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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钓到大客户
 傅子杉拉着凌馥双往城门口走去。

 她不解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迟迟等不到他的响应,她这才意会过来,暗骂自己一声白痴,主子要贴身奴婢做什么,她只能乖乖照办,问这么多也是白搭,唉,她突然有股淡淡的哀伤,她的人权、尊严与骄傲,在成为贴身丫鬟的那一刻开始就被糟蹋殆尽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他的不理会,是因为他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他明明领了皇差要前往北方,昨儿个彻夜与五哥长谈后,定下辰时三刻出发,酉时可以到达鲤鱼镇,在那里与吴将军集合,却在出发时心念一动,非要到庄子走一趟不可。

 于是他带上阿乔,快马加鞭的赶到庄子,没想到竟看到这丫头居然到市集做生意,她在外抛头面就罢了,遇见地痞氓她非但不躲,还与人家杠上,她难道不懂危险两个字怎么写吗?要是他不出现,她怎么办?

 他已经肚子气了,怎料她就是有办法惹得他更生气,只因她把围观百姓当成仗义者,却视他为旁观者?!

 可是说也奇怪,他的熊熊怒火在吃下她送上来的茶叶蛋时,立刻消弭。

 御膳房有最顶尖的厨子、最好的食材,什么好东西他没吃过,但是她做出来的茶叶蛋,却有一种让他感动的滋味。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触,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坚持到庄子来一样。

 他是喜欢她,他是把她当自己的所有物,但犯不着这么上心吧,竟让他搁下正事只为了见她一面。

 走到城门口,凌馥双突然停下脚步。

 傅子杉转过身问道:“怎么了?”

 她指指马车“我家的马车在那里。”

 “你家的马车?”

 他有些意外,当铺给的银子应该不够她买马车,更别说她还买了不少农具,银子势必所剩不多。

 没错,他派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定时向他汇报,因为他想知道,从小姐变成奴婢后,她会怎么做,而且他必须确定她没有足够的银子可以赎身,何况…他看看自己“正常”的手,多难得、多惊奇啊,他怎么舍得放她自由?

 自由这东西,他不想给,她就永远攒不足赎身银。

 想到这里,傅子杉又乐了,暗地里打她的行为是很幼稚,但面对她时的幼稚,却让他足了所有的不足。

 “借的,一天五十文。”凌馥双灵机一动,又道:“爷,我看许多庄子的管事都有马车,怎地我没有?”

 管事,算得上地方经理吧,就算不配房,也得配辆车才合理啊。

 望着她贪婪的模样儿,他忍不住笑开。“知道了,回头让乔丰给添上。”

 她有些讶异的瞅着他,他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既然如此,她应该可以再要求多一点…吧?“爷,那马匹可不可挑年轻点的啊,今儿个咱们到镇上,休息了两次呢。”

 傅子杉觉得自己被看轻了,横眼一瞪。“爷会省这点钱?”

 “那…马车的样式我可不可以自己设计,让乔总管照样儿打造?”

 他猜不透她的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不过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他等着看就行,于是他点点头道:“可以。”

 凌馥双的惊讶又多了几分,他今天是吃了什么药,变身成大好人了吗?难怪越看越帅,对啊,鼻子好、眼神好人,五官真惑,如果、如果…

 她那谄媚的模样还真碍眼,傅子杉深口气,嗓音一沉“有话快说。”

 “爷,今天心情很好?”

 “还可以。”

 “爷,今天很好说话?”

 “所以?”

 “爷会不会善心大发,突然想起,小丫头我曾经是您的救命恩人,顺手就…”

 “就?”

 “就把卖身契还给我?”

 傅子杉毫不客气的大翻白眼,完全不犹豫的回道:“并不会。”

 凌馥双气闷的鼓起腮帮子,她怎么这么笨,因为这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他当成大善人,哼,她要把刚刚对他的称赞全都收回来!

 见她闷声不吭,他问道:“还有别的事?”

 “有,爷可不可赏点银子给小奴婢?可不可以多买几亩田给小奴婢耕?可不可在镇上买个铺子,给小奴婢做买卖?可不可…”

 咚!暗子杉轻弹了下她的额头,瞪着她道:“敲竹杠啊?”

 “不就是饿怕了吗?”

 “放心,有爷呢,饿不着你。”他会不知道她现在的日子过得有多美?

