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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江山谁主(77)
 我一惊,忙疾步入内,见芷楹郡主正坐在厅内。

 她见我回來,起了身行礼,我忙拦住了她,只问:“郡主怎的就进宫來了?”我以为这几,她是不会來的。

 她笑着:“我王兄托人送了些家乡的特产來,我想着,娘娘也不曾尝过的,就送來了。全因,这东西放得久了,味儿就不好了,就急着送來给娘娘尝尝。”

 寻枝已经打开了面前的食盒,里头放了瓷碗,上面的东西晶莹剔透,也不知是什么。

 芷楹郡主开口道:“这是琼郡特有的琼汁做的,叫琼糕。这里也是沒有的,我也好久不曾吃到了。我娘亲在的时候,还亲自给我和王兄做过的。娘娘尝尝,很好吃的。”她说着,用筷子夹了一块,小心地放在我面前的碟子里。

 我咬了一小口,滑滑的,甜甜的,倒是真的好吃。

 芷楹郡主又道:“若是皇上來娘娘这里,也给他尝尝。皇上在宫里山珍海味惯了,就是不知道吃不吃得惯这个。”听她的话,是來了宫里就直接过馨禾宫來了。

 叶蔓宁的事情过后,她在宫里走动的也少了。如今是要过北苑去教柏侯煜西周的一些东西,否则入宫來,她几乎也只往我的馨禾宫來。连太皇太后的郁宁宫也是甚少过去的。

 放下手中的筷子,让阿蛮收了起來,才开口:“帝姬才请了师傅來教,皇上得了空想來会过储钰宫去的。对了,今柏侯殿下出宫去了,本宫还以为是找郡主去了。”倒是不想,她竟入宫來了。

 许是未曾想到我会提及柏侯煜,芷楹郡主略微一怔,忙摇头:“怎会找我呢?大约,就是出去玩去了。他也是初次來京,过年的时候,宫外最热闹了。”

 凝视着她,不知她是真不知道柏侯煜的意思,还是装的。

 阿蛮小声道:“柏侯殿下昨儿染了风寒,今出去,怕是病还未好。”谁会带着病出去玩?

 芷楹郡主这才微微惊讶了,朝我道:“那怎的就出宫去了?沒人拦着他么?”

 我摇头:“怎么拦呢?他是贵宾,又不是囚犯。”北苑的宫人必然劝过的,怕是劝不住。

 寻枝跟着道:“可真不巧呢,郡主也还带了一份琼糕给柏侯殿下尝尝的,他人倒是不在。”

 我忙道:“那郡主不如过北苑去等等,想來他沒处玩,也就回了。”

 芷楹郡主却是摇头:“不了,我还有事,不如就放娘娘这里,烦劳娘娘派了人替我送去便是。反正,柏侯殿下也不在,我去,也不合适。里头还有一份,是给倾月的。”

 拗不过她,只得应了下。

 让蘅儿送去北苑,亲自送了芷楹郡主出去。

 外头的雪还未化,踩下去,还能听见“嘎吱嘎吱”的声响,两侧的房檐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冰狼。我与她都抱着暖炉,缓步走着。

 宫门口的雪已经被扫去,一堆堆的,都堆在宫墙边。有几个淘气的宫人,会在墙角处堆了雪人儿,这些,只要出了寝宫,都会时常看到的。陆续有宫人进出宫门去办事。芷楹郡主说她的马车停在外头,我点了头,才与她道别,转身的时候,忽而瞧见柏侯煜带着侍女进來。

 他也看见了这里的我们,只略快了步子。

 我笑着:“才说殿下出宫去了,这就回了。”

 他今带出去的是他从北国带來的侍女,我并不认识。他上前來,脸色看起來并不是很好,整个人也似乎很虚弱。他只略笑了下,开了口,音带着嘶哑:“看來來得还算时候,郡主这便要走么?”瞧着他,越发觉得他不像是出去玩的了。

 芷楹郡主点头道:“來了有一会儿了,來给娘娘和殿下送了些琼郡的特产,已经叫宫女送去北苑了。殿下是…”她忽然顿住了。

 我的目光随着瞧过去,见柏侯煜的玄靴子边缘沾着新鲜的泥土,一侧,还沾着几瓣粉的花瓣儿。这个季节的花,必然只能是梅花了。皱了眉,不知他究竟去了哪里。

 身侧的女子却突然上前,咬着牙问:“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吃了一惊,见柏侯煜亦是震惊。

 芷楹郡主却拔腿往宫外跑去。

 “郡主。”他伸手抓住了女子的手腕,她却狠狠地推开了他:“不许你碰岐的东西!”语毕,人已经远远地跑出去。

 “小姐!”寻枝怔了下,忙追着出去。

 “郡…咳咳!”柏侯煜转了身,突然咳嗽起來。

 他身侧的侍女忙扶住他:“殿下当心身子。”

 我与阿蛮都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男子,方才,芷楹郡主说,不许他碰安歧的东西…

 什么东西?

