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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娘家是最强力的后盾
 一阵兵荒马,稳婆太医终于就定位。

 卫昀康不顾严嬷嬷怎么说,握住叶霜的手,坚持要守在她身边。

 眼看时间一刻刻过去,东方天色翻出鱼肚白,孩子还没有生下来。

 稳婆在旁安慰他,说是第一胎没有这么快,但太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每把一次脉就摇一次头。

 催生药喝过一碗又一碗,叶霜越来越痛,痛得汗水透了被衾,散发粘在凹陷的颊边,狼狈极了,但孩子仍然迟迟不见动静。

 太医在屋外急得团团转,再次进屋号脉后,他再也压抑不住了,低声道:“王爷,请指示要保母亲或孩子。”

 他的话像一道响雷,狠狠劈上卫昀康的脑袋。

 这是什么烂选择?他要孩子也要叶霜,他不允许他们任何一个离开自己,他们好不容易并肩走到这里,怎么可以在最后一刻放弃?

 他心心念念的孩子,他真心喜爱的女子,他都要留住!

 卫昀康瞠大双目,狠戾目光向太医,吓得太医双脚一软,跪落地板。

 “如果他们活不了,你也甭想活!”他怒极的道。

 很不理智、忘记挂上面具,温和的德王爷不会做这种事,但他做了,因为他的女人正在与生死搏斗,因为他无法代替她,熬过这关艰难。

 看着她一身汗水,手脚却渐渐转为冰寒,他惊吓害怕,他知道自己即将失去她。

 不!这不是他要的结果,长久以来,他这么这么努力,他想要一个家,终于有一个女人给得起,他正要扬起双臂,为他的女人和孩子撑出一片天地,可她却要退出了。

 不、他不允许!

 叶霜痛得神志迷糊,却在听见他威胁太医时清醒。

 看着全身颤栗的太医,她发觉自己真厉害,居然还有力气笑。

 “爷。”

 卫十一的声音响起,他看见在门边默默垂泪的墨竹,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接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出怀中的帕子递给她。

 墨竹看了一眼帕子,那是女子用的,他干么攒在怀里?抓起帕子往地上一丢,谁要用那肮脏物件,接着瞪他一眼,别过身,自哭自的去。

 “说话!”卫昀康在屋里怒喊。

 “吴太医、张太医、林太医…属下把太医院的太医全请来了。”

 “让他们通通进来!”

 严嬷嬷闻言,连忙放下帐子,把叶霜的手腕摆在帐子外。

 太医们战战兢兢,一个个轮番上来把脉,这一把,所有人面面相觑,一个个摇头跪地,都知道德王妃怀相不好,没想到坏到这种程度,没救了呀…

 张太医胆子大,一揖到地,直言道:“还请王爷及早做决定。”

 做决定?做决定!人人都要他做决定,决定他要杀子或灭,这是什么惨绝人寰的选择,他能决定什么?他唯一的决定就是要保大人也要保孩子!

 叶霜轻叹,原来自己这副身子的情况这么糟,亏她多思多虑,不断在替未来找门路、做打算,企图用最和平的方式结束这段感情,没想到她的穿越史只有短短的一年多,根本不必费心想办法,句号就会自动划下。

 她要回到二十一世纪了吗?爸爸、妈妈、哥哥、姊姊肯定很想她吧!

 这样的结束,比她所有能想象的任何情况都好,穿越一遭,不算平白糟蹋,好歹教她识得情爱,好歹让她明白,被男人宠爱是什么感觉。

 “爷…”

 听见她的叫唤,卫昀康急忙转回边。“怎么样?很痛吗?受不了了吗?”

 “爷,保孩子吧…”

 她的口气很温柔,却换得他的疾言怒斥“不要胡说!”

 叶霜笑了,他这样的口气表情,是代表他心里还是有几分在意她的,对吗?

 这种念头很能安慰人,她被安慰到了,所以笑得…用他的形容来说,是笑得没心没肺。

 可不是吗?屋子人跪一地,哭都来不及了,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爷,我见过储三姑娘,那是个坦诚的好姑娘,把玥儿和孩子交给她,妾身很放心。”

 不放心也得放心,情况已经不是能够由着她做选择了,她只能下赌注,赌卫昀康的童年被苛待过,不会任由玥儿和宝宝再被欺凌。

 “她再坦诚,玥儿和孩子都是你的责任,你别妄想逃避。”

 她哪是要逃避责任,这男人真笨,不是一眼能看穿人心吗?怎么看不出来,她是在给他搬台阶下?

 叶霜凝眸,她已经学会不冲动了,但是眼下,她想再冲动一回。

 “爷,让墨竹去请叶神医吧,叶神医的住处,我夹在桌案上的书册里,是储三姑娘推荐的,我信得过她。”

 这时候谁自称神医,卫昀康都会把人给请进府里,就算是江湖术士,就算是骗子,他都要试试。

 “好,墨竹…”

 他一喊,还没下指令呢,墨竹立刻跳起来冲到书案边,她知道哪本书、哪张图纸,只要能救得王妃,要她给对方下跪磕头她都甘愿,她找到纸条后,立刻冲出屋子。

 卫十一追在她身后,急道:“你脚程慢,我脚程快,我带你。”话说完,他也没问问人家小姑娘的意思,便伸手一揽,把人打横抱起,双脚几个飞蹬,施展轻功,转眼功夫,已经离开王府。

 墨竹坐过马车,也搭过驴车,可从小到大还没搭过人车。

 可眼下事态紧急,她没心情计较,双手搂紧卫十一的脖子,她要去给主子找救命大夫。

 “爷,让太医们出去吧,看着他们,我很紧张。”叶霜喝下辛嬷嬷送上来的蔘茶,精神恢复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

 卫昀康大手一挥,把人给遣散,他抱起叶霜的身子,不断为她拭汗,他的动作很温柔,和他紧绷的表情不搭。

 “爷,倘若神医来了,还是救不了妾身,就让他保孩子,好不?”

