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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囚心
 身边的人全换了,晓、晓初她们被降为二等丫头,不得近身服侍,但她可以站在门口看着她们扫雪的背影,很好,她们没事。

 打开窗,不过一夜新雪,整个世界就成了纯白体验,真美,台湾的冬天除了高山以外是不下雪的。

 她想过,学冬季恋歌的男女主角,在雪地里玩耍搞搞浪漫,但…这种事,一个人做不来。

 阿观趴在窗边,看着天空,没有表情的脸上淡淡的涂抹着一层哀伤。

 “主子,用膳了。”这是新来的婢女,叫做怜

 她摇头,不饿。

 “王爷说,如果主子不用膳,晓姐姐…”

 要挨板子?知道了,她走到桌边,拿起碗筷,把米粒一口一口拨进嘴里、咽下,直到碗见底,她拿起碗,对着怜摇一摇,放下。

 怜看着一口都没动的菜肴,叹了口气,无奈地将饭菜撤下。

 她又想窝回窗边看着漫天飞雪,身子有些累,才刚刚睡醒的,却又觉得累,好像才跑完马拉松,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高声呐喊:好累、好累、好累…

 怜进门,低声道:“王妃,宛心姑娘来了。”

 阿观点头,宛心姑娘来了,她得“善待”否则这个没有人的时代,会对手无缚之力的小丫头行刑,这件事,她记得很清楚。

 怜将何宛心请进屋子,何宛心的丫头槿香热络地拉起怜一起到外头守着,门关起,屋里剩下两个人。

 阿观看着何宛心,浓眉大眼,活一个小燕子似的人物,很可爱、很讨喜,难怪齐穆韧为她系心,换了她有这种青梅竹马,也不会舍得她受委屈。

 “民女拜见王妃。”说着,她盈盈一拜。

 阿观笑开,身段放这么低,她身边的丫头可是高调得很,又是骂人眉高眼低,又是等她们家主子坐正位置,大伙儿走着瞧。

 唉,那个槿香是个傻的,哪里需要等什么进门,她主子现在的身分早就高贵得很。

 “何姑娘请起。”阿观应酬着,没忘记在脸上挂起微笑,人人都说笑容是天下最好的语言,但她的笑容纯粹为着敷衍。

 何宛心将一个包袱送到桌面上,说道:“王妃,这是宛心亲手为您裁制的,希望您喜欢。”

 她打开包袱,眉角眼梢都透出想与阿观好的热情。

 阿观想,齐穆韧说得对,她真是不懂得体谅别人,人家姑娘旧伤未愈,就急急忙忙亲手裁衣裳送礼,她却招待人家一碗闭门羹。

 叶茹观,你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难怪要挨罚。

 “谢谢何姑娘,我很喜欢。”她没看衣裳一眼,脸上的笑淡淡的,视线却穿过她,停留在她身后的某个焦点。

 何宛心见阿观迟迟不请她坐下,她考虑半晌,还是决定坐下,有些话,早说比晚说得好。

 她坐到阿观身边,开口:“王妃,想来王爷已经告诉你,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是。”

 “那王爷一定没有告诉你,此次在战场上,王爷遭遇多少次危险,而那些危险是二皇子和叶定华联手制造的,当时若不是我从草丛里跳出来,推了王爷一把,那箭必定进王爷心窝。”

 她漂亮的眼睛直视阿观,阿观却视若无睹,转开头,望向窗外。

 未必吧,她一个不懂武功的女人,又是躲在草丛后头,动作会比一群围在齐穆韧身边、武功高强的男人快?她能推开他,齐文、齐古就推不开?

 说不定,箭之人根本是与她约定好了的,那是一个让齐穆韧对她旧情复燃的烂阴谋。

 何必呢?她只要出现,齐穆韧就会朝她飞奔了呀。

 想着想着,阿观突然想笑,一个旧情人多年偶遇的温馨浪漫画面,竟让她想成阴谋论,活生生把偶像剧变成恐怖片,她真是没救了。

 环境啊,影响一个人太深,现在什么事丢进她脑子里,她都会想尽办法寻找幕后黑手。

 见阿观不语,何宛心微蹙起两道黑眉,继续往下说:“我明白,王妃比我早进王府,我无心与王妃争些什么,我只想待在王爷身边,服侍他、照顾他,像过去我们在一起时那样。”

 她以为阿观会嫉妒、会气得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要脸,可是阿观没有,她只是笑着,一贯地淡然浅笑。

 “我并不想破坏王妃和王爷的感情,你不必防我,我只求王妃给我一席之地容身,尽管王爷说过绝不委屈我,但宛心愿意伺候王妃,以王妃为长。”

 这么委曲求全?

