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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他与他
 我行在雾中,走在云间——

 只看到桃花片片,漫天而下,飞飞扬扬,将我包裹——

 粉红的花雨中,萦绕的气味馥郁香甜,似在中一般——

 再往前走——

 仍是雾茫茫、云深绕——

 桃花突然不见,金色的、细长的花瓣坠下——

 飘然落,宛转间——

 细看——

 是菊花瓣瓣!

 眼的金黄,灿烂的金黄,丽的金黄——

 脚下似被什么牵引,依旧向前——

 金色顿消,紫坠落——是什么?

 紫罗兰碎成细细点点,像紫的星雨,密密而降——

 前面似乎只有一条路,一条看不到路的路——

 一条隐在茫茫雾中的路——

 眼不眨,身不停——

 穿过紫间,再发现——

 蓝色耀眼——

 花瓣如此之大,却又轻薄如翼,认不出是什么花-

 陆续又有明眼的绿、触目的红、飘忽的青,将我围裹,编织成谩天的花雨为网!

 穿越七种颜色后——

 第八种——

 是一朵一朵完整的、含苞的黑色郁金香,落了又落——

 飘浮的黑色,黑得忧郁、黑得神秘、黑得莫渊——

 从上而来,密密集集,似乎落地化了,化在了云雾中——

 并且越来越多、越来越浓、越来越密——

 太浓了!太密了!已不能让我的视线看到其他!看不到雾,看不到云,只有扑天盖地的黑色!它们连成一片幕,向我来——

 身子发沉,无法挣脱,被大山倒一般向黑暗中陷去——

 是什么?

 是什么在周身涌动?

 再睁开眼时,看到了白色的圆弧形的帐顶——

 很熟悉!

 动了动,觉得轻飘飘的,自己像浮烟一缕——

 怎么这样轻?为何没有踏实的感觉?

 又动了动,像水一般轻晃,像烟一般浮摇——

 自己好像没有固定的形状,也没有重力?怔了怔,听到有什么动静,想坐起来——

 却发现无法坐起——

 身子再一次扭动,不适应这种不着力的感觉,努力动,看到身侧出的榻边缘——

 我似乎是躺在一张榻上,这张榻从何而来?只这边像能看得出是张精致绝伦的华榻,一条淡的丝质薄被盖在我的身上——

 再转了转——

 看到两个人——

 两个对立的人!

 他们入眼的一刻,所有的一切涌八脑中,立刻明白了自己的现状——

 我,服下了九花凝魂

 我,已入了非生非死、似死还生、似生还死的境界——

 而现在的我,只是轻魂?

 在自己的身内,像烟般无形,却不得**,坐起,想看得高一些,远一些,也不能,只能窝在这里,在躯体中转动——

 事实摆在面前,这是我的选择。( )再去看那两个人——

 他们在互视。

 立在地上互视!

 一个黑袍,无风自动,向后倒卷起,如在风中——

 一个白衣,永袂翻飞,银发似网张开,凛寒人!他们想做什么?

 他们之间是气流暗涌?是剑拔弩张?

 那气流,带动了周围的空气,我甚至能看到帐内所有的空气也在涌动——

 眼,无法移开——

 紧紧盯着——

 从没又见过白衣的他,有过如此的冷意!

 算是当初视青刀时,也比不上现在眼中寒芒的万分之一!

 修长的身形像被万年的玄冰冻结,虽然衣飞发舞,却似站在冰山之顶的一尊雕塑——

 另一个他,眼微眯——

 寒地盯着对面的人,每一分气息都是肃煞,每一分气息都有狂魅,仿佛他恨不得将对方碎成千条万段,啃骨啮、喝血剥皮!

 他们想做什么?“你,走!速走!”在冰冷的对视中,黑袍的他开口了——

 四个字从牙关间迸出,每一字都冷硬而清楚分明!他在说什么?在驱赶另一个他?

 转看白衣的那个人,眼中寒意未变,同样盯视着对面的人——

 “我,不再放弃!”

 他也开口了,五个字,声音低而重,似乎是从心底的最深处将这五个字拔出来,再送出口间,凝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深沉。

 他们倒底要做什么?

 此时帐内的黑色突然扩张——

 黑袍的他,像愤怒的黑焰,整个身形陡然暴浓——

 几乎充斥了整个帐间——

 他在做什么?

