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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再见腹黑男
 他怎么会在这里?

 贺心秧视线直直地钉在萧瑛身上,头脑当机五秒钟,之后才慢慢厘清脉络。

 对哦,那个慕容郬是他的人,说不定她住的还是人家的屋子、踩的是人家的地盘,一下子,她从震惊到恍然大悟,再到痛不生,鲜明精彩的表情看得萧瑛心情大悦。

 他会觉得女子清丽可人、温柔婉约,会觉得女子精明干练、美丽动人,但不管是哪一种女人,在初初的惊、欣赏过后,便开始觉得乏善可陈。

 因为她们的心思都一样,不管是官家千金、名门淑女或者青楼歌,目的都是想自他身上得到某些东西,不管是名声、地位或者利益,她们或者故做端庄、面骄傲,或者使手段、埋心计,她们在争取他青睐的同时,争取的是自己想要的好处。

 但这个贺心秧…她不一样,她对他非但无所求,还避他如蛇蝎,恨不得此生此世都别再同他见面。

 忍不住地,他又多瞥了她几眼。

 她的确美丽,可让他看入眼底,并且印象深刻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灵动丰富的表情。

 她太容易心情,太容易让人窥知她转个不停的心思,这样的女子不算聪明,可她却轻易地理解海上贸易、民生经济,且看得透澈,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将她归类。

 她的头快垂到地上了,就那么不待见他吗?

 浅淡一笑,她越是不想见,他越是…呵呵,他萧瑛岂是那种遂人心意的男子?

 当郬提及他带回宫华和贺心秧时,他的心思便立刻飞往这座院落。

 十几不见了呢,不晓得“中毒”的她,有没有一派潇洒、安生的过日子,还是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等着时间到了登门向他求取解药?

 他想知道这个答案,于是在下人来报,两人已经漱洗完毕时,他马上来到此处。

 “王爷,多谢您的援手,宫华在此谢过。”

 宫华望向萧瑛的双眸,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热切,好像两人是阔别多年的好友,又彷佛两人一见投缘。

 也许缘分这种东西,本就是很难用科学的角度来理解,就像贺心秧见到萧瑛,全身寒就会不由自主地竖起,觉得自己像是被送到猫爪子底下的小老鼠,稳死无生。

 贺心秧只能如此解释,前辈子她和萧瑛结下孽缘,而他和宫华结下的是善缘。

 “小鲍子太客气,本王与宫大人有一面之缘,亲眼见到他缜密的观察力,以及教人难以想象的破案手法,心生佩服,早希望有机会结如此人才。今能邀得小鲍子来别院小住,实是宫大人给本王的面子。”

 他一板一眼、口客套,但眼底却隐隐浮着亲近与关切,看得宫华鼻子微酸。

 “无端示好,非即盗。”

 贺心秧在宫华耳边的窃窃私语,武艺高强的萧瑛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微敛眉,嘴角忍不住贝起笑。

 宫华横眼,悄悄瞪她一眼,拜托,她还以为她生长在自由人权的二十一世纪哦,讲话可以不经过大脑,不就可以在网络上发飙?

 “不知王爷过来,有何要事?”宫华问。

 “我有几件关于宫大人的事…”他看看左右,笑问:“小鲍子要我站在这里说话?”

 宫华回过神。“是我失了礼数,王爷,请到里面用茶。”

 什么?进来用茶?搞清楚耶,这是她的房间,女子闺房岂可随意招待男人,想当年她的房间连继母都不准进去,一进去就会被她控告破坏白雪公主的隐私权。

 萧瑛看着她挤眉眼,脸纠结的表情,心又乐了。

 他没等人领,率先走进房内,宫华想跟上,却被贺心秧一把拽住,她下音量,用气音在他耳边说:“你干嘛那么巴结人家啊,古人不为五斗米折,我们连米都还没有吃到呢,你就开始练瑜伽?”

 “妳在说什么啊?”

 “听不懂?我还以为你是小神童咧,我说,你见了人家,不必像哈巴狗看到主人一样,哈哈哈,伸舌头示好、颠的跟上。”

 “苹果,妳干嘛对王爷充恶意?有病啊。”宫华气歪了,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偏激,是逆转时空让她情大异?

