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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愧疚难当
 玉兰轩,梧桐雨树潇潇。彼时晴,更哪堪冷秋秋。

 莫尊景离开时玉兰轩外正飘起了细雨,丹青站在院子里呆呆望着他飘逸潇洒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來。转身进屋轻叫了两声姐姐,叫冉竹沒反应于是又走出去。

 重新站在院子里,丹青嘴角行成一个很怪异的形状,一阵鸟鸣声从她嘴中快吐出。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院子里茂密的梧桐,耳朵高高竖起,好半天她才松了神色,在雨中快步走出了院子。

 宣墨到來时,就看到屋寂静唯有冉竹一个人眼上蒙着白布孤零零躺在上沉睡,丹青不知去向。

 他坐在边,握住冉竹在被子外的手, 手摸上去指节清晰,甚而能看到皮肤下的青筋,瘦的很。

 宣墨低头目光细细看着冉竹的手,白皙的指关节处有些还结着血痂,并未完全褪去。右手掌心里亦是还残留着上次被杯子烫伤的疤痕,好在淡了许多。

 宣墨薄紧抿,狭长双眸深深锁定在那层白布上,呼吸都有些疼。

 海生早已心疼到心肝里去了,他俯身靠近冉竹轻轻叫道:“冉竹,醒醒,皇上來看你了…”似是又怕吵醒她,声音刻意低。

 之前与莫尊景几人闲聊了几句,用了些粥食后觉得身体疲乏的很又再度睡下。

 朦朦胧胧间似是听到丹青了的呼唤,她本想应答可是全身乏力想张却无力。

 不想还未睡,耳边再度响起声音,细柔中夹着几许怜惜顿时令冉竹睡意全无。

 她动了动,积聚了些力气低低应了声。

 这一声恍如从地底下响起,那般无力虚弱,可听在宣墨和海生眼里,却如天籁仙乐奏响一曲悲鸣,令人忧喜加。

 海生眼眶蓦地红了,虽然他知道昨夜有王太医在,冉竹必然不会出大事,可看到那块浸着血迹的白布她苍白的容颜,他还是忍不住颤抖。

 傻丫头,皇上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仅仅一场合卺礼,你就心伤如此?

 冉竹正觉奇怪无人应答,就感觉右手上忽然有重力下,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被人握着。

 他掌心的温热正不断的传到冉竹的手上,皮肤间轻微摩擦的温润光滑令冉竹心头一动,她张开出一丝笑:

 “皇上,您來了。”

 宣墨目一丝诧异,手松开了冉竹的手,口气却不轻不缓:“你怎么知道是朕?”

 “皇上天威民敬,奴婢就算看不到也能感受到皇上的威严气势。”冉竹平静作答,门外细雨忽然大了起來,瓢泼大雨敲打窗棂,飘进丝丝雨花。

 手上一轻,冉竹心都跟着空了一下,她不动声的收回手。指间还留着他的温度,将手放进被子里,另一只手贪恋的覆上去…

 那些年,我们十指相扣走遍玄镇每一寸土地,花田里万千红花绿叶皆羡煞不已。

 你掌间的温度,每一条细纹,我闭着眼都能一丝不落的感觉到。

 只是,你不记得了…

 “王太医可说能治好的眼睛?”宣墨沉声问道,口气里有着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心痛。

 路上,海生将昨晚事情详细告知了他,得知王太医救治冉竹,心里这才放心了些。

 冉竹从上慢慢坐起,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伤了眼睛而已,为何身体也全无力气,说话都要先存些力气才行。

 ”皇上,您不是來审问我的么?“冉竹对着宣墨声音方向道,她的眼上白布里抹着药膏,她想睁开眼看看宣墨,只得一片漆黑,唯有低沉磁音在耳边响起:

 “你先休息吧,蝉一事等你好了再问也不迟。”

 冉竹笑了笑,冷的很。

 是啊,什么事都比不得这眼睛重要。”海生见宣墨脸色不好,急忙抵了抵冉竹说道。心里却在打鼓,冉竹好端端的提蝉干什么,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冉竹自然知晓海生让她见好就收的意思,可她何妨不是堵着一刺,不吐不快:

 “皇上,奴婢不知道您是从哪里打探得來的消息。您是不是听了这消息后觉得奴婢是心生嫉妒所以在你们大婚之夜将皇后绑走,又杀了蝉,然后再将这一切推到皇后身上。”

 房间里一阵沉默,唯有冉竹低低而平静的话语响起,海生抬头望了眼宣墨,见他面沉如墨,心里十分忐忑可也深知冉竹脾,只能焦急的在一旁站着。

 “假设这一切都是真的,可皇上你有沒有想过,我为什么会让她将宝玉也带走,我只需等你醒來,将宝玉拿在手中,这一切就会结束。何苦让自己白白受这么酷刑拷问?”

