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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4章 灞庙岭下立军寨
 望着天空中点点飘落的雪花,柳雷的心情和表情一样,渐渐变得凝重无比。和他并排远眺灞庙岭的,是蓝田县令杜彪。

 杜彪随手接住几片雪花,看着它们一点点在手掌里化开,不时抬头看着阴沉的彤云,转头对柳雷道:

 “柳将军…”

 “叫我军长!”柳雷目不斜视,语气如天气一般寒冷:已经是十二月份,再有两个多月就要开了!此时的金陵城内外,早就张灯结彩准备过新年了吧?

 杜彪可不管柳雷怎么想,他却是丝毫不被柳雷的冷漠所感染,甚至连害怕的意思都没有一丝。

 柳雷皱了一下眉头:如果面前换成那个只有十八岁的睿智少年李煜,他杜彪还敢如此直视吗?肯定不敢!他不是南唐官员,本身就低微了一层;他还不是正经八百的科举出身,而是捐粟,在他这个四十多岁人身上,做到县令已经极限了!

 但是这个杜彪却一点也没有卑微的意思:除了对李丛嘉保持着毕恭毕敬,对其他人则就没有那么好的态度了!对民夫差吏呦五喝六,甚至动手打骂士兵!

 李丛嘉亲自训过他几回,也不见有多大改进!

 “柳将军,有点危险了!”杜彪根本不搭理柳雷的怒瞪,自顾自地说着话“六殿下不知道又去哪儿了?要是他在,我还有点信心,可是你…”“别废话,你要说什么快说,我还要去检查立寨情况…”柳雷早就知道此人恃才傲物,不肯向别人委曲求全,说话如直筒子一般,因此也不和他一般见识,但言语上却充挑衅。

 “这几天是大雪天吧?”

 不用他说,柳雷也判断出今天下午有一场大暴雪,甚至接连几天都是如此。在这一点上,他觉得自己不会逊于这位实务能力极强的县令。

 “柳将军,不要吊以轻心!虽然我杜彪好、贪钱、怕死、又没多少墨水在肚子里,但论起对关中天时地理的了解,包括六殿下和你们,都不行!这种鬼天气,刮起西北风,夹杂鹅大雪,三五米外不见人影,加上风声凄厉,辽人要是偷袭…”

 柳雷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示意他说得有道理,在听他分析:这个杜彪是从李守贞手里花了二百石粮食买来的县官,却被李丛嘉留任——此人有一个最大的优点:眼光极准,人情练达、世事悉通。

 经过商、务过农,走过南、闯过北,甚至还当了几天强盗和一年多的周军,这位杜县令人生经历跌宕起伏,完全可以写成一部传奇小说。正是有了这些超越一般县令的阅历,才让这位杜彪在蓝田县令的位置上整整坐了三年。

 听着杜彪的分析,柳雷的脸色更冷了,几乎要凝成冰。

 他抬头望向西方,在大风狂卷着雪花背后,那座倚在灞河旁边四千多米远的山峰,似乎已经刀出鞘,只待大雪铺天盖地,然后布弓刀。

 柳雷转头看了一眼骑在马上的庞雷:“庞军长,你的想法呢?”

 “抓紧时间安排,别再打什么哑谜…柳雷,我最讨厌你的就是这一点!不要什么都和六殿下学。六殿下不是说过,他文不如柴让赵普,武不如二雷吗?你我的长处在于执行军令不打折扣,不要想着又当将军又当军师…山头上那位耶律休哥,不会给你太长时间犹豫!”

 柳雷脸色变了几下,马上冲进中间的木顶屋子里,一会儿间二十几个军将到来!

 “张绍,带人西出一千米,将林子外侧十米内的树上绑好麻绳,外层高三尺…内层离地三寸即可!明长安,带人将拒马钉尽量掩在雪中,千米之内尽量密集一些…朱同,你带一千人迅速从灞河取水,将拒马车前五百米内洒上水,记住,洒三遍,中间隔一小会儿…”

 听着他安排军务,杜彪变得老老实实,一声不吭,转身走出大帐,盯着沿河立寨的民夫,大声斥骂起来。有些凌乱的各部民夫,渐渐变得有条不紊。

 待到木屋中的人群散去,柳雷大步向外走来,身后的李贵低声道:“柳将军,你应该知道六殿下去了哪儿吧?大战将至,六殿下不在,怕军心不稳啊!”“朱军长,六殿下带两千人应该快回来了!你护送神臂弓的任务已经完成,该去守灞岭寨了!虽然有一万军队,但民夫却是最弱…”

 “哈哈,柳雷,你别岔开话题!我知道他瞒谁都不会瞒你!我打听六殿下行踪,可不是要密的!你想想看,这里离长安城不到二十里,离东大营肖斡营寨不过二十四里,快马一个时辰轻松跑到!万一六殿下遇到辽人…”

 柳雷停下脚步,转头盯着李贵看了半天,见他毫无惧意,才点头道:“你算得上兴唐军高层,应该让你知道!不过这个秘密只有你、我、杜彪三人知道,要是六殿下出了麻烦…你可明白?”

 “说吧!连庞雷都不知道的消息,我真有兴趣听一下!平时我不说话,那是因为六殿下对时局掌控、战斗指挥没有一丝纰漏,可以说在现有条件下他已经做得最好!但是这一次,他不在,你们三个的水平…”

 “六殿下在辽人东大营外埋伏…”

 “什么?李煜他不要命了?”说完这句话,李贵觉得有些失礼,马上又补了一句“就算六殿下自身武功已达化境,但辽人铁骑可是成千上万…万一肖斡真疯了,不管不顾非要对付我们这三万人,他可是首当其冲啊!”在李丛嘉带领两万民夫,一万三千兴唐军赶到灞庙岭下安营之前,军政主官已经充分研究了辽军的各种可能行动方案,被排在最不可能的一种就是辽军帅帐不顾一切击败并活捉李丛嘉,来瓦解长安军心!

 在大家看来,虽然李丛嘉的身份特殊,不容有失,但辽军东大营何尝不是如此——那里有十万辽军人马两个月的粮草,是震慑和控制北面三万贵族军和一万五千汉军的最有利武器!

 万一失守,粮草被烧,七万辽军将不战自灭——想抢粮都没有地方去抢啊!杀了战马步行出河中府倒是条出路,但漫漫长路,随时都会出现周军、兴唐军,甚至土匪都敢抢劫没有马的契丹人!

 到了北汉境内失去战马的他们,也会是不受待见的对象!

 更何况败军之将必然是族灭的后果!

 在这种情况下,肖斡敢冒这个风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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