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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山药(下)
 “住手!”

 脆声喝令,凌空传来。

 绸衣飞舞,长发飘扬,绣鞋在公子身后轻轻的落地。绸衣在夜中散发着光泽,映照娇美的容颜。她连一丝发都没,唯一不同的是语气不再柔和,变得冷若冰霜。“你不能阻止我。”

 公子没有回头,仍注视着

 “任何人与非人都不再能囚她,她的犠牲到此为止。”

 身后的光亮让阴暗的亮了起来,看得更清晰。

 没有眨眼的双目,终于在相隔三年多后,再度看清子的容颜。

 她一如分开的那,柳眉弯弯、衣着雅致,发间的金苏一动也不动,连那簪在发上的花都维持鲜妍,彷佛还能闻见刚采下的芬芳。唯独她的双眸闭着,睡着了一般,等待被唤醒。

 他举步维艰,朝踏入一步、再一步。

 难解的事情出现了。一入,站在最深处的子陡然出现在身边。他伸手去碰,只摸到冰冷光滑;再进一步,子又出现在另一边,伸手去触碰时,同样又冷又滑。

 突然之间,无数的夫人同时出现,包围着公子。

 他凝神一看,终于看清内合时,愤怒的咆哮响起,不但传出,还惊得赶到的信妖后退一步。

 “你做了什么!”

 黑龙直的站着,望了姑娘一眼,没有张口去问,笃定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他一边想着,一边观察四周,没想到封印的范围会这么大,很难想象是有多大的能力,才能设下这么大的封印。

 即使封印已破,残留的力量却还在。

 相比之下,先前困住他百年的七银簪根本微不足道。

 咆哮声如似泣血,在中回。公子失控得无法维持人形,长发化蛇、额上生角,眼窝深陷,长着獠牙的血盆大口里,吐出的声音从唯哮渐渐转为哭声。

 他伸出手去,却无法碰触爱

 是水晶,夫人被封在水晶柱里,他起先用力的刮,但是水晶闻风不动,连痕迹都没留下。只有他的泪滴在水晶柱上,腐蚀出一个个。怕伤害到子,他抹着泪,一步步退开。

 “不要搬动她。”

 令他最恼恨的声音,从外传来,平静的宣布:

 “她已经跟水晶融为一体,要是水晶断折,她也会跟着断裂,非但不能自由,还会即刻死去。”

 公子跳出,双眼冒怒火,爪掌踏步时,震动砚城内外。

 “我要杀了你!”

 姑娘摇头:

 “你尝试过,也失败了。”

 “我会再试几十遍、几百遍、几千遍,让你从里到外都痛苦到无法忍受,哭喊着求我,要为我释放她。”

 她双手一摊,无奈耸肩,随着绸衣的移动,被退的积雪缓慢的爬上赤luo的岩石,堆得如先前那么厚,逐渐缩小范围。

 “我不会那么做的。”

 姑娘耐心的说,看似毫无戒备,其实非常慎重:

 “当年,你会将上一任的牺牲封印在南墙下,是因为感受到那儿有缺损。如今,我把夫人封印在这里,理由相同,是因为雪山病了。”

 “咦?”

 信妖在危机中,还是忍不住口问道:

 “山也会生病?”

 当然,问的时候,它的眼睛还是盯着公子的。

 “对,雪山更是病得不轻。”

 她淡淡说着,纤的指尖伸向的方向:

 “那是雪山的底处,也是病源所在。”

 当初她亲手布置,才能将效用发挥到最大,止住从雪山之巅,一又一的崩碎。

 众人身后传来低沈的男声。

 “所以,夫人就是山的药?”

 雷刚问道。他对雪山地形了如指掌,虽然来的慢了些,却还是追上黑龙等人的脚步,在双方对峙时赶到。

 姑娘回过头,错愕尽显在脸上。感受到震动时,她太过心急,想抢在封印破解前赶到,忘了在离开木府前封住雷刚的行动。

 “你不该来的!”