 宣墨薄微张,讶然冉竹不仅了解他的想法,而且很轻易的破解了这问題的所在。

 他正开口,就听冉竹话语再度响起:

 “皇上,您是不是忘了。大婚当天在玉兰轩,皇后曾与您私语,让您与她赤诚相约房花烛夜。否则,您会拿下宝玉吗?你说过,明珠宝玉,自那位得道高僧赠给您后,你就从未拿下來过。您还说过,这脖子上的绳也是个宝物,除了你别人根本解不开。”

 “朕何时与你说起这些?“宣墨愕然,眸光明明灭灭不定。

 若不是极为信任亲近的人,他知道自己定不会告知,就算沁玉也不知道这秘密。

 而她告诉他,他曾将这事高所了她…

 冉竹无声笑笑,嗓音安静而淡淡:“在您忘却的那段记忆里。”

 眼角似有体滑落,冉竹想伸手抚去,只碰到了冰冷白布。她看不到宣墨的表情,亦不知他是不是会怀疑她什么。

 只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他都能听信别人怀疑蝉是她杀的,还有什么比这个还让她失望的。

 “光是宝玉失踪,她就有很大的嫌疑。何况她会武功,将蝉秘密带进來很容易,皇上你可曾有查过半年前外人进入皇宫的记录?奴婢连逛个园子都迷路的人,如何有那本事将蝉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进來。”

 宣墨点点头,想起冉竹看不见,便开口道:“朕派人查过,确实未发现有叫蝉的女子出入宫中。难道你也查过?朕也很奇怪她是如何藏起这么个大活人的。”

 话语间不经意的出全然相信了冉竹的意思,只可惜冉竹此刻早已沒有任何喜悦。

 “是猜测,皇宫这么大,这么多深宫冷院,藏起一个人有何难事。”冉竹轻声细语,口气里带着冷静自信。

 自白静回宫后种种作为让她看到了一个果敢狠辣不择手段的人,就连当初做被她授意故意做错凤服的嬷嬷都能让她栽赃后再杀掉。

 何况帮她演这么一场重要戏的蝉,更要做到无人知晓,其手段比上次更密。

 说了许多,想了许多,冉竹只觉脑袋里昏昏涨涨身子疲乏的只想躺下去。

 对面之人又是一阵沉默,冉竹心头掠过酸楚,她低低叫道:

 “皇上。”

 “朕在。”宣墨自沉思中回过神來,回道。

 “话已至此,皇上以后若还是为皇后失踪一事來怀疑冉竹什么,下次就请皇上直接下旨吧。”

 轻轻话语有一半声音被窗外泼天大雨声响给掩盖,似乎夹杂着无尽委屈,无尽倦意可再细细回想又似乎什么情绪都未

 宣墨看着眼前女子轻轻躺下,三千乌发服帖着靠着她的脸庞,有几缕垂在了那方白布上,宣墨只觉眼角刺痛的很,喉咙上下翻滚着,心口堵难受的很。

 自有生以來,宣墨觉得自己竟如此愚钝可笑。

 连玄铁绳这样的秘密他曾经都告诉了她,足以说明了当年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白静对他的痴心,到底又有几分真假?

 真的石头如她所说,只因太想跟他在一起,所以才会做了这么卑鄙的事情,换了他的记忆。

 她是怎么做到的?

 不管如何,光是她带着故意宝玉失踪又突然回來这么离奇

 的事情,都说明她十分可疑。

 而且,白静从來都沒告诉他会武功一事,到底她埋伏在自己身边想干什么?

 脑海里冉竹在玄镇秋千的欢笑明身影再次浮起,他伸手将那几缕头发从冉竹脸上的白布轻轻拿开,话语里是他都未曾发觉的温柔:

 “昨夜朕与她的合卺礼只是一场形式罢了,朕已经知道她当年换了记忆一事。如今朕还留着她,只是为了查出她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宣墨停顿了下,望着上的人浮现出奇怪的表情,继续说道:

 “你好好养伤,待白静一事查清后,朕有好消息告诉你。”

 不管白静是否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的记忆正慢慢恢复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宣墨心想,等冉竹眼睛好起來,挑一个合适的日子将他所能记得的零碎记忆再告诉她。

 合卺礼,合卺礼,合卺礼…

 冉竹只觉脑袋疼的很,记忆里梦中的沙漠上宣墨和白静身穿大红喜服紧紧相偎的一幕重新浮现,陡然她忽然脑袋清醒,画面转到了漫天星光下红绸妆的凤仪殿中…

 宣墨见冉竹不答话,便要转身离开,忽然左手被人大力拉住,他疑惑回头。

 冉竹眼睛上的白布早已透,她嘴角挂着浅浅笑意,呢喃道:

 “皇上,白静和德太妃可能有集,皇上小心。”

 宣墨俊美皱紧,心里只想着冉竹此话,并未注意到冉竹脸上奇怪的表情,应了声好。随后想起一事道:

 “朕听说你与那丹青情同姐妹,但不管如何她是下人,你有伤在身她该恪守本分才是。朕在这半天都沒见到她人回來。回头我让海生给你调几个婢女过來,你好生歇着吧。”

 冉竹点头感谢,松开了手。耳边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离去,转了个身,双眸在白布下紧紧闭起,却挡不住泪如泉涌…

 凤仪殿,白静正兴致的站在窗边赏着一盆早开的雏菊,眼角瞥见金香领着一人进來,面色快速变了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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