 阿观承认自己错了,她才不是小燕子,小燕子不是可以为男人而低声下气的女子。

 不过,她的话让阿观反省起自己,那时,她跑到柳氏面前表达真心,说自己绝对不抢人家老公,对这个王妃头衔不感兴趣,才多久啊…就有女人跑到自己跟前表真心。

 这算不算因果循环、报应不

 阿观轻轻地吐气,齐穆韧不愿意委屈何宛心,便来委屈她?可惜,她才是小燕子一般的人物,她受不得委屈的呀,即便是为了爱情。

 见王妃始终不回话,宛心有些心急,她没想过王妃是个深沉难对付的,咬牙,她加重口气。

 “我与王爷之间的感情,是任谁也取代不了的,即便走过千山万水,度过重重危难,我还是会回到王爷身边,与他共度一生一世,还请王妃高抬贵手,因为在感情里,我们只看得见彼此。”

 她的话让阿观发笑,犀利人里的小三是怎么说的?她说:在爱情的世界里,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

 阿观终于明白,她不是来与自己好套关系的,她是来宣示主权的,先是求分她一块地,再提及两人感情,最后用一生一世做结语,提醒她,在感情的世界里,她只是个第三者。

 何必绕那么大一个弯儿,知不知道叶茹观最厉害的是什么?

 是签马关条约啊,割地赔款、让出所有权,如果不够,她还可以广开通商口,大量买进鸦片,反正她和清末的朝廷,都是十二生肖中属老虎的,只不过是一捅就破的纸老虎。

 不管打仗或下棋都是相同道理,你一手、我一手,这才打得起来,可何宛心下了一颗又一颗的白子,对方手里的黑子却始终不落盘底,那么便是她在棋盘上布白子又如何?怎么也称不上一个胜利。

 何宛心气闷,分明说话的是自己、咄咄人的也是自己,却软软地像是一拳拳都打在棉花里,怒瞪阿观一眼,她口气紧了,说道:“今宛心之言,还望王妃成全。”

 阿观终于做出反应,她叹口气,轻声说道:“何姑娘不必庸人自扰,既然王爷眼底只看得见姑娘,自然不会委屈姑娘,会让姑娘心想事成的。”

 话说完,她又窝回窗边的长榻,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雪白世界。

 听说堆雪人不是一铲子一铲子给堆出来的,是要像滚球那样,把雪一圈圈给裹在外圈,雪越裹越厚方能成形。

 她也想把自己给裹起来,密密实实地裹紧,裹进一个安全、黑暗的世界里…她又想起妈妈的纸箱屋,那里黑暗,却安全。

 何宛心见王妃不再理她,挫败地离开清风苑,浓眉锁紧,这个叶茹观比她知道的更难对付。

 门开、门关,阿观知道何宛心已经离开。

 吁口气,好累,她从没有这样疲惫过,环起自己的手臂,她缩在软榻里,把自己蜷成一颗小圆球,就这样滚啊宾、滚啊宾,她会不会变成一个小雪人?

 闭上眼睛,她要睡了,是啊,睡一觉吧,好好的、的睡上一觉,等再度醒来,情况一定会变得更好。

 入睡前,她脑子里出现的最后一幕,是郝思嘉穿着绿色窗帘布做出来的礼服去见白瑞德,只不过郝思嘉的脸变成自己的,而她,带着脸虚张声势的笑,以为可以过关斩将,却没想到用尽所有武器,在对方眼底她依然是弱

 凝睇着阿观缩成球团的身子,齐穆韧轻叹,他该拿她怎么办?

 千百年后的女有这么多的原则和坚持,让他无所适从。他知道自己迫得了她一时,不了她一世,知道她面服心不服,更知道越是迫,她的心离他越远。

 他痛恨她的合作乖巧,言不由衷,痛恨她一句句点头对他说好。

 可是,他无法不强迫她。

 对宛心,他已经亏欠太多,若不是自己,她不会失去家庭父亲,她会嫁给一个好男人,平安一世,可是她认识他,然后,成为别人恨的对象,他必须给她代,给她一个圆

 对不起,他不能委屈宛心,只能委屈她,也许破坏原则对她而言很困难,但他也无法破坏自己的原则。对不起、对不起…

 “王妃睡多久了?”齐穆韧问。

 “从宛心姑娘回去后就睡下。”怜低声回道。

 “有没有唤醒王妃用膳?”

 “有,可王妃说累,奴婢见这样子不行,便拿晓姐姐她们作靶,王妃略略醒了,三两下把饭扒进嘴里,翻身又睡。可是…连同早膳,王妃没用半点菜肴。”

 意思是,叫她吃饭她就吃饭,没叫她吃菜她就不吃菜,她用彻底的乖巧合作来回应他的命令,他知道她在抗议。

 齐穆韧动手拉开被子,屋里炭火燃上好几盆,阿观的额头冒出微微的汗珠,可她缩着身子,好像冷得厉害。

 掌心探向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烧,她只是睡着,睡得很

 他用温帕子替她净了脸,她没推开他的手,只是微微蹙着眉头,然后把身子缩得更紧。

 “今天宛心姑娘过来,两人有起争执吗?”齐穆韧又问。

 “奴婢不知,槿香姑娘把奴婢拉到门口守着,隐约间只听得宛心姑娘的说话声,倒没听见王妃说些什么,不过王妃始终是和颜悦的,奴婢敢保证。”

 “行了,下去吧。”

 他将阿观抱回里,除去鞋子、躺上,他想将她拥在怀里,给她不足的温暖,但她很固执、固执地把自己缩成球。

 低下头,他看见她微抖的睫,轻叹。

 “醒了是吗?既然不想张开眼睛就别张眼,只是,要细细听我说,好吗?