 “不好,他救不了弥,我就让他陪葬!”

 “爷真霸道,又不关人家的事,有没有听过,阎王要人三更死,留你不到五更天?生死有命,一切早在冥冥之中注定。”

 “闭嘴!”

 “不闭嘴,我有好多话要对爷说呢,再不说,等我死了,就变成无解秘密,爷不是对我很好奇吗?我来给爷解密,好不?”

 “你养养精神吧。”卫昀康不想现在听这些,他希望等她身子好了,抱着孩子再听她一点一点述说。

 叶霜不依的摇摇头。“爷一直阻止我,我好累呢,让我说吧,心里卡着石头,不安生,何况说说话,分点神,才不会疼得厉害。”

 一听能够减缓她的不适,他立即让步。“你想说什么?”

 “爷曾经问我,女子足不出户,我怎懂得商场上的事儿?那是因为我不是叶霜,真正的叶霜在上吊时死了…”

 卫昀康惊诧不已,却又觉得她的话该死的合理。

 “我不过是一缕飘飘的魂魄,住进人家的躯壳里,爷,你怕吗?我曾经是鬼呢!”她还想说笑,还想逗得他展颜。

 她的故事确实很教人吃惊,不过吓不倒他。

 “爷,不害怕吗?”她再问一句。

 “不怕!”

 “爷在强撑着呢,真倔强,遇到不明白的事儿,正常人都会害怕的,承认害怕,无损爷的英勇。”她嘲笑男人莫名其妙的英雄主义。

 “不是倔强,那年我差点儿被左氏害死,魂魄飘飘,飘出自己身子,要不是意志坚定,说不定我也会住进别人的身体。”

 “那个别人是谁?爷有印象吗?”

 “三皇子,魏子凌。”那是他们为好友的契机。

 “三皇子?怎么会?”

 她说分神会让她不痛,但他舍不得她浪费力气,所以现在换他说,她听。

 “当年皇后嫉妒淑妃,毒害三皇子,我们的魂魄都离开自己的身躯,我不知道是怎么进了宫廷,怎么飘到三皇子病榻边,只晓得有一个声音不断在耳边回响,一次一次重复着——附身吧,你的寿未尽。”

 “爷怎么没有附身?”

 “一来,那不是我的身子,二来,我看见三皇子的魂魄依依不舍地贴在淑妃身上,我没见过母亲,幻想过无数次被母亲搂在怀里的情景,三皇子的孺慕之情感动了我,我拉扯他,大声骂他:“如果你不想淑妃这么伤心,就快点回到自己的身子里。”他犹豫地告诉我,他很累。

 “是啊,生存很累,面对心口不一、腹算计的人更累,但我不能死,为了爱我的人,也为了恨我的人,我不允许亲者恸、仇者快的情况发生。我用力骂醒他,我告诉他:“如果活着很辛苦,那就磨练自己的耐力,让辛苦变成习惯。如果活着很害怕,就培养自己的勇气,让自己成为不惊不惧的勇者。为了自己的亲人,我们只能选择坚持下去!”

 “他被我说动了,我们约定好,未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彼此帮助,然后三皇子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那爷呢?”

 “我自然是回到自己的身体,只不过这副身躯被伤得太厉害,调养数年,才慢慢恢复。”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祖父决定让他习武。

 “所以爷还是爷、三皇子还是三皇子,爷和三皇子在那次的奇遇中建立情。”

 “对。”若不是这段奇缘,也许他会死心,听从祖父的话,彻底离开朝堂,做一个闲云野鹤的隐士。

 叶霜失笑。“比起爷,妾身没节得多,我连想都没想就钻进叶霜的身体里,只不过我不钻的话,也回不去自己的身子了。”

 “为什么?”

 “因为我的家在几百年以后,不是甲地和乙地的距离,而是几百年前和几百年后的距离,我不知道怎么回去,也许我在那边死了,就会穿越到这里,倘若我在这边殇了,就会回到那里,所以爷,别为我心,妾身在那里还有爹娘兄姊,他们对妾身都好得紧。”

 卫昀康的心起伏不定,他无法接话,因为他无法想象,为什么距离不是甲地和乙地,而是几百年前与几百年后。

 她想,他受到惊吓了,不过她眼下没办法顾虑这么多,如果她的穿越史即将进入尾声,她必须做好所有代,她不想他、也不想自己遗憾。

 “在几百年后,男女平等,人人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儿,朝堂官员有男有女,贩夫走卒有男有女,男人可以读书,女人也可以读书,科考不是只有男人才能参加。成亲是因为两个人喜欢彼此,不是为着子嗣或长辈的期待,成亲后,男人养家、女人也养家,做的事一样辛苦,所以享有相同的地位,而婚姻当中不允许第三人足…爷,很难想象吧?”