 他依旧咳得厉害,我见他站不稳,身子一晃便要倒下去。阿蛮忙上前扶着他,却是惊诧地抬眸向我看來:“娘娘,他发着烧…”

 皱了眉,却见他推着一侧的侍女:“咳咳…出去告诉郡主,就说…说…咳!”咳得厉害,连话都说不全。

 这里,我是不能上前去扶他的。

 恰巧,见隋太医远远地走过,忙喊了他。

 隋太医疾步过來,扶过柏侯煜的身子,指腹探上他的脉,皱眉道:“昨晚不是说殿下的烧退了么?娘娘,苏衍他…”

 “隋大人先带殿下回去再说。”对柏侯煜,苏太医沒有理由不尽力。怕只是,昨儿好了,他今出去,又受了寒。

 他的侍女吓得脸色都白了,哪里还想着出去的事,忙跟着上來。

 我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跟着去,柏侯煜却叫着我道:“娘娘,我是…”

 “柏侯殿下!”隋太医用力接住他瘫软下去的身子叫。

 我吓得不轻,他的侍女哭起來:“殿下,殿下…”

 匆匆回了北苑,姐姐忙跑出來,惊得开口:“发生了何事?”

 來不及解释,只叫了人帮忙扶他进去。姐姐跟着进來,一面道:“妩妡,柏侯殿下怎么了?”

 阿蛮忙道:“身上烫得厉害,像是病情加重了。”

 姐姐“啊”了一声,急道:“早上还好好的啊。这烧,昨夜里明明是退了的。他只带了侍女说是出去走走,我也是后來才知他是出了宫去了。怎的就成了这样?”

 “苏太医呢?”进來了,却并不见苏衍。

 姐姐开口说着:“昨儿柏侯殿下的烧退了,他今早便回太医院去了。”

 苏太医倒是沒有感情用事,知道进退的。如此,我倒是也放心了。

 好在來的路上遇见隋太医。

 他又仔细地给他把脉,吩咐宫女准备了纸笔,飞快地写了的一纸,递给阿蛮,道:“让苏衍去抓药。”

 他的话语沉重,我忙问:“隋大人,严重么?”

 “寒气侵入体内了,他的病未全好,是吹不得风的!北苑的宫人未看好他,苏衍未看好他,届时皇上怪罪下來,谁求情都沒用!”

 他的话,让姐姐的脸色苍白起來。柏侯煜的侍女忙跪下道:“大人,我们殿下沒事吧?大人,殿下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只是…只是…呜。”她低了头,嘤嘤地哭起來。

 我叹息着,主子要出去,做下人的,是怎么都拦不住的。

 上之人断断续续地咳着,此刻,睁开眼來。

 我忙起了身,他见我在,撑起身子。隋太医忙按住他,劝道:“这几殿下怕是都得在上静养了。”

 他也不看他,只朝我道:“娘娘,郡主…咳,郡主误会了我。”

 我才想起芷楹郡主那话來,他都这样了,竟还想着芷楹郡主那时候的话。不免皱眉道:“柏侯殿下究竟去了哪里?”

 他略怔了下,才言道:“原本,是找她的。只她府上的人说,她去了北门半坡。咳,我也去了,却,沒见着她。”

 北门半坡…

 沒见着芷楹郡主,却见了,安歧的墓。

 他的墓必定有人打扫的,是以,才会沒有积雪,都是崭新的泥土。

 “那墓碑前,放着的一篮梅花,很香…”

 他的声音低低的,话语里,全是歆羡的味道。

 地上,他的侍女哭着开口:“可是那里风好大,一下子就吹翻了那篮子。梅花都飞起來了,到处都是。殿下去捡,也不要奴婢搭手。可是怎么能捡得完…”

 所以,他的靴子上才会沾上粉的花瓣。芷楹郡主却以为…以为他踩了安歧的东西。

 难怪,他方才急急要解释。只可惜,芷楹郡主跑得太快。

 “娘娘…”他着气看着我。

 我略笑着开口:“殿下不必担心,郡主回去看了,也就知道错怪了你。”她急急离去,必然是去北门半坡的。

 等去了那里,见着那篮子的花瓣,她便知道了。

 柏侯煜这才怔住了,片刻,才勉强出笑:“倒是我,糊涂了。”

 “难得糊涂。”我看着他道。

 他看我一眼,微微阖了双眸,角扬起一抹笑。

 苏太医匆匆來了,隋太医起了身。他将药碗递给姐姐,忙跟着他出去。我亦是转身出去,听隋太医皱了眉开口:“柏侯殿下有任何闪失,你担待不起,还要累及西周!”他对着他,俨然一副长者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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