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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让霜儿送你出宫。”孟离霜为他拉整衣襟,戴上那属于曜意国的顶戴,看着他一身英姿发,此时一种感动莫名地横亘于怀。

 “不必了,我不想与你含泪相送。”他淡然地拿开她的手,却忽略不了由她掌心传来的炽热。

 “我不会哭。”

 “我却不一定。”

 这句话让她的脸上浮起一抹嫣然的笑。

 “真的,不必送我。”他在她的小嘴上印下一吻,再轻轻将她推开,如愿地见到那张清丽的脸蛋窜红了。

 “我会想念你在这里的每一天、每一夜…”那都将成为她的一世珍藏,尽管在他进京之后,她将可能面对他无情的驱逐,然而这一到的幸福都将使她回味无穷。

 “乖乖等我回来。”他话中有话,但她听不出来。

 “我会的。”

 他放开了她,有点儿恼怒她到了这个关头还是不将那件事说出来,冷峻的脸庞更加森然。

 旋过身,他带着着冷意与绝然离开寝宫。

 孟离霜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收回视线,往桑园而去。

 然而她却不晓得,韩真一直尾随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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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带她走,会不会太冒险?”梁父在将梁姬昏之后,扶着她忐忑不安地问道。

 “倘若咱们小心一点,应当不会。”话虽如此,可孟离霜的心头却一直不平静。

 她感觉好像就要有大事发生了。

 “外头的阵仗好壮观,是什么人要远行?”

 “郡王与皇太子一道回曜意国,所以我们动作要快,别蹉跎了,快跟我来吧!”

 孟离霜须着他们往侧门走。那里应该也会有一大群前来相送的人们,从那里出宫再顺利不过。

 她先在前头支开守备的侍卫,而后再对躲在一旁梁姬的爹娘做暗号。

 他们扛着梁姬,谨慎地来到门边,孟离霜板开门闩,迅速将门扉拉开,然后往一旁站去,可是梁姬父母却迟迟不往外走。

 只见他们睁着大眼,瞬也不瞬地瞪着外头。

 “你们怎么了?”他们的反应使她感到疑惑。

 回应她的,却是她以为早该随宸烜而去的男嗓音。

 “不是他们怎么了,而是你该怎么做。”

 顷刻,孟离霜浑身的血顿时冰寒。

 “我不想相信,却教我亲眼所见。”

 路继尧疮疲惫的嗓音凌迟着她。

 再大的震惊也比不上她此时心中的震,她脸色雪白地望向他,赫然发现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竟然陌生得可怕!

 那张毫无温度的漠然脸庞真的是他的吗?

 “你为何要背叛我?”他压抑地问。谁也不能体会他这一刻的揪心之痛,他可以漠视梁姬带给他的羞辱,然而面对她的背弃,他却有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失落。

 “继尧…”她胆怯地唤道,有种生怕要失去他的预感。

 “别喊我!”仿佛保觉刺耳一般,他沉重的喝斥。

 孟离霜无助地看着周边的人,梁姬的父母害怕地蜷缩在一旁,不断发着抖,而路继尧身后的宸烜则爱莫能助地抿着,人们均窃窃私语的指着她。

 她早就有所觉悟,只是这一刻来得未免太早了些。

 她闭上眼,强自抑下如焚的撕心之痛。

 “让他们走吧。”她万般艰难的开口,无视于众人听闻她的话后所逸出的气声“她已经付出了代价,你再留着她也没有用,放了他们,也放过你自己吧!”

 “这些事轮得到你来手吗?”心中的缺口怕是这一辈子也无法补足了,他一扬手“来人,将他们给我拿下。”

 梁家三人被逮,孟离霜一样没能逃过,他眼里的深沉看在她的心头有千刀万割。

 “别这么对她。”宸烜小声地说,不想他将来后悔。

 “把他们押进天牢!”路继尧毫不留情地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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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重,凄冷的风吹来,牢里一个瘦弱的身躯依靠在冰冷的石墙边,身上罩着什么风也挡不住的薄薄草席,频频打着哆嗦,可是她浑身的冷意不只是来自寒风的吹袭,更是来自于她的心中。

 他这回是彻底与她划清了界线,再也不会理会她了。

 他那时的话语好冷…

 真傻,像梁姬那样的人她为何要帮?她大可以关起心门不加理会啊!可是她做不到,她没办法,在她眼前的是一对父母对女儿的爱,是她渴望许久的亲情,她不忍心见他俩失望。

 尤其当她此时腹里已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她更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他不懂吗?她更希望能借由梁姬的消失,使他心底的伤痕彻底地淡去,可她想得太简单了,他非但不放他们走,还下令将他们拘

 他会来看她吗?恐怕这也是奢想吧。

 外头一阵纷,然而孟离霜仍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簌簌地如落叶一般不住颤抖。

 锵地好大一声响起,孟离霜抬起头,发现牢门被打开了,而站在门外的人蒙着脸,由他的身形来看,她知道他不是路继尧。

 “出来!”

