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欢喜记 下章
第170章
 赵长卿再也想不到瑶瑶是这种身份。(最稳定)

 人世间,实在有太多辛酸。

 如瑶瑶,大家闺秀出身,金奴银婢的服‘侍’着长大,一朝家败人亡,竟辗转千里来到边城,又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身份与赵长卿相见相认。

 “我在家里时年纪还小,只是偶然听母亲说过渝表哥的亲事,后来到了边城,才听人说起赵姐姐。我就想着,见一见赵姐姐,就当是见着亲人了。”瑶瑶拉着赵长卿的手说了许多话,直待煎好了‘药’,喂她喝了‘药’,方在‘药’力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陈少将军来时,已是傍晚时分,见赵长卿脸上险有泪痕,顿时脸‘’大变,急步过去,唤了声“阿瑶——”其中多少心疼急切,难以言喻。

 赵长卿忙道“瑶瑶刚吃了‘药’,将军别吵着她。”

 陈少将军握住瑶瑶的手,轻轻的拂开她额前碎发,‘’出娇小‘’致的脸庞,错开瑶瑶颈间伤处,陈少将军为她被角,坐了片刻,方请赵长卿出去说话。

 听赵长卿说了瑶瑶的身体,陈少将军道“麻烦赵大夫了,瑶瑶心思细,她也就与你说得来,这几军中事忙,我白天不在,还得赵大夫常来开解她才好。”

 尽管知道了瑶瑶的亲事,赵长卿也并没有多说半句,只是‘’待好医者份内之事,便起身告辞。

 出了青云巷,赵长卿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回家亦未提瑶瑶的事。她早已不是热血少‘女’,更没有兼济天下的雄心壮志。瑶瑶有瑶瑶的人生,在赵长卿看来,能跟着陈少将军,能在陈少将军心中有一席之地,已是瑶瑶的幸运。

 难道陈少将军是苦海吗?

 笑话!

 何况,瑶瑶始终能认清自己的位置,今天虽闹了一场,但宁死不入将军府,未尝不是瑶瑶的聪明。自己在外头安安生生、衣食无虞的过日子是什么滋味儿?在主母手下战战兢兢的为奴为婢的讨生活是什么滋味儿?

 瑶瑶并不笨,家破人亡后犹能保住自己的清白,别以为万‘花’楼的头牌好当,瑶瑶早已有自己的生存本领,纤细的人不一定就脆弱,何况,瑶瑶自始至终根本没跟赵长卿要过任何帮助。

 最后赵长卿归结于,瑶瑶与她相‘’,可能就是想找个能说话的人。

 待瑶瑶重‘颜已是小半个月后,瑶瑶请赵长卿去吃鹿舌“将军着人送来给我吃,我不大吃荤,昨儿倒是尝了一口,有些味道。今天一早我就吩咐厨下预备着,请姐姐吃。”

 赵长卿笑“鹿舌是好东西,你该多吃一些。”

 瑶瑶笑“用白灵菇来炒,我吃里面的菇。还有鹿筋,我也叫厨下炖上了。姐姐,咱们晚上喝两盅。”

 赵长卿问“将军今天不来吗?”

 瑶瑶叹口气“这些天他总来陪我,叫家里怎么想呢。我昨晚劝他今天回家去,也不要怪大‘’‘’。换了别的主母,随我在外头是生是死,大‘’‘’想着接我进府,是大‘’‘’慈悲。就是言语上有些不提防,也与大‘’‘’无干的。是我没福,过不了宅‘门’里的日子。只要他偶尔能想起我,记得过来看看我,我就知足了。”

 听了这一套知情知理的话,赵长卿一时无语。

 丫环捧来茶,瑶瑶递了一盏给赵长卿,苦笑“嘴上虽这样说,其实心里恨不能他天天来看我,天天来陪我,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才好。只是,我到底没个名份,他家里大‘’‘’名媒正娶,真因我阖府不宁,我就更坐实狐狸‘’的名儿了。再者,他是做大事的人,我这里简简单单没什么烦心的事。若家里不安宁,也叫他分心。他待我好,我也不能太自‘私’的总为自己考虑哪。”

 赵长卿呷口茶道“你事事明白,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瑶瑶笑“姐姐放心吧,这些年,我都是一个人过来的。我跟姐姐说自己的身世,不是想姐姐担心我,我是担心姐姐嫌我这里不体面,不愿意与我来往,那我可就真的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不会的。”赵长卿道“你什么时候闷了,只管叫人去找我,我没别的大本事,陪你说说话还是成的。”

 瑶瑶又给赵长卿看她给陈少将军做的香袋,请教赵长卿在里面放什么‘药’材好。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傍晚,赵长卿用过饭告辞。

 临走前,瑶瑶还送了赵长卿几匹大红的料子,上面织金耀彩,华丽极了。赵长卿笑“这样好的料子,我也没处去穿,你自己留着吧。”

 瑶瑶抚‘摸’着这华丽无匹的料子,笑容如同薄雾绕‘’山“少将军给我的,原也舍不得送人。其实,我在外头,穿大红也没人管我,只是,到底不合适。我留了两匹做个念想,这是给姐姐的,姐姐莫与我客气。”

 赵长卿便不再推辞,命永福接了,轻声同瑶瑶说了几句话,方走了。

 赵长卿到家时,凌氏正在与赵蓉看珍宝斋新送来的宝石簪,凌氏笑道“回来的正好,过来瞧瞧,已经打好了,给你妹妹及笄礼用,你看可好?”