 瞪她两眼,他一把抓住她的长发,往后扯两下,像以前被她惹火了那样报复。

 “什么我有病,你去外头问问百姓对他的评语。”

 “那是假的,不要随便听信谣言。”

 “呵呵,你又知道是真是假,哈巴狗弟弟。”

 “我不是哈巴狗,我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两个人用气音也能吵翻天?真是服了他们。萧瑛替自己倒了杯茶,不由莞尔。

 宫华甩开贺心秧拉扯不休的手,走到萧瑛身边,贺心秧心火气,鼓起腮帮子,恨恨瞪住屋里的两人。

 什么充恶意?对夺走她处女膜的嫖客,难不成还要她心存感激?

 她龇牙咧嘴,对着宫华的背做尽表情,可十秒钟后,她叹气、垮下肩头,有什么办法呢,和萧瑛的过节,她又无法对果果说出口,谁让她老是蝉联最衰运穿越女的排行榜冠军宝座?

 看一眼天花板,人在屋檐下呵…缓缓地,贺心秧低下了她的头…

 心不甘、情不愿,她跟在果果背后进入小厅。

 这屋子分内外间,里头有、柜子,一个梳妆台和桌案,是为内室,外厅有柜子、有壁饰,和一组圆桌椅,是用来招待闺阁好友的,布置简单、素雅干净。

 慕容郬本想留两个婢女服侍她,但她们送热水进来后,贺心秧就将她们打发出去了。

 萧瑛、宫华就座完毕,贺心秧想也不想,拉张椅子就要坐下,宫华拚命给她使眼色,要她侍立在后头。

 啊是怎样,王爷了不起吗?在王爷面前,她连歇歇腿的权利都没有?

 心底兀自不平,人还是乖乖地站到宫华身后,唉,一个偌大的王爷别墅,天花板干嘛盖得那么低?让她低头低得…好委屈…

 萧瑛不是那种无法控制情绪的男人,他碰过恶劣到让人咬牙泣血的情况,仍能摇扇谈笑,教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但是贺心秧…看着她扭手、用膝盖偷偷攻击宫华后背的小动作,他又失控了,脸上扬起一抹笑,笑出心愉悦。

 “这位姑娘,听郬说,是小鲍子旧识,叫苹果是吗?”

 装不?苹果翻白眼、挂冷笑。好,正合她意。

 “王爷不必称我小鲍子,以前家里长辈都喊我一声华哥儿,王爷不嫌弃,就这样叫我好了。”宫华客气说道。

 噗!本来腹怒火的贺心秧,却因宫华这句称呼失笑,彷佛找到宣口似的,怒火高张的情绪随之平歇。

 宫华和萧瑛齐齐转头望向她,她连忙笑得很“善意”,学着宫华的口吻说:“以前家里长辈都喊我一声黛安芬,王爷不嫌弃,就这样喊我好了。”

 华歌尔、黛安芬,中古世纪里,现代文明曙光乍现,伟大呀,果果贡献出了第一份文明世纪的创意,贺心秧憋着笑,笑到快要内伤。

 宫华听懂了,脸红了,控制不住的一路从额头红到耳,该死的商人取那个鬼名字,爹娘爷爷喊了他那么多年,他从没觉得奇怪,偏偏贺心秧一句黛安芬,让他开始痛恨自己的小名。

 看着两人怪异的神色,萧瑛捉摸不透,轻咳一声“华哥儿和苹果姑娘之间好像很?”

 “邻居嘛,怎会不,还是我牵着他学走路的呢。”

 她还帮他把过屎、喂过牛,亲眼见证他从地板捡起一条橡皮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进嘴里、进食道,然后看着他妈咪愁容面,直到隔天下午,她在布的金黄大便中找出一条红色的橡皮筋,这才松口气。

 那个时候果果他姑是怎么说的?她说:“了不起,这么小就热爱塑化剂,长大一定是王永庆的接班人。”

 宫华见她脸带恶意,知道她想起什么,他连忙接过话。

 “是,她叫贺心秧,苹果是她的小名,她是邻居家姊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和我的家人都。”

 “原来如此,所以苹果姑娘也是京城人士?”

 “是。”贺心秧随口应声,才想起明明就不的人,她干嘛同他对话?吃太吗?

 别开脸,她把视线投向窗外,转开心思。雨又大了,不晓得这场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苹果姑娘既然是京城人氏,怎么会来蜀州?”

