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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明淳国神殿深处,一般人无法进入的神圣密室,这里,甚至是除了皇室与历代祭司以外,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明见心镜摆放于神桌上,在神桌的四个角落,分别放置了金银钢铁烧制而成的四圣兽镇守着。

 一名身穿圣袍、白发垂地、老得看不出年龄的老人,双手结印,在铜镜前方念着启发神之力的万言咒。这是个浩大的工程,万言咒的启用,必须从头到尾不可一字有错,精神力要全然的集中,若能顺利将万言咒念完,则至少得花上整天的时间,因为中间还有一些繁复的仪式得执行。

 不是每一任的祭司都有能力启动这个咒术,除了要足够的修为,与数十年的经验外,对其体力与记忆力更是个严苛的考验。

 赫的运气很好。这一任的明淳国国师,修为极高,从年轻时就是闻名全国的天才神职人员,从三十岁任职大祭司之位已经七十年以上,是历史上最年轻当上主祭司、在位期最长、法力最高强、声望最高的天才型国师。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才有能力助他完成心愿。

 赫恭立在祭司的身侧,一身素服,恭谨的双手合十,在一旁祝祷,同样站立了一整天,没有用餐、滴水未进,甚至是动也不动,仿佛是座雕像。

 终于,当祭司沉声念完咒语最后一个字之后,就见祭司结印的双手发出一道红光,疾速向神桌上的铜镜去——

 顿时,红光牢牢包围住那镜子,造成黄铜镜霎时光芒大盛!然后,一道缥缈的声音似幻似真的传入祭司与赫的脑海里。

 …为何召唤本使…

 如果此刻李想也在现场的话,一定马上发现这声音就是她梦中所梦见的那一道!

 “汝是否正是明见心镜之灵?”祭师以心音问着。

 “国师,虽见不到影像,但这声音并非我所知的那抹镜灵。”赫的声音很快加入,并冷声问着那道声音:“你是何物?”

 …同样的面貌,情竟如此回异…

 “赫爵爷,我感知到他正是此镜之灵。”祭师推算了好一会,沉声说道。“圣光罩之下,只有它一抹灵体,再无其他,所以它才是镜之灵。”

 …灵体?这种称谓,对本使实在失礼之至…类似抱怨的声音。

 “你是镜灵?那李想又是什么?”赫不理会镜灵的抱怨,他对这东西本身毫无兴趣,只问他想知道的。

 …李想,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姒水:如同你赫,是另一个世界的张品曜…呵呵呵…不怀好意的笑声。

 “既然李想是另一个世界的姒水,那么她也该属于我。”赫理所当然地道。

 …真狂妄的想法啊,难以想象在另一边,会成为张品曜那种人…

 赫并不太明白镜灵的意思,但明不明白并不重要,他对它只有一个要求:

 “我要李想,把她给我。我要真实的拥有她。”

 …赫,你这是在向本使祈愿吗?…

 “祈愿的说法如果能令你感觉舒服,本爵姑且允许你这般解读。不过,镜灵,你千年来属于我家所有,我家便是你的主子,你有义务与责任达成本爵的期望。”赫明白的下命令。

 …虽然你非常的失礼,然而这一点,你还真是说对了一半。在这边,本使的凡躯被家庇佑多年,借你家盛气,躲过了劫灭之灾;然而,你也别忘了,在另一边,本使属于张品曜所有。本使可以完成你一个心愿,但必须两个你都有此意愿,这个愿力方能实现…本使言尽于此…

 “镜灵!”赫感觉到镜灵已经离开,口喝了声,但再也听不到任何回音。

 “它走了。”祭司瞬间像是消了气的气球,无力的委顿在地上,脸色苍白,体力严重透支。而桌上那包围着铜镜的红光神力,早已消散无踪了。

 赫伸出一手扶起祭师,目光却定定的看向铜镜…

 要得到李想,必须先与张品曜达成共识才能驱动这个愿望吗?

 可是,张品曜绝对不可能答应。

 即使如此,他还是必须尝试。

 当然,在成功率如此低的情况下,准备好后续方案,也是必要的。思及此,赫低头问几乎快要昏厥过去的祭司道:

 “国师,您的换魂大法是否已修炼得大成了?”

