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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坐在审判席,沈佩璇看着四周,发现了那片暗玻璃,玻璃后方就是小房间,小君应该就在里面。

 “好!被害人已经到了对不泙?”看向严士扬,他点头。

 依照惯例,证人出庭应该先确认证人身分,但沈佩璇打算跳过这个程序──既然阿扬已经确认身分,她就不麻烦了。

 “审判长,我们要怎么知道后头房间的人就是汪映君小姐?”

 “那你有什么意见?”

 “起码要确认身分啊!”律师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能否让我与她说说话呢?”

 “妈的,你不要太过分了!”

 “检方。”沈佩璇制止严士扬,看着律师“你想跟她说什么?”

 “为了要确定小房间里的那个人是汪映君小姐,是认识我的当事人,我想请她指出现场谁是唐荣先生。”律师对着那片玻璃说着“请妳告诉我,唐荣先生今天穿着什么颜色的西装外套?”

 “…”唐荣突然转过身,表面上看起来是要让小房间里的人看清楚,但在看清楚穿什么颜色的外套同时,自然也可看见唐荣上的表情,看见他眼里的警告!

 麦克风已经开启,可是却是一片沉默。

 严士扬很心急,他当然注意到唐荣故意转过身──这明显就是要吓人!

 沈佩璇突然说话了“停!被告坐正,不要浪费时间了,等一下开始对质,问话内容说得正不正确,自然可以确定是不是被害人,不需要用这种方式。”

 “可是…”

 “肃静!现在开始进行审理。”

 唐荣被迫坐回原位,严士扬则是松了一口气──幸好小璇帮忙,没让唐荣一开始就把小君吓住。

 “检方对于起诉的立场已经表明,这次开庭是针对被告认为起诉不合法一事,所以由被告开始对质,被告律师,你可以开始了,注意你的言词。”

 律师站起身,一时间还不知走到谁的面前去对质,只好站在位置上,看着审判席上的沈佩璇。“首先,我方要问,房间里的那个人知不知道今天自己是以什么身分而来?”

 现场一片沉默,隐约可以从麦克风里听到小小的声音“我…他们说,我是证人…”

 “他们说,他们是谁?谁跟妳这么说的?”

 “阿扬…不是,是检察官…”

 “检方说妳是证人?所以妳不觉得自己是被害人啰?妳认为自己只是证人?是不是这个意思?”

 “我…”

 “回答我!”

 “抗议,”严士扬怒声吼着“你凶什么?你他妈的凶什么?”

 沈佩璇迅速处理“抗议有理,被告律师注意音量,检方也注意立词。”

 “好!所以妳是不是曾经跟我的当事人唐荣上**?”

 “…是…”

 这个回答让严士扬吓了一跳,连原本在看卷宗的沈佩璇起头来,两人眼神顿时对望。

 小君怎会说“是”?!说是,那是代表她是自愿的吗?

 她说是,她说她曾跟唐荣上**…不是被强暴吗?如果是被强暴,她应该会否认“**”的说法…

 “在哪里发生过?”

 “…”“不能太大声,不然会吓到证人。”律师嘲讽一笑“请妳告诉我,在哪里发生过?”

 “在他家里…”

 “妳曾经在我的当事人家里跟我的当事人上**,然后妳今天以证人的身分来,不是被害人,自然也不是告发人。”看向沈佩璇“审判长,我要问的问题问完了。”

 沈佩璇一阵沉默“所以辩方认为…”

 “辩方还是请求法院针对检方之起诉谕知不受理,因为汪映君小姐既然不觉得自己是被害人,又承认她与我的当事人只是发生了行为,这显见被害人不认为自己遭到强制**!”