 萧瑛提问,贺心秧却不乐意回答,宫华为免尴尬,连忙把话头接下。

 “苹果的爹娘过世,她有亲戚住在蜀州,便千里迢迢来投亲。”

 贺心秧听得头汗,投亲投到青楼里?难不成她的亲属是花楼里的宝嬷嬷还是帚儿姑姑?

 她很想嘴,却又坚持着自己“不沟通、不妥协、坚持不”的三大原则,她打死不回话。

 “是这样呀,辛苦了,苹果姑娘。”萧瑛笑道。

 她投她的亲,他在辛苦什么?辛苦那个晚上气神被她干?!是她被榨干好不好…

 天,她在想什么!她和他很不,非常不,不到没有谁被谁干的困扰。

 啊…她又想抓头尖叫了,闭上眼睛,她对自己讲第一百次——不过是一夜情,没什么了不起!

 “王爷刚才说,有父亲的事情要告诉我?”宫华把话题绕回来。

 萧瑛把目光从贺心秧身上转开,对宫华说道:“这回水灾,因邑县事前的防灾工作准备充足,至今仍未传出伤亡消息,且城内秩序良好,并无宵小作的情况。

 “相较于水患较不严重的邻县,已陆续传出伤亡、盗匪劫掠的消息,郾县死亡人数更超过百余名,宫大人的能力已获得证实。

 “此事已传到宁和郡王耳里,我想,京城那边很快就会知道这些消息,没错估的话,朝廷的褒奖令应该很快就会下来,也许还会升官。”

 听至此,宫华却皱起眉头,他并不希望姑姑太过显眼,本以为蜀州天高皇帝远,应该不会出事,现在…倒要再三斟酌了。

 睇一眼宫华的凝重表情,萧瑛若有所思,手指轻轻敲叩桌面,他看看贺心秧,再望望宫华,想起破案近乎神人的宫节,这三个人之间,有秘密。

 “有件事,本王百思不得其解,华哥儿可否为本王解惑?”

 “王爷请讲。”

 “据说朝廷派来的邑县县令,是名二十五岁的男子,可令尊看来太过秀气斯文,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很难想象他有你这么大的孩子。”

 萧瑛的话问倒了宫华,他毕竟年轻,事情仍想得不够周全,自以为谎话说得没破绽,没想到姑姑却是带着最大的破绽街跑。

 贺心秧见他应答不出,心想,坏事了。

 现代的男生长得像女生,叫做伪娘、花美男,而女生打扮成男人,叫做中或男人婆,但在这里,一个女的装成男生,又当上朝廷官员,只有一个词汇,那就是——欺君大罪。

 嘶…她该不该现实一点,考虑和他们姑侄撇清关系?

 贺心秧见萧瑛目疑虑,再大的三不原则也只能暂时搁置,跳出来帮宫华圆谎。

 “王爷有所不知,宫大哥只是样貌看起来年轻,实际上性格比谁都成,您也说了,他断案如神,若非阅历多年,岂能有此等表现?

 “讲起来,宫大哥的样貌和宫很像呢,听我爹娘说,小时候宫大哥就经常被邻居误认为是女孩,长大后身子仍是纤弱,还是娶嫂嫂进门之后才稍稍好些。我记得宫过三十五岁寿辰时,有人来送礼庆贺,还误以为宫是年方十五的宫姊姊。”

 吁…跟古人讲话真累,如果在现代,她只要讲“啊人家就是美魔男啦”,大家就听懂啦,没办法,古人脑容量还没进化,不能太过责怪他们。

 宫华心感激地瞄了贺心秧一眼。

 她挑了挑眉头,得意张扬,哼哼,现在知道老师有多强了吧。

 “原来如此。”萧瑛点头认同。

 “王爷,如果没其他事的话,一路逃难,我们累的,不知道王爷是不是…”

 贺心秧在笑,自以为把充嫌恶的表情隐藏得天衣无,没想到自己那个笑容有多么咬牙切齿。

 看着她勉为其难的笑颜,萧瑛垂眸。唉,他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大好,他——很不喜欢让别人遂心顺意。

 如果她没把送客的意图得这么明显,他也差不多该告辞了,可现在…大雨一直下,家里又没有小孩可以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她不留客、客自留。

 “华哥儿,有件事我得称赞你。”他拿起杯子,缓缓啜饮,几个字便岔开送客话题。

 “什么事?”听见称赞二字,宫华彷佛拿到奥林匹克数学冠军,脸的喜不自胜。

 “那个虬髯汉子。”

 萧瑛一提,宫华立即坐直身子,正经严肃。“王爷查出他的底细了?”