 凌馥双还来不及回话,突然间感觉到部受力,根本还没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发现自己已经上了马背,她从来不晓得马背离地面这么高,吓得她放声尖叫,双手死命抱住马脖子。

 她的尖叫声引来不少路人侧目,也让傅子杉觉得丢脸,但是看她闭紧双眼、一副快吓死的模样,他又感到心情大好。

 呵,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可爱?

 说不出口的满意,说不出口的开心,他跃身上马,随即一个坏念头升起,他抓起她,让她从正做变成侧坐,连马脖子都抱不了。

 “你在干什么啦!我没坐过这么不文明的交通工具,你放我下来啦!”凌馥双吓得大呼小叫。

 坐马车已经害她差点去了半条命,现在坐在这么高的马背上,她还能毫发无伤的返回地面吗?谁来救救她啊!

 不文明?交通工具?锐利的眉眼微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傅子杉更确定了一件事。

 他抓住她的手臂,让她抱住自己。

 凌馥双别无选择,为了保命,只好牢牢圈抱住他的

 无预期地,淡淡的竹叶香传进她鼻息间,不是薄荷、不是熏衣草,但她躁动的神经安定下来了。

 他的口像一堵墙,安安定定地立在那里,不必说话,她就得到很多很多的安全感。

 这是很怪异并且缺乏逻辑的事情,但是在他身上,成立。

 略略放松不安的神经,她抬起头,望着他的下巴。

 他才多大啊,十九还是二十?这年龄的孩子为什么可以像万里长城似的存在?为什么能带给人那么大的安全感?

 感觉到她放松身子,傅子杉满意的微勾起嘴角,策马向前。

 不是奔驰,而是缓行,即使他心底明白,恐怕要等到子时才到得了鲤鱼镇,不过他不在乎。

 “爷要离京一段日子。”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她又不是他的谁,他何必向她代行踪,但不知为何,这么做让他觉得心头,好像她会等待他回家似的。

 “喔。”凌馥双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件事,但还是点了点头。

 感觉到她的头在口蹭了两下,让傅子杉的心更加充实,涨出的幸福感。

 “回来后,我会到庄子住一段时。”

 “喔。”

 “我还要吃刚才那个蛋。”

 “你喜欢?”

 “嗯。”“家里还有几个,你要不要带在路上吃?”

 带在路上吃?这算不算是打理行囊?有个女人替他打理行囊,那股子甜甜的感觉再度漫上,他喜欢这种感觉,而且是越来越喜欢。“好。对了,那个还有吗?”

 “那要趁热才好吃,带上路油腻腻的反而不好。”

 “知道了。你以后还要到市集卖东西吗?”

 “当然!”凌馥双倏地抬起头,双眼直盯他瞧。

 他要是敢摆出大爷姿态,不允她做生意,她回去立刻在茶叶蛋里下砒礵,让自己变成无主奴婢。

 低下头,对上她圆瞠的双眼,那态度、那表情、那固执坚持的模样,让傅子杉不忍心强迫她乖乖待在家里。

 “既然你要做生意,后难免还是会遇到有人来找碴的意外,我会让霍平过来守着院子,往后出门做生意时,带着他一道儿。”

 闻言,凌馥双这才收拢了炸开的,原来他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啊,突然间,她对他的印象又好上两分,也许他不是太坏的男人。

 随即她念头一转,两眼发亮的问道:“霍平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吗?”

 傅子杉但笑不语。

 凌馥双好奇的又问:“他会武功吗?会飞檐走壁,练得一手小李飞刀,或是练过葵花宝典、九真经?”

 在听见她说九真经时,他的目光一凛,却没开口。

 她问了这么多问题,他却一个也没回答,她难掩失望的低声道:“原来那个叫霍平的什么都不会啊,好吧,就当多个苦力,让他和张叔学犁田吧。”

 这下子傅子杉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放心,以霍平的能耐,足以摆平那些地痞氓。”

 这时,在远方的霍平眼皮猛地跳了好几下,不过如果他知道爷对他的评语只是足以摆平地痞氓,大概会想直接去撞墙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凌馥双又说了不少没营养的话。

 喜欢听的,傅子杉会应个两声;不乐意听到的,他就保持沉默。

 她不知道他对自己有什么想法,但她知道,虽然贴身奴婢这个身分还是严重伤害了她的自尊心,可对他的感觉,已经比好一点又多了一点。

 喜鹊登梅的落花罩将这间小花厅分成前后两处,前面临窗放了一张贵妃椅,旁边是角门,角门旁边则是多宝格,落花罩旁边是青色呢绒帷帐,帷帐中间有一座绣着雉牡丹的绡纱屏风,透过屏风的留白处,隐隐可见后面靠墙的一张八仙椅,一抹红色身影正坐在椅子上。

