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勾陈——”
她大喊,惊醒,差点由树上摔下。
双臂举的半天高,想捉住什么,却徒劳无功。
急促
息着,曦月坐直身,抹去一脸水
,有冷汗,有热泪。
“好讨厌的梦…”
最讨厌的,是梦境中胆小的自己。
她拍拍双颊,要自己振作些。
“清醒清醒!饼去的事,改变不了,要放眼未来!”
找了处冷溪,泼泼脸,洗洗手脚,平缓调息。
她低声和自己说话:“当初不勇敢,现在加倍勇敢;当初看他走,现在,自己把他找回来!”
她恢复了笑容,懒
甫伸,还没来得及动,便先察觉到狐息!
丽妲!
不,不只是丽妲,还有更强大,更
稔,更怀念的——
曦月急忙追去,生怕错失机会!
不远处,她听见了交谈声——
“真不在哥哥那儿多住几
?哥哥不差多养你一只。”
“不了,独自静静也好,已麻烦哥哥数
,你自己…亦有许多烦恼。”
“哥哥哪有烦恼,我可是很懂得享受哪。”嘴很硬。
“口是心非。不同你争辩了,送到这儿就好,朗月峰是我老巢,不会
失了路。”
“怕你半途又遇上恶徒,哥哥送你到家门口。”
这种温柔,对每个义妹皆然,并没有差异,不代表谁独特,纯粹是勾陈的贴心。
“好吧。”
拨开草丛,一双俪人出现眼前,女的美,男的更美。
曦月感觉眼眶发热,能再看见他,真好。
本以为找丽妲,只是线索之一,可老天待她不薄,让她直接如愿。
“勾陈。”怕吓跑了他,曦月的嗓音好轻。
抬头看见她,勾陈笑颜一凛,眉心紧蹙。
丽妲瞧瞧两人,一方冷眸,一方眼热,她夹在中间,自觉多余,便道:“勾陈哥哥,我自个儿先回去,你们,嗯…慢慢忙。”
曦月没忘承诺,忙不迭开口:“请等等,江公子有话托我代传——他那
,并非不去就你,而是遭家人阻止,被五花大绑囚
于房里,才无法出现。”
丽妲面无表情,虽听着,但无语,瞧不出是否动摇。
末了,她只是螓首轻颔,表示明白了,娉婷身影消失于密林间。
“你们人类真怪,都已打定主意,要与你们老死不相往来,你们却又死
烂打,不肯断干净,说些言不及义的解释,多此一举。”
勾陈啐声,一语双关,指江俊心,更指曦月。
“因为误会而拆散两人,岂不是可惜了?”她尽到了托付,至于后续如何,没她
手余地。
“人与妖,本就不可能善终,早散早好,才叫解
。”勾陈冷冷驳道。说完,自厌多嘴,抿起
,转身
走。
“勾陈!先别走!”曦月赶忙出声。
“我和你无话可说。”他没停下脚步。
“你无话想说,无妨的,若你愿意,只管听,不屑回话,都可以——”她小跑步随行。
他微微一笑,
笑,眼不笑:“不愿意。”
这回答,在曦月意料之中,并无意外,更无所谓的打击。
他存心抛下她,干脆腾飞上天,谅她无法追来,岂料——娇小身影跟着跃上苍穹。
她学成了“凌空术”?
“这是一只鸟
教会我的。”曦月雀跃道,也不管他有没有兴致知道。
他轻哼,仿佛在说:与我何干?
“我足足学了十年,才终于成功飞起来。”
不过,要紧追着他,仍显吃力,没多久疲态渐现,她
头大汗、气
吁吁,却不见她笑容隐没,仍笑着说:“第一次飞上天,我觉得好新奇,视野全然不同,风特别凉、天特别蓝…原来,这就是你们眼中看见的景致。”
如此宽阔,如此广大,不同于人类狭隘眼界。
勾陈头也不回,极长的浓发
风飞舞。
曦月跟在后方,看不到他的神情是恼?是怒?