 声音好熟悉。

 她看着那个在暗影之下的人,坚决地摇摇头。

 她不能再一次在他的手心底下叛逃,若真这么做,恐怕他的心她再也触摸不着,待在这牢房里,至少她的爱还有一线生机。

 “由不得你不要!”

 她确定这嗓音她必定听过,他是谁?

 梁姬的爹娘此时来到她的牢门外,扯着男子的衣袖说:“他想留就让他留下吧!”

 “不,带着他可有用了,他是我用来替梁姬复仇的最佳利器,我怎么可以放他走呢?”

 “他如今已是阶下囚了,还能成得了什么事?”

 “不,你们不懂,路继尧对他的态度不同,若我抢走了他,路继尧绝对不会坐视不管。过来!”最后一句是冲着孟离霜说的。

 她懂了他的意思,他想以她要胁路继尧,她怎能让他如愿?他说要替梁姬报仇,这个人到底是谁?

 “你们先把梁姬带过来,这个家伙,我会搞定他。”

 两老听着便转身离开,孟离霜瞪着直往她而来的男子,脑中不断搜索关于这男子的记忆,他是谁?声音怎么会这么熟悉?

 “别我动,我对你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不很久了,你最好乖乖的,我不想伤了郡王最爱的这张脸蛋。”他近她,在她的身前蹲下,面巾遮去了他大半的脸庞,教她难以瞧出他的身份。

 “我对郡王早已没有任何影响力了,你何不放过我?”没错,这男人与她说过话,可他是谁?为何要替梁姬出头?

 “哼!别妄自菲薄,我可是知道郡王心底在想什么,他把你关进来不过是要你吃点苦头,过几天他就会亲自接你出去了,你以为郡王会舍得让你老死在这种鬼地方吗?”难怪郡王会对这家伙着,看着这张清秀的脸蛋,面色白净却充了倔强,就连他都忍不住想攀折啊!

 倘若他是个女的就好了,他大可借此凌路继尧的女人。

 “你错了,我的地位不如你们所想。”对了,这双眼,这浓重的厌恶使她想起了一个人。

 “这还要试过才知道!”他嘶声笑着,用力地捏紧她的下颚“告诉你,要不是你是男的,我还真想染指你,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是他!她愤怒地瞪着他,后悔今的举动。

 梁姬的父母是他的同伙,而她却引狼入室,她到底做了什么?

 “梁姬,你等着,我很快就可以替你报仇了。”他狰狞地笑,手一举便往孟离霜的颈项劈下,让她昏了过去。

 之后,几个人影迅速地出了天牢,外头接应的筌公公在看见昏不醒的孟离霜后笑得更是得意了,他低低地哼了声“你也有今天!”

 一伙人循着小径往宫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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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和宫内一片寂然,隐藏着一股一触即发的气息,几个宦侍守在门外,互视对方,明白这样肃杀悍然的氛围,全是因孟离而起。

 高坐杨上的路继尧一张木然的脸,幽深的眸子里是复杂,紧抿的诉说着他的压抑。月上枝头,已是五时时分,可心中那股翻腾就是令他无法入睡,那张清丽的脸蛋无时无刻地侵袭着他的脑门,越教自己不想却越想起她,他到底该怎么办?

 天牢内…冷吗?

 明明是自个儿下令将她拘,他却受不了一再想起她受煎熬的小脸,她是那么地坚强,却又那么脆弱。

 其实,她不是真正坚强,她只是伪装成了习惯,从做乞儿时起她便学会了隐藏,她不会轻易显现出她脆弱的一面,绝不轻言向他人低头,而她的倔强必定也使她吃了不少苦头。

 是梁姬的爹娘使她动了恻隐之心吗?毕竟那是她这辈子如何也求不到的天伦之爱,而他这么做,会不会太残忍?

