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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渊源
 一

 苏如熙刚用完早膳,花锦就照例来询诊了,人还未到,那股浓浓的苦涩药味就已经飘到了房内,苏如熙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说起来,离花凤九给她施针那起,已经是第四天了。按理说,她的眼睛应该差不多好了,再不济也应该能看清近处的东西了,可是施针之后的效果却不尽人意,她的视线依旧还是模糊,看不清楚东西。

 白若素为此焦虑万分,又请了花凤九来看。

 花凤九检查完毕之后,沉了半晌,然后说道,康复的速度跟个人的心情有很大的关系,让她放宽心,别压抑自己的情绪,这样才好得快。

 之后开了副药方给她,每三顿,都是花锦熬好了给她端来。很苦很苦的药,每喝一次都让她恨不得把舌头割下来。

 所以一闻到那股熟悉的苦涩药味,苏如熙条件反地就想从凳子上跳起来逃跑。

 看见花锦来了,白若素的反应就要热情多了,她笑着道:“锦儿来了啊,用过早膳了么?”

 花锦含笑点头,礼貌应道:“已经吃过了,我给苏姑娘拿药过来。”

 苏如熙瘪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沮丧表情。

 苏彻看了她一眼,转头对着花锦笑道:“叫什么苏姑娘,多见外!叫她名字就好!”花锦只是微微笑着,有些不好意思。

 白若素知道花锦子腼腆温和,于是帮他解围道:“锦儿,真是麻烦你了,还要每天给熙儿熬药送来。”

 “苏夫人哪里的话,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花锦将药放在苏如熙的面前,嗓音温柔如山涧清泉“苏姑娘,药我放这儿了。”

 苏如熙一脸沮丧的道谢:“好的,谢谢,我会好好喝的…”

 花锦看见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沮丧模样,清俊眉眼中笑意更深了几分。

 虽然花凤九说了无碍,药也喝了那么多副了,可是苏如熙的病情却没有多大好转,白若素甚是忧心。她担心地问:“锦儿,这个药她还要喝多久?她的眼睛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

 花锦道:“苏姑娘恢复得好的,照这样应该没多久就能康复了。”

 白若素柳眉微蹙“可是她还看不清东西…”

 苏如熙轻轻摩挲着瓷碗的边沿,小声地安慰道:“娘,你别担心。花叔叔不是说了么?施针之后恢复的时间有长有短,也是因人而异的。”

 苏彻也搂住子的肩,安慰道:“就是,你就别担心了,姓花的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医术我还是信得过的…”

 白若素嗔怪的瞪了苏彻一眼,骂道:“别胡说!”

 见子心情好转了一些,苏彻脸上也带了笑。他看了一眼微低着头的小女儿,道:“熙儿,你娘这次是头一回来晋城,等下我打算陪她出去逛一逛。”

 苏如熙连忙抬起头道:“我也要去!”

 “去去去,你一边去!”苏彻语气十分不耐烦。这丫头自从一见面就着他的亲亲娘子,好不容易有机会独处,谁还带她啊…这是亲爹么!?苏如熙嘟着嘴生闷气。

 白若素可看不下去他这么欺负女儿,一双美目瞪着苏彻“好好说话,不准欺负熙儿。”

 爱发话,哪敢不从…苏彻连忙换上了一副慈父的嘴脸,好声好气地说道:“熙儿,爹爹其实是为你好,你眼睛还没完全康复,出去要是磕着碰着了,你娘亲该多心疼呀…”

 白若素本来想带着苏如熙一起出去走走的,想到这儿,神色也变得有些犹豫。可是留下苏如熙一个人在这里,她更不放心…

 苏彻何等人,自然知道白若素心中的纠结。他的视线掠过站在一旁的花锦,黑眸微动,开口问道:“锦儿等下可有别的事?”