 “是。”他点头。

 “如果男女个性不合,可以随时和离,至于孩子,官府站在孩子的立场考虑,决定孩子要跟爹还是要跟娘。”

 他感到匪夷所思,竟然有那样的时代,那样的生活方式,这比几百年的距离更教人难以想象,不过话说回来,正是因为有那样的时代,才会孕育出她这样聪明灵慧的女子。

 “爷,在那样的时代里成长,我无法忍受爷身边有其他女人,于妾身而言,爱情是独享的、占有的,不能和旁人分享。我也想过入乡随俗,也宽慰过自己无数次,说爷是个重恩义的,就算看见新人笑,也不会无视旧人哭,我不断说服自己,娶储家姑娘,对爷的前程再好不过,我非但不能阻止,反而要乐观其成,可是…”她深深看他一眼后,叹道:“说服了这么多天,妾身终究说服不了自己,心磨着、痛着、扯着,却还要假装欢乐,真是辛苦极了。爷,妾身熬不下去了,倘若叶神医有本事教妾身不死,咱们和离吧。”

 什么?!从头到尾,一篇接过一篇的荒谬言语,没有任何一句比最后一句更荒谬、更让卫昀康难以忍受,和离?!她居然…她、她、她…

 他被她气到说不出话了,好不容易稍微冷静一点点,正想冲着她大喊想都甭想,墨莲便掀起帐子,匆匆忙忙进屋。

 “叶神医到了!”

 麻醉药未褪,但神智渐渐清明。

 但是…是清明吗?还是迷糊?

 叶霜居然看见大哥、大姊,怎么可能?!

 她听见大哥附在自己耳边,说要帮她进行剖腹产手术,大姊低声说:“放心,大哥的麻沸散可好了,乖乖下去,睡一觉,万事抵定。”

 呵呵,她是迷糊了,怎么可能的事儿…

 吐气,她慢慢张开眼睛,望向坐在桌边的…什么?!她不相信,眼睛,再看一次…是大姊?她穿回现代了吗?

 一双眼睛四下转动,没有啊,是睡惯了的那张、桌柜是用惯了的那些,所以大姊…

 不对、不对、不对,肯定是麻沸散的副作用。

 她闭眼再张眼,再闭眼张眼,确定过无数次后,她倒一口大气。

 这个动作有点大,正在看书的叶雪转身,笑地望向她。“叶小霜,醒了?!”

 叶小霜——叶小霜——她喊她叶小霜?

 不会错了,全世界只有家人会这样喊她,叶大雪、叶小霜,她们是叶家姊妹花。

 “姊…”她低唤一声,眼泪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她纵容地对叶霜摇摇头,放下书,走到边,取来帕子用温水泡过,拧吧,轻轻覆在她的脸上,帮她拭净。

 “别哭,才刚开完刀,伤口痛不痛?”

 “痛。”

 “大哥说,如果能够忍受就别用麻药,真的不行再打针,不过先说了,这里的道具不凑手,做出来的针头可不像我们那里,至少个两倍,光看见针头,你就头痛了。”

 “能忍的、能忍的!”叶霜连忙摇头,从小她就害怕打针,那时她还埋怨哥哥没事跑去读医学院,谁知竟是大哥救了自己一命。

 “那就好,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产?”

 “不知道,我是不适合怀孕的体质?”

 “哈,都穿越了,脑袋还不灵光,这么笨,难怪被德王骗得团团转。”

 叶雪忍不住戳一下妹妹的笨脑袋,不过,这么笨的妹妹都可以在古代混得这么成功,她应该没问题吧。

 “大姊,我有好多问题想问。”

 “问吧。”叶雪明白,妹妹个性急,存不住心事的,不让她把心思清空,没办法安心休息。

 “我的宝宝健康吗?”

 “很健康,只不过个头小了一点。”

 “怎么可能,我的肚子大得…”

 叶雪截下她的话,笑道:“因为里头了三个。”

 想起卫昀康在产房外接过一个又一个的儿子时,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等了多年的儿子,不来就不来,一来就来四分之一打。

 “三胞胎?不会吧…”

 卫昀康的功力这么强?还是细胞分裂的能力太高段?三个…一下子,她成了三个孩子的妈,哦、不,是四个孩子的娘…

 “为什么不会,异卵三胞胎,长得不太像,但每个都活力,大哥说就算有保温箱,看他们的模样,也不必进去待几天,你很厉害哦,竟然熬得到足月,正常人光被这三个小子着,就会得生理机能大紊乱。”

 她是啊,还差点儿死于非命。

 这时,她突然想起最重要的问题“姊,是男孩吗?还是说…有男孩吗?”

 叶雪瞪她一眼,才穿越多久啊,就有重男轻女的观念?不过怨不得她,卫昀康想要嫡子想疯了。

 甭说他,第一个儿子出生时,就有人领着消息往宫里传,合手术才刚做完,封赏叶霜和小世子的消息就进了王府,皇太后的开心,明目张胆得很。

 “恭喜啦,三个都是儿子。”叶雪笑道。

 “三个都是儿子?”

 叶霜头都晕了,四个儿子她要怎么打包带走?那时要不是卫昀康听见和离两个字发大火,她还想跟他商量,扶养监护权归她,他可以不时来探视,她想带着孩子搬出去,好好养大,可是四个儿子…怎么带?

 所以新计划是…平分法,各分两个吗?

 “别担心,孩子都好得很,皇太后派人送三个娘进府,大哥给她们把过脉,身子健康,孩子交给娘带,你大可以放心。倒是你的身子亏得太厉害,这段时间得好好休养。”

 “我可以看看孩子吗?”