 一张百两银票平放在地上,赵三也跪在地上,额头都磕出了红印子。当初拍脯保证会成的事儿,谁也没想到会杀出个程咬金。

 “三小姐,实非奴才不用心,那人武功高强,我不过会几个招式,怎么惹得起武林人物?”他哭丧着脸,当初就不该贪这点小钱为三小姐做这种事。

 透过屏风看着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绕的赵三,苏红樱的神情越发冷冽。

 不过是砸个摊子,让那个丫头吃点苦头,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更教她恼火的是,梓儿看得清清楚楚,替凌馥双解围的,是六爷!

 想到这里,苏红樱额头青筋微,抚着青瓷小瓶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气。

 他不是对女人不上心吗,为什么独独对一个丫头特殊?是当真喜欢上了,还是仅仅觉得新鲜有趣?

 两人的身分摆在那里,凌馥双顶多就是个暖侍婢,他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既然如此,她何必为这种小事在意?对,她不需要在意。

 想通了之后,她又看向赵三,这等无用之辈还留着做什么,也只能试药了,她也想知道,这药是不是像传闻中那么好。

 苏红樱打开杯盖,将瓷瓶里的药粉往茶盏里倒出一点儿,轻晃两下,待药粉尽融于茶水之中后,再端起茶盏,凑到鼻前细细嗅闻,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儿,接着她朝梓儿招招手,待梓儿走近后,她附耳向梓儿代了几句话。

 梓儿点点头,端了茶盏,走到屏风的另一头,对赵三道:“小姐说赵管事这差事儿办得好。”

 赵三喜出望外,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小姐与凌馥双那个小丫头不过是一面之缘,争执个几句,说穿了也没什么大仇恨,只不过撞上小姐心情不好,才会想给她一点教训。

 “可是昨儿个吩咐你,今儿个早上小姐就后悔了,我去寻你时,赵婆子说你已经出门了,小姐还替凌姑娘担心呐,怕你做得太过,把小姑娘吓得不敢再出门做生意。

 “这下子可好,那丫头没被吓着,否则要是没赚钱,一家子活活饿死,可是大罪过,小姐是拜佛之人,岂能造孽。”

 他马上顺着话势回道:“三小姐良善。”同时暗自松了口气。

 “小姐说,银票你还是收着吧,就当是辛苦你跑一趟,还有这盏茶也是赏给你的,这茶叶可是小姐亲手烘制的,你好福气,小姐只喝了一口,我这贴身丫鬟还没得赏呢,倒是你先得了。”她半怨半嗔的把茶盏递给他。

 赵三大乐,三小姐亲手烘制的茶叶,那可是府上贵人才有福气品尝的,今儿个他是走了什么好运道,他连忙接过茶盏,深深一口气,真香呐,千金小姐做的茶就是与众不同。

 瞧,三小姐的口脂还印在杯缘上呢,心头狂喜,他舍不得一口气喝掉,却不敢让三小姐等太久,还是就着那口脂,一口一口给喝干了。

 确定赵三把茶给喝完了,苏红樱便让他退下,从屏风后头走出来,轻浅一笑,望着手里的瓷瓶。

 这是离魄散,无味,但有浓浓的玫瑰香,掺在茶水里再好不过,这药不会致人于死,喝下的前三天,没有任何症状,但之后会慢慢变成疯子。

 她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把这药到手,本想借着它与六爷再见一面,告诉他,这是二皇子花大把银子制的,让他承自己的情。

 是啊,她好久没与他说话了,思念泛滥如,却没想到…她的眼底迸出一抹狠绝。

 凌馥双,她该无视于她,还是把她当成危机?