 她最想保护的人,就是他。

 “你在这里,我就必须来。”

 雷刚没有看她,手中紧握大刀,上前跟她并肩而站。这是属于他的位置,不论面对的是什么,他都不打算退让。

 简单的话语,就是他的真心。

 她脑中飞快的想,要让信妖雷刚离开,却又知道此时此刻不能分散战力,也不容许分心。公子杀不了她,但曾经伤了她,不能等闲视之。

 被众人忌惮的魔物注视着水晶,一声又一声,失魂落魄的反复呢喃:

 “山的药?山的药?你把她当成山的药?”

 冷风渗入呢喃,吹过的每一棵树,都因绝望而枯死。

 “让我再设下封印。”

 姑娘劝着,感受到魔物的抵抗随着意念减弱:

 “退开,我就不伤你。”

 现在不伤,但封印完成后,她的承诺就会作废。

 “不,我不走。”

 巨大的背影延伸阴暗,又踏入水晶中,拥抱镶住夫人的水晶柱。他褪去凶恶的魔物模样,恢复成当初娶她、宠爱她的俊美样貌,用手一遍又遍的抚摸。

 “我留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他轻哄保证,声音温柔,是说情话的口吻。

 “你冷不冷?”他问着,用白袍覆盖水晶柱:

 “别怕,我抱着你,很快就能暖起来。”

 如果水晶能像冰一般融化,该有多好?

 “你听得到吧?”

 他希望是这样的,却又有些怀疑:

 “听得到吗?听得到吗?我好想知道你是不是能听见我现在所说的、跟之后要说的话。我还有好多话,来不及对你说。”

 真挚的深情,低低呼唤,在水晶中回,引起一次次的回音,像是同一句话就说了许多遍。

 那声音、那模样,连信妖都为之动容。

 “姑娘,能不能把公子跟夫人埋在一起?”

 它心软的求情,见到可怕的强大敌人因子而软弱,完全无视他们的存在,别说是攻击,反倒可怜起这对夫了。

 姑娘的回答很果断:

 “不能。”

 封印不能有污,就如同药物里不能滴入毒物。她不会冒险,让药效受到一丁点儿的影响。

 心念一动,她绸衣的袖里垂落各式各样的绣线,在地上织出各种花样,铺遍每一寸岩石,柔软而平整,又厚又舒适,还滑冗她的绣鞋下,小心翼翼的支撑着,把最美的花样保留在她脚下。

 最后,绣线才中,从公子的双脚往上爬,一圈一圏的绕,强制分开公子与水晶柱,圈绕他的身、圈绕他的手、圏绕他的头与脸,将被绕如茧、毫无反抗的公子往外拖去。

 在离开水晶前,绣线圈绕的茧中漏出一句让星儿听见,也会哀伤坠落的低喊:

 “云英——”

 最绝望的声,唤的是夫人的名。

 那名字,只有身为丈夫的公子能呼喊。

 水晶柱中的夫人无声的下泪,连绵十三峰的雪山从内而外的猛烈摇晃,像是底部最脆弱的地方,受到严重的伤害,山巅的积雪崩下一大块,不偏不倚的轰然往铺绣线的地方砸落。

 “糟糕!”

 姑娘低喊一声,脸色乍变:

 “她醒了!”

 那声叫唤,让沈睡中的夫人从长长的梦中醒来。她虽然不能动弹,却也无法忍受丈夫受到折磨。

 她伤心,被她治疗着的雪山也跟着伤心,落下的大量积雪,就代表着整座山的泪。

 微小连接强大、脆弱在坚硬之内,被稍微碰触,就引发连锁效应,最后变成势不可挡的结果。

 黑龙窜到半空中,恢复原本模样,龙身圏绕住大部分的积雪,只让少部分的雪落在姑娘的四周。他低头望见木府的主人、砚城的主人被雷刚护在手臂下,水阵里漾出明显怒意。

 真难得,她竟也有藏不住怒意的时候。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第二波积雪落下,比第一波更多、更猛,从黑龙背上翻滚,执意要砸中目标。信妖不敢退缩,冲上来在黑龙下方延伸再延伸,撑开来承接第二波落雪,因为落雪的势子太强、份量太重,它被砸得痛叫出声,都凹陷下去了,惊险的就要碰着雷刚抬起的手臂。

 它撑得很紧,猜测要是碰着雷刚,会比碰着姑娘死得更惨。

 拜托啊,千万不要再来第三次,不然——

 好的不灵坏的灵,连想想也出事。

 轰隆!

