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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诛诺灭朝(下)
 “小竹…”宣墨慢慢靠近边,生怕被子将冉竹闷出个好歹來,扯下了被子,不期然的对上了一双泪意涌动的水眸。

 “你在外面站了多久?”冉竹轻咬嘴,问道。目光在宣墨身上的黑衣上,带着一夜的寒气。

 “來了一个多时辰了,听到你们姐妹相认,就沒进來打扰。”宣墨轻柔道。

 其实更多的是他心里不想与水千代见面,徒惹不快。

 他也万万沒想到那个水女宛就是冉竹的娘亲水婉儿,只能叹水鹰与自己妹妹无缘,二人在长安城或许有多次的对街而过,却浑然察觉不出对方的存在,最后双方均带着遗憾离开…

 “墨,谢谢。”冉竹也无法解释自己刚才的动作,那种见到宣墨又惊又爱又喜又怒又愧如家中的五味齐齐涌上心头,让她躲进了被子里。

 这一声谢谢,包含了万般含义…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木门投了进來,照在二人身上,地上身影彼此叠,融为一体。

 宣墨从沟渠镇军营回來后带來了小半碗疏影的血给昏中的冉竹喂下,就带着一直守在房间的秦彪出去议事,沒想到紧紧半柱香时间回來就发现冉竹失踪了。

 自己却带着大队人马在外围寻了半夜,若不是有偷懒躲在军营里去她那附近小解的士兵发现了屋中微弱灯光,他们恐怕现在还如无头苍蝇般到处寻找。

 这一夜的焦虑惊恐害怕在听到心尖上人熟悉的声音时尽数消褪,心中那层还有裂痕的壁垒已经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完全复合。

 当然,他是不会将这些事情告诉冉竹的,这种不安的情绪让他一人承受就好了。

 走出门的那一刻,冉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沒离开过军营,水千代那家伙不知是太过自信还是太懒,竟然只是挑了一间偏僻废弃的房间将她带了过去。

 或许,水千代根本就沒想过会伤害她吧。

 “她临走时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冉竹望着东方初升的太阳,忽然有了想回家的冲动。

 纵然太后对她有所不,但为了宣墨,她努力讨好便是了。

 “南蛮那边已经不受水蛮儿控制了,如今她就算不想战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一仗,不打也得打。”

 宣墨低沉说道,话语里也颇有几分倦意。

 战鼓擂鸣,所有士兵的脸上都是一副坚定的神色,几名副将也一致排开站在张云和童华后面,然而令她惊讶的却是在张云左侧,站着一名身穿棕色软甲的俊逸男子。

 彼时,温润含笑的目光也看向了冉竹。

 “尊景。”冉竹口中轻呼声就大步走了过去,手不自觉抚上尊景前的软甲,目惊喜话语却犹如做梦般:

 “真是太好了,你醒了。但你的身体能上战场吗?”随即话语一转,颇为不道:

 “疏影那家伙可沒跟我说你今天会醒來。”

 莫尊景的目光不自觉的看向站在冉竹身后黑着脸的宣墨,轻咳了声道:“圣女,这里这么多人看着…”

 冉竹此刻的行为很像是一个花痴看到了美男,正对他上下其手…

 冉竹亦是尴尬收回手,目光转了一圈后不解道:“疏影呢?”

 “他一向对战事不关心,此刻想必还在被窝里睡大觉。”莫尊景脸色不自然的变了变,说出的话却保持着正常口气。

 疏影,昨晚又耗费了自身血救了他一次配合宣墨的功力辅助,他这才能醒过來。又分了小半碗给冉竹,他是在睡觉却是昏中…

 冉竹知晓疏影那散淡子是以对莫尊景的话并未有质疑。

 “这个给你。”一枚紫金色的护心镜出现在冉竹眼前,这是尊景连夜亲手做的。

 时至今天,他才知道冉竹要去做什么,这个女子为了他…

 可他,却是最后一个才知道,就连疏影都瞒的他死死的。

 冉竹接过护心镜,说了声谢谢转身就挂在了宣墨的脖子上。

 “我已经有了…”

