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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龙蛇
 短暂叙旧的时间都没有,不过片刻工夫,一不知多长,上面还生长着些许绿叶的须就如毒蟒出般,一把穿腐朽的殿门,冲了进来。

 这一幕情形,陈剑臣非常的熟悉,曾几何时,在少年的梦中也会出现,在梦中,那神出鬼没的须一把勒上颈脖,能让人在梦中尖叫出声——

 现在,不是梦境,但同样有尖叫。

 尖叫声来自聂小倩,少女望见那远超想象的存在时,一股突兀而畏惧的情感必须要取得宣的途径。

 当第一须出现,不过转眼功夫,前面又有呼啸的影子不断浮动,不知多少须扭动着可怕又诡异的身子,如有灵xing般在空中搜寻着,似乎在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然后席卷而至,餐一顿:“哈哈哈,这么多人,今天晚上本姥姥要大开杀戒!”

 浑如利器划…过石头上的尖锐艰涩的声音震得风雨消散。

 如此情形,想要往前面突围已极不现实。

 “后面走!”

 燕赤侠率先叫一声,陈剑臣等人没有丝毫的犹豫,由吴岩抱起昏mi不醒的聂志远,一行人急速退出前殿,退回到中殿中。但当他们还想往后撤退的时候,就见到一圈巨大的须穿破了两边的土墙,从外面盘桓而过,直如一条择人而噬的巨蟒,封死了退路——

 他们,被包围了。

 或者说,外面不知有多少这样的须上下舞,把整个主殿都围了起来。这正是上天无门下地无路的绝境。

 在第一时间,霍君顺手把前后两个殿门关上。虽然这么两扇门子不说树妖,就连他自己随便一拳都能砸破,但关上后却能在本能上给予一些安全感——

 自欺欺人的安全感。

 怎么办?

 在外面的,难道真是什么千年树妖?树亦能成妖?还能吃人?

 纷沓而至的念头无时不刻都在颠覆着吴岩他们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平生几十年所认识的种种简直如遭遇地震的建筑,一座座地崩溃下来,成为废墟,急需重新的证明。

 他们本是胆se过人的武者,然而遭遇到非人的存在,所谓胆se,尽成虚妄。只有外面那个大胡子剑客,才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剑客?

 很快吴岩等人就想起白天陈剑臣说要在此地寻找绝世剑客的因由。

 难道,他所要找的剑客便是外面那个大胡子?

 “陈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刹那之间,无数的疑问涌上来,根本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陈剑臣倒显得镇定,沉声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呃…吴岩哑口无言。眼下确实不适合问东问西,可又能干什么?拿着兵刃冲杀出去?在还没有到真正要生死相博的时候,他们绝不情愿孤注一郑。

 “公子,该怎么办?”

 婴宁的语气稍显紧张。

 陈剑臣浓眉一皱,伸手假胡子,忽道:“婴宁,笔墨伺候。”

 这一句话,说得非常的潇洒果断,就像某位大诗人,大文豪在登高望景时逸兴壮思发,要ji情挥毫一般。

 只是,现在更不是泼墨挥毫的时候。

 婴宁却一下子就领悟到陈剑臣的意思,马上取下血檀木书筐,居然真得就地一件件的摆开公子平常所用的文房四宝,开始磨起墨来。

 这主仆疯了吗?

 几乎忍了一整天的霍君当即忍不住喝道:“陈剑臣,你要干什么?”自从这名书生出现,浑身上下,没一处不透lu着古怪,行为乖张,简单地说,很有些不可理喻,和寻常读书人完全不同。

 “我写字你有意见?”

 霍君为止一怔,竟找不到什么驳斥的话头来。彼此之间,本就没有任何的约束关系,也谈不上熟悉。

 陈剑臣并没有立刻付之行动,而是环视四周,见到这一间中殿空间不算大,正中处本来应该是供奉着一尊佛像的。只是佛像早被人搬走了,仅剩得一个残缺的坐台孤零零的摆放在那里。四周墙壁发黄,不少地方的粉刷都录落了,lu出了里面的青se的砖头。

 “公子,墨磨好了。”

 此时婴宁有些兴奋地道。

 一边的聂小倩大感好奇,问道:“留仙,你真要写字?”

 如此危急存亡的关头,面对不可知的所谓妖怪,陈剑臣居然还说要磨墨写字,这简直不知要用什么来形容了?

 临危不毗阵前发sao?

 似乎都不准确,回想起陈剑臣先前所说的其会法术的说法,难道说他所学的法术可以通过写字来表现出来?