 “是,幸好你细心、见事透澈,才帮了本王这个大忙。”

 他没说出口是什么忙,但宫华自他眼底读到若干讯息,倘若如他所料,这个表面太平的朝局,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很高兴能够帮上王爷的忙。”

 萧瑛点点头,续道:“另外,邑县里虽治安良好,但城外难免有些趁火打劫的恶人,不然你也不会遭遇那场惊吓,我让慕容郬领着百名家丁,到邑县听宫大人调派,务必要将这帮匪徒捉拿彻底、除恶务尽。

 “临行前,慕容郬告诉本王,你面对敌人时的勇敢表现,可圈可点,一个手无缚之力的少年,竟然敢身保护家中仆婢,着实不简单,他想收你为徒,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听见这话,宫华眼睛瞬间发亮。

 刷!贺心秧几乎可以看见他眼底出两道璀璨光。

 “我愿意!我愿意!”他只差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既然你愿意,我让人带你到练功房,你先挑一项趁手兵器,这几天慕容郬不在别院,我让院里的护卫从基本功先指导你,行不行?”

 “行,谢谢王爷。”

 “说什么谢,相逢自是有缘。来人啊!”

 他一声命令,守在外头的侍卫进门,几句代之后,宫华竟然无情无义、无血无目屎,丢下好不容易重逢的老师,兴匆匆的往练功房去了。

 贺心秧很无奈地翻了第二回合白眼。还说自己不是哈巴狗,人家不过丢了骨头,他就乐得汪汪汪叫几声,随着人家去了。

 宫华离开,把红通通、圆滚滚、香多汁的红苹果丢给大野狼保管,她现在只能祈祷,大野狼吃不吃素,喜欢小红帽的小肥腿,不爱苹果的维生素加铁。

 门关上,萧瑛凝视贺心秧的脸无奈,心情再度飞扬。奇怪,他怎么从来不知道,整一个女人会得到这么多乐趣?

 “秧秧、苹果、黛安芬,请问姑娘有多少个名字?”

 听见他口喊黛安芬,她岔了气,连声呛咳不已。

 这么容易受惊吓啊,那就…更有趣了。

 萧瑛拿起自己的茶杯,倒茶给她顺顺气,果然她还是老样子,完全不觉得让王爷服侍是件大逆不道的事。这女人到底是幸运啊,缺脑失魂,还可以平安顺遂一路活到这个年纪,不容易。

 停了咳,她脸通红,更像颗红通通的苹果了。

 “王爷喜欢怎么喊就怎么喊。”她把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可不是,债主其实大的,对不?”他嘲笑她。

 还记挂着那十两银?有钱人果真特小气。“放心,我很快就能连本带利的还清欠债。”

 “连本带利吗?那可不容易吶。”他在笑,很确定;笑脸温和亲切,很确定;表情善良无害,很确定,可…这样一张帅气俊逸、风倜傥的脸,她怎会横看竖看,看出他包藏祸心?是她对他心存偏见,还是上次的刺太深?

 上次…摇头,擦擦擦擦擦,擦掉那些不堪回忆,她郑重否认,自己和他曾经有过“上次”!

 她又倒水,一饮而尽,冲掉隐隐往上浮升的羞赧心绪。

 “我明白王爷心里想什么,可是请王爷放心,那银子亏不了您的。”在否认两人的“曾经”之后,她一并否认自己有过赖账念头。

 这时代的女人确实不怎么会赚钱,补补一件衣服,不过二十文钱,买几颗包子就没啦,想积沙成塔还清他的十两欠银,的确有技术上的困难。

 但,很抱歉,她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果果他姑都可以当县太爷、赢得百姓一致爱戴了;她如果不能成为富翁,就太对不起医生妈、法官爸给她的金头脑。

 “是吗?小苹果…我会拭目以待的。”

 他喊她…小、小…小苹果?冷不防地,她的后颈冒出一层厚厚的皮疙瘩,抖落那阵颤栗后,她咬着牙,干笑两声。

 “姑娘身上的毒,不知道有没有发作?本王很关心呢。”

 骗她一次不够,还想吓她一回?

