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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5.31|更新
 离食国越远,天气越炎热,到了戴国境内,人便是坐着不动,也会冒汗珠子。

 回程不比来的时候赶时间,雇了艘船,走水路沿湘河顺而下,虽是要绕远些,但人会轻松许多。

 到了船上空气果然凉爽许多,又有河风吹过,日子倒也不再难捱了。

 薛池站在船头,拿把团扇遮在额上,看两岸郁郁葱葱的,心境都开阔起来。在食国冰雪一片,初看到觉得漂亮,但此时一对比,她还是喜欢这些更有生机的绿色。

 黄六儿端了盘子上来:“融姑娘,冰镇酸梅汤,您用不用点?”

 薛池闻言回过头来看他:“别叫我融姑娘了,叫薛姑娘。”

 黄六儿一怔,惊喜加。

 喜的是这位融姑娘自和他们一道起就不太说话,最多向他点头或摇头示意,鲜少开口的。像这样语调轻松的和他说话还是头一回。

 惊的是明明是姓融,怎么改姓了?

 他迟疑着不敢应答,就听身后时谨接话:“从此后,就叫她薛姑娘了。不是敬安伯府的大姑娘,是我们从食国带回来的异族女子。”

 黄六儿听了,连忙应是,退至一旁。

 时谨穿着身白色镶银边的薄绸道袍,缓步走到薛池身边。

 薛池看他一眼,常说女子要想俏一身孝是没错的,用到男人身上好像也没错啊。他这一身白色,原本就五官绝美,此时周身更是仙气十足。薄薄的绸子贴着他的肢体,将他瘦而不弱的身材勾勒得更为养眼。

 爱美是人之天,薛池自己都没发觉,她的目光在时谨身上平比常多停留了数秒。

 时谨垂着眼看她:“你晕不晕船?”

 薛池摇摇头,简直莫名其妙:姑水里来里去,不知道多好的水性,还在水里救过你的命,你问这个是不是傻了点?

 时谨看了眼她有些困惑的眼睛,刷的一声就撑开了折扇,缓慢的摇了摇扇子,不再言语。

 薛池素知时谨不会说废话的,却突然说了这么句废话,便是她对着他如今心如止水,也忍不住要带着疑惑多看他几眼。

 见他瘦长的手指持着扇子轻摇,面色温和,芝兰玉树一般站着,真是特别的养眼,这周身的感觉全无摄政王的倨傲,倒有几分原先他易容茶馆东家时温文尔雅的架势。

 她看了他好一阵,心下觉得有点古怪,但也懒得钻研,扭过头去继续看河岸。

 时谨眼一眯,又迅速的恢复成了若无其事的神情。

 时隔月余,薛池已从异常状态中恢复过来。

 时谨虽然强迫了她,但动作并不暴残,那件事情没有长久的成为她的恶梦。

 时间一长,她年纪又轻,个性本来就有些跳,那里还能继续一滩死水下去,渐渐的对周遭的反应都恢复正常,只是对时谨冷冷淡淡的。

 时谨陪着她站了一会儿,突然船尾后头传来阵打骂的声音,他微微一侧头,身后的黄六儿便道:“小的去看看。”

 船东是对夫妇带着个儿子,他们自雇了十名船工和一名做饭洗涮的妇人。

 时谨原想买几名婢女伺候薛池,薛池却道不想让人家背井离乡的,便也就罢了,横竖船东婆子和做饭的妇人将些活都做了,黄六儿也是极会服侍人的。

 先前两倒是风平静的,不知今怎么闹出动静来。

 过得片刻后黄六儿跑了回来禀报:“是老刘家的在打阿福。”

 船东姓刘,人称老刘,他子就被叫作老刘家的了。阿福就是船上专负责做饭洗涮的妇人。

 “小的让他们不许出动静,此时也消停了。”

 按照平常,时谨听了这话便不会再过问了,但此时他看了薛池一眼,心中一动,便好整以暇的摇了摇扇子问:“为什么事打?”

 黄六儿一愣,结结巴巴的道:“说,说…阿福勾搭…这些污言秽语的…”

 时谨余光见薛池头向这边侧了侧,便哦了声,不再言语了。

 薛池听到一半,没了下文,不免有点郁闷。

 要知道她从小没少得邻居照顾,跟大娘婶子们都很,听惯了东家长西家短的,她那有点喜欢管闲事的大妈风就是从此而来,虽然她很努力克制自己了,但爱听八卦还是有点克制不住的。何况先前一段时间过得十分乏味,此时就忍不住就转过头来望了时谨一眼。

 不料目光正与时谨对上,他目光幽深,勾着角似笑非笑的,薛池一怔,面无表情的将头转了回去。

 薛池虽然装作不理会的样子,但阿福端了午饭上来时,她仍是忍不住往阿福脸上看去。

 阿福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皮肤白净,瘦瘦弱弱的,五官很秀气,收拾得干净利落。此时她脸上就被挠了好几道指甲印,端菜上来的时候便有些躲躲闪闪的。