 赵长卿就着凌氏的手瞧了一回,笑“不愧是珍宝斋的手艺,名不虚传。好簪子,正可及茾礼上用。”赵蓉是大年初二的生辰,自不好在年初二办及茾礼的,故此另去庙里投了好日子,定在三月初六办及笄礼。凌氏专‘门’带赵蓉去珍宝斋定的宝石簪子,及笄礼上用也体面。

 其实,凌氏有个小心眼儿,朱老太太给过赵长卿一匣子成‘’极好的宝石,这年头,金银再贵重也是有限的,宝石贵重之处远胜金银。凌氏便想用赵长卿的宝石给赵蓉打簪子,奈何她在赵长卿面前明示暗示

 好几遭,赵长卿只管装傻不接这话茬,凌氏只好做罢。没少‘私’下同丈夫说长‘女’小气“越发不比小时候大方了,一‘门’心思的自己攒东西。”

 赵勇道“会过日子还不好?长卿在外头有生意,手下雇着那些人,与别人搭伙,‘花’销也大,她可有跟你要过银子?多拿些银子给阿蓉去铺子里打支好的就是,孩子一辈子就这一回及笄礼。”

 凌氏便不再说什么,足‘花’了五百两银子给赵蓉打了这支宝石簪。

 见赵长卿说好,凌氏笑“你及笄那会儿有太爷赏你的簪子,那才是万金难求的好宝贝。阿蓉没你的运道,也给她打好的使。”

 赵长卿笑“应该的,阿蓉也是大姑娘了。她平常也没什么好首饰,眼瞅着要说亲的人,很该打扮起来了。及笄礼的衣裳做好了吗?”

 “还没,过两天千针坊就送来了。就这一件衣裳的绣工,简直了不得,要几十两银子,我看也不一定比你的活计好。”赵长卿当年及笄礼的衣裳就是自己做的。

 赵长卿笑“可惜我现在没空在家,不然也省得拿出去做了。”

 赵蓉笑“就是姐姐在家,我这点针线,也不好麻烦姐姐的。偏我不比姐姐灵巧,不然也自己做了。”

 “你有你的好处。”赵长卿应付了几句,便回屋换衣裳去了。

 赵蓉的及笄礼还没到,凌四姐的婆家就出了事。

 凌大太太叹道“也是倒霉,她婆家舅舅好好的做着知府衙‘门’的司吏,官儿品阶不高,却是‘肥’差。四姐儿婆家跟着沾光,在知府衙‘门’承包了食堂,日子过得富足。偏生她婆家舅舅倒霉,路上遇着军需官大人的排场,一不小心惊了马,当时就摔得不醒人事,找了多少大夫也没看好,前儿故去了。这衙‘门’里,人一走茶就凉。食堂也不叫她婆家承包了,才叫人撵了回来。”

 凌氏安慰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是她婆家在外头还有两个铺子么,好生经营,也能过日子。”

 凌大太太叹口气“也只得这样想了。”喝了口茶,凌大太太又道“人家儿过日子,没有那一帆风顺的。四姐儿婆家的事,我也不大担心。就是二姐儿,实在叫人着急。前儿有人给二姐儿说媒,是个商户,男人也不算大,今年三十二,家里有三个铺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山楂巷里有四进的大宅子。我看着‘’好,你大哥也没说什么,结果跟那死丫头一说,死活不乐意。真是不气死我不罢休啊。”

 凌氏心有戚戚“长卿一样的招人恨,年前也有人来说媒,是个秀才家,一‘门’心思念书考秀才耽搁了,今年二十三。‘门’第也还使得,我打听着也是老实人家,她硬是看不上,简直能把人急死。”

 姑嫂二人对诉了半苦水,中午留凌大太太用了饭,凌大太太下午方告辞。

 赵长卿回家就听凌氏念叨“好歹一条人命呢,我听你大舅母说,军需官大人家连一分银子也没出,四姐儿她婆家舅母要告官呢。”

 赵长卿道“军需官是军中‘肥’差,没点儿关系的坐不了那个位子。但毕竟是因着他死了人,一分银子都不出也太刻薄了。”

 “谁说不是,等着遭报应吧。天打雷劈的狗官!”凌氏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句,又叹道“你二姐姐的事还没着落,原本看着四姐儿嫁得好婆家,结果出了这样的事,又有你大舅母愁的了。”

 赵长卿道“四妹妹家里也不只是靠着承包食堂过活,外头照样有别的生意,把那些生意打理好了,日子也过得的。”

 “我也是这样跟你大舅母说的,只是做父母的,天生‘’心的命。”凌氏叹了一回气。

 赵长卿知道凌氏在说她的亲事,实在不耐烦听凌氏唠叨,忙寻个由头出去了。凌氏同白婆子念叨“这点子小机伶都使在我身上了,知道我要说她,倒先跑了。”

