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很快的,柳毅身上的大布袋装
了,但其实并没多重,徐轻盈的小布袋也个个装得鼓鼓的。
“差不多了,盈儿。”药草是采不完的,留着再长长,下一回他们再路过时还有得采。
“等一下,我再摘几朵雪莲。”这可是兜兜最爱吃的。
月牙形的弯谷中,出现一座泪滴状的湖泊,半结冰的湖面上竟然长
翠绿的莲叶,一朵朵洁白似雪的莲花,袅袅婷婷的开在莲叶当中,晶莹剔透得彷佛见光就化。
“小心点,别靠得太近,跌下去会冻伤…”来不及阻止的柳毅只能干着急,紧盯着立于湖畔的那抹身影,丝毫不敢移开。
现下的湖水其实还冷得很,湖里面还浮着尚未完全融化的碎冰,看着是水,但比冰更冻人,一旦掉下去,十之八九会伤及心肺,重则会长期卧
,虚弱得起不了。
“摘花我是老手,你别大呼小叫的
我心神,要是摘不到雪莲我唯你是问…”话音方落,徐轻盈的一脚踩到“青苔,人往前滑了一下,半只鞋子陷入泥坑里,湖水淹过脚面。
好冰!
“盈儿!”他狠狠倒
一口气,冲上前去紧紧拉住她。
这小丫头,不把他吓出病来她不甘心是吧!
“我…没事。”吓了一跳而已。
她没事,他有事,被她吓得少了十年寿命。“我拉着你,往后退一点,少摘点,不要贪心。”
望着他紧握着自己的大手,徐轻盈再次感觉心口有点
。“就三朵,不贪多,你拉紧点,别放手。”
“不会放手的。”永远也不放,柳毅在心里对自己说着。
成千上百的雪莲
风摇曳,一片雪白衬着青绿,波光粼粼
漾,银白色光芒放
而出,形成引人入胜的好景致。
三朵雪莲得来不易,她香汗淋漓的吁了一口气,抬腕要擦拭额上细汗,但有只手比她更快的用素白的帕子轻拭她
头汗水,动作轻柔得让不识情的她都有些怦然心动。
“别以为自己是大夫就不会风
入身,身子是自己的,要自个儿顾好,不要老让我盯着。”关心则
的柳毅忍不住念了她两句。
“有你在嘛,有事也会变无事。”徐轻盈娇嗔着,不自觉依赖着他,只要有他在身边,她什么都不用烦心。
“少跟我说这种好听话,我可不是你爹,只会宠着你。好了,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其实她的话他很受用,嘴角都不自觉扬高了,但他还是装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必须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
,省得下次没他看着,她真闹出什么意外来。
柳毅放下大布袋,先把她手里几个小布袋放了进去,只让她拿着几个,接着背起大布袋,再牵起她纤白的小手,两人一同走过及
高的长草,回到兜兜休息的树下。
徐轻盈马上拿出一株雪莲喂给兜兜吃,它边吃边
快的仰颈嘶鸣。
待兜兜吃
后,他们便启程下山了。
下山轻松多了,只是精力旺盛的兜兜冲得有点快,好几回差点煞不住蹄子而撞树,让马背上的两个人不得不时时留心,想着一有状况就跳马,不过两人还是觑着了安全的空档,欣赏这山苍水绿,天际蔚蓝的美景。
只不过在这渺无人烟的深山里,除了偶尔才来一趟的山樵猎户外,平常很少有人会上山走动,可是徐轻盈看着前方,突然惊呼一声“咦!地上那一团是什么?”灰灰的,像人又像一块破布。
柳毅看了一眼,语气中不含半丝关心。“死人。”
“人死了?”她感觉不到死气。
“不死也剩下半条命了。”想必是活不久了。
“我们下去看看。”徐轻盈心血来
,出来放风后,她此时的心情相当愉悦,浑身的筋骨都舒展开了。
柳毅有些讶异。“你不是不医治人?”
“看看又不一定要救,我只是看他死了没,听听他有什么遗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当做一次善事,况且人之将死,说不定有好东西传世。
“你爱凑热闹的毛病怎么老是改不了,死人有什么好看的。”说是这么说,他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先下了马,再把她抱下来。
“人还没死呢!”徐轻盈用脚勾了一下,原本面朝下趴在地上的人被她翻身向上,赫然是一名
脸污垢的老乞丐。
他一身破旧,脚下是一双磨薄的草鞋,披头散发,不修边幅,手边还搁着一
赶狗的竹杖,面容脏污得辨别不出模样,厚
的手掌宽大,手指和指
都是陈年污垢。
“你要救?”看她一脸兴奋,不知又想到什么好玩事。
“不确定…”她诊着脉,两眼透着兴味,救与不救就在她一念之间,她主宰了这个人的性命。“咦!他中毒了?”
“中毒?”是吃了毒菇还是毒草?
“奇毒…”没她出手就真没救了。
“很严重?”