 她脸无奈,随口应道:“多谢王爷关心,我这个人呢,刚好过游坦之的冰蚕【批注:金庸小说《天龙八部》里出现的剧毒之物,天生具有厉害的奇毒,又是别的毒物的克星,同时是天下至寒之物,被游坦之从慧净和尚手中偷到。】、喝过梁子翁的蝮蛇宝血【批注:金庸小说《鵰英雄传》里的人物,参仙老怪梁子翁捉了一条奇毒大蝮蛇,以珍奇药物饲养二十年,其血具有养颜益寿、增加功力之效,最后却被郭靖所误食。】,小时候又常常把天山雪莲当地瓜啃,早已练就百毒不侵之身,王爷那点毒还为难不倒我。”

 就算是白痴,也只能被骗一时、骗不了一世。那天他让她按肩膀,当然痛啊,前一个晚上她才像条死鱼,被他翻来翻去反复煎过好几次,肩膀已经红肿疼痛,就算不按也会隐隐作疼,过几天红肿渐渐消退,疼痛自然消除。

 萧瑛微微一笑。她知道了?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可百毒不侵的人,怎会吃了一点点药就热情如火?

 “既然如此,本王就可省下解药了,这解药熬炼不易呢。”

 他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青花瓷瓶,打开瓶盖,一股芬芳气息霎时散开。那是香奈儿五号的气味?贺心秧忍不住多闻几下,这时代就有蒸馏技术了吗?

 他一笑,把瓶子盖起放在桌上,喊声来人,让人去准备一桌酒菜来。

 他已经把瓶子撂开了,她仍然不住好奇心,不停轻碰瓶身,见萧瑛没制止,干脆把整个瓶子给借了过来。

 打开盖子、倒出瓶底药丸,药丸不大,红红的,上面还有个可爱的小黑点,如果不是大小不同,她会以为那是曾在植物图鉴上见过的“母珠【批注:又名美人豆,具毒。】”

 她再凑近闻一次味道,真的耶,真是香奈儿五号的香,他有这么厉害的炼香技术哦,如果这不是解药,而是香水,绝对可以大发利市。

 王府的办事效率极高,一下子就把桌酒菜摆上,菜肴摆好时,贺心秧还在玩他的解药。

 贺心秧回神,发现桌精致菜,脸带防备的问:“王爷饿了,为何不回房里用餐?”

 “本王喜欢和妳一起吃饭,和妳天南地北的聊,有趣的。”

 有趣?!谁知道菜里有没有药,上次她毒他一回,谁晓得他会不会借机还她一遍?

 “王爷怎不问问我,是不是也感觉有趣?也许我觉得,王爷不该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她答得脸无助,他的糖是她的砒霜,他吃得津津有味的食粮,恰恰是她胆颤心惊的毒药呵。

 上一次贼船学一回乖,她怎么可能还可以心平气和的与他同桌吃饭?谁晓得酒足饭后,她会不会又邀请他在上翻滚?

 想到那幕香辣火,她的脸忍不住火辣辣地烫了起来。

 “这桌好菜可是厨子费不少心血做的,也罢,我不过是想让姑娘折折得心甘情愿一点,没想到还是巧成拙了。”

 “折什么?”她不解问。

 “姑娘不是让华哥儿别为五斗米折吗?这一桌菜的价值,足足是五斗米的好几十倍。”

 他偷听他们的对话?他把别人的隐私权踩在脚底下?不对…他不是偷听,人家武功高强,两只蚊子嗡嗡叫,他都能分辨牠们的对话内容,她是活生生把隐私献到人家手上了。苦啊…她为什么非要和这种男人手?就不能换个生一点、好欺一点的吗?

 他真喜欢她变化多端的表情呵。而人心情一开朗,胃口自然大开,萧瑛举箸,挑起一块片放进嘴中。

 “真好吃,怎么可以做得如此口滑?”