 第三波雪来了。

 万年以来,雪山之巅首度暴在外,形如展开的扇。积雪推挤黑龙,龙爪沿着山上厚厚的雪壁,留下又深又长的刮痕。,信妖被黑龙与落雪再击,只勉强支撑了一下下,就崩溃了。

 在被积雪深埋的前一瞬间,姑娘扬起衣袖,绸衣散落开来,无止尽的铺盖,翻舞如,光泽闪耀得像有百个月亮,把月光都溶在绸衣上。

 原本足以淹没砚城几百尺深的积雪,在触及绸衣的时候,陡然之间消失不见,连半片雪花都没有留下。

 掉落在地面的,只有信妖,以及黑龙的人形。

 当绸衣收卷回去后,地绣线消失,被圈绕如茧的公子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俏容森冷的姑娘。

 “这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没有料到公子会故意示弱,用悲情唤醒夫人。夫人与雪山息息相关,夫人会保护丈夫,雪山从此不受控制,变成敌人。

 “你不会以为同样的招式对我有用吧?”

 公子稍稍一顿,故意想了想:

 “对了,在你中计之前,我们说到哪里?喔,我想起来了,我说要杀你。”

 他笑容变得狰狞,一手探进袖中,极为缓慢的拿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殡铁为柄、金钢做面的斧,斧面上浅刻着古老的文字。

 “还记得这个吧?”

 他把玩着斧,在锐利的边缘吹了一口气,连魔气都被一分为二。

 姑娘娇小的身躯,僵硬得比积雪更硬。她往后挥手,没有回头,声音里藏不住焦急与恐惧,疾声下令:

 “带雷刚走!”这是她最深的恐惧。

 不行,她不能让他知道,还不能——

 为了不让雷刚知道,她宁可独自面对足以致死的可能。

 信妖卷起雷刚,立刻就想逃,却骇然发现这男人的意志居然强烈到可以阻止它的行动,甚至在它的包裹下还能移动,执意要走近姑娘。

 “我要留下!”他大吼。

 “不行!”

 公子挥出手中的斧。

 锋利的边缘在四周划出闪亮的轨迹,把夜劈开一道漏进光。

 “全都留下吧丨”

 凝笑声响起,带着恶气说道:

 “你的神血最先替我找到的,是你五百年前设下的封印,力量已经很薄弱。”

 飞斧游走,离旋转的轨道,在夜中疾飞,切划一道道裂。黑夜即将被毁去,倘若从此只剩白昼、没有夜晚,砚城的人与非人在纯粹的白昼下,都将渐渐毁去,砚城终将被废弃。

 情况危急,但是姑娘已自顾不暇。

 她听见公子的声音。

 “雷刚,当初她就是用这把斧将大妖钉在封印里。”

 他笑声嘹亮,说着最最有趣的事,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你知道那个大妖是谁吗?”

 绸衣飞扬,直击公子,攻势凌厉。

 “闭嘴!”

 不能说!不能说!不能说!

 飞扬的绸衣,飞斧拦截,轻易切割开来,从绸袖的最末端直直劈向她僵冷的脸儿。斧上有着强烈、纯粹的恨,饥渴的要接近她。

 黑龙从未想过,从容淡定到惹人厌恶的姑娘,竟会如此狼狈。

 而公子所言,更让他讶异。

 阵阵剌耳笑声伴随利斧的飞啸,清楚的传进他耳里。身旁的雷刚不聋,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大妖,就是她的丈夫!”