“人都快死了,你说严不严重?”命悬一线,只剩下一口气了,不晓得为什么拖着不断气。
“你想救。”以柳毅对她的了解,八九不离十。
徐轻盈死不认的强拗“我是怕他死了之后尸体烂在荒郊野外,哪天我再上山被他一堆白骨惊着了可不好。”
她不喜欢救人,但死人
晦气的,糟蹋这一片好山好水,
后这药草沾上了死人味可不太好,万一被死不瞑目的幽魂
上了更麻烦,还要请道士来烧符、驱魔捉妖。
“你喔,口是心非,要救就赶紧救,否则赶不上和高叔约定的时辰。”高叔他老人家为他
心的事太多了,连终身大事都耽误了,他一直深感对不起忠肝义胆的高叔。
“别催,很快,一眨眼功夫就好。”说完,徐轻盈从怀中取出巴掌大、寸厚的针盒,盒盖一打开,四、五十
长短
细不一的银针整齐的排成上下两层,盒盖内也有一排银针,一共三层。
她分别取出六寸和三寸的银针各六
,往老乞丐的天灵盖四周
下,手法之快,教人眼花
,真是一眨眼功夫,十二
银针颤巍巍的
入,这是连她爹也办不到的绝技。
“阿毅,把他的嘴撬开,将这颗药给他喂下。”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紫
小瓷瓶,倒出一粒粉橘
药丸,约小指指甲片大小,递给了他。
柳毅接过药丸后,蹲下身要扳开老乞丐的嘴,偏偏他老人家牙咬得死紧,好像不肯吐出最后一口气,他费了好大的气力才顺利撬开他的嘴,用水袋里的水喂他服下。
一个呼吸间,老乞丐脸上黑气渐渐淡去。
徐轻盈利落的
出银针,仔细擦拭干净后收妥。
“你不是不喜欢救人,不怕又救到一个恩将仇报的?”
两人同时想到忒不要脸的田月荷,救了她反而不知感恩图报,借机
上她看中的男人。
不过此时的田月荷正
天喜地的绣嫁妆,准备风风光光的十里红妆嫁入柳家,浑然不知这门婚事已被林文娘偷龙转凤,她要嫁的人不是才高八斗的俊儿郎,而是赌
坚强的朱承敬。
“呿!他都昏
不醒了,哪还记得恩人的模样,我们别逗留了,高叔还在阮家寨等我们呢!”去晚了又要被念了。
两人一马快速朝目的地前进,蹄声渐远,头也不回的柳毅和徐轻盈没发现老乞丐的眼皮动了一下,弯曲的手指微微伸直,干裂的嘴
发出一声叹息。
“老怪物,你死了没,死了就回我一声!”一名和老乞丐年纪差不多的老者,站在躺平的“尸体”旁,举脚踢了两下。
此人穿着长及足尖的衣袍,整身黑,但面容白得没有一点血
,比死人更像死人。
“我、我死了还能回…回你话…”老乞丐有气无力的回道,想翻身又觉得全身
力。
“是回光返照。”黑衣老者又踢了他一脚,确定他还没死透,死气沉沉的脸蒙上一层黑气。
“你死…我还没死呢!少…诅咒老子,黄泉路上…我等你同行!”老乞丐气呼呼的低吼,接着呕了一口,吐出腥臭黑血。
“咦!真是奇了,有人解了你的奇毒。”黑衣老者以为老怪物死定了,看在相识一场的分上,赶着来送终。
老乞丐撇了撇嘴,吃力的坐起身,以脏污的手背擦去嘴边的污血。“老子服了,老子自己炼的毒自己都解不了,一个小姑娘家居然本事这么大,一下子就解了老子的毒…”吐了口血,他觉得浑身气血都慢慢畅通了。
“等等,你说是一个小姑娘救了你?”他是不是中毒太深神智不清了,在他们这一辈的高手中,还不见得有人能解得了毒医古怪的毒,更何况是他口中听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我这耳力灵敏得很,从未出错,虽然没看到人,可是一听声音就是十五、六岁的丫头,脆生生的软音真好听。”就是心有点狠,对老人家不恭不敬,不过颇合他胃口。
毒医虽有个医字,但他的原则是不救人,就算对方快死了,他也会视若无睹的走过,绝不施以援手。
救人有什么用,救条狗还会感恩的摇摇尾巴,可人的心眼太多了,总是不知感激,为了一些小利益就把救命恩人给卖了,甚至还反过来责怪救人的人不该多事。
古怪年轻时就栽在这种小人手中,当年他涉世未深,以为悬壶济世是好事,倾其全力救助有需要的人,可是他的好心被人利用了,那人拿了他的祖传药方卖给另一间药铺。
他的老父因此气死了,
子也因铺子经营不善而离开,另嫁他人,一双儿女因他疏于照顾而被狼叼走了,尸骨无存。
经过这一连串的打击,心灰意冷的他不再医人,改为玩毒,以各式各样的毒药自娱,甚至也给自己下毒,好看毒发后的情形,因此江湖人士给了他一个“老怪物”的封号。
不过他这次中的毒不是自己下的,在中毒时他的神智还是清楚的,明明白白感受到身体外的一切动静,他试图运气
毒,但毒越
运行越快,差点把他一条老命给搞没了。
在生死
关之际,他听到脚步声,是两个人,接着是令他气炸的对话,等到又苦又涩的药丸子滑入喉头,他才发现这真是个好东西,气顺了,
口也不
疼了,那口气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