 “现在不行。”

 “为什么?”卫昀康为了她说要和离,气到不让她看孩子?

 “卫昀康领着三个娘连同孩子去面见皇上了,求皇上收回成命,取消赐婚。”

 关于这件事,叶雪也指点了妹婿一招,要他表示自己从小受左氏所迫,不愿意孩子遭受和自己相同的命运,皇上看在刚出生的孩子分上,会卖他这个面子吧,好说歹说,他是皇上打算重用的人,至于会不会成功,不好说。

 但大哥信心的回答:“皇上肯定会点头的。”

 她问:“凭什么?”

 大哥似笑非笑地朝卫昀康望去一眼,回道:“凭德王爷这阵子的作为。”

 当今皇上疑心病重,赐这门婚是因为清楚德王与王妃鹣鲽情深,倘若再进一个女人,必不会得到德王的宠爱,女子得不到丈夫的疼惜会怎样?会心向娘家!

 于是储家顺利在德王府埋一颗棋子,让三皇子可以随时掌握德王动静,而德王会因姻亲关系对三皇子尽心尽力,皇族是绝对的受益者。

 可是这段期间,谣言传得沸沸嚷嚷,所有人都知道德王爷和储老太爷成了忘年之,感情深厚,往储家跑,并且德王受储三姑娘吸引,深深恋慕,大手笔采办聘礼,打算风风光光把储三姑娘给娶进王府大门。

 种种情况大出皇上的预料,万一王爷深爱储允儿,万一储、卫两家合为一体,就等于当年左氏外戚干政的苦又要再受一次,皇上又怎会给儿子留下一条甩不掉的大尾巴,所以肯定已经后悔赐这门婚事。

 这个时候,卫昀康再抱着三个儿子跪到皇上跟前演出苦情戏,等同于给皇上搬一个台阶下,岂有不允的道理。

 听见大哥的解释,卫昀康眼底过一抹欣赏赞叹。

 于是大哥明白、叶雪也明白了,这些日子卫昀康的积极努力,不过是为着演出一场精彩大戏,好让皇帝亲自修改新剧本。

 没有哪个皇帝喜欢被臣子指挥,总要他打心底想做的事儿,做起来才会畅快,卫昀康太有能耐,把帝心摸得透澈,不指挥皇上,却能教他照着自己的心意走,这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令人生气的是,卫昀康的计划居然没有告诉叶霜,任由她胡思想,任由她闷到快死掉,任由她对着人笑却背着人哭,何况她肚子里还摆了三个精力充沛的小伙子,真是无法想象,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当然,后面这段是墨竹、墨菊偷偷告诉她的,在卫昀康决定抱着孩子进宫见皇上之后,她们勉强觉得王爷有点良心。

 “哼,跪皇上?”

 “哼什么哼,你这个笨蛋!爸妈从小就教你的沟通技巧呢?爸妈常说,有问题就要开口说,不要憋在心里,让自己难过,你有没有把爸妈的话给记在脑袋里?”叶雪大骂。

 叶霜的功课比不上哥哥姊姊,明明家族的年夜饭里都自卑得快死掉,还要笑咪咪地告诉别人我会做哥哥、姊姊不会做的事。

 大家都以为她生开朗,直到大哥发现,所有人都在玩牌时,她一个人偷偷坐在家外的田埂上哭,才晓得她的开朗活泼有一大半是装的。

 卫昀康是沙文猪,不难理解,这年头的男人多数像他那个样儿,觉得女人蠢到只能当附属品,重大事情不必找女人商量。

 可是叶霜来自二十一世纪啊,应该有足够的能力把大男人驯服成小狼狗,没想到她太不争气了,居然被古人给驯服,这种蠹妹妹,她真不想认。

 “我…”

 “你什么?爸妈还以为自己教育成功呢,没想到你还是这副子,你以为自己是琼瑶笔下的女主角吗?告诉你,忍辱负重是古人在做的事,你学什么学,明明不爱小三进门,还要和人家姊妹相称,你太没出息,不行,回家后,我要叫爸妈把你逐出家门!”

 叶霜听着姊姊的唠叨,笑了。

 这就是她的姊姊,很能干又很强大,从小姊姊就像母带小似的带着她,她比妈妈更像妈妈。

 突地,叶霜又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姊,你和大哥怎么会穿越的?怎么会找到我的?爸爸、妈妈呢?为什么你们穿越前后长得一模一样,我却不一样?为什么…”

 越说她越想哭,早知道她不是孤零零一个人,早知道她的亲人都在身边,早知道…她就不会这么伤心无依。

 “可以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闭上眼睛,我慢慢说,你慢慢听,就当边故事,累了就睡,等你醒来,没听到的部分,我会再说一遍。”

 叶雪软软的手掌心盖在叶霜的脸上,像小时候哄她入睡那样。

 “好。”叶霜足喟叹,被暖暖的亲情包围,就算有天大的困难,她也能够闯得过去。

 “姊,我再讲一句就好。”

 “说。”

 “大姊,对我来说,你是最强大的存在,你聪明又能干,我不及你的百分之一,可是我从来没在你面前自惭形秽过,因为我知道,你的聪明能干是用来保护我、疼爱我的武器。”

 叶雪不失笑,这丫头什么都不会,就是一张嘴,大哥曾经说过:“小霜笨虽笨,但靠这张嘴就能吃遍天下,不像你,太能干精明,注定要血流汗,才能替自己谋得一片天地。”

