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刨根
范家两兄弟连夜骑马回了良乡,到范府已经亥末了,把缰绳丢给小厮,就去了范大老爷的院子。
正值年下,各卫所和都司卫所朝务繁多,范大老爷忙到很晚才回来,范大夫人靳氏伺候他洗漱完毕,就在房里歇下了。
听到门外丫鬟回禀范循两兄弟过来了,他略微有些惊讶,范大夫人在一旁说:“天色已晚,老爷也忙了一天,不如明早再见吧。”
范大老爷却起身下了
,边穿靴边说:“他们这时候回来,怕是有什么急事…我还是去见见好了。”
范大夫人无奈,只能跟着起来,拿了架上的外衣给他披上,叮嘱道:“外头冷,老爷要注意点才是。”
范大老爷点了点头,跟范大夫人说:“你先睡吧,我过一会儿才能回来。”
范大夫人嗯了一声,却没依言躺下,而是喊了丫鬟进来倒了杯水给她喝。
范大老爷去书房见他们,范家两兄弟朝他作揖,他看到两兄弟都风尘仆仆的,就问他们:“华老夫人不是留你们做客,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范循正解着身上的披风,天气实在太冷了,他们又赶了几个时辰的路,脸都被寒风吹得紧绷起来,大有要裂开的节奏…
范琪虽看起来温温和和,
身的书卷气,却比不得范循娇气,更没他注重自己的仪容,闻言就朝范大老爷拱手,道:“是两位妹妹跟华府几位表妹上街的时候遇到歹徒了…歹人虽不是冲着两位妹妹来的,但再怎么说也是姑母的夫家,侄儿觉得还是得跟您说一声比较妥当…”
范都督眉头一皱:“可有人被歹徒伤到?”
范琪轻轻地摇头:“幸好华二表哥机
过人。带着我们几个及时赶到,几位小姐都安然无恙…只是杋表妹被歹人抓去了一段时
,入夜才被送回。原活捉了几个歹人,想带回来审问的,可惜后来一时不查,被他们服毒自尽了。华二表哥把他们的尸首都送去了顺天府衙,府衙的人应该已经着手办理此案了…”
服毒自尽…那就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了!
华家两个未出阁的姑娘能得罪什么人。他们很明显是冲着华钊去的!
他刚刚晋升了大理寺少卿。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可见是招人嫉妒了!
“华大人对此事怎么说?”范都督轻叩书案,轻声问道。
范琪还未说话。范循就站出来道:“姑父倒没说什么…事发后还去了趟周府拜访周大人。”
女儿别绑架了还有心思去拜访周进?这显然不寻常。
周进与华钊同在寺丞的位子上多年,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融洽,周进
子急躁,办案喜欢速战速决。而华钊
子沉稳,为人谨慎。往往每个案子都要推敲多遍,才敢上报大理寺卿颜钲。
两人在办案上就经常产生分歧,从前有大理寺的两位少卿从中调和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张大人隐退。华钊擢升少卿,在官阶上
了周进一头…周进心有怨怼,对华钊做出这样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为何不直接朝华钊下手。而要抓他的女儿?
范都督陷入了沉思,他虽身为五军都督。掌管朝中大半兵权,可到底是个武官…这些都是大理寺自己人的事,他贸然
手不太好。
如今朝政大权大多被李辅矩把持,朝中结
*之风盛行,若让他眼睁睁看着,却也说不过去,叹了口气,与范循说:“循儿,你可认识顺天府尹?”
