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四章 拆东墙补西墙
纸老虎没被戳破之前,看起来张牙舞爪,凶恶之极。
汪克凡伸出手指,在它的身上轻轻戳了个小
,纸老虎自己就
气了。
先前的种种谋划算计,此刻都变成了出丑卖乖的笑柄,就连北伐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在楚军的赫赫战功面前也失去了说服力…汪克凡的态度很明显,北伐没问题,但是这个仗该怎么打,要由楚军说了算,大家都凭战功说话,没有战功就没有发言权。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文官们沉痛地意识到,想继续和楚军抢地盘的话,手里的军队还是太少,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抓兵权。
军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想要迅速拥有一支足够兵力的军队,唯一的办法就是招降那些被困在江南三省的清军,只要他们反正归明,听从隆武朝廷的指挥,就抢先占住了苏杭、福建的地盘,汪克凡的态度再强硬,也不至于挑起大规模的内战吧?
杨廷麟、汤来贺和万元吉一晚上没睡,吵一阵子,再商量一阵子,研究一阵子,把清军各部拔拉来拔拉去,但凡有一点被招降的可能,都要派人去联络谈判,这件事本来就在做,但是力度不够,既然汪克凡的态度如此强硬,那就只好甩开一切顾忌,先把军队抓到手再说。
除了李成栋和佟养甲外,熊立
、周亮工包括田雄都进入了名单,在楚军的巨大压力下,在万元吉和汤来贺的劝说下,杨廷麟把士大夫最为珍视的节
丢掉了,同意招降田雄。
商量到最后,几个人又打起了金声桓的主意。最后得出一致结论,金声桓属于可以拉拢的对象,但是他们几个分量不够。只有隆武帝亲自出马,才能收服这个拥兵数万的大军阀。
想要对抗楚军。还有很多具体的细节工作,三个人一直商量到天亮,才把整个计划重新梳理了一遍,是好是坏总算有个可以执行的办法,心里都踏实了许多。
杨廷麟随即向汤万二人告辞,准备前往浙江主持大局,汤来贺劝他留下来再待两天,以防汪克凡还有什么后续手段。却被杨廷麟坚决的拒绝。
“他也就是嘴上叫得凶,一时无暇南下的,我可不愿去参加那个劳什子的纪念碑揭幕式,再受一次腌臜气。”
“那也未必啊,万一他率军南下,先打浙江和福建,我等又如何拦得住他。”万元吉担心地说道:“唉,汪克凡这厮忒也狡诈,到底先打哪里,一句话就能说清的事情。他偏偏故
玄虚的要写什么文章,我看多半是盯上了浙江和福建。”
如果汪克凡愿意先打南京,只要说一句坚决拥护隆武帝的英明决策就行了。他既然郑重其事就此撰文,肯定有不同的打算,不是先打苏杭,就是先打福建,这都是隆武帝和文官集团无法接受的结果。
汤来贺说道:“我也猜不透他的用意,所以才想让兼山公再等两
,以免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杨廷麟摆摆手,好像在赶走一只讨厌的苍蝇:“他就是故
玄虚罢了。宁镇大战后楚军已是强弩之末,一时没有余力南下。汪克凡才以种种手段
人耳目,真要是拖到两三个月后还是这般局面。他就该下手了。我在这里多呆一天,浙江就多一分危险,所以两位不必多言,我今
就离开句容,唉,多尔衮这厮也是古怪,宁镇大战已经过去二十余
,江北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清廷如果派大军来救谭泰,楚军就会被拖住,甚至和清军斗个两败俱伤,文官集团正好趁机抢占浙江和福建。
…
数千里外的北京,清廷上下一片死气沉沉,如丧考妣。
其实真的差不多,济尔哈朗是顺治的堂叔,他会死在江南,事先谁也没有想到。
济尔哈朗的死讯传来后,北京城里