 涉及传闻中的术法,聂小倩登时睁大眼睛,要来看个明白。

 地上摆着三支笔,有大有小,有小楷兔,有紫杆狼毫。尤其那最为长大的狼毫,笔锋甚长,长长拖下来,形成一个如拳的鬈头。

 陈剑臣选择拿起的,正是这一杆大笔。提起来,大笔在手,顿时有气势萌生陈剑臣拿笔多矣,但从没有今天这一次那般迫切急促。

 笔头礁浓墨,顿一顿,忽然有些担心地看着婴宁。婴宁心领神会地点一点头,示意无妨。

 其实陈剑臣也是习惯xing的提醒,他如今《三立真章》立言大成,在控制上早能使用得浑若自如,不复吴下阿那时候能发不能取了。

 手中有笔,笔上有墨,不写何为?

 于是陈剑臣提起大笔,以四周墙壁为纸,淋漓尽致在力所能及的高度上写下第一个大字:一个“天”字!

 “天地有正气…”

 随着不断的抡笔,礁墨,挥写,一个个大字登时出现在墙壁上,开卷明宗第一句,便是“天地有正气”!

 婴宁记得很清楚,不一拍手掌,叫道:“是《正气歌》。”

 陈剑臣不假思索,没有半点犹豫迟钝,一个个字,一句句,顺接着写下去:“天地有正气,杂然赋形:下则为山岳,上则为星…”

 殿中光线昏暗,火折子的亮光难以照到边上去,但陈剑臣不以为意,这一首《正气歌》他以前不知临摹书写过多少次了,一句一字,

 一笔一划,无不烂在心,哪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他也能闭着眼睛写出来。

 一边写,一边走,不讲章法,纯以意行。后面的婴宁则端着砚台跟随,她看见墙上笔墨淋漓,竟有几分张牙舞爪的狰狞。近距离看着,那种久违的心惊跳的感觉再度翻涌上心头,情不自的两股在微微颤抖着。好在她知道公子笔下的正气已能做到收放自如,并且自己身心内外都没有丝毫的煞气血光,不会引动字里行间的正气攻击。但纵然如此,墙壁上众多字体散发出的正气威压仍然如山如岳的,让她不敢稍有所动,甚是紧张。

 公子的正气修为增进许多了…

 小狐狸由衷地替陈剑臣感到高兴,觉得公子护身立命的手段终于开始显lu峥嵘出来了。如果说以前陈剑臣的正气如一把剑,那么现在他的正气,每写出来的一个字,每一个笔画,仿佛都能化成了一柄剑。

 此剑可驱,能杀恶,敢诛鬼神!

 陈剑臣的投入,婴宁的亦步亦趋,从另一方面却映衬得站在殿中观看的聂小倩等人很呆。他们不得不呆,一来根本不明白陈剑臣到底在做什么:二来更不明白他在墙壁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那么多字有什么意义。

 吴岩见多识广些,知道释家修士有一门高深法术,可用手指礁金漆在柱子上,或者墙壁上写字。这样写出来的字具有辟的作用。所谓“开光”便属于此类范畴的行为。然而,释家是用手指写,而去需要特殊的金漆,甚至自己的血。

 可眼下陈剑臣呢?

 笔是上好狼毫:墨是好墨,浓而有光,层次分明,显然是出自徽州特级松烟。这样的一方墨链,一锭市价达到五贯钱,用得起的人并不多。在这一点上,毫无疑问地证明了陈划臣并不是一穷二白的穷书生。

 这一副文房四宝的阵仗,典型的富家书香子弟做派。

 不过做派归做派,哪怕陈剑臣能写出一朵花来,这和对付外面的树妖都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简直一点关系都没有。

 “悠悠我心忧,苍天葛有极!哲人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se。”

 写到此处,一首《正气歌》恰好写完。他在墙上写字,纯用意行,因此最适合用的便是草书,一气呵成,字断意不断,意绵而墨连。看上去,所有的字都是连在一起的,首尾衔接,恰好成为一个整体。在四面墙壁上环绕一个圆周,遇到有门有窗的地方,也不避开,直接就写到了门窗上。

 今有少年读书郎,壁上龙蛇会飞动!

 陈剑臣将手中大笔掷于地上,本算是一个很潇洒的动作,不料hun,

 神涌起一阵难以压抑的疲倦感,深到了骨髓处,双足一软,一股坐到了地上。

 “公子…”

 后面的婴宁在室正气纵横的迫下,反应不慢了半拍,第一时间没有扶住。

 陈剑臣摇摇头,道:“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另一边在观望的吴岩和霍君面面相觑,俱lu出了古怪的神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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