 是啊,她注定辛苦,不过她能把所有状况掌控在手里,不像这个笨妹妹,老是教人担心。

 掌心再盖上妹妹的双眼,叶雪开始说故事——

 “记得妈妈那个丑镯子吧?那个叶家的传家之宝,祖母还恐吓妈妈,要是她敢把镯子拿下来,就要叫爸爸和她离婚,后来妈妈就乖乖戴着,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从没拿下来过。

 “那天你在房里睡觉,我和爸妈大哥在客厅谈房价下跌,是不是要趁机会换大房子。突然间发生大地震,我和大哥直觉跑到爸妈身边保护他们,没想到最后竟是那个镯子保护了我们。

 “醒来以后,竟然发现我们搬了家,确实是从小鲍寓换到大透天,只不过不是从大安区换到信义区,而是从几百年后搬到几百年前。穿越后,我们第一件事就是找你,爸妈很难过,没把你一起带过来。

 “不过几天后,爸爸打探到一个消息,德王世子娶新娘,新娘的名字叫做叶霜。我们不确定那是不是你,但随时随地注意德王府的消息。后来德王世子突然转,从纨变得勤奋上进,妈妈立刻说世子妃一定是我们家的叶小霜,我们家小霜很有开导人心的本事。

 “我和大哥都不这么认为,因为有一次,大哥在街上遇见王府马车,见到德王妃一面,这个叶霜和我们家的叶小霜长得不一样,所以猜测两个人,应该只是同名同姓。直到德王在城郊的赌坊开幕,我们才又重新认为,德王妃有可能是我们家的叶小霜。不然这时代哪来的大老二、恶毒排七?那绝对是穿越人的手笔。于是我们重新密切观察德王府的动静。

 “哥哥替储三小姐治了病,你也知道的,咱们家哥哥就是集天才与偶像明星于一身的伟大人物,谁看了都会着。在哥哥的请托下,三姑娘特地进王府见你一面,你对她讲的话,让我们更加确定,你就是我们家的叶小霜。

 “早几个月前就有消息传出,德王妃怀相不好,大哥便开始打造手术工具,翻阅古籍,熬制麻沸散,他天天在家里练习剖腹产,家里的母,每一只都被剖过腹,剖完母剖兔子,兔子处里完处理母猪,可怜的动物们,明明可以自然产的,却一个个都被大哥拿来做实验,幸好这里没有动物保育协会…”

 说着说着,叶雪发现叶小霜的呼吸越来越沉,她停止说故事,凝视着妹妹的脸。

 她真的长得不一样了,比原来的长相漂亮得多,是一脸的聪明样,可惜,脑袋没有进化,不过无妨,她已经习惯拿她当小护着,以后有他们一家人,她再笨,都没人可以欺负到她头上。

 摸摸她的头发,叶雪笑出慈母般的微笑。“好好睡吧,睡醒后就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皇上取消赐婚了,这是天大地大的好消息!

 早在王爷抱孩子进宫当天,储三姑娘同步发难,说德王的行径太伤人,求着储老爷上折子,取消两家的婚事。

 这下子龙心大悦,却还要装出一脸不,一句句君无戏言,让臣子知道他这个皇帝做得有多为难。

 皇上暗自得意,以为自己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收回败棋,以为所有情况都拢在自己手中,却不晓得自己被人摆了一道。

 不管怎样,危机解除了。

 整个王府上下,天喜地接三个初生的小少爷。

 三个小家伙哭声宏亮,闹得人不安生,但卫昀康满意得很,会吃会哭会闹,证明他们的身体好到惊人,何况还有个叶神医天天上门替他们把脉。

 有叶神医在,王妃天天吃补喝汤,有些东西还不是王府厨娘做的,是叶神医从府里带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香得让王妃二话不说,狼虎咽,直说再来一碗。

 眼看王妃的身子渐渐恢复,凹下去的脸颊圆了回来,瘦巴巴的手臂重新长,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偶尔又会挑挑右眉,准备使损招。

 王府一扫前阵子的霾,几个墨和两个嬷嬷的心情,这才放松下来。

 但叶霜的危机过了没?

 并没有!她还在乌云罩顶阶段,因为卫昀康在和她冷战。

 他进屋子,只顾着和小孩子玩,看也不看她一眼,好像她是空气似的。

 叶霜同他说话,他充耳不闻,搞不明白的,还以为他生活在另一度空间。

 她小心翼翼、谨慎仔细,深怕又犯了他另一神经,除了对不起,根本不敢说话。

 但是这状况,维持个三天、五天还好,维持十数天就太过了。

 她也知道是自己的错,谁教她开口提和离,重重损伤了爷的自尊心,被呕上几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情况一直没改变,三个小子像灌了气的球,一天一变,只有爷,千年不变。

 而且情况似乎比叶霜想象的更严重,她越来越担心,不断自己想办法、想办法、想办法…

 这天,爷一进门,叶霜连忙唤四个墨呈上盛宴。

 是她从老妈那里讨来的新菜,知道老妈最厉害的是什么?是做酱汁,只要有好酱,所有的食物都会美味上好几倍,她不过学得老妈三成功力,就帮卫昀康把饭馆开得轰轰烈烈。现在,十成功力的东西摆在眼前,该感动了吧!

 老妈说过的,要收服一个男人,得先收服他的胃,看老爸的身材,就知道他被老妈收服得多成功。

 所以…耶!胜利V!爷吃得很快乐,桌菜几乎都空了,只是…他的胃被收服了,心却还在愤怒区。

 既然“吃”计划没用,那就“穿”计划吧!

