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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除夕夜惊魂
 次便是年三十,老话说:叫化子都有三天年,浣衣局的洗衣妇们终于有了歇息的一天,主仆二人加上素云便张罗着包饺子吃。

 这是窦涟漪在宫中过的第一个年,记得在家里的时候,她最盼过年了,因为这一天母亲无论忙到多晚,都会來陪她守岁。

 及至入了宫,她无数次憧憬过,除夕夜与他双双对对共守夜的情景,如今,全都成了泡影。

 那两个人倒是沒心沒肺地一边包一边玩闹着。

 “包一只如意饺吧。”素云兴致地提议。

 “什么是如意饺?怎么包,快说快说。”秀珠则兴致地跟着和。

 素云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铜钱來,将它包进手中一只已填了馅还沒捏拢的饺子里,一边捏一边讲解:“本來应该用元宝更贴近,如今沒有,便用铜钱代替了,等会一起下了锅,煮好了端上來,谁吃到它谁來年就会大吉大利,喜事连连。”

 “这个好,肯定是小姐吃到。”秀珠拍手叫好。

 窦涟漪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这个时候,心里还想着自己这个混得不成样的前主子。

 一想到秀珠跟着自己,成天碎了心,福沒享着,如今还得跟着自己受罪,她越想越不是滋味,便默默地起身,走了出去。

 整个皇宫光溢彩,仿佛是灯的海洋,无数只彩灯将年三十的夜晚炫染得如同白昼。

 就这样信步走着,直到一座朱墙挡在面前,惊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回到了从前的住所,气派依旧,只是冷火熄烟的,与整个皇宫的气氛格格不入。

 她试着上前,发现门竟是开着的,探头看了一眼,空落落的沒有一个人,也是,如今中宫被废,中宫殿也成了皇宫地,谁还跑这里來,便是值守的人,自是能偷懒便偷懒。

 窦涟漪悄悄地走进去,一阵风吹过來,不由自主地缩了脖子,抬眸仰视“关睢宫”三个大字依稀可见,只是人去楼空,往日的风光亦不在了。

 余光蓦然瞥见温室里仿佛立着一道身影,來不及细想,她闪到了高大的檐柱后,探头一看,小心肝蓦然一窒,怎么是他?

 这个时候,皇帝不应该与母后还有他的爱妃们在灯火辉煌的畅园宫宴吗?

 窦涟漪倏地缩回头,靠在柱子上天人战,一个声音说,出去见他吧,你不是梦里都在思念他吗?另一个声音却警告道:窦涟漪,别傻了,他如今恨不得你死。

 过了好一会,外面悄无声息,他走了吗?心中一急,便又探出头去,只见男人俯下身子,凑近花瓣,好像在嗅着花香。

 这个时节,整个院子都带了清冷的肃杀之气,玫瑰花却灿然依旧,红得娇至极,当真是奇迹。

 他已经直起了身子,伸手至花下,用力一折“蓬”地一声,整个天空突然被点亮,男人的手蓦然一抖,好像被刺到了,窦涟漪“啊”了一声,仿佛也跟着被什么扎了一下。

 “谁?”

 玄寂离折花在手,扬声喝问。

 此时,天上的烟火盛放,将天空映染得绚丽多姿,窦涟漪却吓得心嘣嘣跳,正要横了心出去见礼,却听见一道怯怯的声音自稍远处的另一檐柱后发出。

 “是奴婢。”一阵蟋蟋嗦嗦的声响后,有人从柱子后闪了出去,跪倒在地:“奴婢不是有意要惊扰圣驾,求皇上饶恕。”

 “你是这宫里的宫女?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躲在后面?”玄寂离从温室里走了出來,一直走到那名宫女的面前,长身修立,一连三问,极具迫感。

 宫女趴在地上,不知是冷还是害怕,身子簌簌发抖“奴婢是新來的,姓金,名镯儿,躲在后面是因为害怕皇上发现了责罚,不想,不想…”

 “金镯儿,这名字倒有趣。”玄寂离清冷的容颜上难得地透出一丝兴味來“抬起头來。”

 宫女抬起头來,一张稍显稚的脸,五官还算精致,尤其是怯怯的神色,有一种我见犹怜的神韵。

 “怎么,朕在你心目中很可怕吗?竟让你这么害怕。”沒有不悦,只是他一直用问句,容易造成不高兴的联想。

 果然,叫金镯儿的宫女伏在地上“天子威仪,谁不敬畏;何况,奴婢年纪小,沒见过世面,所以,所以…”

 别说玄寂离微讶,躲在柱子后面的窦涟漪也不得不另眼相看了,这名小宫女不简单,看上去怯怯的,可口齿伶俐,说话极有分寸,且这说一半留一半的说话方式极有余味。

 “这花照看得不错。”他把玩着手中的一朵玫瑰花,突兀地來了一句。

 金镯儿展颜:“谢皇上夸奖,奴婢既拨了來,当用心照看这里的一花一木,那整理花盆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给刺扎到了呢。”

 “呵呵,是吗?你可知,玫瑰花好看,却是棘手,别说你了,她可是连朕都敢扎呢。”玄寂离笑着俯下身子,亲手将玫瑰花别在女孩的头上“别跟旁人说朕來过了。”

 叫金镯儿的宫女眼波转,掩口笑來:“奴婢谨遵旨意。”

 “皇上,您在吗?”