 “我知道,多多益善嘛。”冉竹见宣墨要拿下护心镜,瞪眼阻止。

 “…”莫尊景在一旁摇头轻笑,眼底却无半分不快。

 在短暂的誓军报国下,冉竹第一次开始了心澎湃的演讲,她说的很短却很有力,那种自然散发的光芒安抚了每一个心底对死亡有着恐惧的士兵们。

 大军陆续开拔,再多的话语凝聚在眼底又被深深埋下,冉竹驻足高台凝望着那已经消失不见的金色身影,许久才深呼吸了口气走下高台。

 房间里,秦彪,萧风,松渊三人垂首站立,静候着桌旁人的吩咐。

 他们以身体有伤为由被宣墨留下保护冉竹,而此刻冉竹也确实需要他们的帮助。

 “以你们三人之力能否杀掉他吗?”冉竹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了四个字。

 萧风看了一眼,沉思了下道:“绝无问題。”

 “我随后会派人将冰送往沟渠镇,待事情了结后,萧风你就和她一起走吧。”听到萧风回答,冉竹安静说道。

 “属下如今最想做的是杀掉这个人。”萧风垂首,平静回答。

 冉竹脸上浮起一丝怪异,但沒说什么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他们避开军队站在了上次她与沁玉相遇的密林里。

 “飞龙山,擎天柱,千里江山一线合。”冉竹望着手中那薄薄的一层画帛,上面似乎还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张从喜死前将此画帛与她手中,上面画的是藏宝入口,便是在这一线亭附近的这座叫不得的密林里,空白的地方娟秀小字便是冉竹刚才口中念的。

 顺着线路指引,她们四人停留在了一颗数十人合抱的大树前,出土地的树盘感错节,陪着蔽天遮的巨大树伞,令人有一种苍凉森的感觉。

 “这难道就是擎天柱?”冉竹低喃道。

 “沒错,这就是擎天柱,也是通往宝藏的入口。”大树后走出一黑衣男子,注意看去他的领口袖口上都镶着暗金飞龙刺绣。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我还以为你不來了呢。”冉竹翻了个白眼,经过飞龙山脚下时她并未看到独孤子诺,却不想宣朝宝藏地址看來早就被这些人看穿了,只不过沒有钥匙而已。

 “你这画帛还是我送给莫求双的呢,他寻龙血草,我要宝藏,彼此都有好处拿,不然那个臭石头的老匹夫怎么可能会和我合作。”

 独孤子诺不在意道,目光在冉竹身后望了望,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你胆子倒大,敢一个人來。”

 冉竹心知他们三人定是藏了起來,正开口反讽就听身后响起低沉威严的声音:

 “朕不是吗?”

 冉竹惊讶转身,只觉眼金光闪耀,令她看不清宣墨的脸,同时脖颈处也被抵上了一抹阴冷冰凉。

 “独孤子诺,你这是干什么。你要拿走朕的宝藏,难道朕还不能跟來看看?”

 宣墨沒想到自己的到來会让冉竹陷入危险,一时不由气结。

 “你拿剑架着我,我如何寻找入口。”冉竹冷声道。

 “这宝藏的正主都在,何须你动手。”独孤子诺测测笑道,他的目光越过宣墨,在他身后四处游移着。

 他知道,那几名暗卫肯定就在某处伺机而动给予他致命一击,所以他手中必须有个筹码与他们抗衡。

 宣墨不再多言,他知道多说什么都是无益,他拔出剑自行來到大树后方,对上一米高处舞动手中剑,只听刷刷刷刷几声,木屑狂飞舞,待独孤子诺挟持着冉竹走过去时,树上赫然出现两道凹痕,便是宝玉和古戒的形状。

 “小竹,你将东西放进去。”宣墨抬头示意道。

 “你把东西交给他,让他去。”独孤子诺恶狠狠道,不让手中人有一丝被解救的机会。

 冉竹依言将东西交给宣墨,嵌入凹痕中,随之天地晃动,大树竟生生断成了两截,一颗千年大树就这样毁于一旦。

 一线亭处,莫尊景坐在凉亭里喝茶赏景,感受到大地晃动时,张云便跑了过來:

 “可以开始了吗?”

 尊敬的态度俨然是将莫尊景当成了这次的指挥人。

 莫尊景望着天边绚丽云彩,轻轻摇头:“时机未到。”

 而对面,同样不见水千代为首的军队正一步步紧而來,目标直指蜷缩在一线亭附近的宣朝大军。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条通往地下的黝黑阶梯暗道,而恢复了心神的三人也才发现原來这棵大树中间是空的,宣墨刚才所划出的凹痕正是其中机关的缩在。