 第一次做生意,茶叶蛋卖了四百三十文、绣品一百五十文、笋干四百文、药材三百二十文,如果不加上那笔送上门的意外之财,扣掉本钱后,忙和半个月的结果,是赚了将近一两银子。

 好坏都是比较出来的,凌馥双过去觉得程府一个月给十两银子很少,现在方知十两银子,其实已经很多了,但她并不会因此就认为程府厚道,毕竟若是将娘亲当初的嫁妆拿去放利钱,每个月收回来的远远不只十两。

 不过凡事起头难,她相信之后会越来越顺利的。

 就这样,三个月来,每月两次的赶集,他们次次都不错过。

 只是笋子的季节过去,家里只剩下一百斤左右的存货,凌馥双决定留下十斤自己吃,再卖上几次,就得换新产品——腌野桃。

 张叔可不是老王卖瓜,张婶腌的桃子果真是酸甜又香脆,让人吃了齿颊留香,罢不能。

 只是腌桃子的利润不大,她还得想想别的办法。

 昨儿个夜里,凌馥双再三思量,倘若运气不好,笋干没有钓来她要的大客户,她是不是应该亲自走一趟京城?

 可她一个丫头片子,谁会相信她的手艺?会不会她送出食谱,得不到银子,反倒换来一顿羞辱?

 她从张叔、张婶那儿听了不少有钱人欺穷人的事,想来娘亲当初执意要她回程家,坚持不和她出来独立门户,也是这个原因吧。

 认真想想,她是运气好,遇到了傅子杉,而且现在又有霍平罩着,少了不少麻烦。

 但这是在小村子里,到了京城,官一个比一个大、人一个比一个坏,霍平要是招惹到大头,谁知道又会是什么下场。

 说到霍平,他那张脸大概有半数神经早夭,很难从他嘴里撬出话来,问他十个问题,他顶多回答一个,而且用字相当节省,纸儿在他那儿受了不少挫折,倒是笔儿,每个问题都能切中重点。

 乔丰的子就完全相反,根本是个话唠,她起初还以为他是丐帮帮主呢,没想到他的名字只是同音,且他半点武功都不会,害她因此失望了好几天,幸好他办事勤快,她画了一张改良的马车图,就让他京城、庄子来来回回好几趟,却从未听他抱怨。

 再把话题兜回霍平身上,他的身手根本不像傅子杉说得那么简单,他上树摘蜂巢,那树多高啊,他却不用绳子,不靠攀爬,脚东点、西点就跃上去,简直是世界奇观。

 只不过她死磨活磨,也没本事让霍平当她一回私人飞机。

 如今有了霍平、有了马车,出入方便许多。

 现在张婶可以不必跟着到市集做买卖,但她闲不下来,让张叔和霍平在屋子后面盖了猪圈,抱三头猪崽回来养。

 想到明年吃不必买,又省下一笔,纸儿心头热呼呼的,跟着主子做生意,纸儿都快变成个小财了。

 几个月下来,凌湘也有了些改变,她慢慢放下身段,会跟着张婶到外头走走,和农夫农妇们聊聊天,也会帮着喂养家里养的动物。

 还有,田里的山药长势好,霍平和张叔搭起竹架子,眼看藤蔓越长越多,到了七、八月,肯定会长出一道道绿色隧道。

 那全家出动,凌湘也没落下,跟着帮忙把藤蔓绑在竹架上。

 许是体力活儿做得多了,吃得多也睡得好,她一张脸红扑扑的,看起来比过去多了几分活力和娇妍。

 本就是个清丽女子,还不到三十岁呢,日子不应该过得枯槁。

 这天又到市集,凌馥双带着笔儿、纸儿,张叔赶车、霍平护卫,一行人来到镇上。

 马车经过改装,分成两个车厢,车厢比一般马车小,但好在可以人货分开,茶叶蛋虽然很香,但闻一路也够呛的。

 且马车的两轮中间装了铁制弹簧、减震筒和连杆,虽然糙,但为了做出这个装置,凌馥双让乔丰跑了好几趟,才勉强满意。

 这一装上,当然远远比不上汽车,但是足够了,这让她的晕车状况大幅改善。

 只是她不晓得,图样并不是送到京城铁铺子里打造的,而是送到宁熙研手上。

 堂堂的五皇子剽窃别人的智慧财产权,剽窃得理直气壮,而这项技术大大造福了军中兵将,大辕朝有了避震效果绝佳的兵车。

 凌馥双更不知道,如果这张图样签了名,送到皇上手里,她要封个郡主都不是难事。

 到镇上后,他们找到位置开始摆摊。

 老规矩,张叔卖药材、卖绣品、照单子shopping,纸儿、笔儿和凌馥双负责叫卖,霍平则是最称职的门神。

 凌馥双嗓子一开,生意开始了。

 只是听说再过几这里会举办庙会,许多大妈们都在家里忙着,没法儿到街上逛逛,因此多数摊位前面停留的客人不多,他们的摊子也一样,纸儿叫喊了老半天,才卖出两束笋干,不免感到担心。

 凌馥双不调侃道:“生意本来就有好有坏,哪能一帆风顺?”

