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二章 虚惊一场
邸报该怎么办,又该刊载什么样的内容,关系到新君亲政的大事。为此,苏木实在被张太后和皇帝派来通政司做知事,
出这么一份全是吹捧圣君的报来,其实他还是有点心虚的。
即便吴大人在前面吸引了火力,可事情一旦暴
,难保他不会被官们给挖出来。
这个时候,苏木突然醒悟过来。张太后和皇帝其实还是很看重他的,为了保护他苏木,将吴世奇也一道派了过来。
想到这里,苏木也顾不得撞了霉头,大步走进厅堂里。
朝两人一作揖:“属下苏木,见过华左通政,见过吴经历。”
吴世奇和华察都没有理睬苏木,依旧如红了眼睛的公牛一样相互对视,鼻子里发出浓重的呼哧声,显然已经处于爆发边沿。
苏木故做镇定地一笑,直起身来,又给两人的茶杯里续了点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问:“敢问二位大人,这一期的邸报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妥?”
听到他问,华察才狠狠地将刚出的样稿扔在几上:“这一期邸报有一份上元知县的折子,说的是当地有个富户以家的土地抵押,购买三十台织机,以高薪吸引织工。这份折子,不能刊载。”
苏木听到他说的是另外一件事,而不是对自己所编的邸报有什么意见,暗自松了一口气。
从几上拿起样稿,翻到那一页。
其实,这份折子他也有些印象,说的是那个富户见纺织有利可图。将自己名下的土地低
给出去,办了起纺织厂。规模虽然不大,可一年下来,却是种地的十倍之利。
至于他抵押出去的土地,钱庄的人拿了之后,也没有雇人耕种,任由其抛荒。
理由很简单----南京的人工实在太贵。
一般壮劳力,若是去织造厂,或者去漕运上做工。只需两三个月,就抵得上种地一年的收获。
所以,种地的人也不多。大多数人家之所以没有抛荒,不过是自种自吃。
这也是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特有现象,这现象苏木在后世已经看得多了。
这是纯粹的经济行为,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可问题是,那人宗族的其他人见此人生发得厉害,又没有惠及宗族,起了嫉妒之心。就以此人荒废田地,败祖产的理由将他告了,说是要将这些土地都收回公。
土地抛荒上几年,肥力尽去,就算是彻底地荒废了。
这事闹上公堂之后,知县也觉得实在是小题大做。就判那开办纺织厂的富户雇佣农户,将荒废的农田重新耕种起来。
苏木当时之所以将这件事编进邸报倒是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地觉得有趣。实际上,从明朝期开始,资本主义的萌芽已经在江南蓬
发展起来,逐渐影响到社会的各方各面。新的生产生活方式必然对相对而言还很闭
僵化的社会产生一定的影响,想必已经有有识之士已经意识到这一点。
这件案子虽然不大,但却有一定的代表
。涉及到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工农业产品剪刀差、私有财权和宗法社会的矛盾冲突。
苏木也是书生气发作,随手将这份奏折收进本期邸报之。在他看来,这是新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萌发的一个信号,很有标本价值,且收藏一下,给后人留点历史资料。
既然华大人没发现这一期的邸报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苏木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既然他不愿意刊载这篇章,不发就是了。
听他说完话,苏木笑着对华察道:“华左通政可是觉得这事有什么地方不对?”
华察哼了一声:“上元知县作为一个地方官,奖励农桑乃是地方正印官的职责。那个富户弃
经商,必须严办。将他的折子刊载在邸报上,岂不给天下人一个信号,朝廷要鼓励工商?”
苏木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年代的工商业主地位很低。社会上的主
说法是,天下财富有一定之数,商人并不产生财富,属于打击范围。
对朝廷来说,这是一个大是大非的问题,马虎不得。
他忙道:“这一期的邸报是由下官编纂的,既然华左通政这么说,下官就将其撤下来,另外换一篇上去就是。”
华察见苏木这么说,满意地点点头:“好,就这么办吧。”
“怎么可以这样?”吴世奇正端起杯子喝水,闻言重重地往几上一杵,训斥苏木:“苏木,本官以前还以为你是个有节气的读书人,却不想你一味投上司之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身上还有那一点像是读书种子。这篇上元县的折子也没什么问题啊,那富户的农田不是已经雇人耕作了吗?再说,如今的皇粮国税大多以钱
纳,又不一定非要实物?”
华察大怒:“这不就是内阁讨论过的那个《一条鞭法》吗,这个新法先帝在时就说过,表面上看起来好象可以一举解决朝政困窘,其实却有许多漏
和弊端,段不可行。”
听他这么说,苏木吓了一条,这一条鞭法不就是他
出来的吗,只不过知道他苏木是始作俑者的人并不多。
吴老先生反驳:“怎么就有漏
了,本官在地方上任职一载,地方上完税大多直接收取白银和铜钱。至于实物,说实话,实在太麻烦,其还有大量人力物力的消耗,那才是真正的弊端。”
老先生也不是食古不化之人,在地方上做了一年官员之后,已经从一个理想主义者变成了实用主义者。
说到底,吴老先生的政治观念和苏木还有很多地方是一致的。
不过,这个时候的苏木顾不得高兴,他只是觉得老先生实在多事。华察要撤掉这份稿子,让他撤就是了,你节外生枝做什么?
“地方任职一载?”华察突然大声冷笑起来:“本官倒是忘记了,吴大人做过几个月的扬州推官,后来甚至还贵为长芦盐运使司转运使,都成封疆大吏了,好威风,好杀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