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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壹佰壹拾玖
 晚上的筵席,其实与往常并无不同,新兴和城照样高高兴兴地来,然后尽兴而归。其他人自然也如是。

 只是叫孙茗侧目的是,王皇后竟与高公主如胶如漆起来?

 关于高公主,孙茗是知道一些的,不论历史如何,更多的却是她从李治口中听说而来的。

 从前高公主极得太宗皇帝的宠爱,在李世民这么多的儿子女儿当中,出了中宫长孙皇后所出的几个子女外,其余庶出子女他其实很少关注的,更遑论分那些许父爱了…但这之中,庶出的高公主却是其中的佼佼者,能将她子养得骄纵无比,又不可一世,足以见得李世民有多护着她了!

 李世民一直以来都极为偏爱这个女儿,因他一直觉得高的性格最像他…这一点,竟也和李治偏宠阿宝有异曲同工之妙,原来竟是有遗传的嘛…

 只是叫李世民伤心的是,临老了,还要面对他心爱的女儿的忤逆…

 不错,高的婚嫁是李世民一手促成的,但并不独她,其余公主,包括长孙皇后所出的闺女,包括他最疼爱的、却红颜早逝的长乐公主李丽质…从来没有一个跳出来敢与他作对!偏偏,高就如此作为!

 她的风史传遍长安,大街小巷几乎得人尽皆知,令李世民倍感辱…即便当朝风气再豪放,可如此丑闻也是无人会当面承认的,偏偏高落人话柄,又被人亮出了物证来。

 李世民处死辩机,处理了高公主身边的女官宫人十余人,不过是为了堵众人之口,虽也有警告之意,但说到底,他仍是念着护犊之情,为的,不过是维护高公主可怜的所剩无几的名誉罢了。

 最后,高公主却实在叫他失望。从他不许高入宫的事就可看出,这个公主最后确实失了宠,又失了势…

 这点最后仅剩的父女之情,在李世民走到了人生的尽头,高面上哭而不哀,就足以见她直至最后,仍然心中深恨父亲。

 缘何后世将她如此贬低,更多的确实她行忤逆之事…不论当时社会风气再宽和,忤逆长辈却不被世俗所容的。

 李治之所以后来对高抱有成见,更多的是对她的放肆心怀芥蒂。

 他一个储君尚且惶恐谨慎,如今就是当了皇帝,也不能随心所地为所为,你一个庶出的公主,宠辱皆来自你身边的最疼你的亲人,如何为了自己一己之私,行下之事?

 不过诸多是非已经随着太宗皇帝的驾崩及辩机和尚的斩而落幕,就在李治也以为高开始消停以后,曾为了怀柔政策,许与所有兄弟姐妹不尽的好处,这当中,自然也有高公主的。

 于是,事隔许久,高公主又重振旗鼓,想要掺和政治中心,又开始笼络起人来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当今的皇后。

 高公主能讨李世民心,确实有几把刷子,虽然与王皇后本身性格截然不同,但她向来就聪慧过人,身边又有很多幕僚,区区王皇后一个女子,如何会防这个庶出的公主?在两人一番结之下,就姐姐妹妹地亲热起来…

 这在当初仍是那个不可一世又金尊玉贵的高公主的时候,在当初不得太子李治心、落寞沉寂的太子妃的时候,是不可想象的!

 所以带着疑问的孙茗,在宴后拉着李治进了被窝,就抓着他的与他咬起耳朵来:“今我难得见到高,她已经被许入宫了吗?”

 当初是李世民责令不许高公主入宫的,如今她在宫中现身,定然有李治的首肯。但以往他颇有些看不大起高,就算惯常作样,也不过是面子情,怎么会特意把人叫到宫里来?

 李治从进了屋子就见她猴急的神色,知道她有话说,果然一进被窝,就被她扒着拉低了耳朵问起来,侧身就把人搂着手臂就让她枕着回道:“朝堂之事错综复杂,我让高站出来,无非是为了牵制别人。”

 他意指别人是谁,就耐人寻味了…

 如今于政见上叫李治为难的,除了长孙无忌这个舅舅,就不作他人了!偏偏朝堂皆以长孙无忌为首,同时辅臣的褚遂良又与他同站一条阵线,叫李治无处下手。

 “高性格乖张,又常与宗室皇亲交往过密…”孙茗分析起高来,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高并不值得李治大费周章,就说道:“即使长孙无忌与褚遂良窃权威,但高却更难以掌握手中,如此用她,岂不是与狼为伍?”