 “笋干就算了,茶叶蛋若是卖不掉,会馊的。”

 “大不了送给佃农吃,咱们到庄子那么久了,还没送过礼呢。”村上有十几户人家,一家送个十颗,很快就能送完了。

 “小姐说啥呢,都是佃农给管事送礼,哪有管事给佃户送礼的道理?”

 “佃户生活不容易,还得给管事送礼?”凌馥双不太认同的皱起眉头。

 “咱们庄子的佃户算是好的了,吃穿暖,每年还能攒下银子,有些佃户碰到恶管事,那日子才叫难过啊,小姐可知道,有多少人抢着想租爷的地?不少人都向我打听小姐喜欢什么呢。”

 “千万别…”

 “知道知道,都是穷苦人,何必相互为难,夫人讲过了。”

 笔儿问道:“小姐,笋干卖完后要卖什么?”

 “我正在想呢,今年摘晒了不少木耳,或许可以卖个凉拌木耳,家里的存量可以撑上两个月,只是利润肯定不多。”

 “要不,我们多做些绣品吧。”

 “做绣品伤眼睛,放心,你家小姐我会找到法子的。”

 纸儿悄悄觑了霍平一眼,低声道:“要不然咱们让霍平卖艺吧,我见他练剑有模有样的。”

 纸儿一说完,笔儿马上噗的一声笑出来。

 霍平内功深厚,当然把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肩膀微微一抖,后悔莫及,当初死活都应该跟爷一起离京的,沦到当护院已经够委屈了,现在人家还把主意打到他头上,让他在街头卖艺,这要是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啊?

 “你要死啦,笑这么大声,不怕他生气,一剑把你捅成马蜂窝。”纸儿连拍了笔儿好几下。

 笔儿缓了口气道:“首先,一剑只会捅一刀,捅不成马蜂窝,再者,霍大哥不是那种人,你别把他形容得像强盗。”

 “你怎么就不害怕霍平啊?”

 纸儿不懂,每次让笔儿给霍平送饭送菜的,她不但一脸无所谓,还能同他搭上几句话,不像她,每次都吓得想跑茅房,真不晓得笔儿的胆子是什么做的。

 “为啥害怕?”笔儿戳了纸儿的额头一下。

 “你没看见他脸上的刀疤,那么长一道,谁晓得他以前是不是强盗,和人打架才会受伤。”

 纸儿把声音得极小,却不晓得一字一句全落入霍平的耳里,他的眉头倏地拉成一道黑线,面容更添几分狰狞。

 “就算他以前是,放下屠刀,立地就能成佛了啊,何况人的心善不善良,不是看脸或身分背景就能分辨的。小姐不是说过,仗义半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从外貌评断一个人太肤浅,何况霍大哥人好的,没有他,咱们三个姑娘家在这里做生意,能不被人欺负?”

 听到笔儿替自己说话,霍平的表情放软了些,竟也展现出几分俊俏。

 这时,一名微胖的中年男子朝摊位走近,他背着手,一派的自在悠闲,虽然脸上笑意盈盈,但一双眼睛却带着精明,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灰色布袍的小厮。

 凌馥双看着他,微扬起眉,这人,会是她在等的人吗?

 她对纸儿低声吩咐道:“好生招呼。”

 纸儿点点头,堆起笑脸,连忙用竹签叉起一块笋干,向中年男子道:“大叔,要不要试试咱们的笋干,味道可好了。”

 男子没有拒绝,接过笋干放进嘴里,微眯起眼,细细咀嚼,过了一会儿问道:“小丫头,可以再试一块吗?”

 “当然可以。”纸儿立刻又叉了一块给他。

 把第二块笋干放进嘴里,男子用舌头搅了搅,像是在享受什么似的。

 纸儿奇怪的朝小姐望去一眼。

 凌馥双对她摇摇头,让她有点耐心。

 男子终于开口了,却是要求道:“小丫头,大叔可以尝尝吗?”