 莫名的担忧焚烧着他,直到他再也无法坐视不管。

 该死!他要去看看她!

 这时一名伤重的狱吏未经通报便由殿外冲了进来,跌跪在地,惊惶疾呼。“禀郡王,天牢的狱卒们遭人下毒,多人已昏不醒,而梁家三口及孟离也消失无踪,请王定夺!”

 路继尧震慑,二话不说地直往天牢而去。

 见了空的牢房之后,他的心仿佛碎了…

 “郡王,要属下下令缉捕吗?”

 回神过后,他感到心口疼痛得无以复加,原来,她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了。

 他这辈子恐怕再也无法对她置身事外,既然这样,他就要用爱一辈子绑住她,让她再也无处可逃。

 “不用,等他们自己找上门来。”

 梁姬一家逃离就算了,没必要拖着她一起逃,而她心中对他有愧,必然不会愿意离开,这么一想,应该是他们强自带走了她,他们究竟有何企图?

 “彻底清查宫中的出入情况,哪些人来路不明,立即上报,特别留意有权调度城门者,我要—一审查。”

 一旋身,看见宸烜一脸焦急地走来,路继尧扬起眉,端视着他的脸有丝戒备。

 了然于此,宸烜匆匆诉明来意“我听见消息了。”

 他只是想助一臂之力,路继尧却冷冷回绝。

 “毋需劳驾。”

 “我知道是谁,我见过梁姬的父母私下与那人涉,行迹诡异,于是我派人对他调查一番…别以为我要帮助你,我可没那好心。”他恶意地加上后头那一句,刻意使人七窍生烟。

 路边尧脸色更加冷凝,抿紧,压抑地问道:“谁?”

 “一个叫吴坚的男子,司礼部的人,祁县籍,原名梁坚,为了入宫而认吴窕笙为义父,在他手下办事,半个月前搭救吴窕笙出狱,而这次大抵是在吴窕笙的帮助下将人救出宫。我这一番话,你可有头绪了吗?我一样会派我的人去找她,你可别落后了!”

 语毕,宸烜定定地看着他,终于,那张脸不复以往冷然,他在路继尧脸上看出了忧心如焚。不错,他并非对霜儿无动于衷,看来在事件结束后,他可放心地功成身退了。

 吴窕笙,他竟敢串通外贼!

 “立即拘捕吴窕笙九族之人,一个都不许放过!”路继尧沉声下令,深沉的眸底可见一丝嗜血的光芒。

 他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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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

 一盆冷水冷不防地泼向孟离霜,她惊醒了过来,发现颈背疼痛得很,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她想起昨夜的一切。

 “吴坚。”她冷冷地说。

 蒙面人一阵错愕后,索地扯下面巾,扔至一旁,不再遮遮掩掩。

 “没错,正是我,怎么?满意你的臆测成真吗?”他对她狰狞地扯嘴笑着。

 “你究竟有何目的?”她毫不畏怯地瞪着他,真想将这狡诡的人绳之以法,顾不得此时的自己是人家的俎上,仅能任人宰割。

 “我想怎样,这还不清楚吗?”他站开身,让她看清楚后面的梁家二老“莫非你不觉得我与他们有几分像?”

 天!他们脸孔神似,必有血缘关系,她怎么看不出来?还傻傻地将他们引进宫,带给路继尧这么大的危机。

 他是打算以她要胁路继尧吗?她该怎么让他们打消这主意?

 而他,真的会前来吗?

 她绝不能让这结果发生!

 “你真是天真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诡计吗?我老早就向郡王禀明一切了,他决计不可能亲自出马的,还以为我真能成为你手上的筹码啊,哈哈哈…你真的好蠢哪!”她嗤笑着道,不顾自己的下场会如何,只要他们断了这念头,她就算送了这条俞也无妨。

 闻言,吴坚怒不可遏,他用力踹了她一下,孟离霜低喊一声,捂住逸出口的呜泣。

 “别我终结你的小命!要不是知道你说的是不可能的事,我还其想现在就杀了你!”

 他作势又要打她,一旁的梁母赶紧拉住他的手。

 “怎么说他也是无辜的,你就饶了他吧!”

 “阿坚啊!他说的是真的吗?路继尧真的不会来吗?那我们岂不是要功亏一篑了?”梁父等这机会已等了五年,他要替受苦的女儿出一口气!