 “掉了?”张品曜看看手上的铜镜,又看了看书桌上那座少了面铜镜的你梳妆台。

 “嗯,也许是我们将它从台中搬上台北的路程中,不小心撞到哪里了吧。反正就看到镜子与台子分离成两边了。仿货果然只是好看而已,没什么品质保证。等我回台中之后,再打电话问问孝琳那边有没有人可以修。”八千元对她来说可是大钱,无论如何孝琳都得负责帮她修好。

 “它…不应该这么脆弱的。”张品曜将铜镜放下,改而捧起精美的梳妆台,在镜台接合处左看右看。“没有任何碰损的痕迹,所以不可能撞到过。”

 “你又不是专家,别看了,看不出所以然的。”李想拍拍他,问道:“你过来我这里干嘛?我下午要回台中了,还有一些东西要整理,你自己打发时间去吧。”

 “不急,等吃完晚饭后,我开车送你下去。”他将角落的纸箱拿过来。“这放台北吧,我来处理。我有认识的古董维修专家,请他修复看看。你不是说孝琳还在国外?既然一时找不到她,那就别找了。”说完,他已经装箱完毕。

 李想对此没意见,有意见的是——

 “我干嘛要等晚上才回台中?我要搭二点的火车,明天还要上班,我可不想太晚睡觉。你也别送来送去了,浪费时间。”

 “平常可以,今天可不行。你得留下来吃饭。”将纸箱搬到门外头放好,张品曜到她房间里的浴室洗了个手,出来道。

 “为什么我得留下来吃饭?”李想微扬着眉,用慢的语气问着。

 张品曜坦言道:

 “我们是男女朋友的事,大慧今天早上在主屋吃早餐时,顺便召告天下,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不在家的也被当时在家的人火速以电话通知了。阿公说他下午会从新竹赶回来,我爸妈也推掉了高雄的应酬,说一定赶回来吃晚饭。阿公更特地打电话待了你妈要好好准备一下。你一大早没看到李妈,就是因为她忙着准备,现在菜市场已经送来一大堆菜了,李妈正领着玛莉亚和南希在厨房大显身手呢。”

 李想一楞,错愕问道:

 “怎么…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我、我早上醒来时,家人都出门了,后来我吃完早餐后都在房间里上网…你说我妈知道了?可是她怎么可能没冲上来问?这种奇怪的事,正常人都不会平常心看待吧?你阿公还有爸妈回来是要干嘛?我们以后又不会怎样,他们为什么回来?要三堂会审也太早了吧?”她以为自己在生气,可是却发现自己竟是被紧张得语无伦次。

 “他们当然要回来,你不知道我阿公早就希望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别说阿公从很多年以前曾经就希望两家可以指腹为婚一下。我爸那一代,两家生的都是男的,当然就算了,后来我家先搬到台北,阿公还以为再没有指望了。但是在我们出生的时候,阿公这个希望就又点燃起来了。”他将她搂入怀,手掌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抚她不安的情绪。“我们家四兄妹,也只有我叫你爸妈为李爸李妈,其他人都叫李叔李婶,这个玄机,你从来没有深想过对吧?”

 “因为我妈只当过你的妈,你的叫法跟其他人不一样很正常啊。”难道还有其它原因?

 “这当然是原因之一,不过是阿公要我这么叫的。他觉得我们同年同月又差了三天出生,吃同一口,这样的缘分何其难得,早就想公开宣布指腹为婚了。可惜…”说到这里,张品曜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竟有这样的事,她从来不知道!她想,爸妈应该也是不知道的。

 “当你愈长愈大、愈来愈出色之后,我阿公就气弱了,觉得我不该高攀你。你记不记得你在六岁那年,曾经代表我们幼稚园参加全台北市的幼儿说故事比赛,得到冠军,后来更是得到全省第二名?”

 “那么多年的事,谁记得?”她没有保留奖状奖牌的习惯,那些东西早就不知道扔到哪个垃圾堆去腐烂成肥料了。

 “可是我记得。因为在那时,阿公突然跟我说,你太聪明优秀,我八成是没指望讨你当媳妇了,配不上哪。那时我不明白媳妇的意思指的是什么,但是却很讨厌大人说我不如你,所以我跟阿公说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觉得你很笨,是个丑八怪!我才不要你当我媳妇!”不意外接受到她的白眼,他无辜道:“那时还小,既不知道媳妇是什么,当然也不懂辨别美丑。唯一记恨的是那天早上你骂了我一句笨蛋,生气得很,只想回骂你同样难听的话。”

 “然后呢?”算了,大人有大量的不计较了,还是问后续比较正经。

 “后来啊,阿公用很欣慰的口气摸着我的头说:你能这样想就好。乖孙,你也很好,不过聪明的女孩眼界都是高的,小慧可能不会看上你,你们以后…就当个互相关心的知己好友吧,少打一点架就好了。毕竟你们生来有这样的缘分也不容易,要珍惜哪。”

 说完,他笑得很乐。这个眼界高的女孩,如今还是落到他张家来了不是?

