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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山寨里的苦命鸳鸯
 顾卿晚被秦御抱着,虽然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但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受到他稳健的步伐,即便是正要往土匪窝里去,心中倒也没多少害怕,反倒有些新奇。

 毕竟土匪窝这种地方,她只在片场看到过。

 见秦御脚步沉稳,虽然蒙着眼睛,可是却像是头顶生了眼眸一眼,竟然脚下并不迟疑,跟着他们完全能感受到四周的道路障碍一般,周五当家脸色便更加沉肃了些,冲旁边的张三石施了个眼色。

 张三石不觉紧了紧拳头,接着摸到了间,他脸上闪过鸷之,刚刚从间摸出两柄菱形的勾刺来,就听秦御幽凉的声音传来,道:“周五爷若是不守信用,便莫怪在下和周五爷鱼死网破。虽然在下到贵地,势单力薄,然则若全力施为,也能让山寨损兵折将,朝廷既然派人来剿匪,这个时候,耗损实力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张三石的眸光一变,周五爷便又冲他施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快将那武器收起来,不再动手。

 周五爷呵呵笑着道:“宋三爷真是好耳力,好警觉,手下的兄弟和宋三爷闹着玩儿呢。”

 言罢周五爷再度引着秦御往山道上走去,只是他显然对秦御防备很深,带着秦御在山道上刻意走了不少弯路,还原地转过几趟,显然是怕秦御辨别方向,记住了进山的路。

 秦御对这些倒没任何表示,往哪儿带就往哪儿走,神情冷漠。

 周五爷对他这般反应倒还满意,却愈发觉得眼前人深不可测。

 他也试着打听了秦御的来历,只可惜秦御只说是因私事经过绿水镇,萍水相逢,不过几便走,没必要多加追究他的来历,不肯透半分。

 这般约莫在山道上绕了有两个时辰,中间还停下来歇息了会,用了些干粮,他们才在傍晚时,兜兜转转的到了山寨。

 进了寨子,脸上的黑布巾方才被取了下来,顾卿晚望去,就见山寨中男女老少小孩都有,瞧着竟和寻常的村落并没什么差别,如今正是埋锅造饭的时候,不少人家的烟囱里都冒着炊烟。

 要说不同,就在于民风彪悍上,家家户户的屋外都摆放着,壮年人也比寻常的村落也多的多。

 见不少人都打量过来,顾卿晚扯了扯秦御,秦御便将她放了下来。

 那边周五爷便道:“前头就是寨子议事的擒虎堂,既然宋三兄弟到了这里,便去见见其他几位当家的,请吧。”

 他说着牵头引路,秦御便拉着顾卿晚跟了上去,也不过是走了约莫一盏茶时候,便见一处修建在高处的明堂,建筑比寻常地方要壮阔一些,前头架起了两架刑具,上头挂着锁人的锁链,旁边摆放着不少刑具。木架子上血迹斑斑,明堂前还有两堆篝火烧着油锅。

 周五爷见秦御的目光落在旁边儿的架子上,便道:“那是行刑用的,咱们虽是土匪,可寨有寨规,有那投敌叛寨的,上刑后直接喂狗。”

 “宋三爷大概不知道,两个月前,咱们便抓了一个官府的细,连刑具都没上了,直接就丢进了这口油锅里,炸的金黄喂了狗,咱们虎山寨的狗最爱吃这油炸细!”周五爷身后的张三石不觉眯眼笑着,指着其中一口油锅吓唬人道。

 顾卿晚顿时便从靠近油锅的那边,挪到了秦御的另一边,秦御搂着她,却冲周五爷道:“不管是做哪一行,从军也好,入匪也罢,都该忠诚于自己的选择,匪有匪道,违背了道义,下油锅是应该的。”

 “哈哈,匪有匪道,说的好!”一声中气十足的男音传来,望去,却有一个生的健硕,脸红光的中年男人从明堂中走了出来。

 他冲秦御拱了拱手,道:“想必这位就是宋三爷吧,果然好气度,好见识!”

 秦御看向那人,松开搂着顾卿晚的手,也拱了拱手,回道:“这位想必是人称铁拳的四当家,尤四爷了,见笑。”

 尤四爷不觉一诧,接着再度哈哈大笑,道:“好眼力!”