 她设计了新款式衣服,让墨竹到自家店铺里订做,把一个男人打理得光鲜亮丽,让他走到哪里都让人心生羡慕,总该感动了吧,总该放下过往恩怨,一笑泯恩仇了吧。

 她美美地想着,然后看他穿戴起一身的春风得意,看丫鬟眼底的惊,看他下巴抬得高高的,很好,今儿个在外头逛一圈,被夸奖到心花朵朵开,回来就能与她笑脸相向了吧。

 唉,并没有。

 新衣服穿出门,臭脸摆在家里面。

 食衣住行,前两项没用,后两样叶霜使不上,只能从育乐方面下手。

 于是这天晚上他回来,她开始展开自己五音不全的美妙歌喉,从《听妈妈的话》,到《母亲像月亮》,再到《你不是真正的快乐》…她唱了七、八首歌,唱到几个墨、两个嬷嬷和三个娘,都笑到直不起,他还是一脸面瘫。

 可惜坐月子当中,不能下跳霹雳舞,不然她很乐意为他表演月球漫步。

 到最后她只能选择装萌。

 叶霜搂住玥儿,嘟着嘴,脸可怜兮兮地说:“玥儿,咱们娘俩儿好可怜,你爹只肯理三个臭弟弟,不爱我们了!”

 装萌有用吗?并没有!

 他是铁石心肠,决定要一路硬到底,决定要让她留下深刻记忆,不再重蹈覆辙。

 所以他冷冷地看了那对可怜巴巴、伸出手臂索取抱抱的娘俩儿,转过身,又去逗三胞胎。

 叶霜没辙了,他们的冷战从零度降到零下五十度,冷得快要可以拍摄《明天过后》,但是她不确定自己会幸运地等到直升机。

 捧着脸,看着爷的**加背后,她好伤心哦,因为她伤了他的心。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对着他重复表达歉意。

 卫昀康听见了,嘴角微微扬起,却没有多做表示,一会儿又离开屋子,回书房办事。

 这天晚上,叶霜辗转难眠。

 幸好,妹妹有难,哥哥姊姊承担,这是叶家的家训,谁让爸妈生孩子不用心,一个生得比一个糟,她是注定生出来连累哥哥姊姊的。

 这天回到屋子,卫昀康本预计会有桌好菜等着自己,也许还会有难以入耳的小曲儿可供取乐,想起叶霜的歌声,他在屋外先捧腹笑个够,免得待会儿被逗得破功。

 他还想再整她个三五天,让她明白和离这两个字有多罪恶,明白碰到问题就轻易放弃婚姻,是多么离谱的事情。

 是,他心头舒坦了,堵在口那股气儿消散了,他早就原谅她,不…或许应该说,他并未真正生过她的气,他只是恐惧。

 恐惧她跟他提和离,恐惧她可以轻而易举的抛下他。

 她什么都没有,嫁妆不过是借她的名头现于世,孩子是德王府的少爷,是皇太后眼皮子底下的宝,几个墨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她没钱、没屋、没车、没人,正常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就算死,也要赖在王府里,可是她居然提和离?!她居然敢说要走?!

 是因为那个时代的女人比较勇敢吗?因为她们有足够能力可以养活自己,所以自信?或者说,她们不畏惧抛头面,这个时代的规矩,局限不了她们。

 所以她真的会不顾一切抛下孩子与自己,真的会净身出户,选择独立。

 他真的害怕极了!怕到经常在深夜里惊醒,非要看着她的睡颜,一遍遍告诉自己,她没走、她还在,才能安下心。

 为了不让自己害怕,卫昀康决定让她记忆深刻,所以冷着她,她彻底反省。

 板起脸、抬高脖子,他骄傲地走进小厅。

 但是…怪怪的,这个时辰怎么没闻到饭菜香?那个甜言语、惯会巴结人的叶霜,不是应该准备好一切讨好他吗?

 不对,不只没有饭菜香,屋子里还静悄悄的,连用来屋子、缓和气氛的孩子也不在,她也没有躺在外厅软榻里等他回府。

 怎么了?

 心头一惊,他快步奔进屋里。

 屋里,浓浓的药味儿,墨莲、墨兰站在边垂手伺候,叶神医正坐着替叶霜把脉。

 生病了吗?这阵子,她的身子不是恢复得很好,整个人也胖了一圏,不是精神奕奕、像了大力金刚丸吗?怎么会…

 心脏猛地吊上,他突然想起她的话——

 也许我在那边死了,就会穿越到这里,倘若我在这边殇了,就会回到那里,所以爷别为我心,妾身在那里还有爹娘兄姊,他们对妾身都好得紧。

 她要穿越回去了吗?她的爹娘兄姊在等她吗?她真的要抛下他了,她真的要离开他了?!

 恐惧像瞬间膨的皮球,最后砰一声破了,震痛了他的心。

 墨莲走到王爷身边,低声道:“王妃晕过去了,我们急忙请叶神医过府。”

 “为什么晕过去?是谁伺候不周,该死的…”

 这时叶神医转身,冷冷看了卫昀康一眼,对墨兰吩咐道:“这药先服两帖,明天我会再,过来,看看状况有没有好转。记住我的代!”

 “会的会的,我们会尽力逗主子开心,让她别心底难受。”

 叶神医点点头,走到卫昀康面前,审视他久久,才道:“小霜郁结在心,病征渐显,她这胎身子伤得厉害,心里又迟迟不见纡解,再继续这样下去,必会酿成大病。”

 听见叶神医喊自个儿老婆小霜,卫昀康一把火气冒了上来,谁允许他这样喊的,一介平民如此大胆,要不是看在他救叶霜一命的分上,绝不会饶过他!