 李想不必问也知道他在偷笑什么,理都懒得理他。

 “那,现在,晚上,大家聚餐,是要谈什么?”她小心谨慎的问着。

 “除了庆祝我攻顶成功外,大概会定下婚期吧。”他猜阿公现在应该手捧着一本农民历仔细查看从现在到年底的所有良辰吉

 “喂!别开玩笑,正经一点。”她捶他一记。愈想愈不妙,突然决定道:“算了,我还是现在回台中好了。你就当没见过我、没告诉我这件事,拜拜。”她随手抓了皮包就要闪人。

 可惜她这回闪不了,他早就牢牢抓住她了。

 “早死早超生,你也别想闪人了。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不过这种事你总要面对的。大家都在为我们高兴呢,你别怕。”

 “谁怕了,我是想到我有事,我得立即回台中,你放开啦——”她惨叫。

 张品曜也就由着她惨叫个高兴,怎么也不放手。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而李想更惨…不,不是更惨,是更幸福,因为只消这么一见,比去户政事务所登记婚姻关系还厉害,她这张家三嫂的身分,今生今世就此定案,再也没有机会改变,甚至哪天两人不小心闹离婚的话,即使法律承认,也不会被两家人承认。

 所以,李想,认命吧。你生是张家的人,死也是张家的鬼,认了吧!

 张品曜笑得好愉快。

 当张品曜与李想想着要把镜台送修时,一时儿忘记了那面铜镜属于特殊情况,不该随意到别人手中。

 张品曜只想着这花了三十八万的古董,总不能任它就这样坏掉。

 李想则想着,就算是仿古家俱,也是花八千块大钱买的,怎么可以坏!

 都是相同的念头,所以才都一时忘记这面镜子是面魔镜,等到张品曜将李想送回台中,本来想过个夜再回台北,却被心情还起伏难平、羞怒难分的李想给无情的赶了回来,才记起这件事。

 至于被赶回来…没办法,那顿晚餐鸿门宴,两家人太高兴了,简直没有李想说话的余地,就把婚期、喜饼的数量、喜宴的形式都定下来了。阿公还充怀旧心情的说一定要帮李想准备一牛车嫁妆,李爸马上说可以回乡下借到牛车与牛,到时一定牵到饭店去,还问要不要找花鼓阵来逗热闹一下…

 这是他们两人的终身大事,但没有他们可以说话的地方。

 张品曜是无所谓啦,他想李想其实也不在意能让家人高兴的婚礼形式,但她就是不习惯这一切。尤其大家问她怎么会跟张品曜产生火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时,她完全回答不出来,也没办法把这么私己的感情事摊开说给大家当故事听,所以整个晚上她都如坐针毡,当然,心中那把羞怒的火也一直在闷烧。张品曜身为人家的未来丈夫,当然只能成为她的出气筒,而不能有任何抱怨。

 他知道她的尴尬,也怜惜她承受的一切。李想是李家人里唯一与张家保持距离的那个异类,她以为、也深信,这辈子绝对不会与这些人有所瓜葛,所以她离开台北,打算一辈子定居在台中,如今变成这样,她真是无所适从。

 虽然还是被赶回来了,但张品曜还是在她的小套房里好生安抚了她几个小时,才在午夜十二点被赶走。因为她要睡了。

 他回到台北已经凌晨两点半,不过他可不以为李想会睡得好,回到房间之后,他拨打手机给她,果然,不到两声就被接起。

 “小慧,我到家了。你安心休息吧。”

 “我早就睡了,被你吵到!”抱怨。

 “啊,那真是对不起了。你快睡,我不吵你了,晚安。”

 “哼。”挂掉。

 关掉手机,他目光定在放置梳妆台的纸箱,感觉到一种召唤的力量在触动他。于是走过去,将箱子打开,只将镜子拿出来,发现镜子上波纹晃动,这是那边正试图与他这边联络的征兆。

 是谁?

 有什么事?

 张品曜本不想理会,但想了想,还是决定打开看看。

 所以,他伸手点向中心点,不太意外的见到了另一个他,赫。

 “跟你谈一桩易。”赫开门见山地道,并说:“只要这个易能成功,你要什么,我都能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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