 那是他为神时的张力,如果他二人要恢复真身,比那西方罗汉还要高大,他们倒底要做什么?

 “你,在我动手!”黑袍猎猎,指节在响“咯咯咯咯”地响动——

 那紧攥的双手间,还有红色血迹半凝——

 是先前共饮时出的血?当时的他,指甲深陷掌心几分?才让血得那样浓?

 “奉陪到底!”什么?

 白衣的他在回答什么?

 奉陪到底?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种估!从来没有!他眼底的寒霜更加凝重——

 而他们要动手?他们难道要动手?他们竟然要动手?恼怒、气急、慌乱…

 他们疯了?一个疯,两个都在疯?

 无大哥,你不是他!不是那个张狂的他!

 你一向是淡然的,一向是飘逸出尘的,也一向是不会用动武来解决问题的,你也是最明白我的心思的,你怎么能这样?我,不要你们相斗,不想你们互伤,你们在做什么?

 “我会带着红尘走,你最好在挑破我的极限前,滚!”

 黑袍的他一只手抬了起来,死死攥拳,似乎在压抑着自己动手的**,眼里银芒飞闪,似利箭出——

 我愕然——

 看向白衣的他——

 他这时,没有回答那个人的话,而是轻轻地转过头来,望着我——

 转过的瞬间,眼里的冰冷似水退去,温柔——

 再温柔——

 似乎在对我说着——

 “红尘,我不会再放弃你,将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

 眼神,是那样的执意!眼里,是那样的赤红!红中带着水样的温柔——我,无法反应——

 原来灵魂也会发怔——

 黑袍翻卷——

 如云挡在了我与他之间——

 那张狂的背影遮断他凝望着我、对我诉说的视线——

 “红尘是生、是死、还是非生非死,都不再与你有关,她,由我夜修罗来守,由我夜修罗来护,由我夜修罗来陪,回去做你的一庄之主,做你的天下首富,做你的逍遥王,做你的散仙,勿要纠!”

 他要守我?他要护我?他要陪我?

 我已再不能言,再不能动,再不能哭,再不能笑,再不能醒…

 他,还要随着我?

 而他的字里行间都在强调他现在的名宇?

 “我是梅无,非无尘,梅无与红尘,将永世不分离——”

 是那个他的声音!

 中间隔着一人,我看不到那双眼,却听得到那句话——

 梅无与红尘,将永世不分离?永世不分离?

 他们疯了!

 “阿罗兰也罢,夜修罗也罢,你,无法横亘在我们之间——”梅无的声音是如此清寒,他的话是那样坚硬。坚硬地又一次不像是平常的他!

 在我与他分离的两个月多中,他,竟然有了如此大的转变?他在争取我,在不惜甘冒大不讳的来争取我,争取这个如活死人一样的我?

 身前人的表情我看不到,我却听到了他的嗤笑声——

 “梅无,如果你死,魂魄被另封,还能与谁在一起?”这个人,他在说什么?

 又有一声笑传来——

 是不以为然的笑。让我陌生却又不陌生——

 这笑是另一个他发出的。

 陌生的是,从没听他这样笑过——

 “阿罗兰,梅无与红尘,不分离,哪怕拼得魂飞湮灭,只惜你我互斗,红尘必伤痛——”

 “咯咯”的声音又传来,身前这个人的双手又在攥得发出暴响——

 “若非不让红尘为你而悲,我,已动手!”

 这是他的回答!

 那你们还在做什么?呆在这里做什么?

 你们既然顾虑我的感觉,快快离去,去做自己!不要在这里争来抢去!

 你们一个是先天之神,有数万年的修为,是大神,与佛几乎比及。

 一个是仙,幻化成形万余年,加上成形前在山间的修为,法力也不可小觑,是仙中之上,在仙界少有抗衡者——

 如果你们之间相争,必然是天地变,必然是山动地摇,必然是海翻石崩!

 而你们活在世间,生命的意义,不仅仅是要围着我!天下有太多的事要让你们去做,我永世不醒已成定局,你们竟然还要如此痴在?

 尤其那个白衣的他!他疯了?

 他的修为时间必竟短了些,在法力上,即使能与他面对的人抗衡一段时间,但结果,他必伤无已!

 你们这样对立有多久了?我睡去又有多久了?中间还发生过什么事?怎么会这样?