 周五爷上前,道:“四哥,二哥他们呢?”

 尤四爷却道:“二哥他们去了大哥的忠义院,大哥那边有点事儿,马上就过来。”

 周五爷面色微微一变,前些时大当家的听闻朝廷剿匪的消息,心中担忧便下山去打听消息,却不小心遭了伏击,虽然捡回一条命,逃回了山寨,可却受了重伤。如今还卧养伤,只是那伤却有些越养越糟的趋势。

 这厢周五爷听众人都去了大当家的院子,便知是大当家的伤势又有不好,脸上闪过些忧,转瞬遮掩了起来,冲秦御和顾卿晚道:“两位先堂中坐。”

 进了明堂,自有丫鬟上了茶,顾卿晚见秦御没动,便也只象征的抿了一下就放下了。

 尤四爷乐呵呵的瞧着,倒也没说什么,不过片刻,便有几个身影不同打扮也略有不同的人从外头进来,顾卿晚随着秦御站起身来,目光有些好奇的落在其中一个穿红衣的唯一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瞧着也就三十模样,生的不算顶好,可身上却有股说不出的味道,骨的风,外加一些豪之气。

 她似察觉到了顾卿晚的目光,双眸便扫了过来,上顾卿晚的视线倒略怔了下,旋即便咯咯笑了起来,道:“哟,这姑娘倒生的水灵,只可惜好好的脸蛋儿,怎么偏用脂粉遮掩了起来呢。”

 说话间便向顾卿晚走了过来,道:“啧啧,让三娘子瞧瞧,这么剔透漂亮的一双眼睛,这出真容来,不定要多勾人呢。”

 她说着竟然伸出一只手来,要去摸顾卿晚的脸,谁知手还没靠近,便觉一股寒意袭来,她匆忙后退两步,迅速收手,饶是如此,一截衣袖还是被削落在地,手腕上挂着的碧玉手镯也咣当一声,碎裂开来,砸在地上,摔成了几段。

 而她甚至都没能看清袭击自己的是什么武器,方才若躲避的稍微慢上一点,这会子她的手便没了!

 白三娘面色微白,盯向秦御,却见他只是将顾卿晚护在了怀里,目光温柔的安抚着她,道:“表妹没事儿吧?”

 顾卿晚被他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头皮发麻,扯了扯角,道:“我没事。”

 白三娘便挑眉一笑,道:“呦,这表哥表妹的可真是情深,让人羡慕呢。就是两位都藏头藏尾的,不肯真面目见人,却是何故啊?”

 听了白三娘的话,旁边穿玄劲装,方才走最前头面色略显清秀的青年男子才看口,道:“原来两位是修饰了妆容的,看来是瞧不起我们虎山寨了。”

 他言罢,双眸便锐利了起来,往秦御的方向走了两步,其身上自有一股气势,随着其站出来,周五爷等人也随在了后头,气氛倒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秦御却神情未变,只目光淡淡扫过几人,道:“爷听闻虎山寨有五个当家的,二当家武艺最高,却年纪最轻,三当家仅居两位当家之后,却是女之辈,想必这两位便是二当家程二爷,和三当家白三娘子了。幸会。”

 在人家的山寨里,又被几位当家同时施了威压,秦御却依旧云淡风轻,举止从容,抬手冲前头的程二爷和白三娘拱了拱手。

 程二爷见他一副万事不怕,底气十足的模样,一时倒没再施,转身往台阶上的太师椅上坐了,他一坐下,白三娘等人便也没再围着秦御二人,也都跟着落了座。

 秦御安抚的拍了拍顾卿晚的手,这才拉着她也入座,端茶呷了一口。

 程二爷便出声道:“不知道宋三爷祖籍何处,到绿水镇所为何事?”

 秦御放下茶盏,却看向了周五爷,道:“在下早便和周五爷说过了,在下和表妹到绿水镇是为些私事,不会呆很久,也无意和虎山寨为敌。如今在下已经带着表妹到了山寨,足以说明一切,二寨主又何必非要审问清楚呢。”

 程二爷冷笑起来,道:“不是虎山寨为难宋三爷,宋三爷如此藏头尾,易容改面的,当此时机,如何让我等放心?若出了事儿,又如何让我们向底下兄弟们代?”