 唉…不吃、不能吃,吃一餐,牺牲一晚,代价太大…她两手紧握,在下巴,请求圣母玛利亚救赎她纯洁的灵魂。

 可逃难以来,她已经好几个时辰没进食,方才要他回房,已是她所能做的最大推拒,现在…咕噜咕噜,本能的生理反应催促她的动作,好几次她的手都不由自主的去碰碗,幸好她及时回神,硬生生停住。

 不能吃,谁晓得里面有没有放药!但是,她的坚持越来越虚弱…

 看着她的挣扎表情,那份愉呵…无与伦比!萧瑛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妳吃过这道火烤蟹足吗?相信我,绝对是人间美味。”

 贺心秧恨恨咬牙。

 算了,一夜情和两夜情没差,反正都是船过水无痕的关系,人在屋檐下,她的头老早就低了,不吃白不吃。何况他真想对她下药,机会多得很,她得在这里住上好几天呢,除非她有本事断食,再不就到外头和灾民抢大锅饭,否则他随时可以下手。

 想得通透,她豁出去了!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不是说不为五斗米折吗?”他挑起眉头,凉凉一句话扫来。

 贺心秧也随着他笑,但笑得虚假。

 “是啊,不能为五斗米折,但如果是五十斗米的话…就可以把志气风骨摆两边,现实问题放中间了。”

 她的话引出他的大笑,举起筷子,替她布菜。

 她会吃他夹的菜吗?当然不,她把他的菜一一夹到旁边盘子,自己挑菜吃。

 吃一堑,长一智,人可以笨一次,但同样的事笨两回,就该回头去找医生,看看自己有没有得到阿滋海默症。

 接下来,不管萧瑛挑起什么话题,她都不接话,一心一意、贯彻始终,为填肚皮而努力。

 之前,网络文化影响了她的判断力,让她误以为把话放了就跑,不会发生啥事,现在才懂得,地球是圆的,人迟早会再碰头,所以沉默是金,嘴皮子是用来进食养活体的,绝不是用来替自己惹祸…

 终于,她吃喝足,放下筷子。

 萧瑛口气温和地问她“既然妳是京城人士,一定知道如意斋的甜食零嘴,做工精致、口味卖相都属上乘,相当有名。”

 “这个我自然知道。”顺理成章的接话,她当然不知道,可她就偏要装出一脸的络相。

 “妳喜欢他们的松子糕还是核桃酥?”他又客气的问上一句。

 “我两样都喜欢,有问题吗?王爷大人。”他客气,她比他更客气。

 “怎么会有问题?”他朝桌边伺候的人点点头,婢女立刻摆上一个外头绘着牡丹花样的食盒,当着她的面打开。

 “妳喜欢的话就留着吃吧,别吃太多,待会儿华哥儿回来,给他留一些。”他口气相当温柔。

 “遵命,王爷大人。”贺心秧口气比他更加温柔上五分,只是她不明白,他怎会突然变得唠叨。

 萧瑛拿起桌上的瓷瓶,笑问:“妳喜欢这个吗?要不要一并留下?”

 “谢谢王爷好意,王爷还是带走好了。”他笑她也笑,不过她是皮笑不笑,一心想把这尊瘟神送走。

 “也好,这药下肚可解百毒,但打开时必须闭气,不能闻其气味,因它的香气有毒,幸好姑娘过游坦之的冰蚕、喝过梁子翁的蝮蛇宝血,小时候又把天山雪莲当成地瓜啃,早已练就百毒不坏身,这点小毒还为难不倒姑娘。”

 当萧瑛笑盈盈地把瓷瓶纳进怀中时,贺心秧再也摸仿不了他、再装不出一脸的笑容可掬。

 好、很好、非常好,所以,不知不觉中,她又中毒了?

 她气到头顶冒烟、全身发抖,咬着牙,拚命掐紧拳头,忍、忍,忍字头上一把刀,现在她头上有十把刀砍着,她也只能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咬紧牙关忍十下。

 看她目凶光的表情,萧瑛更乐了。好玩,如果可以一天玩上几次,便是有再大的苦恼烦忧,也会自动消失吧?!

 “姑娘有话想说?”他口气悠闲缓和。

 “是…啊,我可不可以请教王爷一个问题?”她每个字都讲得咬牙切齿。

 “请说。”

 “请问王爷,我前辈子是杀你父、夺你、谋害你的性命,还是抢了你的家产、放火烧了你全家?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她强调了“为什么”,一个字一个字讲得清楚明白。

 哈…再也忍俊不,萧瑛仰头大笑,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发,低下头额头与她相,他在她耳畔轻声撂话——

 “怎么办呢?我可怜的小苹果,以后我还会继续这样对妳,因为这样…太有趣了。”

 谁会把变态当有趣?!这个腹黑男!

 贺心秧哭无泪,天啊地啊,谁来救救她,她一点都不想去争那个排行榜,可世界最衰穿越人冠军,偏是非她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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