曦月知道,他没有太多耐心等她说完,或许下一刻,他便会飞得更快,弃她而去,于是,她把握机会:
“…我知道你气我、恨我,我也不是来奢求你的原谅,你可以继续漠视我,当我是只烦人小虫,我只求能留在你周遭,远远地看着你…”
“你是想让我出手,将你打落下去吗?我很乐意唷,由这儿摔下,你这一世便宣告结束。”他口出恫吓,要
退她。
烦人小虫?一掌打死,最是干脆!
她竟然笑了出声,咭咭似银铃。
“你没有你说得那么狠。”
在最盛怒的情况下,他都未曾想置她于死地,现在更不可能。
“你想试试?”红眸睨来,有几分寒意。
“我想赎罪,如果那样做,能使你消气,我愿意接受。”她的口吻不是在说笑。
“哼,我还嫌脏了手。”
“勾陈,我是认真的,我做好了准备,面对你任何报复。”
即使是凌
,她亦甘之如饴。
他拂袖,回以狞笑。
“可惜,本狐神没这种闲情逸致,你自生自灭去吧。”
她最害怕的,就是他的无视。
宁可他恨,宁可他气,也不愿在他眼中,看不见她。
“既然如此,你一掌将我打下去吧,若真要‘灭’,经由你之手,我也会释然些。”
“都说了会脏手,我何必呢?!”他语气好凛寒:“想死,自个儿撤收凌空术,重回地面,只需要眨眼瞬间。”
瞬间,就成一滩
泥。
“但我无法瞑目,死了,回归冥府,仍旧牢记所有的事,一定是因为我没有释怀,我还记挂着,然后下一世,又追寻着你——”
曦月倾力追上,这一回挡在他面前,不再让他背对她,小脸上
是坚定。
“留在你身边,为奴、为婢、为囚,都行;或者,丧命在你手中,我只有这两种打算。你要甩开我,轻而易举,我却也不会放弃继续寻觅你——”
“威胁我?”他眯起眸。
转世几回,她越长越较小,胆子倒越养越肥大。
以前,闻妖
变,现在敢跟妖呛堵?
“是你教导我,偶尔可以任
,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顾及其他…”
教着她如何做,让自己不觉委屈,尽管放手去做…
“你学得可真好。”他隐隐咬牙。“可惜,我既能教,代表我比你专
,更懂这道理,我不吃你这套。”
要耍任
,他比她高竿,他若想走,她岂能拦他?!
区区凌空术,追不上千里挪移,要逃离她易如反掌——只是,他不喜欢“逃离”这二字,好似他多怕她一般。
他才不是怕,是嫌恶!
说走就走,何须理睬她?!千里挪移,挪——
“勾陈!”
随着这声娇斥,一名女子立马出现。
认出来者声音,勾陈几乎要哀
了。
一事未了,一事又到。
他今
的“桃花债”,开得好茂盛,前有曦月,后有千羽。
“你怎缺席
前蟠桃宴!”千羽天女
上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每十年最最期盼、最朝思暮想,便是能与你一会…”
却因等不着他,无比失望,才悄悄下凡。
“别说得如此暧昧,蟠桃宴并非私会。”
况且他向来存心躲她,每回来去匆匆,灌几杯酒救走,
没和千羽见面。
“能瞧见你,我便知足了。”千羽柔软说道。
“那么,你瞧也瞧了,慢走,不送,路上小心。”勾陈以笑容相送。
“你为何总待我…如此冷淡?”千羽双眸盈泪。
因为,你恶意
亲,害我五年不许施术、不许现人形!
因为,你没回求爱不成,都会出掌偷袭我!
这些梁子够不够大条?够不够
壮?!
勾陈内心的咆哮,千羽自然无法听闻,仍幽幽倾诉:
“以前,你说说心里有人了,无法负载我的情意,可如此多年过去,不曾见过你身旁出现谁…”
杏眸微抬,投以凄美哀怨,还有
的浓情。
“那是谎言吧?想测试谁对你的情意最是坚定,永世不够,不轻言放弃…”
就是这样,千羽最擅长扭曲别人原意,也是他讨厌之处!