 “梁伯父、梁伯母,你们快快清醒吧!这么做会害死你们自己的,我想梁姬就是还有意识,她也不会希望你们这么做的。”她苦口婆心地劝着,希望他们能悬崖勒马。

 “不,别听他的,我传信给路继尧了,相信他不会视若无睹,待会儿未时三刻一到,他一定会独自前来。”

 他真的会来吗?他不能来受死啊!

 孟离霜一张脸血尽失,大眼直瞪着前方。

 “时辰就要到了,咱们快去准备,这回我要他翅也难飞!”

 他们在房舍四周摆干柴树枝,吴坚手上拿着铁链将后门缚紧,截断他们的后路。看来他们是打算将她和路继尧活活烧死在埋头,她该怎么办?

 正想着,她望见门外坡底出现一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他好傻,他怎么可以真的来赴敌呢?他可能会因此命在歹啊!

 吴坚也看到了他,他狂妄地笑着,心想,他可以为妹子报仇了,为他疯癫五年的妹子复仇!

 他不时地想起妹子发疯前那美的模样,在祁县,有多少男子为她着啊!而路继尧竟然夺走了她,夺走他早已爱恋不已的妹子,还让她发了疯,他怎么不气,怎么不恨?这一切都是路继尧的错,他要他以命来偿!

 他恋妹的心已成了一种病态。

 就在吴坚往屋外走去的同时,她忍着疼痛也跟着起身,在两老发现她的动作前,她一个扑身将吴坚撞倒,他痛得呻,爬起身便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

 孟离霜眼角看见路继尧不顾一切地向此处奔来,于是她放声大吼“别过来——”

 忽地她用力地捶向吴坚的下颚,他痛得涕泪纵横,拿起一旁的匕首刺入她的背,猩红的血而出。

 她跌跌撞撞,拼了命地往前跑,看见吴坚置于屋侧的驴子,一鼓作气地跃上驴身,随着驴子的奔跑而留下一地红痕。

 只要她走了,路继尧便不会送死。

 存着这样的意念,她抓紧缰绳,忍住背上撕裂的痛,随着驴子越奔越远,她的神智亦趋见昏茫,终于她再也抓不住缰绳而重重掉落溪谷。

 此时,她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继尧,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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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哪!

 路继尧肝胆俱裂地望着眼前这一幕,看着她负伤消逝在他视线可及的范围,那颗原以为就可以见到她而雀跃的心整个被撕扯破碎,为她的痴傻而剧烈疼痛。

 他呼吸困难,眼前一片灰暗,滔天的惶恐束缚了他,悸的心让她几昏过去,一种前所未见的惧怕紧紧绕着他的心。

 他冲向孟离霜消失的溪谷边,那绝望的痛楚在他臆之间轰然炸开,眼底的热烫模糊了视线。

 “该死的,你做什么!”此时宸烜出现,他也看见了那一幕,可他没想到路继尧竟会因此而失了神,竟然想跳下数丈的深谷中。

 他立刻将失去理智的路继尧拉离险境,并派人攀下溪谷进行搜寻。

 “你死了,要谁去救她?”已经坠下一个人了,难道他还想去赶死吗?!

 回神之后,路继尧愤恨不已,他回身,出背后的莫龙剑,出了鞘的剑身做闪,一路挟着惊人气势冲进不远处的小屋,将剑尖指着吴坚。

 “敢伤她,我要你付出代价!”

 “你以为我怕你吗?我等这一刻等很久了。”吴坚愤恨地瞪着他。

 他倏然笑了“我很好奇,你为何死也要为梁姬复仇?她不过是你的妹妹而已,有必要这么爱她吗?”

 他的话戳中吴坚的心中事,他豁出去地大笑“她不只是我的妹子,她更是我的女神,我爱她,所以我要杀了你,替我最爱的妹妹报仇!”

 梁家两老脸色苍白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才发现原来他竟然是这么想的,蓦地他们涕泪纵横,无语问苍天。

 “那好,我这就送你上西天,你们到冥界去恩恩爱爱吧!”话语一落,宝剑俐落地划下,砍断他手中的匕首。

 吴坚惊惶地退到两老身后,将梁父用力地推向直劈而来的刀口,让梁父成了刀下亡魂。

 “不——”梁母凄厉地哭喊。

 剑光闪烁,腥风血雨不断,亲情与人命在此时完全消逝,梁家这几口人命,一个也没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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