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名师
说完话,就把稿子放在苏木面前,神情显得有些局促:“公子的八股做得是好,可乡试不止考时,还有论和策,偏废一桩,就不了。我随父亲读书多年,对各种体都有些认识,就献丑改了改,还请公子不要见笑。”
苏木这下是彻底清醒过来,一说起考试,他自然要抖擞起精神,忙坐了一个请坐的肢势,然后坐在椅子上,捧起章仔细地读起来。
这一读,苏木却有些不服气了。
章是密密麻麻地写着娟秀的蝇头小楷,一样精美得让人头皮发麻。在以前,苏木本以为自己的作业都是经过吴举人之手修改的,只觉得老举人的字写得还真是清丽,却不知道这其实是吴小姐的手笔。
今
一看,才发现这字脂粉气十足,不是出自女子之手才怪。
字虽然好看,可吴小姐今天修改的字句比往日多了十倍不止,可见是用了心的。
正因为这样,苏木这篇章经她一改,已是彻底面目全非,就如同重新写过一样。
按照苏木对这种策的认识,这也就是一篇普通的政论,一切都
离不了后世应用写作的范畴。这篇策不过是国家为了抵御北方游牧民族入侵所采取的非常之法,究其根本不过是鼓励百姓养马。
百姓习惯农耕,改
为牧,至少在刚开始时必然要承担一定的经济风险。因此,苏木就提出,先派出有经验的牧民指导百姓养殖战马,然后采取国家无息贷款的方式扶持牧民。
这篇章苏木写的时候虽然隐约意思到真上了考场未必能够拿到高分,可言之有物,切实可行,他心也不免有些得意。
但吴小姐这么一改,却说了一些什么圣人教化、万民皆景仰圣上和朝廷恩德一类的话,陈腔滥调,枯燥到极点,多看一眼都想打瞌睡。
如还是章吗,完全是颂圣啊!
苏木心大不以为然,本来,在知道自己这一个月的作业都是吴小姐修改之后,他心还是非常佩服的,知道这是一个大才女。可此刻,在一瞬间,心却有些鄙夷:毕竟是一个十**岁的女子,虽然天纵奇才,可局限在家庭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格局毕竟有限,也不过耳耳。政治,说到底,是男人的事。
见苏木如此表情,吴小姐眼睛却是亮了,正
地看着苏木:“公子可是觉得这篇章经我这一改,味同嚼蜡,就如同将一杯美酒倒进水,没得糟蹋了这一口佳酿?”
人家怎么说也是个小姑娘,好男不与女斗,苏木只笑笑:“苏木感念小姐这段日子的教诲,对你的章学问,那是非常佩服的。”
吴小姐继续说道:“没错,看公子这篇章,言之有物,所提出的观点也确实可行,显然是个有见识的。如果将来入仕,名臣不敢说,但一个能员干吏还是当得起的。如今之世,官吏都要由科举出身,皓首穷经,十年寒窗,心思都放在书本上面,对于经济事务,也不放在心上。所以,官员,书呆子居多,但能做事的去是寥寥无己。就这篇章来看,如果朝堂问政,甚至是天子诏对,那是再好不过。可放在科举场上,考官只怕多看一眼都不肯。反到是我修改过的章,却是要的。”
这话让苏木提起精神:“还请教。”但心还是非常不服气。
吴小姐大约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些重,不好意思地将头低了下去,声音缓和下来:“公子你想,科举场上,一场乡试,怎么着也有两千多考生吧!这么多卷子,考官又怎么看得过来。所以,要想打动考官,就得用精美到毫无破绽的字句。科举取试,看的是士子的才,对于政才,却不要紧,将来做了官,自然就能磨练出来。公子这篇章实在是朴实厚重,读起来很是枯燥,尤其是其的论点,得大费心思推敲得失。两千多张卷子,考官大多一眼就晃过去了,又怎么可能在一份卷子上花费时辰和精神?”
“原来如此…”苏木倒
了一口冷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写这篇策问时感觉到的不妥从何而来。
这时代的科举考试,说到底考的是一个读书人的综合素质:字写得如何、理是否通顺、对应试的格式是否确实掌握,国学素养如何。至于将来是否能做一个合格的官员,考官才管不着呢!
科举,不过是定一个规矩,让大家在这个规矩里面公平竞争。
公平,才是第一要务,其他都要先放在一边。
看来,我以前真的是想错了,总想在这种政论显示出自己的才干,可结果却与科举的核心本质背道而驰了。
…
见苏木变
,吴小姐知道自己的话他已经留了意,心有些高兴:“早年我也曾经请教过家父这策该怎么写,家父说:首在立论。意立起来,纲举目张。”
苏木低声道:“还请教如何立意。”
吴小姐轻轻道:“士人读的都是圣贤书,考的又是圣人典籍,自然要在这上面去寻。比如这篇马政论,出题的人未必是要你拿出一个确实可行的方案,只不过是想检验考生对儒家经典的熟悉程度。马政,其实就是说如何抵御北方游民民族南下,这是核心。那么如何抵御呢,圣人首重教化。不是有‘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的说法,孔子也说过‘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吗?那么,为什么夷狄入华夏则华夏呢?这就是教化,只需扣着这一点写,不出大的毛病,章就算是过了。所以,无论考官出什么题目,公子就照这种法子作就是了。”
苏木瞠目结舌,好好一个马政策,绕了半天,居然绕到教化和华夷大防上面,这事…怎么总有些魔幻的感觉了。
可这就科举的考试特点啊,特别是这种论,根本就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可考试,必须要有一个判分标准,这样才能做到公平公正,这个标准就是圣人之言。
很无奈,却很简单。
如果今
吴小姐不将这事说透,自己真上考场随着
子写,死都不知道该如何死。
一瞬间,苏木心起了一个念头:这个吴小姐和韶泰一样,都是考试机器,都是才华出众的名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