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吗?
眼不见,不为凭,是吗?
好,就让千羽瞧个仔细、瞧个死心!
勾陈咧了个
笑,眸弯,
扬,魅美无比。
“并不是说谎哦,确有其人,喏,不正在你眼前?”
勾陈突地一动,揽过曦月,紧锁纤盈
肢,往自己面前带。
一手托起曦月的下颚,他亲昵靠近,颊肤相贴,目光
向千羽。
“就是她,我口中之人。”勾陈说得好轻、好柔,像情话细喃。
千羽神色
采,又铁青、有苍白,充
了难以置信,以及五雷轰顶。
曦月虽一头雾水,随即也渐渐厘清,明白了状况。
他在利用她,气跑眼前这一位…天仙美人。
太美了,不染俗尘的气韵,端庄高洁的灵秀——这是曦月乍见千羽时,唯一的念头。
只是天仙美人发起怒来,什么气韵、什么灵秀,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虚幻不实——
千羽出掌太快,一如以往偷袭勾陈的狠劲。
没有预兆,更不会先打招呼,通常已伤完了人,才动口:
“我不信!你怎可能——喜欢这般平凡的女子…还是个人类?!”千羽泪眼汪汪,好不委屈地颤声道。
委屈个
?!
被她打伤的人才委屈,好不好!
勾陈笑不出来。
他很气,起自己,明明吃过无数次亏,怎还会失了防心?!
竟让千羽有机会——打伤曦月!
那一掌,快、狠、准,迅雷般扫袭而至。
站在他前方的曦月,首当其冲。
虽然勾陈反应极快,要护她安全仍是迟了。
曦月右
挨击,一口鲜血
出,瞬间失去意识,所幸勾陈揽住
际,否则,由云端坠下,绝无生路。
勾陈动怒了,丽颜冰凛,风雨
来的隐忍。
“我就是喜欢她,需要你同意吗?!她是人、是妖,与你何干?!”
“人的寿命太短…”
“你不如多担心自己的寿命,她若有半分差池,我绝不善罢罢休!”
勾陈抱起曦月,无意耽搁,若稍有延宕,她便真要香消玉殒。
这次使用“千里挪移”,未再遇阻碍,直奔狐窝。
虽称“狐窝”,却非兽类巢
,相反地,此处位于山之深,围以飞瀑、奇石,享暖煌照耀,
清风吹拂,明亮,凉爽。
冰玉琉璃瓦,建造宅邸一座,山岚如薄幔,覆上一层秘隐,教人无法瞧清全貌——
然而此刻,再美的景致都入不了勾陈的眼,他只知道抱在怀里的体温,正以惊人之速,褪去生命的暖意。
一脚踢开玉屏,抱她上榻,持续的施术,不敢中断。
“别给我断气!”他低狺。
腾出手去取暗柜药瓶,咬开布栓,倒出一颗吃丹,喂入她口中。
“要死,也别死在我这儿,
脏这里的灵气!”用狠话威吓她。
似乎收到了成效,曦月疼痛轻
,双眉紧锁,仿佛有所回应。
好极了,有反应!他追加:
“没死就留你下来,当丫鬟!当
脔!狠狠折磨——若断气,直接丢你到山里,去喂野兽,连
骨头都不浪费!”
细细的眼
,奋力想挣大,可惜力不从心。
瓣
着,没能发出声音,徒有
形:“…要留下…”
怕他没听清楚,她努力重复着,更试图抬手去揪他的袖。
“要留下,就活着!”他口气严厉,没有商量余地。
“好…”她气虚应诺,随即又厥了过去。
意识消失前,这句“要留下,就活着”,成为她最大信念。
带着一波波刺痛,却忍不住
畔扬笑——
他答应让她留下了呢,真好…
她一定要快快醒来、快快养壮,不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养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