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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江南水利
 周毓白亲力亲为地制定了十分详尽的工程。

 到三十年后,这套工程在太湖周边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他在濒临塘浦的圩田四周,筑造坚固的堤防。堤的高矮宽窄,就要视圩的大小、地势和周围水情而定,一般高五尺到二丈,宽数丈。堤上有路,以利通行;堤外植柳,以护堤脚。

 圩周有闸门,以便旱时开闸,引堤外塘浦之水灌田,涝时闭闸,防外水内侵。圩内穿凿纵横排水渠道,形如棋盘;涝则排田水入渠,旱则戽渠水灌田。

 圩内地势最低处,则改造成为池塘以集水。一圩方数里到数十里不等。

 如此施行,圩田对一般水旱有很强的自卫能力,且其经济效益远远高于普通农田。

 江南地区水路太多,纵横错,从古至今朝廷也修建了很塘、渎、泾、浦,就是为了排洪,可饶是如此,江南还是在夏季频发水患。

 “五里一纵浦,七里一横塘”,这里农田破碎,无法连结成片,且常常受天灾侵袭,每年的粮食产量很不稳定。

 傅念君也知道在排洪方面不可能再继续去挖塘洪,官家要他做的也不是这个,周毓白把主意放在农田建设上,一点错都没有。

 傅念君用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桌上比比划划,很简单直观地把周毓白心里关于圩田的建设说了个一清二楚。

 周毓白的视线从她的手指移到她低垂的眼睫上,她低眉顺眼不疾不徐地说着,很专注。

 他眉心突然一跳。

 他总觉得对她有种十分奇怪的感觉。

 毫无由来。

 他闭了闭眼“你的先生是谁?谁教会了你这些?”

 寻常小娘子,哪里会学这种东西,农田水利,她比那些舞文墨的学子们都精通。

 傅念君看了他一眼,很意外在他眼里只看到一片平静。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计划被人戳破,还是说他其实有成竹呢?

 傅念君想到了这件事的结局。

 周毓白当然没有做错,可是有时候人定往往是很难胜天的。

 没有人能够想象到来年江南地区的洪涝会是几十年来最严重的一次,他的圩田建设成了一纸空谈,无论什么,都被大水淹了个透,整个太湖域,成了最严重的灾区。

 朝廷的银粮一波一波发下去,罢免了好几个在职官员,因为民心需要稳定,总要有人出来背锅。

 而周毓白,身为皇子,也无法被治太严重的罪,如此他无疑成了御史台攻讦的最佳对象。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仅仅因为是皇子,就可以随意这样胡来罔顾人命吗?江南一年的收成他担当地起吗?

 他们总有理由。

 傅念君不知道里头有多少人是真正懂得水利的,许多文人从年轻时就没有踏出过书房,他们的锦绣江山都在纸上而已。当然也有懂的人,知道周毓白没有错,可是没有办法,这个时候,即便是官家,他都护不了自己的亲儿子。

 御史们的唾沫可以到官家脸上,可是因为太祖下令“不杀言官”,道理就攥到了他们手里,他们只需要一个结果。

 所以周毓白受到了父亲的斥责,被革了一年的银米,连封王的时间都推后了。

 一直到了几年后,江南地区渐渐缓过神来,圩田继续使用,慢慢地人们才见到这其中的妙处,可是周毓白却已经背负了几年的唾骂。

 所以当傅念君开门见到是周毓白的时候,她很快从善如没有掉头就走,她在心里也告诉自己,或许江南很多人命也能因此逃过一劫了吧。

 之前她想选择周毓琛,他那件差事也有问题,但是海州盐场比江南水患要好,了两三年,说实话她也不一定真的有把握说服周毓琛。

 “你这算什么?”周毓白说着:“你说明年会有大水患就会有吗?你凭什么?”

 傅念君的手指点了点桌子“凭天机。”

 她的样子十分自信,又带了隐隐的骄傲,让周毓白突然无话可说。

 前一刻还在和他大谈江南水利,后一刻就像个小孩子一般毫无根据地说这样的话。

 周毓白说:“那依你看,太湖水利该如何筹措?”

 傅念君道:“很简单。江南最不缺的就是河道,可是近年来,再挖洪塘显然不能够,但是许多唐以前的古河道淤结废弃,这样…”

 她又用白皙的手指蘸取茶水在桌上比划。

 “…把古河道挖通连接,清淤,从这时候开始到来年夏天还有好几个月,且江南的湖水不冻…”

 她的神情很认真。

 周毓白原本不指望她真的说出来解决的方法,可渐渐地却发现她还真不是个假把式。

 “仅仅是这样就能抵挡你那几十年难遇的洪灾?”

 傅念君无视他话中的调侃,只耐心地说下去:“还不够。我翻阅过一些书和县志,唐朝时有个叫人姚峤,他曾经拟订过一个太湖由苎溪向东南排水入杭州湾的方案。这一方案曾付诸实施,却因当时唐朝国势衰颓,工程过大而没有完成。如果继续挖掘的话…”

 三十年后这个方案已经施行,傅念君觉得将它提早三十年也无不可,可以多救一些人的性命。

 其实她也不是个悲天悯人的人,如果不是自己需要一个面对长公主的挡箭牌,她大概也不会主动做这样的事。

 周毓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傅念君知道时辰不早了“如果七郎不相信的话,随便您吧。”

 她已经把该说的都说过了,圩田的方案并不是不施行,而是缓一缓,如今想解决江南明年的水患,他必须先考虑的是河道洪的能力,圩田可以作为后续治理太湖域的措施。

 他可以不相信自己,可如果他连这点胆识都没有的话,这个人在争大位的斗争之中失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那她也不需要这样的挡箭牌。

 傅念君勾勾,起身要走。

 “我说不答应了?”周毓白叫住她,看着她的样子似笑非笑,缓声说:“坐下喝杯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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