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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十月底的天气,入了夜薄薄的寒意袭人。范成愉升上车窗,两人自车子发动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忽然有些紧张,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

 偷偷看了眼身边的人,他似乎很专注地开车。“汪经理,你常常加班吗?”

 “不用叫我汪经理,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汪经理三个字从她口里叫出来,不知为何有些刺耳。

 “哦。”

 汪云昶看了她一眼,打趣地说:“还是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她撇撇嘴“哪会不知道,下午那份人事升迁在银行每层楼的布告栏都贴了,走到哪里都看得到,估计全行的人都知道你的名字。”

 汪云昶笑了,方向盘一转,将车子滑入另一条路,忽然问:“我们以前见过吗?还是大学的校友?我觉得你很眼。”

 眼?范成愉看向他,发现他也恰好转头看她,连忙转开头“会不会是因为我是大众脸?”

 汪云昶笑起来“你的脸可不能说是大众脸,你很漂亮。”他十分真心地赞美她。

 被人赞美漂亮,范成愉一下子脸红了。她偷看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或者你觉得我长得像哪个明星,在报上常常看到?”

 “我不看娱乐八卦新闻。”他摇头。

 “喔,或许你见过我妹妹也不一定。”她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听说你是大毕业的?我妹妹也是。”

 汪云昶看看她“这么说,是我学妹了?”那倒有可能。“你妹妹和你长得很像吗?”

 她点头,咬说:“是的,我们是双胞胎,几乎一模一样。”

 汪云昶兴味盎然地问:“是吗?那不是很多人都分不清楚?有什么区分的秘诀吗?”

 她摇头“基本上没有,我们没有任何外在的特征可以区分,如果我们自己不说,通常没有人能够一下子猜出来。”

 “性格呢?如果性格不同,应该气质和神韵很不一样才对。”汪云昶发现比起刚才,现在她的情绪低落了些。

 “她偏动,我偏静,就这点不同,但是外表看不出来。”

 汪云昶很诧异。她算偏静的性格吗?明明看起来活泼的,嗯,她妹妹一定更活泼吧。

 “那你们周围的人应该过得还有趣的?”天天都可以玩这种游戏,高兴了还可以把两个人打扮得一模一样来玩找碴游戏。

 范成愉摇头“嗯,以前是这样,不过…”她沉默了。

 “不过什么?”没等到她的下文,他问道。

 “她两年前死了。”

 吱的一声,车子停下来,汪云昶有些狼狈地了下额头。难怪谈到她妹妹时她好像静了下来。“抱歉,我不该问。”

 “没关系,反正都过去了。”范成愉扯着嘴角笑,不知想到什么,眼神黯了下,才发现他没有要继续开车的动作,抬头看了下四周“呀,这是哪里?”

 看起来很像地下停车场。

 “我家楼下。”他微笑。

 她愣了下“可是…”他说先送她回家的。

 “下车吧!”他推开车门,率先下车,看范成愉还在发怔,他弯身笑问:“要我替你开车门吗?”

 她只好下车。

 他锁好车,这才转头看她“啊,对了,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我们住同一栋大厦。”

 这下,范成愉彻底呆了,更意外的是,汪云昶就住她楼下。

 “真想不到,我们之前好像没有在电梯遇到过!”她瞪着电梯的显示灯。这世界是不是太小了?

 汪云昶先到,走出电梯,他回头挥手道别“也许以后会经常遇到,晚安,明天见。”

 “晚安。”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两人对视了三秒。

 汪云昶想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张脸了!

 还有三天,他就要毕业拿到硕士学位了。

 那个下午,他一个人在体育馆打篮球。

 空的馆内,只有篮球落地的“”声在回响。汪云昶跑动、运球、抄球在手、曲膝、手腕翻转、三步上篮,一气呵成,空心命中。

 他已经拿到一家外商银行的聘书,依照他们的储备主管培训计划,他会先到国外受训一年,再回来正式展开工作。

 这是一条非常好的职涯发展道路,对于他这种有些野心,但又不够大的人而言,是最优的选择,不必自己劳心劳力地开公司心大小事务,很轻易地就拥有一个体面的工作和优渥的收入。

 可是…他皱了下眉头。青梅竹马的女友许蔚蓝显然不认同。

 昨天,他们还为这件事吵了起来。

 老实说,他的心思没有那么复杂,对于金钱和生活的要求也没有太高;人生,过得去就好,平平顺顺,家庭和乐,就是很完美、很幸福的境界了。

 但蔚蓝希望他能自己创业,就像他大哥一样,从一开始三、五个员工的小堡厂慢慢发展壮大到如今有自己的厂房,当然收入也是越来越高。

 那样真的比较好吗?

 大哥忙到几乎只有逢年过节或家人生日才能回家一趟,如果不是遇上大嫂,生命中大概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那不是他想要的人生,他们家有一个开公司的就够了,像二哥做软体设计,三哥做医生,其实也没有过得比谁差。

 他叹口气,运球再次投篮,眼角余光却瞄到看台的角落坐着一个学妹,巴掌大的脸上有一对灵活的大眼,此刻正闪动着笑意看他。

 他手势不稳,篮球没有命中,从篮框反弹回来,差点打中自己。

 汪云昶抄过篮球,在指尖旋转着走向对方。

 “嗨!”他出一口白牙打招呼。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天上的星子,看到他的笑容,脸一下子红了。“嗨!”