 突然被问到,花锦一怔,然后摇头道:“没有。”

 苏彻笑道:“那…可否麻烦你等下领着小女在院子里走走,她一个人在房里,我们也放心不下。而且你们两人年纪相当,我想应该能聊得来。”

 花锦应道:“好。”

 看?这不就解决了么?苏彻冲着白若素眨了眨眼睛,出了邀功的笑容。

 白若素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还是算了吧…”

 爹娘他们来了这几天一直在别院里,肯定也闷坏了,苏如熙知道白若素肯定是因为放心不下她所以才这么说,于是拉住白若素的手,笑着劝道:“娘,你就跟爹出去逛逛吧…我没事的。你出去多买点东西!连着我的份,千万别手软啊!”白若素被她逗笑,拧了拧她的脸颊,柔声道:“好。”

 “这就对了嘛。我们熙儿已经能够照顾自己了,何况有锦儿陪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苏彻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闪了闪,出了一个怀深意的笑“说起来,他们两个还蛮有渊源的,要是早点认识的话,说不准也没有后来这些事儿了…”

 苏如熙一脸莫名地问:“什么意思啊?”

 花锦清秀白净的面上透出了一抹薄红,神色有些羞赧,也不做声。

 白若素看了两个小辈一眼,对苏如熙道:“别听你爹瞎说。”

 “是是,我瞎说的。”苏彻哈哈大笑,拍着花锦的肩膀道:“好了,那我女儿就交给你了,你帮我好好照顾她啊…”“是。”

 什么叫我把女儿交给你了…苏如熙颇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有这种老不正经的爹,她也是心好累…

 ——————————

 庭院内,花锦陪着苏如熙在院子里慢慢散步,清晨的微风拂过,吹起两人的衣袂,背景融合在了这清风白雾中,美得宛如一幅画。

 风声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四周一片宁静,苏如熙现在极喜欢这样的感觉,边噙着淡淡的笑意,颊边梨涡若隐若现,明眸澄澈动人。

 花锦本就是个不多话的人,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在院子里走着,气氛倒也融洽。走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累了,便在院子里的凉亭里坐着歇息。

 两人才认识不久,互相也不怎么了解,相对而坐之后苏如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不自在。

 她想了想,寻了个话题聊:“那个…我听说你是花谷主收的唯一的徒弟,你也姓花,你们是有什么亲缘关系么?”

 “算是吧。”花锦边笑意未变,淡淡说道:“我是从小被谷主收养的,我的名字也是谷主起的,花谷主将我收为义子,我自小在谷主身边长大,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苏如熙脸上闪过一丝懊恼的神色。真是糟糕啊…居然随便一问就问到了别人这么*的事…

 花锦看出她的懊恼,轻笑出声,道:“没关系,这本就没什么好避讳的。”

 他态度如此大方坦然,顿时让苏如熙心生好感。

 提起回谷,苏如熙的八卦之魂又燃了起来,她好奇地问道:“对了,我听说哦,回谷的诊金很高很高,是真的么?”

 花锦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道:“规矩都是谷主定下的,其实也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夸张…”

 那就是真的咯?苏如熙眨着眼睛,好奇地追问道:“那像我这样子的病症去看的话,需要多少诊金呀?”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苏如熙叹了口气,用十分羡的口吻说:“你们回谷肯定很有钱!”

 花锦听她羡慕的口气,忍不住笑弯了眉眼。他性格温柔和善,就是平时不说话的时候,眉眼间仿佛也是带着笑的,这时候发自真心的笑起来,更显得温暖可亲。

 看着面前笑得比白雪秋还要灿烂煦暖的人,苏如熙也忍不住笑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相视而笑,在这凉风几许的初秋清晨,就连四周的冷意都暖了起来。

 两人又坐着聊了会天,这半天接触下来,苏如熙觉得花锦真的是一个非常温暖善良的人,虽然他话不多,但是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是好脾气的笑着听她讲,仿佛是在听很重要的话一样。

 被他那双如水般的眼眸含笑看着,不自觉地就有了倾诉的*,苏如熙觉得这短短半,她说的话比她这段时间说的还多。

 花锦倒了杯茶递给她,苏如熙接过一口气喝干,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你们最近都不在谷里了,没有关系么?”

 花锦笑笑,说道:“没事的,也权当休息几。”

 苏如熙问道:“平里去求诊的人一定很多吧?”

 花锦含笑点头“嗯。”说起去回谷求医,苏如熙突然想起了寿儿。自从上次在南音坊出事之后,他们就没有回去过客栈,也没来得及跟寿儿道别。本来说好之后一切去回谷的,他们突然不辞而别了,不知道寿儿他们后来还有没有去…

 苏如熙如此想着,便问道:“花公子,前段时间你们回谷有没有接待过一位叫寿儿的小姑娘?说话的声音软软的,有些认生,她身边还有一个年纪跟你相仿的男子,叫纪子筝。”

 “寿儿?”花锦轻轻念叨着,稍加回想就想了起来“嗯,我想起来了,前不久是有这么一位小姑娘来过。”

 苏如熙惊喜地问:“她去到回谷了?她还好么?”