 又来了!没想到这人穿得人模人样的,居然和那地痞一样,只想占便宜,纸儿心里不,鼓起腮帮子,就要骂人。

 不料凌馥双走了过来,用叉子割下一小块,有肥有瘦,递到男子手上。

 小姐这是怎么了,害怕又被人砸场子吗?可是有霍平在啊!纸儿不明白,只好安静的站在笔儿身旁。

 凌馥双看着男子用一样的方式品尝,耐心等待着。

 男子把下肚后,说道:“小姑娘,你这道菜是怎么做的,可不可以教教大叔的厨子,大叔会付你银子。”

 早在一个月前,贾常慧就听舅说这个小市集有姑娘在卖笋干,那滋味是说不出的美妙,可惜他买了几束回去,却怎么都做不出那个味道。

 贾常慧觉得奇了,吃笋,图的不就是一个鲜字吗?把笋子晒干了,能有什么好味道?况且把菜晒干了吃,是穷人家的做法,大馆子怎么能学?

 但舅是他们福楼的大厨,能得到他一句称赞,东西自然不会太差,重要的是,连他自己都做不出这个绝妙滋味,这让贾常慧更感兴趣了,于是这天一大早他就往镇上赶。

 如今他自己试过了,这才明白舅所言不假,这笋干和真是好吃得没话说。

 “大叔说笑了,我得靠这个手艺把我家地窖的笋干给卖出去呢。”凌馥双擒故纵,给自己的手艺抬价儿。

 睁眼说瞎话,剩下的也就百十斤,哪来的地窖?霍平在心里轻嗤一声,不过他可没拆穿她,因为这丫头是爷心尖上的人,阿乔都叮嘱好几次了,要他仔细再仔细。

 “小丫头,你想多啦,大伙儿都不会你这种卤法,回去煮个几次,发现不像试吃的这么好吃,回头客就少了,你那地窖的笋干卖给谁去?不如大叔连你的笋干全买了,行不?”

 这下子凌馥双可以确定,大叔确实是开馆子的。

 耶!终于让她等到了,谁会卖四十文的笋干,却花三百文的五花来作嫁,她等的就是这位大客户啊!

 不过她可不能让对方轻易看穿她的意图,于是她故意拧着眉,假装犹豫,许久后才问:“大叔打算出几两银子买我这道菜?”

 “二十两如何?你家的笋干另计。”

 商!凌馥双暗骂一声。

 她早让张叔去打听过了,酒楼饭馆买下一道菜的食谱,从三十两到一百两都有,虽然那与食材也有关,珍稀的当然贵一点,不过这人居然只喊出二十两的价,是欺她不懂事呢。

 凌馥双摇摇头道:“爷爷说过,没有五十两,绝对不能卖。”

 “你爷爷?”

 “是啊,我爷爷是宫里御厨,这做法是我和爷爷一起琢磨出来的。”

 闻言,霍平心中一悚,这丫头说谎都不必打草稿的吗?

 “御厨?是哪一位?我和宫里御厨得很。”贾常慧热情的道。

 他可是京里知名餐馆福楼的东家,宫里不少御厨还来向他请益呢。

 牛皮撑破了吧,看你多会吹!霍平很想看她出糗,但想起阿乔的话,他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上前一步替她解围“祖父姓霍,前年刚从御膳房退出来。”

 “是霍菱师傅?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不错,现在天天在家里练五禽戏,身子倒比在宫里时好得多。”

 凌馥双瞪着一双圆眼瞅着霍平,不会吧,随便编都能让她编出真故事,她也太强了。

 贾常慧上下打量霍平,见他的眉眼间确实有几分霍师傅的样儿,点点头,难怪丫头能做出这道菜,只是霍家怎会让个小姑娘抛头面,在外头叫卖,莫非是磨练?霍菱想培养个女御厨?

 嗯,有道理,这丫头才多大年纪,就能烧出这样的菜,假以时,肯定不同凡响,而且霍师傅这不是让孙子在一旁守着吗,哪个没长眼的敢欺负她?

 “原来是霍师傅的孙子、孙女,行!一口价,六十两银子。”

 三倍?果然是商!凌馥双再次腹诽。

 “小丫头,这茶叶蛋可不可以也请大叔吃一个?”

 “没问题。”凌馥双剥了蛋壳,用油纸袋包着,递上前。

 贾常慧咬了一口,又像方才那样用舌尖细细品味。

 凌馥双心想,他的舌头肯定很灵敏,若是在现代,他想必也是个美食家。

 不久,贾常慧抬眼道:“小丫头,这茶叶蛋的方子可不可以也用六十两的价儿卖给大叔?”

 “这可不行,茶叶蛋我要留着自己卖,大叔是开酒楼的吧?”