 宣墨在前,独孤子诺和冉竹并排而行,三条幽灵般的身影无声的跟在了后面。

 三人略约走了数百条石阶后,墙壁四周火把竟然不点自亮,一路往内延伸。

 沒有多么复杂的设计,亦沒有任何机关,走在用石砌起來的墙壁后面甚至能听到隙中的水缓缓动的轻微声响,静谧,古老,苍凉。

 就在独孤子诺都在怀疑这里是否真有宝藏的时候,只见前面有一道破破烂烂的石门,里面隐隐有出。

 从小到大都只是听闻未曾亲眼见过自家宝贝的宣墨此刻也是紧张激动,任谁都能感觉到这扇门后的夺目景象。

 独孤子诺却是比他还急,空出的手运足内力,将那石门一轰而散。

 金子,无数的金子…

 各种稀世珍宝,绝世瓷器在这里犹如破烂一样随处可见,挤了一个卧室大小的空间。

 独孤子诺整个人癫狂兴奋不已早已放开了冉竹,他双脚踩在堆积如山的珍宝上,将金币使劲往口袋里放,哪里还有一丝扶余国国主的样子。

 龙血草,通体血红,三片三寸多长的叶子上布漩涡形状的纹路,仿佛一道道张狂的龙纹。

 眼底惊过的宣墨和冉竹一抬头就注意到了前方一处突出石块上的草,屋里黑暗,金子再多也是发不出多少光亮的,刚才的光正是从龙血草身上散发出。

 尊景,有救了。冉竹心中激动想到,全然沒注意到宣墨眼底一闪而过的愧疚惆怅。

 那是对江山百姓的惭愧,是对自己国家命运竟然要掌握在一株三草上的惆怅。

 忽然,独孤子诺惨叫了一声,惊得冉竹伸向龙血草的手顿了顿。

 萧风,秦彪还有松渊,三把长剑正刺入独孤子诺的脖颈,口和腹部。

 “你们…”独孤子诺手中金子哗然落下,脸憎恨。

 “独孤子诺,我本想让你拿着一点宝藏留你性命苟活在世。却沒想到你才是玄镇数百条性命的罪魁祸首,为了让我铭记你的‘大恩’,你真是煞费苦心!”

 冉竹这才想起自己出发前曾命令他们三人逮着机会杀掉独孤子诺的事情。

 “皇上他答应过你娘留你一条性命。但…”冉竹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双眸恨意:

 “我可沒答应。”

 独孤子诺口中的鲜血像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在身上,滑到了脚底下的金子上,他低头望着那些金子,再看看袖口上的翱翔九天的金龙,仍然不相信自己已经命绝,至死,那双眼睛怎么盖都盖不上。

 独孤子诺死状太惨,宣墨伸手盖住了冉竹的双眸。

 冉竹口中低低叹息了声,却不知为何而叹,随后身后拔下了龙血草。

 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她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喜悦的心跳隆隆作响。

 然后,却有更大的响声在她耳边响起。

 “发生什么事情了?”冉竹还处在茫然状态中,只觉手中一空,待反应过來时,宣墨已经将龙血草到了萧风手中、

 “拿给疏影,尽快配药。为了颖冰,你务必要逃出去。”宣墨说完就一掌将萧风和松渊推了出去,待再推秦彪时,却发现他跪在地上怎么都不肯走。

 而此刻,四周石壁正在开裂,无数一人多高的石头毫不留情的砸了下來…

 “宣墨…”此刻的冉竹终于明白了过來。

 他们这是要死了。

 “共长眠。”宣墨将冉竹拉进怀里,低声说道:“吾之幸也。”

 冉竹将头深深埋进宣墨的怀里,狠狠的点了点头,眼泪却止不住的了下來。

 地面上,恍若天神降劫,亦一线亭为分割线划出了一道骇人的长坑。

 一线亭大战,南蛮伤亡惨重,兵干将多数折损在那突然裂出來的几里长的深渊大坑里,余下的也被隔岸的莫尊景派出的雷云箭杀殆尽。

 自此,南蛮三十二族从此一蹶不振,被阿克油软的水千代在心腹下逃脱,凭借着莫尊景的帮助将阿克油等几名一直主战的长老消灭,重掌南蛮,诚心归于大宣朝。

 然后半个月后,宣朝忽然发生政变,莫求双以得到宣墨和圣女死于龙脉中之名举兵造反意夺国。冉竹临走时留给木河的二十万大军英勇反抗,正当双方杀的难解难分死伤大半之时,前朝世子萧离率十万余兵横空出世,带着玉玺直接将莫求双杀于皇宫正门前,俘虏木河一干人等,直接登基为位。

 是年,复名为萧国。

 自此,前朝皇上与圣女同葬于龙脉山的故事以春风吹绿草的姿势迅速蔓延了开來…

 其实,故事并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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