 “至于汪小姐受伤一事确有其事,但我方认为那是加工自伤,就算要追诉,也应该由汪小姐提出告诉。”

 严士扬深呼吸,站起身“被害人接受讯问的笔录证明她是受到强制**,身上遭到刻字一事就是凌,审判长…”

 “审判长,那份自白,我方强烈质疑其真实,请庭上排除证据。”律师补充“我方还是一句话,检方起诉不合法。要就应该由被告提出告诉,罪名也不应该是强制**,最多就是伤害罪。”

 唐荣面带笑容,眼前的局势显见检方几乎没有胜算,他志得意,觉得自己律师真是请对

 “就看要不要告嘛!”唐荣说者“小君,妳要告我吗?妳想告,妳就告啊!我没关系的,小君…”

 “…”“妳敢告妳就告啊!”

 麦克风那头传来颤抖的气声,严士扬更是愤怒到几乎要发飙了,可就在他站起来飙脏话前,竟然是沈佩璇先说话了──

 “被告,你刚刚说什么?『妳敢告妳就告』?!你在我的法庭上,当着我的面,这样恫吓被害人?你当我们这三个法官都死了吗?”

 很难得再度看到沈佩璇发飙怒吼,连严士扬都愣住了,可能连坐在小房间里的汪映君也愣住了。

 被告律师深觉不妙,才想站起来缓颊,沈佩璇完全不给他机会──她跟左右的法官换意见,其他两位法官都赞同。

 她收拾卷宗“今天的庭到这里结束,休息十分钟后,我们开羁押庭;被告如此张狂,当庭恫吓被害人,已经有羁押之必要。”

 严士扬精神为之一振,握拳,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感到高兴,老天!小璇终于有动作了。

 相较之下,唐荣脸色都变了,他的律师脸色也变了,只见律师不断的劝诫唐荣,两人头接耳不知在说什么。

 严士扬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只差没喊出个字,才想替小璇加油打气,发现她已和其他法官步出法庭了。

 干得好耶!

 这才是沈佩璇,嘿嘿…

 ※※※※※※

 不过,沈佩璇还是没把人押起来!

 但唐荣也没很好过──在羁押庭中,他的律师费尽舌、好说歹说还是无法说服沈佩璇,让她相信唐荣绝对不会对小君怎么样。

 就连“唐荣如果遭到羁押,唐氏企业股价会下跌”这种话都搬出来了,显见有这种爱放话的被告,确实让律师很难做。

 沈佩璇想了许久,将近三个小时,都在听检方与被告的说法。

 严士扬当然主张将人羁押,主攻火力都放在刚才唐荣那句“妳敢告妳就告”,力陈放这废物出去绝对会对被害人不利…废物两字确实是严士扬当庭使用的词。

 最后沈佩璇裁定“被告唐荣以三仟万元保,并且附条件,只要被告出现在被害人周围一百公尺内,立刻羁押,不需要再开羁押庭。”

 好说歹说,至少换来可以走出法庭,唐荣急忙凑钱,所幸家里有钱,三仟万不算多,但这次走出法庭,脸上可是一点光彩都没有。

 他知道这一失言,当庭恫吓被害人,要再说服法官相信他无罪,相信这只是普通的行为,可就难了。

 汪映君继续接受警方与检方的密切保护,安置在一个唐荣绝对不可能找到的地方,好好休息、恢复健康。

 只是身体的健康容易恢复,心里的伤却很难。

 其实严士扬也有点迷糊了,他不是故意要让自己陷入迷糊,只是小君回来得太突然,她带着的伤回来,让他不自觉得心痛。

 他迷糊,迷糊自己的心到底怎么了。

 学姊问得没错,他是可怜小君?心疼小君?还是爱小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他带着小君出门散心,事实上,他还有很多问题想厘清、想问她──待在地检署的侦查庭,小君不愿意说,她心里有压力,很恐惧,所以她不愿意说。

 在地检署旁边的公园里,小君坐在铁椅上,严士扬站着,高大的身躯一如以往,小君看着他,心里恍如隔世。

 严士扬蹲下身凝视着她──这女孩一如当年,还是那个乖巧温柔的女孩。

 曾经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在他身边,他等啊等,、等啊等,等到他不想再等了,等到他的心都变了,飞向了另一个女孩;可是小君又回来了…“小君,我觉得妳有些事没有告诉我。”

 她一瑟缩,整个人害怕了起来,脑海里彷佛又想起了这些年来的遭遇。

 “这些事牵涉到这个案子,或许也牵涉到…当年妳为什么会离开我…小君,可以老实告诉我吗?”