 虽然刚认识的时候纪子筝说的是陪寿儿去看牙齿,可是她后来想想,怎么会有人为了看牙齿专程去回谷,何况那时候寿儿的牙齿已经被夏离…也就是苏远之治好了。所以她心想,恐怕他们去回谷是另有目的,只是不便明说罢了。

 “你们认识么?”

 “嗯嗯,也是前不久刚认识的,就在晋城的一家客栈里,偶然听见他们也要去回谷就聊了几句,后来本来是准备同行的,哪知道又出事了…之后就断了联系。”

 花锦了然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苏如熙关切地问道:“寿儿的病现在医好了吗?他们什么时候离开回谷的?”

 “寿儿姑娘并未得病,他们到了回谷歇了一,第二天便离开了。”

 “她没生病呀?那她去回谷干嘛?还是其实是纪子筝生病了?”

 她着急地连连发问,显然是真的很关心那位寿儿姑娘的事情,花锦黑眸含笑,慢慢解释道:“那位纪公子的确是带着寿儿姑娘来求诊的,寿儿姑娘的身体无恙,只是她年幼时曾中过毒,毒虽然解了,但是残留的毒损伤了心智,所以…”

 苏如熙一脸震惊的打断了他的话,惊讶道:“她中过毒?”

 跟寿儿接触的时候,她确实发现了寿儿言行举止有些异于常人,但并未多想,以为她是性格内向加上可能家里管得严的缘故,所以才有些不知世事,根本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

 她急急发问:“那她不能治好了吗?”

 花锦神色遗憾地摇了摇头,道:“已经没办法了,其实寿儿姑娘只是心智较常人发育得迟缓了些,并不影响生活起居,只是纪公子对此有些心结未解,所以才专程来回谷求医。”

 苏如熙叹了口气。的确…寿儿虽然心智单纯,但要是有人能护她一世无忧,不让世间的险恶沾染到她,那么她就保持着现在这样的天真无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对于纪子筝来说,还是想她能像常人一样吧。

 想到这些,苏如熙心情微微变得沉重,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这时,苏远之出现在长廊的拐角处,看见凉亭里的苏如熙和花锦,眼睛一亮,扬声喊道:“我找你们半天了,你们原来在这里啊。”

 苏远之走进凉亭就径直坐在了苏如熙的旁边,感觉到气氛有些沉默,好奇问道:“怎么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花锦看了一眼趴在石桌上,情绪明显低落下去的苏如熙,道:“没什么。”

 苏远之好奇地在两人的脸上打量了一圈,角微勾,他摸了摸苏如熙耷拉着的脑袋,柔声问道:“熙儿,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苏如熙无打采地说:“没什么…对了,你刚才说找我们半天了,你找我们做什么?”

 “确切的说,是找你。”苏远之顿了顿,接着说道:“更确切地说也不是我找你,我只是负责传话的,找你的另有其人。”

 在这别院内,能让他苏大将军传话跑腿的人,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自从那晚对着娘亲坦明心迹,放肆地哭了一晚之后,她这几都在有意无意的躲着慕容策。也不是存心的,只是好像一下子就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面对他了…

 这时突然提到他,苏如熙心弦倏的一颤。

 她趴在桌子上没动,闷闷的小声问道:“他找我干什么?”

 “我哪知道…花谷主刚才在他的房里给他察看伤口,已经完全痊愈了,他找你可能是想跟你谈一下他回宫的事情吧。毕竟出宫那么长时了,宫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他,我看见最近从盛京飞来的信鸽那笼子里都快关不下了。”

 虽自从出宫那起,便知道他终有一天会离开,她也一直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能够与家人团聚,彻底的告别那些悲伤的过往,重新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她的生命里没有他以后,相信再没有什么人会让她这么难过了…

 可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听到他马上就要离开的消息,她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欣喜,反而觉得自己的心在慢慢地沉下去,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淡淡的落寞情绪萦绕在心头。

 苏如熙顿时觉得心中闷闷的,像是堵着一口浊气一样。她直起身子来,慢慢地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才觉得心里面好过了些。

 苏远之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眼眸深处有意味不明的亮光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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