 伴随着急匆匆的脚步声,门外突然传來李莲成焦急的声音,玄寂离毫不犹豫地迈开修长的双腿,很快消失在宫门外。

 “天哪,我见到皇上了,皇上还跟我说话了,我不是在做梦吧?”留下金镯儿激动万分,一脸向往地喃喃自语。

 这宫里,从此又多了一个做梦的女人。

 窦涟漪叹息着悄悄退出,走到一半,却被面匆匆而來的一名太监不由分说地拉了就走“快,救急。”

 “喂,你是哪一宫的,拉我去哪里?”她莫名其妙,外带不情不愿,出來这么久了,秀珠她们该着急了。

 那名太监看着面生,想來不是太后、皇帝以及三位妃嫔宫里的,劲倒大,一边往前疾走一边不耐烦道:“问那么多干什么,去了不就知道了。”

 说话间,人便被拉到了畅园外,窦涟漪当即用力挣扎起來“为什么带我來这里?”里面正在进行皇家夜宴,她既沒资格也不想掺和其中。

 “今儿个皇家夜宴,正是用人之际,不想好几位宫女受了风寒,怕传染给主子不能当差,这不人手不够吗,看你模样还周整,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那名太监絮絮叨叨地解释着将她拉了进去,院子里站了两排宫女太监,一排端着食物鱼贯而入,一排空着手鱼贯而出,循环往复地传送着。

 这时,一名小太监提着食盒飞奔而來“快,趁热上,师傅说凉了便不好吃了。”

 正好四名宫女送完菜出來,跑上前打开食盒,各取了一份用托盘托着的银宝盖青花瓷碟,站在队伍后头。

 拉差的太监不由分说将剩下的一份给她,犹是不放心,一个劲地叮嘱“你只负责端给媚嫔,左边单独坐的娘娘便是,恭身呈上桌子,起盖,再恭身退出,不要左顾右盼,不许说话,行动要端庄大方。”

 “不行,我不行。”窦涟漪直往后退。

 “就是你了,我还有事,沒功夫跟你磨牙。”那名太监扔下她,急匆匆地忙别的去了。

 这叫什么事啊,窦涟漪捧着碟子,就像捧着一烫手山芋,想扔却又不能扔,传菜队伍缓而有序地前行,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畅园是皇家宴会的场所,大厅布置得富丽堂璜,无数盏宫灯点燃,灯火辉煌外又添了喜气洋洋。

 窦涟漪站在门口,深了一口气,再学着其他宫女的样子,四十五度恭身,低头敛目,双臂架开将托盘举在与眼睛齐平的位置,步子不快不慢,一点声音都不能发出地走进去。

 到了媚嫔身边,先将托盘搁在桌边上,双手将碟子端起,恭敬地呈放于主子面前,再抬手起盖,好啦,她轻舒了一口气,收了托盘准备原路离开。

 “这道是什么菜?”

 不想媚嫔好奇地问。

 坏了,方才只想着行为有矩,忘了还有报菜名这一碴了。

 窦涟漪飞速扫了一眼,碟中十二只仿佛是鸽子蛋,去了上半部,出蛋黄來,立在糊茸的面包片上,仿佛一只只眼睛递着秋波。

 她灵机一动,口而出:“凤眼秋波。”

 “噢,这名字好有趣味。”斜对面的安景凉觉得有趣,随意地瞟过來一眼,不一怔,眼前这位正低了头匆匆往外走的身影仿佛眼“站住。”

 窦涟漪只得停下,却将头垂得更低了,耳朵里又传來闲适的一声:“抬起头來。”

 至此,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她的身上,玄寂离的眸子跳了一跳,不过一瞬间,便归于平静。

 “窦涟漪,怎么会是你?”

 萧丽云认出是她后,惊呼出声。

 媚嫔这才发现方才给自己布菜的居然是前皇后,心情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想到这个女人夺走了皇上对自己的宠爱,不由厉声喝道:“你跑來作什么?”

 “她方才不是说了吗,凤眼秋波,你们沒听懂吗?”安景凉嗤了一声,闲闲地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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