范循点了点头,不知道父亲问这个做什么“他曾经来过范府做客,孩儿还记得他。”
范都督道:“那些服毒自尽的歹徒,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我估摸着府尹查起来有些难度。你想办法让府尹把你姑父去找周大人的事透
给你都察院的靳大舅舅…不必夸大其词,只把实情说了就可以。”
他自然不知道华钊已经知道这事是周进干的,并有了把柄…他此刻只想着,有都察院相帮,华钊也能早
破案。
范循点了点头:“儿子知道…不过两位妹妹还在华府,可要孩儿明
派人接她们回来?也免得歹人再次行凶,伤了她们。”
范都督摇了摇头:“既然他们都把杋姐儿送回来了,料想不会再出手…且由得她们决定。”
两兄弟嗯了一声,与范都督说完,就回房歇息了。
范都督却喊了贴身护卫进来,吩咐道:“你派几个可靠的人协助顺天府尹办案,我觉得这事可能不会这么简单…”
护卫恭敬地应是,范都督
代了一些细节,这才回了房。
…
平国公府。
池曜回到府上就绘声绘
地把酒楼发生的事讲给平国公听:“祖父,您说我这次是不是做得很好?”
平国公正在房里擦他的宝贝银
,这支银
伴了他几十年了,随他出生入死,征战沙场,他十分爱护。
听到孙子的话,就虎躯一震,执起银
,漂亮地比划了好几下,最后直指池曜的喉咙…池曜可被他这一动作吓坏了,僵着身子,哭丧着脸说:“祖父,就算我做得不好,您也没必要这样对我吧?我可是您的亲孙子呀!”
平国公年已过花甲,穿着鸦青色箭袖排穗褂,身姿
拔,面容刚毅,鬓间银丝束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威严。
池曜此言一出,他却哈哈大笑起来,收回银
,朗声道:“你小子,总算做了件让我高兴的事!也不枉我派那么多人保护你了!”
池曜抹了两把并没有的冷汗,暗想着,您高兴也不必如此吓唬我吧?我虽然知道您武艺高强,可刀剑无眼,万一不小心伤了我可怎么办。
而且您派到我身边的人可不是来保护我。而是来监视我的…怎么到您嘴里话就这么好听了。
想归想,这话池曜是不敢明着跟平国公说的,他嘿嘿地笑了两声,说:“祖父,您看孙儿做了这么大的好事,您是不是可以考虑着,把那些人给收回去了…孙儿这些天都在房里读书。他们跟着我也是浪费。倒不如回您身边,替您分忧。”
平国公低头沉
,池曜顿觉有望。忙说:“祖父您放心,孙儿身边也有几个懂功夫的,就算没有他们,孙儿也一定不会出事!”
平国公却猛然抬头说:“那怎么可以!若是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你不就没帮手了!祖父麾下又不缺这几个人,还是留在你身边保护你吧!”
池曜
哭无泪。
…
范都督把这事
略地跟范大夫人说了一下。范大夫人听了却是心惊
跳的,跟丈夫商议着要把孩子接回来。
她说:“华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姑
一家必定没心力再照顾瑛姐儿和岚姐儿,她们留在那儿反而让他们分心。倒不如早些让她们回来…眼看就要过年了,她们若想去宛平玩,等年后再去也是一样的。”
年后正是亲戚间走动的时候。那会儿去拜访合情合理…
范都督也明白
子是担心孩子们的安危,但她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便点头应允了。
翌
天朗气清,华杋起身后就一如平常地去禧宁堂请安。
杨嬷嬷正给华老夫人梳头,她不知道华杋的事,笑着跟杨嬷嬷说:“昨儿几个姐儿怕是玩累了,今儿请安肯定会晚,待会你先把早膳端上来,我吃了再陪她们说话。”
杨嬷嬷恭敬地应是,柔和地笑着说:“老夫人说的极是,年轻人总归会好玩些,耽搁了请安的时辰也是有的…”
华老夫人轻轻地点头,由杨嬷嬷扶着坐到了席位上,丫鬟端了清粥小菜过来。
她是念佛之人,早膳会吃得清淡些…杨嬷嬷伺候她用膳,还没吃几口,丫鬟就在门外回禀说:“两位夫人和几位小姐过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华老夫人放下碗,笑眯眯地说:“倒是跟往常一个时辰,看来是我想多了。”
让人请她们进来,又转头吩咐丫鬟:“去,多添几副碗箸,今儿让她们与我一道用膳。”
丫鬟笑着应是,老夫人又道:“去西厢房瞧瞧杰哥儿起了没有,若是起了就一道喊进来。”
丫鬟便又去厨房端了些菜,摆了多了几副碗筷。
范氏领着众人给华老夫人见礼,华老夫人让她们坐下一道吃。
来的有范氏、宋氏、华槿四姐妹和范家两个表小姐,杰哥儿说是给他父亲请安去了,并不在场。
华老夫人让范家的两姐妹坐到了她身侧,趁菜还没上来,就拉着她们的手说话:“昨儿去街上玩得可开心?”