 “是,我是福楼的贾常慧。”

 “贾老板?贾掌柜?”

 “你叫我大叔行了。”贾常慧面堆笑。

 凌馥双道:“茶叶蛋适合当小吃,不适合上桌,我有另一道蛋的料理,很适合做冷盘,我做好后,给大叔送去,如果大叔喜欢的话,咱们再谈。”

 “什么料理?”

 “三蛋。”

 “蛋有三个颜色?”是加加菜的蛋羹吗?听着名字倒是新鲜,贾常慧微微一笑道:“行,到福楼来,咱们琢磨琢磨,别忘记,把你那地窖的笋干也带来。”

 瞧,牛皮又破了吧,霍平鄙夷的睨了凌馥双一眼,不过他心里念归念,还是得跳出来解围,没想到英雄尚未出头,人家小姑娘已经自己出招了——

 “不,我还打算用剩下的笋干再琢磨新菜,顶多只能卖给大叔一百斤。”她故作为难的道。

 果然不是为着赚钱,贾常慧理解地点点头。“知道了,琢磨出新菜后,千万别忘记也让大叔尝尝看。”

 “只要大叔童叟无欺,合作的机会多得是。”

 “这倒是实话。给你五天的时间够吗?五天后到店里来签约,大叔请你吃一席。”

 “五天?可以。”

 “记得,带你爷爷过来,我许久没见到霍师傅了,许多事想同他讨教呢。”贾常慧说完,不给她机会拒绝,人就走了。

 他一离开,霍平似笑非笑地望向她,等着她反应。

 凌馥双笑弯了眉眼,反问道:“干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以为我变不出一个霍爷爷?”

 “小姐变得出来?”又想偷拐朦骗,她当大家全是傻的?

 “当然变得出来?”

 “容在下提醒,那位大叔是福楼的老板,他见过真正的霍师傅。”

 “你以为我打算出一个假货蒙人?放心,我会请出真正的霍师傅。”

 “你认识霍师傅?”霍平不信。

 “不就是霍大哥的祖父吗?你姓霍,霍师傅也姓霍,刚刚好你又认识他,知道他天天在家里打五禽戏,关系肯定浅不了,再加上刚才贾老板打量霍大哥老半天,才肯定咱们的身分,想必霍大哥和霍师傅长得有几分相似吧。”

 这样也能让她推敲出来?看来乔丰没说错,这丫头确实聪明刁钻,不好对付。

 “就算是,又如何?”

 “有霍大哥这层关系,你居中牵个线,霍爷爷肯定很乐意帮我。”

 “我倒不清楚自己和你有什么关系。”霍平冷冷的拒绝。

 “傅爷是我们的主子,我们都是被他榨的劳工阶级,你不帮我要帮谁?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同是天涯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同是天涯伦落人?被迫?他就不信她敢当着六爷的面说。

 “我家祖父不外借。”霍平再次拒绝。

 “谁让你外借了?”

 “他没有孙女。”

 “收个干孙女,不过分吧。”

 “他有九个孙子,干么收干孙女?”这年头,男的比女的矜贵。

 “一个聪明伶俐、可爱活泼又会做菜的孙女,谁都想收的,何况又有霍大哥帮忙敲边鼓。”

 “我为什么要敲边鼓?”

 “因为霍大哥的主子…”凌馥双狡诈地朝他挤眉眼。

 上回纸儿可是偷听到,乔丰三叮咛四嘱咐,要他好生照顾自己的,还说主子很看重她。

 “主子不会勉强属下做这种事的。”态度摆正,他绝不会把自家爷爷摆出来让人利用。

 “看不出来霍大哥原来是小肠肚,你这是嫉妒吧,担心可爱天真活泼聪明伶俐的我,独占你爷爷的宠爱,别,都长这么大了还争宠,很没有男子气概耶,霍大哥这是妈宝还是爷宝啊?”她一句句堵得霍平语

 笔儿见状,走到霍平身边,轻扯一下他的衣袖道:“霍大哥,要不你带小姐去见见霍爷爷,收不收干孙女,让霍爷爷自己做决定,如何?”

 笔儿这话在理,霍平也认同,说不定凌馥双就投了爷爷的眼缘,可是他为什么要让这个丫头如意?