 他脸色铁青,一双眼睛几要冒出火焰,整张脸上写嫉妒。

 叶风微哂,看来这个男人比他所想的更在乎小霜,这样就好…叶风低声音,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是小霜的亲哥哥,你想和离可以明讲,不必吊着她,让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这对她的身子不是好事。你不要她,我现在马上把她接回家,她有爹娘兄姊、有娘家,别以为她无依靠,就可以任意欺负。”撂下话,他很帅气地转身走人。

 卫昀康闻言,楞在当场,受惊吓。

 他说他是霜儿的亲哥哥,所以他也是穿越人士?也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

 难怪所有太医都说霜儿没救了,所有人都要他选择保大人还是保小孩,只有他一进门,就不慌不忙的把所有人赶出去,说要剖腹取婴。

 他没有半点迟疑,脸上挂着的自信,他是被叶风的自信给折服了,才松开叶霜的手,走出产房。

 叶风悉心照料叶霜,不断从自家府里带来没见过的好菜,吃得霜儿一脸足,口口声声说有妈妈的味道,所以他真的是叶霜的哥哥,还有叶雪…

 怎么没想到呢?叶风、叶雪、叶霜,他们才是真正亲兄妹!

 叶风的恐吓没有让他感到害怕,反而教他松一口气。

 霜儿的亲人都来了,她就不必穿越回去,对不对?那个二十一世纪再也没有她的亲人、她的眷恋,她的身子和感情,可以完完全全保留在这个世界里。

 太好了,他只要把她的家人通通接到自己身边,她就跑不掉了,除了四个孩子,他又有了更多可以牵制她的筹码。

 缓步走到边坐下,卫昀康轻柔的把她额间的发丝往后拨拢,柔声道:“对不起。”

 大姊事前教训过,要等足他讲三句对不起才可以张开眼睛,但是叶霜实在忍不住,心的疼着,他的声音听起来充自责,可他又没有做错,他只是没有把话同她讲明白。

 她再清楚不过,他本来就不习惯讲没把握的事,每件事他都要筹划再筹划,都要有十成的把握才会说出口,他之所以谨慎,是因为生存不容易啊。

 所以,没等足三句对不起,叶霜很不争气地张开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

 他眼底有可疑的红丝,是哭了吗?

 好想认错哦,她不应该伙同哥哥、姊姊演这出戏。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握住他的手。

 卫昀康深叹,弯下,把她抱起来安置在自己膝间,她圈住他的,靠进他的怀里,他的口又成了她最温暖安全、无人分享的私密空间。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应该把计划告诉你,让你别担心。只是我没把握,我不确定到最后,能不能成功阻止这场婚事,我不想你怀抱希望却又失望,更不想对你失信。”他紧紧环住她,心中歉意无数。

 “只要知道你正在努力着,我就会想办法帮你。”

 “你?你能想什么办法?”卫昀康不免失笑,那时他已经焦头烂额了,没力气收拾她制造的残局。

 “你这口气…又看不起我!”叶霜真觉得闷,她明明也没有很糟,怎么到他跟前就成了笨瓜?

 “是我的错吗?”

 “我其实聪慧的。”

 “举个能说服我的例子来听听。”

 “我猜,你看到储三姑娘写的信,之所以那样高兴,是因为她在信里头告诉你,她不想嫁给你,她愿意配合你、帮助你,解除这桩婚事。”

 她猜对了,收到储三姑娘的信,让他对整件事多出两分把握,在孤立无援的状况下,这两分帮助对他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储老太爷也是在三姑娘的怂恿下,才与他建立起忘年之

 此事传遍储府上下,储老爷是个忠君派,什么事都会对皇上巨细靡遗代清楚,有他在中间传话,皇上便会慢慢质疑这起婚事,会不会决定得太草率。

 那天他带着三个孩子跪到皇上跟前,哭着责备自己见异思迁、责备自己为美所惑,忘记府里的糟糠之正在受苦。

 他说叶氏拿出所有嫁妆,为他的前程铺路,说她规劝自己上进,陪着自己走过无数坎坷路…他怎能忘记这一切,脑子只想着储三姑娘?

 直到临盆之际,太医问他保大人还是保孩子,那一刻,像是当头喝,他猛然清醒,知道自己无法离开叶氏,就像鱼离不开水,树离不开泥,花离不开枝叶。

 他当着皇上的面发誓,这辈子,他有三个嫡子已经足够,再不需要侧妃妾室为自己开枝散叶,他愿意守着叶氏一生一世。

 他说得声泪倶下,令人为之动容。

 当然最动容的是皇上,这是天助呐!他心里怎么想,情势就会往那个方向发展,他才有那么些许后悔心思,卫昀康立刻搬来台阶让他平安下楼。

 于是他苦口婆心,跳出来当个体恤臣属的皇上,本还想着要怎么对储家开口,没想到储允儿子如此刚烈,听见卫昀康拒婚的消息,立刻对父亲哭道:“女儿宁可绞了头发当姑子,也不愿意坏人家姻缘,那样一对有情有义的夫,有谁可以足其中。”

 事情至此顺利落幕,顺了储允儿的意,圆了卫昀康的筹谋,更使得龙心大悦,再一次,三赢局面。

 “你怎么知道储三姑娘信里写什么?是你哥哥告诉你的?”