 雷刚气息一窒,抬眼望向姑娘。她退到他身旁,用尽力气将他强行推开,手中绸袖包裹飞斧,吃力得额上冒汗,在危难的时刻只够看他一眼。

 眼里有担忧、有惊慌、还有千言万语。

 他想也不想,举起大刀,朝剧烈蠢动的绸袖砍去,要为她挡下攻击,她却彷佛触火般,迅速离他远去,对他施下不可动弹的咒,为此失去一丝力量,让飞斧有机可趁。

 嘶啦!

 飞斧划开绸衣,布料纷纷落下。

 “不许再说了!”

 她对公子怒喊,气恼上次失手,没能一举消灭这魔物,害得她秘密难保,被挖掘出久远的过去,被最不该听见的雷刚知悉她竭力想隐藏的事。

 俊逸如仙,实则为魔的男人,笑容映在利斧的平面上。

 “你能阻止我吗?”

 不能。

 她必须专心对付利斧。

 嬉的小手中出现一块墨玉,在圏划时铮铮作响,一片片黑鳞出现,当小手收撤时,已出现一块龙鳞之盾,颜色深暗、质地坚硬。

 黑龙张口结舌,蓦地大叫,又惊又怒:

 “喂,快给我住手,不要用我的鳞!”

 该是刀不入的龙鳞之盾暂时挡下利斧。但利斧彷佛自有意识,回避不可摧毁的龙鳞,飞升向上,才又急速下降,飞旋过去切断她的发、她的衣、她的绣鞋,甚至是她的肌肤。

 姑娘扬手再挡,但飞斧近身旁,只有一发之隔,龙鳞之盾无法成形,一片片掉落在地,声似玉石。

 就怕鳞片再被毁损,黑龙咒骂着上前,用力拍击利斧,把攻击转到自己身上,让姑娘有机会换得短暂息。这女人古灵怪,肯定还有暗招。

 倾斜的飞斧,削去姑娘肩上的绣,出粉的肌肤。

 她匆忙翻身,以黑龙为遮掩,利斧却没有停下,直直追击气吁吁的猎物,视黑龙为无物。

 他利爪迭,龙气灌全身,凝神接招。

 但是诡异感愈来愈重,当利斧触及爪尖时,他诧异的发现竟然感受不到敌意。利斧如水般,穿过他的爪、他的身,然后从他背后裂肤而出。

 “该死!”

 他愤怒咆哮,等待剧痛降临,血溅五步——

 没有痛、没有血,甚至没有伤口。

 利斧只追击姑娘,执意与她不共戴天。

 信妖鼓足勇气,不敢在此时示弱,更不让黑龙专美于前,把自己缩小成最硬的砖,咬牙身挡御。

 利斧穿透它,不留痕迹,没有痛楚。

 信妖张开嘴,舌头伸得长长的,低头检视肚子,发现竟完好无缺。不仅是肚子,就连它的每寸纸都没有伤口,甚至是半点疤痕。

 “感受到了吗?”

 公子淡笑着,欣赏她的狼狈,因占尽上风而愉悦不已:

 “这武器上充斥对你的恨意。”

 昔日大妖早被牺牲为无,只剩当的武器还在,灌对姑娘纯粹的恨。

 那怨恨之深,让炼狱都失

 “他妈的,笑什么笑!”

 黑龙咬牙,厌烦那笑声,还有深深的嘲

 “你在看哪里?本龙神大爷还在这里!”