 汪云昶跳过栏杆,坐到她旁边,看到她把一个东西收进口袋里。“学妹,哪个学院的?以前没见过你。”

 虽然大学开放校外人士进入,不过室内体育馆管制还是比较严格,看她年纪又轻,总不可能是教职人员。

 说真的,这种搭讪,对他而言还是第一次,不过他没有动任何歪脑筋,只是单纯地想和她聊聊,因为,她的眼睛好闪亮,角的笑也很动人,让他感觉就像邻家的小妹妹一样亲切。

 “商学院的。”她乖巧地回答。

 汪云昶笑起来“名字?”

 她笑了,促狭地问:“学长,你在跟我搭讪吗?”

 他点头,十分坦然地承认“是啊,学妹,难道你现在才察觉吗?”

 “啊!亏他们还说你是正人君子,从来不会和女孩子搭讪讲些有的没的呢!”她哼道,不是很认真。

 “他们是谁?”听学妹的口气,是知道他,这点让他本来很差的心情,因为虚荣心被足而稍微好转一些。

 她弯身坐着,单手托腮看他,大眼眨啊眨的“那些喜欢讲八卦的人啊。”

 “原来我也有幸被人八卦过。他们说得对,以前是没有过,不过现在我都快毕业了,可以容许自己小小的放纵一下,学妹应该感到荣幸才是。”他大言不惭。

 她笑呵呵,双手合十朝他拜拜“是是是,感谢学长赐予我这莫大的荣幸。”

 “好说。”他点头,这学妹态度落落大方,长得又标致,十分对他的口味,如果不是他女朋友的位置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他说不定会考虑追她。“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笑咪咪地说:“学长,我也是学校的名人喔,你如果真的想知道,就自己去打听啊。”

 “是吗?你在校花排行榜排第几?”他不甚认真地问。

 她皱皱可爱的小鼻子“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是排校园瘟神榜第一的。”

 他不可思议地看她一眼“第一次听说还有这个排行,你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不妨说来听听。”

 “既然是人神共愤,自然不能随便告诉你。”她得意地说,然后上下打量他“倒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咳声叹气地打篮球,你才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吧?”

 “我有叹气吗?”他自己没有察觉。

 她从口袋里拿出刚才收进去的东西“你瞧,我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一直听到你叹息,每听一次我就划一道,一共有…”她数了数“二十八又五分之三个正字,一百四十三次啊学长,一定有人欠你很多钱。”

 他拿过那张纸。原来有这么明显啊。他苦笑了下。

 她眨着大眼睛看他“有心事喔,学长,你可以考虑把我当垃圾桶倾诉一下,反正我坏事做多了,今天就当行一善。”

 他看了看她像精灵一样可爱的脸,终于忍不住伸手在她头顶,垂眸低语“说了你也不明白。”

 他没看到,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说说看?”

 他还真的说了,或者因为陌生人反而好心,也存有将来或许再也见不到面的想法,所以他一古脑的将烦恼说了出来。

 她很认真地听。

 “就这样。”他讲完,问她“不能符合蔚蓝的期待,是我自私吗?”至少女友是这么说的。

 她看了看他“学长,知道我的恶人语录第一条是什么吗?”

 他看着她。

 她缓缓地笑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吓!她还真敢说。

 她接着又说:“所以啦学长,这是你的人生,就算自私又怎么样?又没有妨碍到谁。你有权利选择如何过,蔚蓝学姊现在或许无法接受,但总有一天会想通,尊重你的选择。”

 “会吗?”小孩子看事情的眼光果然单纯直接许多,他可没那么乐观。

 她摊开右掌给他看“学长,你有没有发现我的掌纹很特别?”

 “有吗?”他研究了下。

 “我的手,就是人家常常说的断掌,有种迷信的说法,断掌的人命硬,是天生的克星,可是,就算我的父母过世了,除了姊姊,我没有任何亲人,我还是健康快乐的过日子啊!难道因为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就否定自己吗?别傻了,太阳每天都会升起,阳光也不会因为一时的乌云遮挡就永不出现。所以,”她手捏成拳头“坚持自己的选择,一直朝前走就对了。”

 他愣愣地看着她。她父母过世,只有姊姊在身边吗?可是,她的性格好开朗,一点都不像经历过那种事的人。

 她笑咪咪地看着他“学长,你听到我说的话吗?”

 他躲开她闪亮的眼光“听到了,谢谢你。”看了看她的手“我可以再看看你的掌纹吗?”

 她大方地摊开掌心给他看“你瞧,这是我的生命线,很清晰、很长吧?说明我身体健康,会长命百岁的;这是我的智慧线,也很深刻清晰吧,说明我很聪明;还有啊,这是感情线,主线很清晰,说明我很专一…”

 她叽哩呱啦地讲一长串,末了,指着其中一条线。“这条最特别了,我认识的人都没有呢!以前有个会看手相的同学妈妈告诉我,这个叫奇遇,是很难得的,有这条线的人都会碰到奇遇,哈哈哈,说不定将来我会变成哪个国家的王妃。”

 他看了看她指的那条线,对比了下自己的手掌,果然是没有的。他笑道:“我也碰到过奇遇,不仅如此,她弟弟我也碰到过,还有他的签名。”

 “他弟弟?”她愣了下。

 他点头“齐秦啊。”

 她沉默了下“还好你没说王妃(菲)的签名你也有。”

 他看她一眼,她小声地补一句“学长,这个笑话真的好冷喔。”

 两人默默地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她站起身,朝他伸出手“学长,我们恐怕没有机会再见面了,希望你将来一切顺利。”她想了想,很偶像剧地说:“要幸福喔。”

 他也站起来,足足高了她大半颗头,他握住她的手,有种奇怪的感觉在掌心动,也许,是她的奇遇线在作怪?“你也是,希望你早从瘟神榜除名。”

 她收回手,哈哈笑“学长,我随口讲的,你真的信啊?好纯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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