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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笑容很快消失。他前脚才离开京城,她就出事,这是谜团的一部分吗?

 她命武萱先行,掩饰自己不知“酣马”的所在,一行人快马抵达,发现客栈内闹烘烘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翻身下马,喝住两名正跑出门的厨师。

 “老板!”两人虽站住,腿却在打颤,脸色惨白。“这绝非我俩的错!王若要怪罪下来——”

 “王?”她蹙眉。

 第二人嘶喊道:“听说暴毙其中一人是奕谊王公啊!”

 那是…王亲了?她心一突。

 “我家还有老小靠我一人!老板您要救人啊,求求您!”两人弯,几要跪倒在地。

 “你们先回去吧,不用担心。”她手一挥,让他们走了。

 武萱的脸也没了血。“老板,你不会…”

 “我的客栈,我不顶谁顶?”她沉着地说,心中再,口气仍硬得很:“王最多取了我项上人头,还能如何?”

 “老板你别胡说啊!”武萱倒口气。

 她进了客栈,环视下属几乎跑光的华美餐馆,这便是她一手经营出来的事业吗?

 才跨进来的世界,便已岌岌可危,她不知该从何下手,偏是无人可问。她在这时代曾与何人为敌?又有何人可信?

 外面传来嘈杂声,像有马队突至,蹄声动地。

 她护住武萱,看到来人,却不是她所能想象到的。

 “萧夫人。”二监堂率领十数人,个个全副武装,阵仗十分骇人;他则不再如昨般一身华丽的礼服,而是换上严谨的黑色官服。

 他那与延唐一模一样的面容混合了惋惜与同情,眼光却一闪一闪地,让人不安。

 昨以叔嫂相称,今却如此正式,她不知这代表了什么。

 “不必多礼。”她简单回道。

 “那容小臣冒昧相告,王已传令,将‘酣马’全数封店。”他语气近乎歉然。

 “是吗?”她全力镇定。“未经调查,便迳行封店?”

 在场人均屏息。反问以魔头着称的二监堂已经是前所未见,而质疑王令…那可是足以杀头的罪!

 他低首。“王令监堂…将夫人即时拘捕,押至王狱待审。”

 谦卑的口气,与他昨圆滑的态度大相迳庭。她眯起眼看他,努力挥去他曾是延唐的形象。那张斯文优美的嘴所吐出的,竟然是这样震骇人的话语。

 拘捕?下狱?

 她身上忽冷忽热,极力要排除涌起的恐惧。

 他是只能听命行事,是吧?

 她能私下求他帮忙吗?这个完全陌生、王的密警第二把椅、萧炎的亲弟弟?这个并非延唐的的男人?

 她能拒捕吗?姑且不论眼前这男人身手如何,他身后十数名监堂密手,萧炎所统领的手下,绝非泛泛之辈。

 她公然抗拒王令,即便打出重围,身在战场的萧炎,又会如何?

 她昂首注视着二监堂。“武萱,将所有手下安顿好,封店后也要雇人看好店面,知道了吗?”

 身后的武萱半带哽咽地应了。

 她将双手伸出。“你行王令吧。”

 二监堂摇头。“萧夫人不必上铐,请先行便是。外头有轿代步,以避人耳目。”

 “王与监堂宽待,小女子惶恐。”她讥诮地说,便头也不回地领先出店。

 延潇?不,萧炎?你在哪里?

 这一下狱,他们会如何?这便是他们百般求解的劫数吗?

 她怕…怕她再也得不到答案。

 快军疾驰至鸢国,监堂在当地潜伏的密探上报,动是在三天之前,民伤人无数后四处窜,是否为鸢国王所策动,尚未分明。

 谢绝鸢国王正式邀宴,萧炎带领手下暗中巡捕,急着要将此查明。

 他迅风雷霆,不到半夜已拘捕十数人,他连前夜赶路的旅衣都没换,风尘仆仆,终于回到军营。

 “全给我好好盘问。”他简单的命令却不言自明,所有跟过萧炎的人都心知肚明其中的含意。咽朝首监堂萧炎,身经百战的护国将军,杀人不眨眼,求刑不见血,是真正他“有求”,人“必应”之人。

 他回到内棚,终于能够松懈下来,坐蟣uo啬啃菹肷危馔酚腥饲胧尽?br />


 “进来。”他疲惫地说。二一夜未曾合眼,他几乎已半入梦乡。

 手下奉上一个木锅,他扬眉,听手下道:“监堂遣人快马送至,说是夫人亲手熬制膳药羹,可助将军提神补身。”

 “放着。”挥退手下。

 他注视那木锅,嘴角微微挑起。他打开锅盖,一阵扑鼻淡香溢出,混合了赤芍、五味子、半夏及其它不知名药草的味道,再加上牛骨、豆腐与野菜。

 他拿起勺子半舀一匙入口。“鲜而不腻,凉了也不失味,还真有你的。”

 他只饮了一口细细品尝,突然蹙起眉,手握紧了勺子,人僵在原地。

 勺子落了地,木头在沙地上未曾发出太大声响,外头的士兵却听到重物落地的响声。

 “将军!将军!”

 纵使是素来纪律无比严明的军营,也在此夜起了空前的混乱。

 有多久了?王狱是一个深埋于王宫之下的可怕所在,她在入宫后便被蒙目,搀下长廊阶梯,跟着走了十数分钟才停下来,接着便被轻推一把,接着便听到身后上锁链的声音。

 她立刻伸手将蒙布扯下,久闭的眼睛如盲,她好一会儿才适应,看见自己立在一个宛如石窟的地方。

 空的石室徒有四壁和一道木门,室内除一木外便空空如也。

 她苦笑。比起影片里常见的可怕地牢,这地方算是干净的了,说是石墓也不为过。

 口难以呼吸…她最恐惧的究竟是什么?死亡?拷打折磨?还是无尽期的囚

 她靠墙坐下。将头栖在屈起的膝上,一张俊美如雕像的脸涌上心头,那眼神混合了温柔与狂暴。

 膝头了。他在战场,生死未卜,就算闻风赶回,又能怎样?