范清瑛低着头,不敢回话,她怕万一说错点什么,让华老夫人怀疑就不好了…姑母千方百计的瞒着老夫人,她们这些做小辈的,理应体谅才是。
范清岚却没她这么谨慎小心,柔和地笑着与老夫人说:“有两位表妹相陪,哪里有不开心的理儿…表妹带我们吃了许多地道的宛平菜,我还准备让丫鬟去槿儿妹妹的院子里偷师呢,准备等她们学会了,就回去煮给我祖母吃!我祖母上了年纪,胃口就一直不大好,就喜欢吃些新鲜的菜式…”
华老夫人也是年过花甲的人,十分能理解这种感受,脸上
出赞赏来:“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曹老安人有你这么个孙女,应该感到很欣慰才是…”
范清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丫鬟端了早膳上来,有莲子桂圆粥、水晶胶、新鲜时蔬、小葱拌豆腐,炒冬笋等许多样,皆是素菜。
华老夫人不在说话,端碗起了筷。
等范氏两位长辈也开吃了,华槿等人才端了碗。
华枚有些食不知味,拿着汤匙翻来覆去勺着自己碗里的粥,她派出去打听的丫鬟半点消息都没打听出来,非但是湘兰苑、沅芷院的口风紧,就连范家两位表姐家的下人嘴也闭得十分严实,半句话都挖不出来。
她只知道,范家的两位表哥连夜回了良乡…想到这,她不由得小声问范清瑛:“瑛表姐,您的两个哥哥为何这么快就回良乡去了?我都还没跟他们好好请个安呢。”
声音很小,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清。
华老夫人当场脸就黑了,食不言寝不语,这个华枚怎么这么不知道分寸!
若是这儿都是华家的人拿还好,以后好好教导就是了,可如今还有外人在呢,怎么也不知道收敛一点,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座上的人都一脸奇怪地看着她,华枚觉得有些奇怪,正想问为什么,坐在她另一边的宋氏,就皱眉瞪了她一眼,大有警告的意思。
华枚不情愿地抿了抿
,低下了头去。
大家都低头继续吃饭,华老夫人却有些不悦地搁下了筷,让杨嬷嬷端了茶来漱口,净了手,就去了明间。
范氏与宋氏等人便也相继停了箸,等漱口净手完,要去明间陪老夫人说话了,宋氏才落后众人一截,过去与华枚说:“怎么在老太太面前还这么不懂分寸!郭姨娘没教你食不言寝不语吗?”
华枚低着头没说话,心里却是委屈到不行,她觉得这儿的人都好像在排挤她似得…
有范家两姐妹在场,华老夫人也不好当面说她,只是看她的眼神显得有些淡漠。
范家两姐妹跟华老夫人说了要回府去的话,华老夫人颇为挽留,范氏帮着劝了好一会儿,老夫人才勉强应下,还是拉着两姐妹的手说:“往后得了空就可以过来玩,我们这华府啊,随时都
你们来。”
两姐妹笑着答应了,和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告退了。
范氏和宋氏在前头说话,几位小辈就落到了后头,华槿与华杋并肩走在一起,范家两姐妹说着回府准备的事,华枚闷闷不乐地落在了最后头。
华杺踌躇了片刻,就顿下脚步来等华枚,华枚看二姐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就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她。
华杺看了她一会儿,才轻声说:“有些事不刨
问底对我们更好…五妹又何必执着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让她不要问吗?
她自小养在嫡母膝下,又怎么能理解她处处被人压制的悲愤!
华枚撇开头,淡淡道:“我的事不劳二姐费心!”
华杺轻叹了一声,提步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