作一团,所有人都在拼命地催促多尔衮,尽快发兵救援被困在宁镇山区里的数万清军,但是清廷处处着火,多尔衮手中无兵可派,只能派遣使者赶往陕西,催促吴三桂南下,吴三桂的回信还没有到,清军被全歼的消息却到了。
多尔衮急怒攻心,立刻就病倒了,连着十来天卧
不起,最近两天才稍有好转,开始处理积
的军国大事。
仗已经打败了,再说什么都没有用,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救援谭泰、和托等清军残部,他们手下杂七杂八加起来,还有一万八旗兵,对屡遭打击的
清非常重要。
派谁去救援江南呢?这是一个拆东墙补西墙的问题。
随着
清的国力不断增强,八旗丁口也迅速增加,每年能够补充几千名新兵,可是前方战事接连失利,补充新兵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损失,八旗兵的数量一直在下降,宁镇会战更是把老本都赔进去了,八旗兵的可战之兵只剩下几万人,一方面要打山西,一方面要保证北京的安全,没有力量去救援江南。
唯一的办法,就是派汉人军队出战。
吴三桂本来是说好的,但是宁镇会战以完败告终,而且败的这么快,让多尔衮产生了一丝担心,不敢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吴三桂身上…多尔衮和吴家父子打了半辈子的交道,对吴三桂的为人非常了解,有一定的能力和实力,却无法和他更大的野心相配,两面三刀更是浸到骨子里的本
,总之是个不可靠的家伙,看到江南的局面不好收拾,看到明军这么凶,说不定会当缩头乌
。
事实也证明了他的担心,就在这两天,陕西方面的消息突然断了,不知道吴三桂在搞什么鬼,多尔衮又向陕西下了几道急旨,但要等消息反馈回来,起码还得三四天的时间…作为一个务实的统治者,多尔衮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吴三桂真的有二心。清廷不但不能和他翻脸,反而要尽力安抚,免得他倒向明军一方。大不了。把陕西这块地盘给他好了,让他在前面顶住西军的孙可望和李定国。也算解决了一个麻烦,清廷还能从西北调回一些精锐部队,比如孟乔芳和李国英。
要想救援江南,其他的绿营兵分量不够,多尔衮拔拉来拔拉去,盯上了孔有德。
孔有德还有一定的实力,而且离江南比较近,给他们
调一些援兵的话。应该可以和楚军一战,不求能战而胜之,只要拉出空档,掩护谭泰、和托突围就行了…
清如今实力大损,暂时没有力量收复江南,只要把谭泰等部救出来就是胜利。
下一步,就让孔有德据守江淮,等到过个三四年,新一代的八旗兵成长起来,
清恢复元气。也解决了北方各省的问题,再对南明发起进攻…到时候,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至于湖北方面。就交给尚可喜好了,如果在武昌顶不住,就直接退回河南,守住义
三关和南
盆地,防止明军进入中原。
总而言之,多尔衮在病
上已经理清了思路,在今后这三四年中,
清第一要采取守势,收缩防线。哪怕丢掉一些地盘也无所谓,第二要推行以汉制汉。八旗兵不能再轻易出战,否则部队继续损失减少。降到安全值以下后,就无法对吴三桂这样汉人军队保持威慑,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姜瓖出现,不用明军北伐,自己就完蛋了。
多尔衮还进行了一些其他的政策调整,以解决兵源不足的问题,比如降低八旗兵的入伍年龄,比如把那些闲散旗人和包衣奴才征募从军,这样子又拼凑出来一万多人的兵员,对几乎团灭的正蓝旗、伤亡惨重的两白旗进行补充,总算保住了八旗兵的基本架构。
这个问题是不能忽视的,济尔哈朗被全歼,正蓝旗的可战之兵都打光了,八旗兵如果变成七旗兵,清廷的威信将
然无存,哪怕
些上不得阵的包衣奴才充数,也得这么将就几年。
这支刚刚组建的部队不能白养着,被多尔衮派去了山西,以求尽快消灭姜瓖,摆