 他就是看不顺眼,拒绝被小觑。

 翻腾的威武巨龙发出震耳的龙啸,长须直立,张口往白衣男子咬去,准备将这家伙咬成末,再吐得远远的,免得再来碍眼,搅得砚城里烦事多多,连累他奔来跑去。

 锐利的龙牙在触及公子时,被魔化的利爪握住。

 弯弯的指甲搔过黑龙嘴里的上颚,陷入软中,能轻易就剌穿,直达龙神之脑。公子终于看向他,神色鄙夷:

 “我对你厌烦了。”

 乌黑的、炙热的恶火在魔爪中燃起,从内而外的冒,烧灼黑龙没有防备之处,痛得他剧烈翻腾,盲目的下一口口积雪,却还灭不尽内燃的火,入口的一切都变成焰灰,堵在咽喉处,不下、吐不出。

 蓦地,红带金的身影飞来。

 见红衣衫未干,为黑龙赶到。她倾下身去,做出此生最放肆的事——她吻上黑龙,从它口中出恶火。

 连黑龙都支撑不住,她仅仅是一条红鲤鱼,更难抵挡恶火摧残。但是即便再疼、再痛,她都吻着他,把恶火入体内。

 “不要丨”

 被恶火灼伤的嗓,喊出愤怒以及莫名的情绪,深浓得不需探究:

 “不要为了我!不准你为我而死——”

 但他嘎的命令无法阻止一切,只能看着她抚着他的脸,出温柔足的微笑。

 红带金的衣衫从最尾端开始焦黑,寸寸化做灰烬掉落,然后是她的双足、她的身躯,红的外表因恶火毁损,不再美貌。她在烈焰中含笑下最后一口烈焰,灰烬撒落如雪。

 他落到地面,拢住灰烬不让风吹散,双眼深处灼痛,却并非是恶火所伤。

 低估公子的代价,让黑龙作梦都想不到。

 他想怒吼、想咆哮、想咬烂世上的一切,只因见红为救他而死。脆弱的她残留下的灰烬里,只剩一枚小小的、红色的鳞。

 几乎就在同时,利斧砍中姑娘。

 不同对黑龙、信妖的毫无影响,重重的劈砍正中膛,伤口出红润的鲜血,犹如花季时,漫山茶花凋零,红遍每个角落。

 她仰着身,痛楚叹。

 利斧还不依不饶,非要致她于死地,在溅血的粉上狠狠的横划,要剌入她的心——

 鲜血洒出更多,开始飘落的雪花都被染红。

 咒力这时才松懈。

 雷刚以最快的速度奔上前来,抓住她的后领,在危急之际将她拖离利斧。他的魂魄疼痛得几乎散裂,彻底痛恨自己,当她受到攻击时,只能一动也不动,无法拚尽一切保护她。

 飞斧再来,他举刀相抵,利斧与大刀击出金色的火花,其势不可挡,将他往后推行,出大片雪花。他的大刀裂开,几断落。

 飞斧势尽,在半空旋转,又再次朝她袭来。雷刚护着她旋身,大脚往雪地上用力一踏,踏出一道窟窿,直抵着雪下灰岩,挥刀再次相抵。

 刀斧相接的同时,大刀又崩了一个口子,碎片迸,击中了他的额头,溅出了血。血珠在空中飞转,弹到斧刃上,他额冒青筋,厉声大喝:“停下!”同时翻转使刀的手腕,将利斧往旁挥开。

 他没有停歇,迅速护着她转身,知道那妖斧必会再次袭来,谁知那妖斧却被他那一挥挡击了出去,落在山壁上发出巨响,然后掉落雪地之中,再无动静。

 信妖赶紧上前,把利斧包裹得紧紧的、严严的,尽量爬行远离,箍这可怕的武器。

 姑娘软软、冷冷的躺卧在雷刚怀中,小手无力垂地。

 到处都是她的血——神的血!

 血溅落在公子身上,也溅落在水晶里,恰巧就在那儿洒得最多。神血自成封印,在水晶外设下更强限制。

 得意的公子即使利用利斧,却也不敌大量神血扑身。他烧灼扭痛,不甘的留下叫唤,从纯白化为漆黑,黑上又是红得耀眼的血渍。

 “云英。”

 他惨叫着,在神血中消融。

 雷刚无暇顾及其他,眼只有姑娘。她的身子好冷,脸色惨白,连肌肤也白到接近透明,像是失去所有血,连生命也随之被失。

 “醒醒、醒醒!”

