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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肆
 孙茗既得了太子妃的话,自然不敢贸然地去寻萧良娣了。

 且不说那萧良娣会不会卖她这个好,前头应了太子妃,却总是不好反过来公然违背,闹得里外不是人,还是遇上太子再说吧。

 来时,因行匆匆,也没留意身边的光景,回去的路上,孙茗就路过园子。其实东宫在整个皇宫里,实在是很小的一处宫殿了,但相较于孙茗住的那间偏殿,路上的景观望起来,就显出好处来了。

 寒冬间,梅花已陆续绽放,看今的风向,保不齐今就要下场雪来。等下了雪,梅花的景岂不是更美?

 孙茗示意宫婢,为她摘了几支品相好些的梅,捧回偏殿,又寻了彩釉陶瓷瓶,拿梅花装点起来。

 入了偏殿,就是热气扑面而来。

 因太子吩咐,寝殿用的碳是金丝银碳,不起烟雾,没有异味,这边一把梅花瓶,梅花的香气就扑鼻而来。

 孙茗想起太子特意为她寻来的熏香,与花枝道:“快将梅香的那盒寻来,熏一熏。”既然是太子特意为她备的,总是要直接用上,卖个好。

 花枝领了吩咐,自去不提。花蕊就为她拆卸珠环,知道孙茗最讨厌这般头钗环,又沉重、又刺眼。然后转眼间,就为她重新梳理了轻盈的发髻,特意簪上太子赐的两对玉簪,取了四五朵梅花装点发髻。

 孙茗索了这身厚重的公服(重要场合或者社活动所穿的着装),改换了藕讌服(平时燕居的生活常服),因着寝殿用了碳的缘故,倒也不冷。

 等到花枝寻来梅香,在榻侧特意也熏上一熏,就将熏香燃上,又扭身将太子妃赏的狐皮斗篷在一侧挂起来,一眼即可见。

 今,沉香木屏风在殿门附近一安置,寝殿立时被隔分成了两间,屏风另一侧倒也适合放置大浴桶了。

 想起浴桶,孙茗就想到李治感的小模样…

 此时唐朝,还是注重君子六艺的,像骑、弓箭,皇子们其实都有专门教授,所以,李治虽然不善此道,但日常学习还是有的,再说,李世民也常有考教他们,所以总不会很差。也因为这,李治穿衣显瘦,了衣袍,就显壮的身材来了。

 唐朝不光女子爱美,男子也好此道,出门修饰,是很自然地事,熏香施粉都是正常的,加上常年呼朋引伴地赛马打球,少有身材太过走形的。

 昨夜就发现,李治体力不错,或许与他年轻,加上常年锻炼也有关系。

 花蕊知道孙茗冬日里懒得出门,就为她取了些书本子来,大多是些女训女则,也有基本诗词歌赋,都不是她爱的那些,胡乱翻了翻,只觉得无聊。寝殿被熏得暖暖又香香的,熏得她犯困,就叫了丫头为她备水,顺便沐浴,洗个头。

 冬季太冷,大多人连沐浴都很少,更别说洗头了,一是浪费资源,这个时节,洗个澡要废十多壶热水来兑,二来,也是因为容易着凉。

 孙茗是习惯了夜夜洗澡的,出嫁前一天,倒是洗了头,这会儿才过去两天,就觉得不洗不行了。

 当然,她也就这点臭毛病了,俗称,瞎折腾。

 而李治下了朝,与往日一样,随李世民处理政务。

 今早朝,王圭谏言漠北至南,设都护府。

 其实,边疆向来有重兵把守,王圭主要劝谏李世民设立政治机关。自古文臣武将,各自为政,然一旦设了护府,相互就有所集,又能互相监督。

 王圭有此一言,终究原因,还要从三年前(公元645年)说起。当时,李世民以高句丽摄政弑主民为由,亲率六军,从洛北进,率兵攻打高句丽。但东渡辽水以后,收到高句丽的顽强抵抗,最后久攻不克,又因气候转冷、粮草不继,兵马难以就留,只好下诏班师回朝。此后,大唐攻打高句丽也仅仅只是小规模的突袭。

 也是在这一年,薛延陀首领多弥可汗拔灼开始和大唐作战,第二年,就被大唐反击并打败。当时大唐与回纥暗中盟约,回纥虽是薛延陀的附庸,却早已心生叛心,就再薛延陀战败后伏击,杀了多弥可汗。后,多弥可汗拔灼的堂兄伊特勿失可汗就向大唐投诚。

 一年两次战役,大唐虽则早已经休养生息,也不免伤了些许元气。王圭此番谏言,已是所虑良多,恐边疆来犯,大唐应当防患于未然。

 其实李世民几次征战,均有人谏言反对,但他知隋朝灭亡终究原因,虽固然有杨广的暴政和政治改革有关,从而导致天下大、群雄并起,但更多原因,还是因为隋朝根基不稳,隋朝之所以灭,罪却不全在杨广身上。

 杨广开凿运河,科创科举,畅通丝绸之路,实是为后世造福,若他能集思广益,广纳谏言,也未必会令隋朝落到那般地步。

 也因此,李世民一登基,自认是开国明君,心广阔,自当力尽求言,又鼓励群臣批评他的决策和作风。由此,才有了魏徵延谏200多次,甚至时常令李世民下不来台。除他以外,还有王圭、马周、孙伏伽等人,皆以极谏知名。