这个巨大的包袱,如果不是山西战事牵制了太多的清军,消耗了太多的人力财力和物力,江南不至于败得这么惨。
整体的战略架构定下来了,多尔衮却不太满意。这个战略计划太保守,太消极,如果放在几年前,他肯定会选择更为积极的战略,比如集中兵力以攻对攻,从湖北对湖南发起猛攻,直接捣毁楚军的老巢,甚至一路打到桂林去,把隆武朝廷一锅端,楚军必然要回头来救,江南清军就能从容解围…但他现在沉疴
身,卧
不起,已经没有那样的锐气,八旗兵主力又被姜瓖拖住了,进攻湖南没有必胜的把握,多尔衮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保守的战略。
救兵如救火,连续几天等不到陕西的消息,多尔衮不敢再耽搁下去,直接给孔有德下了一份急旨,命令他出兵救援江南。在这份旨意中,他反复叮嘱孔有德,这是一场以弱敌强的运动战,以救援谭泰、和托和佟养甲为目的,如果存在实际困难,可以放弃佟养甲,只要把谭泰和和托的八旗主力救出来就行,鉴于苏杭处在浙东沿海,孔有德如果孤军深入危险太大,要及时派人与和托取得联系,双方里应外合,相互呼应,掩护和托向安庆府一带撤退,渡过长江自然
险。
对元气大伤的清廷来说,孔有德的汉人部队也是非常宝贵的资源,不能轻易浪费,多尔衮还指着他守卫江淮,和楚军长期周旋下去。
至于陕西的吴三桂,多尔衮已经不考虑了,别的不说,光这个时间就耽搁不起,等到吴三桂慢
的从西北赶到江南,南京、苏杭很可能已经失守,让吴三桂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守卫江淮,多尔衮睡觉也不踏实。
过了两天,吴三桂的奏折终于送到,声称正在集结兵马,筹集粮草,做出征的准备,同时又向多尔衮报告,李定国、刘文秀的西军最近突然停止攻势,原因不明。
多尔衮立刻想到了洪承畴,想到了朱慈焕。
朱慈焕是千真万确的崇祯皇子,是送给孙可望的一份大礼,为了提高这份礼物的价值,让孙可望能够最大程度的发挥朱慈焕的作用,这件事由洪承畴一手
办,并直接对多尔衮负责,没有告诉吴三桂…西军突然停战,很可能是朱慈焕发挥了作用。
洪承畴还没有送来报告,多尔衮也就无法得知具体的谈判细节,但不管怎么说,孙可望只要接受了这份“礼物”就在南明阵营中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多尔衮知道,洪承畴是个心机很深的人,单论阴谋诡计玩心眼的话,这天下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手里哪怕是一把烂牌,也能打得你眼花缭
,莫名其妙就中了招。
当年洪承畴被俘的时候,一开始就打算投降,但他不愿意把自己卖的太便宜了,装出一副只求速死的模样,口口声声要为大明尽忠,对皇太极骂不绝口,暗中却在观察他的态度。
等到时机差不多了,洪承畴轻轻弹去衣服上的一粒尘埃,向范文程传递了他对美好生活的眷恋,然后就如直钩垂钓的姜子牙,等着皇太极开出价钱,再往后,就是山寨版的三顾茅庐,洪承畴终于找到了他可以为之效忠的真命天子,开始了后半生助纣为孽的汉
生涯。
战败被俘,这把牌实在太烂了,但是洪承畴硬是把这把烂牌打赢了,登上了他的第二个人生高峰。
洪承畴投降
清,对明朝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军心士气大受影响,最高军事机密都被
,甚至把朝鲜的盟友也一起卖了,后来他更是不遗余力,帮助
清一步步占领了中国。
大多数人都是贪生怕死的,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去当烈士,但是反过来助纣为孽,就是最无
的铁杆汉
。
钱谦益也是汉
,为后世所不齿,和洪承畴比起来,却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