 一个高并不可怕,但高与皇室宗亲关系颇好,更兼她对先皇憎厌,未必会看好李治,所以孙茗唯恐她拖了后腿。

 李治听后,却反而笑道:“哪个让高对付他了?我是让舅舅将手段心机都使到别处,我才有机会安人手。”

 听他这样说,莫非已经摸到了高的把柄?

 孙茗疑惑道:“你打算让长孙无忌对高公主出手?”一问出口,她就自己摇了头:“高就算再不济,她也贵为公主,长孙无忌未必会上钩…除非,你在高身边已经布了人?”

 孙茗看向李治问道,果然见他一脸的志得意,就知道他势在必行,那么安在高身边的人选就是至关重要了!

 最好的人选莫不是她的驸马房遗爱了…然房遗爱愚笨,恐不为李治所喜,何况他又是高公主的驸马都尉,与高公主原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怎么会替李治做事?那么人选就是…

 电光之间,孙茗牵轻轻笑起来:“你重用了房遗直?”

 李治点着头,微微阖了眼睛,脑袋靠向她,声音就传到了她耳朵里:“房玄龄生前是舅舅的竞争对手,别看舅舅如今位高权重,他心思重得很,定不会错过清算房玄龄后人的机会。要是给他抓了高的尾巴,乘机把房氏拉下马,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反正构陷政敌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回做了。”

 长孙无忌是什么德,李治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哪怕他混到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很多事情随他本来做,也是狠得叫人胆寒,哪怕他自己并不愿意斩草除,但到他这个身份,其实已经退避不得了…一旦退避,必定粉身碎骨!

 原来他竟是拿高作长孙无忌的试金石?!

 孙茗是知道李治因长孙无忌做大,处处受到挚肘,却也没想到他其实已经开始,一步步地引着长孙无忌走入他布好的局中…

 就算她深深了解李治的壮志雄心,此刻听到平里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心里想的却是算计扶持他当上皇帝的舅舅,也不免皱了眉…

 她当然不是因为李治的心狠手辣而有想法,更不是因为长孙无忌…只是李治越来越像一个皇帝,不知不觉中,已经不在是那个当初仍在太子府中温柔多情又心思感的少年郎君了。

 孙茗心中轻轻一叹,埋首贴近他身边,也闭着眼,边道:“房遗直是房玄龄的嫡长子,当然非旁人可比了,但凡他聪些,就知道奉主,一定会如九郎所言。”

 李治微张了张眼,见她窝到他怀里,跟只猫似地还拿脸蹭了蹭,顿时有些失笑,把人搂得更紧了些,又掖了掖她背后的缎被:“如今早就万事俱备了,我也不争这一时半刻。对了,你方才说,皇后与高亲近?”

 孙茗也想起这一茬,眉头微皱,也睁了眼朝李治看去:“正是。当时我也就只顾着高公主的事,这一件却被我给我忘了!”

 王皇后原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并不与高公主往来,不过在当时,高公主许也没想过如今两人身份之别,毕竟那时候,高公主高高在上,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并不很看得起王皇后…

 能叫高公主放下身段去结的,定是王皇后身上有利可图。

 显然李治也想到了这一层…

 只是,王皇后再不得他心,终究也是他的皇后,即便她做得有多错,他又有多厌她恼她,但他心本就宽仁,所以就算王皇后有多叫他为难,他也并没有到要废后的地步。

 但是一旦王皇后所作所为直接危害到李治的政治布局,严重一点甚至是危害到江山社稷…

 李治眼一眯,眸中透出一丝凌厉来。

 要是有人再以为他仁弱好欺负,他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孙茗想到王皇后就算再蠢,也不至于与李治为敌,于是劝道:“皇后娘娘并不知高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许是见你常有赏赐给高,如今又许了她入宫,才误以为你这是抬举起高公主赖了吧?”

 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毕竟李治并没有将事时时与皇后商量,她不知情也是情理之中…

 李治却显然并不这么想,他心中一直存疑着王皇后从来就没与他一条心过,如今她膝下的儿子又是储君,他又怎么能保证她如今并无歹意?

 “哼,是她自以为是!”李治越想越觉得王皇后讨人嫌,眼中出深切的厌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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