 “笔儿,算了啦,霍大哥的爷爷是御厨,可不是咱们这种低三下四的人能够攀上的,人家这是看不起咱们呢。”凌馥双换了一招,既然请将不行,只好将。

 “霍大哥,你是这样想的吗?”笔儿无比澄净的目光望向他。

 霍平急急解释“我没有。”

 凌馥双痞痞地勾住笔儿的肩膀,故意又道:“人心隔肚皮,嘴上说没有,心里怎么想的谁知道,否则怎会打死不帮忙,不就是怕咱们丢他的脸吗?行了行了,以后大家保持距离,免得污了霍大爷的眼。”

 “我没有!”看出笔儿眼底的失望,霍平更急了。

 “放弃吧,这丫头巧舌如簧,你讲不赢她的。”

 横一句话,众人同时转头。主子回来了?!

 傅子杉站到两人中间,目光往下对上凌馥双的视线,短短三个月,她养出一身商气质,厉害,环境果然养人呐。

 “主子。”霍平低头退到一旁,和纸儿、笔儿站在一块儿。

 纸儿发现霍平站自己身旁,连忙挪脚,和笔儿换位置,此举是趋吉避凶,她就是害怕霍平啊,只是她没注意到自己动作太大,害得笔儿撞上霍平的口,顿时,两人的脸都微微泛红。

 “回来了?”凌馥双看着傅子杉,直觉问道,可是话一出口,她感觉到心脏猛烈狂跳。

 因为她突然发觉,自己居然很高兴他回来,居然很开心看到他的帅脸,居然觉得心窝暖暖的,居然…

 难不成她一直在等他回来?不会吧,不是吧,不可能吧,她超忙的,哪有时间去惦记着他。

 就在她急着撇清自己的心情的同时,傅子杉也直觉回答“是,我回来了。”

 庄子不是他的家,他一年难得来一趟,可是这么回答,彷佛这里就是他的家,在外头飞得倦了、跑得累了,他就该回来。

 望着她,他的表情依然无波,心却先笑了。

 再一次,他对自己说,回来了真好。

 北上多,他赶早赶晚,心急着把差事给办好,没想到事情比预期的更不顺利。

 几次反复,令他心情起起伏伏,过去这种状况也不是没碰过,可他心定得很,不受外界半分影响,每次碰到难关,他总会提醒自己,这是种历练。

 可是这一回,他从没这样烦躁过,而且差事一办妥,他便连夜赶回京城复命。

 按照惯例,父皇心喜,却无法大赏,父皇为五哥安排的所有布局,都不能教人知情。

 父皇无赏,他却不能不赏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每一次他都会亲手把赏赐送到兄弟手上,但是这回,他却吩咐阿乔去办,因为他心急着要回到庄子,看看这个丫头。

 “打算住多久?”

 “一、二十曰。”

 “是抓到江洋大盗,有银子进帐,可以放长假?还是四方升平,业绩不佳,想休息休息,以便走更长的路?”

 她的形容很有趣,让傅子杉忍不住笑开,更有趣的是,她怎么就认定他是大辕朝神捕?

 五哥认为神捕这个身分不错,往后他在外头行走,便用上这个名头,铲除恶、拔除贪官,为朝廷立功、为百姓建业,种种功劳全归到来无影、去无踪的神捕身上。

 宁熙明和宁熙靳对神捕恨得牙,却拿他没有办法,尤其这回的盗用军粮案,神捕亲自查案,逮出一个大头后,顺藤摸瓜,抓住七、八个宁熙明得用的暗棋。

 罪证确凿,全给砍了,宁熙明憋了肚子火气,却无法宣,只能买醉,让宁熙靳暗暗高兴不已。

 不过,要是宁熙靳晓得神捕接下来要做的事,恐怕再也乐不起来,反倒想买条七尺白绫,直接了结自个儿。

 这会儿五哥应该已经开始让说书人在各大小陛子里夸大神捕的事迹了吧,不晓得会不会让两派人马人心惶惶?

 想着想着,傅子杉望着凌馥双的表情越发温柔,笑容也逐渐扩大。“是前者,放长假。”

 这么厉害的家伙,如果是在现代,美国FBI肯定会派他去对付ISIS。

 “恭喜恭喜!”

 “客气客气!”

 “加油加油!”

 虽然傅子杉不明白加油是什么意思,还是回道:“尽力尽力。”

 这时,张叔神情慌张的从大街那头领了一对夫妇往这里过来,似乎发生什么大事了。

 凌馥双认识他们,他们是庄子的佃户,为人热情的,她马上问道:“怎么了?”

 “王老弟的儿子不见了。”张叔焦急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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