 程二爷言罢,拱手道:“这里只有我们几个当家的,宋三爷又有何可遮掩的?我等可发誓,不管宋三爷是何来历,又是因何事前来绿水镇,宋三爷之事,出你口,入我等之耳,必不会往外传。”

 秦御闻言这才面犹豫之,白三娘却摆着自己染了蔻丹的长指甲,笑着道:“还是宋三爷不肯给我们虎山寨面子,看不起我等,竟连姓名都不肯告知?”

 周五爷却也接口,呵呵笑道:“宋三爷还要和令表妹在此住上几,想必也不希望被山寨的兄弟时刻都盯视着,即便您不觉得不方便,想必令表妹也会受到惊扰。宋三爷将来历说清楚了,咱们岂不是都方便?相处起来也更愉快,您说呢?”

 秦御被几人如此软磨硬泡,才叹了一声,道:“在下祖籍就在据此往东两路程的岳城府,乃是出自岳城宋氏,嫡系长房,家中排行行三。”

 岳城离这里并不远,几人对岳城也有所了解,闻言程二爷率先惊道:“原来是岳城宋氏,既然宋三公子乃望门之后,又怎么会和您这表妹出现在绿水镇,还这般行踪诡秘,改头换面的。”

 秦御又叹了一声,道:“既然已经说了真姓名,爷便也不再多加隐瞒了。爷和表妹其实…其实是各自逃婚出来的。故此,怕被家里人追回去,才不方便透姓名行踪,又在脸上做了些修饰,遮掩行迹。”

 众人闻言不觉一怔,目光不停在秦御和顾卿晚的身上扫视。

 顾卿晚“…”她先前可不知道,秦御还安排了这么一出逃婚的戏码啊。

 她低着头,装娇羞,谁知那边的白三娘却像是听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忽然就笑了起来,起身向顾卿晚走来,道:“原来两位竟还有这么一桩故事,却不知究竟是怎样的,既然是表哥表妹,这两家结亲不是顺理成章,亲上加亲的事情吗?怎就至于闹到了逃婚的地步呢?”

 她说着已到了顾卿晚的近前,拉住了顾卿晚的手,道:“我白三娘也算是练就了一双识人的眼力,这位妹妹瞧着容貌不俗,气质甚佳,又端庄娴熟,举止有度,这样的好姑娘难道宋家还瞧不上?不肯聘为媳?妹妹,你好好和三娘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顾卿晚不觉抬眸为难的看向秦御,却见秦御坐在那里,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望着她长叹了一口气,接着便扭开了头。

 他那样子,竟是剩下的故事都让她来编了?

 顾卿晚“…”“三娘问的是妹妹你,妹妹瞧宋三爷做什么?!妹妹有啥直管说,三娘打一眼就看你投缘的很,若是宋三爷欺负你,着你跟他这么不清不楚的出来,妹妹告诉三娘,三娘替你做这个主!”白三娘不觉明眸转盯着顾卿晚,声音清脆道。

 顾卿晚微咬了下,这才红着眼,抬眸看了眼白三娘,又福了福身,声若蚊蝇,道:“并非如此的,不是表哥他我的。三娘有所不知,我和表哥乃是姨表兄妹,从小一处长大,一早便订了亲的。只是后来姨母她…她病逝了,表哥的继母拿捏表哥的婚事,想要表哥娶她瞧中的吴家女儿为,便…便借着寿宴为名,将我请到了府上,谁知却在寿宴上在我的茶盏中下了药,等我醒来竟然便和一个不认识的公子呆在一起,宋大夫人便质疑我的贞洁,借此退了婚。我被家里送到了家庙,本是要青灯古佛一辈子的,可表哥却从外地回来了,表哥他相信我,只是家中已重新为表哥订了亲,婚期都定下了,姻缘之事,父母之命,表哥没办法,这才带着我离开的。”

 顾卿晚搭搭的说着,言罢,滚下两串珠泪来,望向了秦御。秦御也站起身来,拉住了顾卿晚的手,道:“表妹,我宁负天下人,也必不负你。这个宋三爷,我不做了,咱们再也不回去了便是。左右父亲身边还有三个兄弟尽孝,也不缺我一个。”

 秦御说着,轻轻在顾卿晚的间拧了一下。

 这女人,说的什么青梅竹马又被恶人阻拦,至于退了亲,说着说着竟还真情下泪来。

 他怎么瞧,她都像是变相的在说她和娄闽宁的故事,若不然怎么能说哭就哭的!