 王毕竟是王啊…

 她拭去泪痕,不愿让人发现任何软弱的证据。等待有人进来盘问她,但外头一迳死寂,撑了十几小时,她终于昏睡过去。

 门外突然传来开锁声,她急忙爬起身来等候。

 体内有股冲动,要她不顾一切打出去!但她死命按下,只抿紧,看着二监堂一人走进,将门关了。

 那张脸上曾有的谦卑与同情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意的微笑。

 “经过与大哥手的调教,嫂子身手与我可能不相上下,但外头一队监堂密手加起来,断不是你一人能突围的。再怎么难忍,嫂子还是算了吧。”

 这便是他的真面目吗?笑里藏刀,翻脸如翻书?

 她咬牙。“你还会认亲,我很意外。方才不是称萧夫人吗?”

 “嫂子这就见外了。你我协议不成仁义在,我不是破例优待你这个阶下囚了吗?”

 “什么协议?”她身子一僵。

 他笑了几声。“嫂子吓傻了吗?我来替大哥重新提亲时,告诉你大哥愿意以一年为期限成亲,之后嫂子若要休夫,他会找个幌子将婚事给撤了,好聚好散。你不胜大哥天天上门打架之扰,才勉强同意嫁人,不是吗?”

 原来…是这样吗?她是这样才点头的?

 “只可惜提出协议的是我,大哥根本没这打算。”

 她脸色白了。“是你?”

 “你以为大哥天天上门是为了看你吗?”他嗤笑。“茵香老板可是以泼辣着称,没啥美貌示人,比起大哥的绝根本是天差地别。他娶你,是为了杀你。”

 她握紧双拳,狠狠瞪视着他,那斯文的脸一迳笑着。

 延潇没有对她说谎,只是和她一样,被这个笑面虎给骗了!

 “大哥错就错在太信任我了,我回去后跟他说你其实早就有些心动,只是拉不下脸来允婚,我提出重金后才终于点头,他居然就这样信了。怕你又变卦,他连夜取得婚衣,便急着成婚。”他眼中闪着得意“两个叱咤一方的难人物,被我一张嘴皮子耍得团团转,你说,好玩不好玩?”

 她转过身去,不让他见到她眼底的神情。

 ——萧炎是疯狂爱着你的…延潇曾这样说过。

 难道…萧炎真正的错是错在太爱她了?太过想要她,听到她终于点头,欣喜若狂,竟失了往常的精明,便轻易相信了?

 “大哥做什么都是凭本能,脑袋也许不输我,却总是冲动行事。战场上可以死命厮杀,宫廷里哪里能这样胡搅?监堂腥风血雨,朝中钩心斗角,有多少次是我帮他解的危?监堂里全是我在精心打理,但为何是他的首监堂在居功?”

 他眼中的…竟是嫉恨?

 她冻结在那里,心中突然急跳起来!

 “天下战术,没有比借刀杀人、一石二鸟更高明的了。嫂子闯商场,敏锐过人,可同意小弟的话?”他轻声嘲

 她命令自己不能失去镇定,尽管手心已被她紧握的指尖刺出血来。

 杀人?

 “嫂子的名羹已杀了三人,王亲之死,确定了让嫂子项上人头不保。想知道你杀的第四人是谁吗?”

 她拒绝出声,尽管心头已疼痛难当——

 他淡笑。“就在一刻钟前,边境传来快信,护国将军饮了夫人亲手熬制的药羹,竟然气绝身亡。”

 脚下的地在动,她眼前的石壁仿佛向她扑来,她伸手扶住,才没有昏绝过去。

 气绝身亡?气绝身亡…

 笑声传来,隐约中他向她半揖而敬。“总归是一对夺命鸳鸯啊!后世会记得两位的——”

 门重重关上了,她苦撑的双脚终于不支,跪倒在地。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还有好多问题没有得到解答,好多话…想跟他说!

 想跟他说?

 不是我!不是我熬的羹!不是我!

 他若爱她,当毒发作,心里会有多恨?这样的恨…会有多苦?

 她什么都可以忍受,但想到他的苦…

 心中一遍又一遍,只是不断重复。她无法思考其它,像是要穿越时空对他喊话——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不要恨我…不要恨我…

 那双美目又在瞪视她了…

 红滴的薄笑成魅魅的杀意…那美丽的红想要吻她。

 但那眼角眉梢掩不住的神情,却是——仇恨!

 是这么地恨她…她解释不清她的无辜。

 那无瑕的白牙狠狠咬住下,鲜血一滴滴,就这样滴在她脸上。

 那鲜血有如熔浆,她被烧得嘶声尖叫——

 那脸忽然消失了,她猛然抬起头来。她还在王狱里,而那张脸——

 她啜泣起来。那是萧炎的脸!作了多少次的梦,这次终于认出来了!

 那是她再也不会忘记的脸。

 她蜷缩在地上,紧紧抱住自己,不是寒冷,而是彻骨的疼痛。

 梦境回来了,疼痛重新绕住她。她的头如同要炸开,下腹在灼烧,而全身的皮肤像被移除了,暴出每一条神经末梢。

 如此的疼痛?

 死亡,现在应该是一种解吧?

 不,她会带着这些到另一个时空去,承受他永世的唾弃与鄙夷。

 因为,他也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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