 他哑声呼唤,恨着自己的无能,只能袖手旁观:

 “不要离开我,听见没有?醒过来,睁看眼睛看我!”

 她不该定住他。

 但是,如果她不定住他,他又能做什么?手上沾了她的血的大刀,能跟利斧对抗吗?

 她不给他这个机会。

 所以,他非得要唤醒她,好好责备一番。

 雷刚摇晃着愈来愈冷的娇躯,贴附着她的脸,执意不肯放弃:

 “公子说了什么,我都不在乎,那全是过去,我要你的现在跟往后。”

 她不能离去,他跟她还过得不够、说得不够、爱得不够。

 “你成过亲,我不在乎。”

 他一字一句,说给她听。

 “你嫁给谁,我不在乎。”

 “你做过什么,我不在乎。”

 他痛彻心肺,摩擦她冰冷的脸,说出心里最深的话:

 “我只在乎你如今在不在乎我。”

 离间无用,他爱她之深,情愿连魂魄都赔上。

 “所以醒过来,亲口告诉我你在乎我,就像我在乎那么多——不,二分之一也好、十分之一也好、百分之一也好。”

 不论多少,都好。

 姑娘动也不动,随着他更深的拥抱,软软的往后倾倒,长发垂散,像要将娇小的她淹没,从此深陷在岩石里,也变成山的药。

 “不许离开,山已经有药。”

 他摩擦着她的手、她的脸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你该治疗的是我,我太爱你,这也是一种重病,对吧?”

 反复呢喃、诉说,她始终没有反应。雪下来愈来愈浓,他的声音愈说愈哑,强壮的双臂抱着她一次次摇晃,晃得很轻很轻,就怕会疼她的伤。

 刷——

 一声轻响,落在雪地上。

 是他买的珊瑚簪,比血更红。

 “簪子,是要送你的。”

 他用颤抖的手拿起珊瑚簪,簪在她的发上:

 “我知道你戴着它会很美,所以才会买下来。醒过来瞧瞧吧,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都要跟我说一声。”

 说到最后,语音微弱,他的脸埋进她的发,让发变得更润。

 蓦地,珊瑚簪泛出光华,润润的红色光晕从发上染开,渗透进惨白的脸、双手、身躯,不但止住伤口的出血,也让她的肌肤重新变得红润,指尖恢复淡淡的粉红。

 “雷刚。”她的声音很小。

 他全身僵住,迟疑的抬起头,近乎胆怯的望向她的脸,多怕这是幻觉。

 但她的双眼是睁开的,还有些白,却噙着一丝浅浅的笑。

 “我没有死。”

 他的情意浸润了她,将她从濒死边缘拉回人世间。

 “你这么吵,我怎么能死?”

 “你伤得太重,我——”

 她抬起手,掩住他的,保证的点点头:

 “没事了。”

 她轻柔的抚摸他糙的脸庞,没有告诉他自己已在濒死之际,听见他每一句话。“带我回木府,让左手香医治,不然伤口就要留疤了,我可不喜欢那样。”

 “好!”

 雷刚二话不说,抱起她离开血淋淋的雪山之下,用最快的速度,往木府的方向飞奔。

 ◎◎◎◎◎◎

 冷寂的雪地,只有一小块地方没有溅到血。

 那是黑龙用身子阻挡,才没有被血沾染,一小的灰烬。

 他没说半句话。

 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说了也没用。

 只余灰烬,还能期望什么?

 她剩下的只有一小片的鳞。

 过了许久,他以指尖小心的沾起那片红鳞,入额上,让红鳞覆盖在原本的黑

 鳞上。这么一来,永远都无法取下——

 他也不想取下。

 萧瑟的风雪来袭,黑龙望着灰烬被吹散,直到完全看不见后才站起身来,转身离开失去她的地方,穿过山林,回到黑龙潭深处。

 从今之后,再也没有红鲤鱼能陪伴他。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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