 顾卿晚被秦御狠狠捏了下,察觉到秦御眸底的怒火,只觉莫名其妙。难道是她哪里出马脚了?

 不对啊,路上时,秦御明明在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道:“宋氏长房先夫人生育大少爷,二少爷和三少爷,已过世,继夫人去年过的门。宋氏嫡系四房,只长房入仕。”

 她当时听秦御嘀咕这么两句,便记在了心里,方才编故事时,她可是按他给的信息编的,哪里错了?

 这人怎这么难伺候!

 顾卿晚心中腹诽,面上却出感动之来,喜极而泣,道:“有表哥这些话,我便是立时死了也无憾了。”

 两人深情对望着,众人“…”明堂中半响无人言,最后还是白三娘鼻子,道:“真是一对可怜的鸳鸯,妹子能遇到这样情深义重的男人,当真是福气,三娘我怎一辈子也没遇上这么个痴心汉呢。”

 她言罢,和程二爷对了个眼色,程二爷便道:“早年爷也去过岳城,当时正碰上宋三老爷家的长子娶亲,那摆场真是大,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呢。”

 秦御闻言却望过去,诧异道:“二当家的记错了吧,我三堂叔膝下无子,前些时才从四房过继了九堂弟。”

 程二爷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大概是记错了,记错了。”

 他言罢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想必宋三公子和表姑娘也累了,来人,先带两位贵客到客院休息。明再给贵客接风洗尘。”

 秦御拱手,便拉着顾卿晚,跟随丫鬟往外走去。

 他们二人离开,几人才对视两眼,周五爷道:“岳城宋氏长房确实去年刚娶了新夫人,且先夫人膝下有位三公子,听闻从小便送出去习武了,倒是常年不在府中的。和他们方才所说,倒是都吻合。”

 白三娘也道:“两个人面上妆容还真是精致,若非老娘早年在窑子里调教姑娘,对这些脂啊粉啊的熟悉的很,加上两人该是上妆有些时候了,妆容已有些花,不然还真瞧不出来是易容了的。不过瞧两人这气质,倒真像是望族公子和大家闺秀。”

 程二爷沉了下,道:“这么说,他们真不是公门中人?只是一对凑巧到了绿水镇的苦命鸳鸯?”

 尤四爷道:“二哥放心,小弟这就让兄弟去岳城打听消息!”

 程二爷点头,却叹了一声,道:“只是这里到岳城一来一回也得两,再加上打探消息,至少也得等上三。这三若让这两人就此混在寨子里,一个盯不住,出什么事儿来,却是防不胜防。可这人既然是宋氏的子弟,宋氏也算望族,有权有钱,咱们也不好动手,宋氏嫡系子弟死在咱们虎山寨,总是麻烦…若是能想个什么法子,再印证下他们的话便好了…”

 程二爷言罢,白三娘却眸光微闪,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见众人都看了过来,白三娘抿一笑,道:“老娘瞧的真真的,那姑娘还是个没开苞的黄花闺女,若是公门中人,演戏的话,两人便不能真成了好事。他们不是说,是逃婚出来的苦命鸳鸯吗?既如此,咱们便给他们在寨子里办了这婚事!今夜就着他们入房,倒要看看,这他们是真上,还是继续给咱玩虚的!”

 程二爷闻言面色一动,觉得这倒不失一个办法,且他知道白三娘从前在青楼里当过七八年的老鸨,她是不会看走眼的,说那姑娘还是个雏儿,便不会错。

 若这宋三爷和其表妹是在演戏,明房出来,倒要瞧瞧那表妹还是不是个黄花大闺女!

 若两人确实是逃婚的苦命鸳鸯,他们山寨愿意为他们办婚事,那也是看得起他们,还能领上一份人情。

 尤四爷和周五爷对视一眼,也都赞成道:“二哥,就照三娘说的办吧!”

 程二爷点头,一拍扶手,道:“成!准备下,今夜就让他们在这里拜堂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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