 “哥哥?你知道叶神医是…”叶霜难掩惊诧。

 “对,我知道,是叶风亲口告诉我的。”卫昀康心头快速盘算,那是个人才,有机会该引荐给三皇子。

 “对,我哥哥、姊姊、爸爸、妈妈都穿越来了,他们到处在找我,比起叶家,他们才是我真正的娘家。”

 “我明白,所以我打算把储三姑娘送来的房契转赠给他们,两府中间打个门,往后出入方便。”他下定决心,把那一家子拉进来。

 “真的吗?可…那是储三姑娘送的,不还回去,没关系吗?”

 “反正不久之后储三姑娘也要住进去的。”

 “为什么?”

 “没人告诉你吗?她很可能是你未来的大嫂。”

 “真的吗?”

 叶霜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无法对三姑娘产生恶念,为什么无法拿她当假想敌,那是因为冥冥之中,她与她有着姑嫂缘分。

 “那么,我给储三姑娘送嫁的头面饰品还能买吗?”卫昀康故意调笑道。

 “当然可以。”叶霜回得爽快,都是自家人嘛,不过两万两,小意思、小意思。

 他笑了,她的头,又补了句“蠢女人。”

 她笑得眼睛眯成两条,歪歪脖子道:“我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什么问题?”

 “聪明与否是比较级的,从来都不是我不够聪明,是你太天才。”

 “是吗?”

 “是,你做事非要把每个环结都想通想透,要一个扣过一个,只许成功不准失败,你只要完美,不许瑕疵存在,相较起你的子,我当然显得冲动而莽撞,显得有些智力不足,不过如果拿去别人家比,我可以当状元的!”

 她的话再度逗得他大笑不止。“没听过有人像你这样自吹自擂的。”

 “没办法,我姓王嘛,我祖业是卖西瓜。”

 不行了,脸颊子一扯开,他就笑得停不下来,而且是真心足的开心着,因为他的身边有她。

 “爷,你老说我傻,偶尔,我还真的会犯傻,那是有原因的。”

 “是原因还是借口?”卫昀康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是原因!因为我老猜不到你在想什么,况且男人女人想的本来就不一样。爷,以后心里有什么话,咱们都向对方明说好不?别猜疑来猜疑去,万一猜错方向,很辛苦的。”她撒娇地把额头贴在他颊边。

 “你也一样,以后有不懂的尽量问,别闷在心里生气。”

 她用力点头。“好!约定了,以后不管怎样,都要有话直说。”

 望着她的笑脸,卫昀康暗地发誓,他会改,改得不那么追求完美,其实冲动莽撞也有可爱的地方,他不就是因为这样才爱上她的吗?

 确实是爱上了,还一天爱得比一天多,一刻爱得比一刻深,他是认真的,这辈子,他只要这个女人。

 俯下身,他知道娘子还在坐月子,什么事都干不成,但是这无法阻止他想亲吻她、想爱她,想用无数的亲密和言语让她明白,他的心里只装得下她…

 守在屋外的墨竹看见这幕,涨红脸,退出门外。

 这时,卫十一正要进屋禀事,看见墨竹,连忙快步上前,对着她傻笑不止。

 墨竹发现他,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卫十一急了,搞不懂这些日子,为什么墨竹怪气的,看也不多看他一眼。

 他飞身追上前去,一把拽住她的手,道:“墨竹姑娘,是不是那天请大夫,我鲁莽了,惹得姑娘生气?如果是的话,请受我一拜,别再恼火在下了吧。”

 他想来想去只想得出这个原因,着实想不出其他理由,让墨竹见了他就躲。

 墨竹本想翻个白眼,转身跑开,突然间她想起王妃的话,是啊,心里有什么话该明说的,这般猜疑来猜疑去,万一猜错方向…于是她红着脸,扭过头,别扭却也鼓起勇气问:“那天,你递给我的帕子是谁的?”

 卫十一恍然大悟,难怪她接起帕子不擦脸,却往地上一丢。

 “你不喜欢那块帕子,对吧?我就说那个花不好看嘛,当我还想着,你名字叫做墨竹,应该挑一条绣着竹子的,可卫三哥说,女孩子都喜欢花儿,我挑竹竿,你肯定不爱,唉,真不该听卫三哥的。”

 这会儿墨竹懂了,原来不是别的女人的,而是买来送她的,一张粉脸突然涨红,男人女人果然想的不一样,王妃讲的很对,话应该说清楚,才不会产生误会。

 她低下头,脸害羞,不时偷偷觑着他。

 卫十一见状,深一口气,鼓起勇气去抓她的手。

 墨竹微怔,竟不知道要把手给回来。

 但是她的不反抗,让他突然信心百倍,低声音道:“爷说,等这起子事过去,就要给我们几个兄弟挑媳妇,墨竹,我向王妃要了你,好不?”

 红霞横过娇俏容颜,她几不可辨地点了点头。

 卫十一看见,心花怒放,竟不管不顾地一把将人给进自己怀里。

 墨竹本想骂人的,但是却听到他语无伦次地说——

 “谢谢你、谢谢你,我会一辈子待你好,疼你、爱你,不让你被人欺负,哦、哦,我也不会欺负你,如果有谁敢欺负你,我就扮鬼…”

 他越说越荒唐,墨竹却越听越想笑,靠在他怀里,她突然有一点点的小明白,为什么王妃老是喜欢往王爷怀里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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