 “主——”突然有声音从帐外传来,干哑枯燥,似乎是那个怪老头的声音。

 帐内寂静——

 身前的人并不回应,他仍然盯着对面的另一个他。外面似乎在犹豫,犹豫片刻后——

 “主——”又发来唤声。“滚!统统滚!”

 冲天的怒吼,像迸发的火山,我看到帐子在颤动,帐帘在晃摇——

 似发生了地震一般,我的耳朵也受到振动,想掩上,却无法掩,灵魄同样听得分明——

 “红尘——”

 黑影飘,他在我的身前蹲下——

 “红尘,吓着你了吗?”他的眼里是懊恼,自责,慌乱…我想苦笑,但他看不到我的笑——

 “红尘,一时急怒,让你受惊了,红尘——”他的眼里放柔-——

 声音放缓——

 脸上的僵硬线条在融消——“我,会带你回家——”

 紫雾升起,眼中在离——

 “红尘,你可记得那小屋?它属于你,它也在等着你,等你回去,回去后每一个出时分,窗前都会又几株紫萝草伴着你——”我怔怔的听着——

 看着他——

 他的手轻抚上我的脸,我看得见,却已无法体会到那种触感——灵魂与**似乎已分开——

 而他眼里,是那样的轻柔——

 “夜修罗会夜夜为你唱曲,夜夜为你吹萧,会与你说话,会将谷中每一朵花开的消息告诉你——”

 一种意出现在他的眼里,紫的雾萦出淡淡的朦胧,像美奂的梦境——

 他的语音也似春风与柳叶之间的痴痴纠——

 他要将这样的我带回紫尘谷?而他的眼底,又混杂着深深的痛楚——“主,修罗门所有门人已到——”

 外面的老头又在说话,似乎一直都在外面,犹豫着,并且又开了口——

 “滚——”一闪眼,面前人已不见,他的声音再传来时,是从帐外而来——

 “没听到我叫你们滚?”

 “主…主…门人在等着主…主说过所有人…汇齐后…务必…条必禀报于您…”断断续续的声音,似被掐着脖子一般。我已想到那人的模样,像当初的花水水一般,双眼暴突,舌头吐出,气无力——

 他,会将那个人怎么样?是否会失手将他的门人伤害?我看不到,也不去看,现在,只盯着另一个他——

 另一个他也在盯着我——

 我们的视线再也无法集——

 我的灵魂看着他,我的眼却是合着的——

 刚刚那个人当着他的面对我那样说,又轻抚我的脸,他心里是怎么样的感觉?

 巡视他的眼——

 眼里的温柔似江水暖,没有燥怒,只有温柔——

 单纯的温柔——

 他的边在此时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红尘,我会带你走,无大哥今生不再负你——”他,在喃喃自语?他的笑,却更像哭?

 原来灵魂醒着,依然会痛。不是心痛,是所有的自己都在痛——他似乎正向我靠来——

 风过处——

 黑影又现。

 那个他返回,又挡在我们之间——

 脸冲着我,身子低俯,手轻搂我的发——

 “红尘,你等着,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将战事消弥是我对你的永诺,你等着,我去去来——”

 他像一个父亲要出门前对女儿的代,是依依不含,是被心不下——

 “银皇,在此紧守,帐外还又门人无数,如果这个人要将姑娘的玉体带走,不需再对他客气,全数围攻,发号给我——”

 他前一刻还是温柔,说到这句话时,又是泠,转过身子去,背对着我——

 “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动作,即使你将她带走,走到天涯海角,我上天入地,翻遍六界每一寸也会找到,我与你之间,必有个结果——”他在威胁那个他?

 “阿罗兰,为了红尘,我不会与你动手,我们之间是需要一个结果,在你回来后,用我们的方式来决定谁将带走红尘——”那个他,这时的语气云淡风轻——

 是我熟悉的那种语气——

 是他原来的那种清雅、飘逸、从容、镇定的语气——

 他,心中在想什么?

 “红尘,形势严峻,那些凡人在蠢蠢动,红尘,等我,我会速归——”

 黑袍的他又回过头来,凝视着我——

 任他们有无边法力,也看不到此刻的我的灵魂——

 我也凝视他——

 他在遵守他的诺言,要去化解人间的战?那他是否也会应我的要求,永不再重堕魔界?现在的局面,是否只是他与他之间的争执,再不干六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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