 她颤抖着身子,咬着下,眼涙瞬间出。

 那恐怖的记忆不断涌出,她觉得自己像是被绑住了…不!包恐怖,她像是被用钉子钉死在地上,血不止、全身赤luo,甚至五马分尸。

 从十多年前离开严士扬的那一刻起,她的悲剧就已经发生了…

 这些年来,她一直逃、一直逃,以为悲剧可以远离她;但没有,悲剧如影随行,那恶魔的身影始终在身侧。“我…”

 “小君,这里不是地检署,告诉我,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恐惧──那个男人的脸又浮上了她的心头,瞬间攫住了她;恶魔──她怎么甩得开?她怎么逃得开?

 严士扬摇摇头,眼眶一“妳知道吗?当年妳离开我的时候,我常常一个人躲在司令台后面边哭边喝酒,我心想,妈的!我有这么差劲吗?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

 “对不起…”她只能说对不起。

 “可是…”努力擦掉泪水“就算分手了,我也不想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妳应该很幸福、很快乐,找一个爱妳的男人在一起,就算不是我也没关系,小璇说过了,喜欢一个人,只要她幸福就好…”

 她捂着嘴,不停哭着。

 “我不要妳变成这样啊!”严士扬低吼着“小君,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年妳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妳要那么害怕那个唐荣?那家伙到底做了什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她用力摇头──不想说,更不敢说!

 恐惧太深、心魔太强,得她不过气来,她不要说,别她…汪映君哭泣着,泪水不断掉落。

 严士扬也很痛苦,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想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又把她成这样。

 他真糟糕…怎么什么事都做不好…

 “别哭,对不起、对不起…”他蹲着身子,拍拍她的背,甚至揽住她的肩安慰她──他不擅长说安慰的话,没说两句就开始骂唐荣,可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安慰。

 动作很亲密,但夜已深,会看到的人应该也不多,可还是有人看到了──正好,那人就是沈佩璇!

 她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没躲起来,不觉得自己需要躲起来,但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现身。

 本来就没什么,本来就什么都不是…

 转过身往回走──原本是下班就要走了,可却看到这个画面,她不能否认自己的心痛,她可以骗得了别人,却不能骗自己,也骗不了自己!

 往回走,走回办公室,上了楼,她往角落走──因为学姊正要离去,别让她发现自己又回来了,不然又会拖住学姊下班。

 等到李嘉蓉走了,沈佩璇这才现身继续往前走,拿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坐到位置上。

 灯也不开,她只是坐着,干涩的眼眨也不眨,看着这一片阒暗的办公室,然后继续动也不动。

 突然,泪水就这样下来…

 画过了脸颊,来到下颚,然后滴落;晶莹的泪一滴又一滴,泪水带不走忧伤,带不走多年的记忆。

 也许,是该放手了。

 十年──她也不敢相信自己会这样爱一个男人十年,这其间,她从没要过他的回报,更不曾索过爱。

 她一直坚信──该是她的,就是她的。

 所以,就还给小君吧!

 还…说什么还?从头到尾都不属于她的东西,说什么还?

 擦掉泪水,她还是那个最自制的沈佩璇,放下手里的包包,打开台灯、打开卷宗,开始转移注意力。

 眨着眼,看着文件,她很专心,心无旁骛,只有那时而掉落的泪水,揭穿了她的伪装。

 爱一个人,就是希望他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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