 白婆子笑劝道“太太也莫急,咱们大姑娘这等人才,难道还怕嫁不出去,无非就是想找个可心的罢了。这成亲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宁缺勿滥的。”

 凌氏发愁道“我是她亲娘,能不为她着想。如今这些丫头们不知怎么回事,一个个的眼瞅着年纪都大了,自己也不急,还瞎挑呢。”

 赵长卿带着永福遍地瞎转,其实没地方去,都傍晚了,铺子里也关了‘门’。

 沿街一直遛达着,就听有人叫她名字,赵长卿回头一看,竟是夏文。夏文几步快走过来,笑“赵大夫还没回家呢。”这些天事情不忙,赵长卿都走得早。

 “我出来转转。”见夏文手里拿着个油纸袋,赵长卿瞅街边一眼,笑问“你刚是不是排队买猪头‘’来着?”

 夏文笑“老刘家的猪头‘’炖得没的说,香而不腻,酥而不烂,我爹就爱这一口,我买些回去给他下酒。这里还有火烧,你还没吃饭吧,先垫补垫补。”说着就拿了一个给赵长卿,又递了一个给永福。

 赵长卿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回家了。”

 夏文硬是把火烧赵长卿手里,笑“我刚在排队,就看你走来走去好半天也没个去处。你来我家吃饭吧,我在你铺子里坐诊,我娘几次想叫我请你家去吃饭,我这人腼腆,你也忙,憋了这一年了都没开口。”

 赵长卿笑“真没看出你哪儿腼腆来。”

 夏文盛情相邀,笑“走吧走吧,我好容易鼓足了劲儿开回口,你别驳我面子。”不待赵长卿推辞,夏文又道“要不就是嫌我没提前告诉家里预备下酒席,你嫌我不隆重。”

 赵长卿把火烧给他纸袋里,笑道“一个大男人,怎么尽说这些噎人的话。”

 夏文笑“我这是‘’将法。”

 赵长卿鄙视了夏文一回,打发永福回家说一声,就去跟夏文吃饭了。夏文机伶无比的对永福道“福姑娘不用再带车来接赵大夫,一会儿吃完饭我送赵大夫回去。”

 永福便先回了家。

 平常在铺子里不觉着,走在路上赵长卿才发觉夏文好生唠叨的人,一会儿说起街上的铺子,一会儿说起边城的风俗“这边卖牛‘’、羊‘’的很多,这东西喝起来对人身子却是极好的,只是味道不大好。”

 赵长卿笑“煮的时候放些杏仁可以去些‘’腥味儿,不过去也不能完全去掉。可以兑着茶一起喝,放些糖就好多了。”

 “等我回去叫我娘试试。”

 走到一处点心铺子,赵长卿止了脚步,道“等一下。”说着就往点心铺子里走去,头一遭去夏家,不好不带些东西。夏文拽她出来,拦她道“千万别买,你买些东西去,我娘觉着不好意思。”

 “有话用嘴说,别拉拉扯扯。”赵长卿拍开夏文的书。

 夏文忙拱手作个揖“一时情急一时情急,赵大夫莫见怪。”

 赵长卿道“我空着手去多不好意思啊。”

 “我家里也没预备酒席,无非是你去了,赶上什么吃什么。你带一大堆东西去,我娘肯定急着打发我弟出去买酒置菜,你肯定也不自在的。”夏文笑“咱们在一起坐诊这么久,不是外人。等下次来我家的时候,你再带些果品就是了。”

 边城人‘’子直率,赵长卿也没与夏文客气,笑“那也好。”

 走了一时,夏文又打听“赵大夫,我猜一猜你在路上闲晃的原由,你看准不准啊?”

 赵长卿眯着眼睛“你要瞎猜什么?”

 夏文笑“没什么没什么。”说了半截儿,怕惹赵长卿不高兴,又不说了。

 赵长卿轻哼一声,夏文转而问赵长卿“上回的酱菜,好吃吗?合你的口味儿不?”

 赵长卿笑“很好吃,我外祖母也喜欢,说你们蜀人腌的酱菜好。早上配着白粥,极是口。这是怎么腌的,我家腌过几次酱菜,味儿总是不大好,便多是在外头买的。”

 夏文笑“关键是水的原因,我们现在住的胡同叫甜井胡同,水质便好。不过我比较了一下,井水虽好,还是比不了山上泉水。我带着二弟推着车去万梅寺取的水。待取回了水,这酱菜便成了一半,再加上我家独‘门’的秘方,自然味儿好。”

 “说了跟没说一样。”

 夏文笑“实在是我也不懂怎么腌,都是我娘腌的,到时我帮你问问。”

 赵长卿气笑“那你早说不知道不就成了。”

 夏文傻笑“是啊是啊。”若是别人问,我肯定说不知道的。不知为什么,赵长卿有问,他那嘴就跟没把‘门’儿的一样,唠叨个没完。

 夏文非但话多,他还觉着自狮子街到他家甜井胡同的距离实在太近了,都没走几步,就到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二更稍晚哦~
上章 欢喜记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