 时谨坐在一旁,眼看着薛池越来越趋于正常,渐渐的好奇心也有了,神情也灵动起来,他心中的沉郁也松动了少许。

 薛池目光自阿福身上收回,垂下眼去挟菜。

 时谨转而微叹,他记得池儿是颇有点侠义心的,在能力许可的范围内并不吝于助人,如今却毫不主动,看来且有得磨呢。

 薛池并不知他这一番心思,只管吃了饭在甲板上散步消食,顺便看看风景,无趣了又看看书消磨时光,轻易不和时谨说话。

 等到天一黑,她就回了船舱睡觉,哗哗的水声不消片刻便催得她有点昏昏睡,不想船头又传来几声哭喊,把她一下惊醒。

 时谨就住在隔壁屋中,薛池气还没均,他就持着盏灯出现在窗外,用手将半开的窗扇抬高了些,与薛池对视。

 他并没束发,如瀑的青丝直披散在肩头,宽而薄的暗朱广袖长衫松松的系着带子,莹莹的灯光在他面上镀了层桔色的光。

 薛池便觉灯下的他少了几分仙气,多了几分妖气,怎么看怎么像她最近所看话本中半夜造访的狐仙公子。

 时谨隔窗而问:“吓着了?”

 薛池不语,瞧他这样子像是睡下了,但发丝半点不,衣衫也无折皱——倒像是参加个睡衣秀。

 她心中纳闷,原来时谨就是360度无死角美男,最近跟加了光圈似的,变成720度绝杀美男了,但她并不多看便移开了目光:“无妨事。”

 时谨温声道:“也怪黄六儿雇船时没打听清楚,这家船东竟不似善人,平添许多啰嗦。”

 薛池垂下眼去,时谨见她低着头,沉默的样子看着格外柔弱。便无奈道:“我让人去看看怎么回事,你先歇罢,有什么动静也别理会。”

 薛池嗯了一声。

 时谨看她一眼,转身走到一旁对黄六儿吩咐两句,忽听到身后一阵响动,他回头一看,见薛池的窗子已经被拉下扣紧。

 黄六儿一时怔怔的,不知作何反应,就见时谨脸色微微一变,过了片刻他走到薛池窗边,放缓了声音道:“池儿,你别关窗,这样的天气不透气不成。”

 薛池在里头回了句:“我受得住。”

 黄六儿看见时谨负在身后的手一下握紧,片刻后又放松,沉默了一阵他才又开口,声音却微微的有点哑了:“池儿,你开窗,我不看你。”

 薛池却并不再回应了。

 时谨无法,只得作罢。

 黄六儿不敢留在原地,一溜烟的跑了去敲打船东夫妇。

 薛池捂了一夜,第二起来就觉得有点不舒服,偏偏这河上也是无风,太阳格外毒辣,她便整个人恹恹的。也不再四处走动,寻了个荫处支着头坐着。

 心里想着自己颇有点蠢,因烦着时谨总如从前一般毫无隔阂的亲近,一下苦了自己,热得大半夜的没睡着,早知道给窗纸上捅两窟窿稍微透点气也好呀。

 正想着就见远远的阿福端着一木盆的衣服,在船沿的挂绳上晾晒,看她动作有些僵硬,好几次够出手去又缩回来,像是牵动了痛处。

 薛池看着她也可怜,想问她两句,突然又想到自己一开口干涉这事,不就又借了时谨的势了?

 她这么一想,就忍了回去:横竖各人有各人的道吧。

 阿福也不知道是不是痛得狠了,突然一下跌坐在地上,埋着头抱着肩,肩头一耸一耸的。

 薛池看得心里特别不舒服,一阵一阵的闷。

 过了一阵阿福起身,竟然撇下半盆子衣服不晒走了,薛池也只叹了口气。

 她以为阿福过一阵会再回来,但是过了很长时间她都没有再来。

 又过了一阵,拐角处走来一个火红的人影。

 薛池睁大眼一看,原来是时谨。他从来没有穿过这样丽的衣服,竟然意外的适合。

 看见他走过来薛池甚至将眼睛全闭上了,完全没有不想再应付他。

 时谨在她面前站定:“昨夜船东…”

 他话没说完,薛池就止住了他:“不要再拿阿福的事情做饵引我上钩!”

 时谨一下沉默了。

 薛池今特别没有耐,她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我不想说话,不要引我说话。”

 时谨的声音有些僵硬:“原来你都知道。”

 “…对,很多事我都明白,从前在你面前总是看不清楚,脑子简单得有如一只家雀,是因为情人眼。你不明白吗?”

 言下之意就是不再对他有情了吗?时谨没有说话。

 不远处突然有人喊叫起来,两人听了一阵,薛池脸色一变,睁开眼来,迟疑的问时谨:“是说阿福上吊了么?”

 时谨点了点头,就见薛池脸色一白,捂着口身子就往下滑。他大惊失,一下捞起了她:“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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