 说到这里,要提及的是,为什么刘邦和朱元璋在建国初期后,以各种缘由将功臣名将都杀害了。说到底,李世民与他们从身份上来说,根本就是不同的,他身份高贵,且博学多才,与市井出来的,襟完全不同。所以虽然李世民如今年世已高,气度远不如从前年轻时期,但大致上仍很克制。

 王圭这番大胆直谏,其中言语涉及到李世民军事上的挫败,以及老命伤财的过失,虽然最终也是为大唐着想,但李世民内心却是有些不虞的,所以并没有当堂准奏。

 李治看出李世民的纠结之处,虽然他极为赞同王圭所言,但要李世民点头,还需个更有力的论据。

 这样想着,晨间时间过得很快。

 如今,李世民已经开始给李治查阅奏章,也时常指点一二。今天事毕,看时辰也到午膳的时候,与往日一样,留了李治一同用膳。

 虽是殊荣,别人很难遇上一回,但李治是早已习惯的。

 食不知味地用了午膳,对着李世民告退,就转身往校场走去。今天还有骑的课程,几个弟弟都在,他也是不好缺席的。

 未时刚过,哺食之时(下午3-5点,申时,古是这个时间用哺实的,也就是一般的晚饭,正常百姓一天之吃两顿,出劳作之前,还有就是申时用的哺食。但因为皇帝皇子的作息习惯问题,与工作和锻炼的强度,比平常劳动百姓多吃一顿,也就是一三顿)。

 李治就辞别几个弟弟,返往东宫。

 现在太极宫里除了他这个太子,也唯有这几个还没长成的弟弟们了。前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本都与李治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岂知世事难料,为争夺太子位,赐死的赐死,被贬的被贬。其余如齐王李佑蜀王李愔,参与谋反的,都以罪论处,几个胆小如鼠的,而今不过夹着尾巴做人,就连他自己也…

 不,他决计不能走上哥哥们的老路…

 他一向待其他弟弟们亲和,纵使有两个不开眼的,他也从未计较,只望,在父皇眼中,他一如年幼时候的淳朴简单…

 李治迈进东宫,才觉得是进了自己的地盘,呼出一口浊气,慢慢地,翘起,轻轻笑起来。

 今跟着李治上朝的,只有两个书房伺候的小太监。此时,王福来见李治信步而来,躬着身子凑近,将李治代的事一一道来,自然也说了孙茗拜见太子妃的事情。

 王福来事无巨细,详说了一应事务,李治虽听在耳里,却无表态,漫不经心地拾起石子小道上花蒂落的一支残花,很没放在心里的样子。

 李治回了东宫,也没去见太子妃,直接往孙良娣的小偏殿去。

 身边的王福来及其余侍者皆是见怪不怪,反正太子无视太子妃已不是一的事了,不过以前有萧良娣,如今换了孙良娣罢了。

 李治一回东宫,就去寻孙茗,这叫小院里的宫婢们也慌了神。

 花枝花蕊还好些,一个急急忙忙为孙茗抓紧擦干头发,一个瞅紧时间为她上妆。来势突然,早就顾不得整修仪容了,两个婢女暗自悔道实不该此时为孙茗清洗头发。

 反倒是孙茗,好笑地看着她俩火急火燎,毫无一点着急的模样。

 所以当李治一迈入门槛,整个寝殿里的丫头们无一不是躬身相,唯有孙茗,还仰着头半躺在美人榻上,甩着漉漉的长发。

 李治一见,面上一沉:“像什么样子?哪里有三九天洗头的!”

 孙茗被一唬,倒是愣了愣,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拿眼看了下室的宫女被吓得跪了身,自己起身向李治迈去,一步步行得极慢,带着些许怯意。

 李治冷眼看着孙茗的发粘在前,浸了衣衫,将自己刚解下的裘皮斗篷往她身上裹:“你年纪还小,不知道这时节容易受冻,身边尽是些没用的废物!”

 李治话说得这样重,跪在最首的花枝花蕊闻言,更是低了身,几乎脸都贴到地面上去了。

 孙茗也不知因何,反不怕这样的李治,也不急着为身边的丫头辩解,怕他解恨拿她的丫头出气,反而得不偿失,就脸地后悔胆怯,勾了勾他的手臂:“太子别恼,我是头上得慌,哪里就会受冻了…再说,太子这样好,有太子赏的金丝银碳,屋子里暖得很。”

 李治听后,愈加怜惜,搂着她的,走近美人榻。一落座,拉着孙茗矮身靠着他,然后接过王福来为他取来的棉帕,将她发裹起,擦拭起来。

 一边擦,一边寻着话问:“今都做了什么?”

 孙茗是猜到李治问起的,所以从起讲起,直到拜见太子妃:“太子妃娘娘真是好人,临别还送了一件狐狸皮的斗篷,很漂亮~喏,就挂在那儿。”

 李治顺着孙茗的那手指指的方向看去,腥红色的斗篷如火焰,的确不是凡品,果然是太子妃的那件。

 笑看着孙茗的笑靥,失笑:“在你眼里,可还有坏人么?”心里却想,这小没良心的半句不提他赠的那件更好的貂皮,太子妃拿件狐狸皮的就把她收买了…

 简直…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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