 “阿观,我要你、我喜欢你,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要把你留在身边,即使你会因此而恨我。

 “你曾经听过我和宛心的故事,说实话,那年我喜欢她,是喜欢她的自在任与骄纵,喜欢她不受拘束的脾气,她可以大声说话、大声唱歌,爱摆小姐脾气就摆小姐脾气,爱对人好就对人好。她不像我,每天活得小心翼翼,别人一个目光就让我开始考虑对方心底有什么意图,担心自己会不会变成被利用的工具。

 “穆笙曾经说我不是爱上宛心,而是爱上自己,一个想象中的自己,一个活得豪情恣意的自己。不管穆笙是不是说对了,那时,我的确想尽办法对她好,她闷的时候理都不理我,但开心的时候冲着我一笑,我便觉得值得。我努力、我上进,我想争得一个配得上她的地位,给她最好的日子,直到…她受我的牵连…

 “这些年,她吃过很多苦,理智上,我明白皇贵妃举发何家的事对朝廷国家有利,却还是不免对她心存怨恨,因此你初初嫁入王府时,我无法不对你迁怒,因为我始终自觉愧对宛心。我没想过会再见到她,更没想过她又救下我一命,阿观,这辈子,我一定要还清宛心这笔感情。

 “我知道你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承诺,除了宛心,我再不会让任何女子进我们之间,请你放下一点原则,松开一点偏见,宛心不是柳氏那样的女人,她在受尽宠爱的家庭中长大,她绝不会使手段心计。也许这些年的苦日子,让她身上有些刺,但只要我们对她好一点,让她感到安全,她会改变的,她会变回以前那样,朗大方。”

 在他怀里,阿观紧紧环住自己,她何尝不明白,身为王爷,他不必这般低声下气,他爱娶几个女人自随心意,不需要跑到她跟前保证发誓,但…他要求的事,仿佛好像似乎是…超出她的能力范围…

 你不能要求猪跳芭蕾舞,不能麻雀泅水,不能让长颈鹿追逐猛狮,同样的,她也无法把自己的爱情交给一个不专情的男人。

 是,她坏,她学不来入境随俗,她不像大姜,连雕塑都放弃,一心一意在这个时代里追求新的自己。

 她还想做果雕、还想画画、还想制壶,她甚至很想飙高音,大唱孤独万岁、失恋无罪…

 她是个适应力很低的女人啊。

 缓缓地,泪水从她紧闭的眼中滑下,坠入枕间。

 她听进去了?她的心柔软了?她愿意退开一步,为他的原则放弃自己的原则?

 勾起笑意,齐穆韧知道她不是那么坚持而固执的女,外公说的对:说服她,比强迫她更有用,她是个讲道理的女人。

 抱起她,像哄孩子似的,他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慰。

 “我发誓,我会对你很好,比以前更加倍的好。”

 泪水进入他的衣襟,阿观笑了,是啊,男人有小三,总是会对正更好,以作为补偿。

 “我让晓她们回来服侍你,我再不用她们来强迫你,只要你打消离开的念头,什么事我都依你。”

 阿观失踪一个下午,让他清楚明白自己损失不起她,他没有办法想象失去她的生活,他要她,要她在自己身边、在自己的视线里面。

 “不要害怕,宛心很好,你会慢慢喜欢上她的,我保证会对你们两个公平,不会厚此薄彼。”

 怜进屋,低声道:“王爷,槿香姑娘来请。”

 “知道了。”他叹气,将阿观放回上,大掌轻轻抚过她的脸庞。

 “你好好休息,如果饿了,再吃一点东西,别再瘦下去,我会心疼。”

 他离开,她一串泪水滚下。

 再心疼,槿香姑娘来请,他还是得离开不是?他想不清楚,她却是比谁都明白,男人很难对两个女人做到公平的。

 他走了,阿观侧过脸看着他的背影,他的手掌裹着棉布,何时受伤了?痛吗?她直觉想下,抓起他的手细看他的伤。

 但、何必,齐穆韧并不缺人为他疗伤,明月楼里,有个他疼、他爱、他上进的动力,那个人…收走了他的真心…

 轻叹,她紧闭双眼,任由泪水再次滑入枕畔。

 齐穆韧离开后,月季和琉芳在晓、晓初的搀扶下来到她房里,她们围在阿观身边,每个都哭成泪人儿。

 阿观张开眼睛,试图拉出一张笑脸,却因为她们的哭脸,瘪下双

 “别哭啊,你们一哭,我心都疼了。”

 阿观摸摸这个、再碰碰那个,她们才是自己在这个时代里的“古文观止”齐文他们,不过是冒牌货。

 “主子,才两天,你怎么憔悴成这样?”

 她们都以为阿观赢了,大家才能重新回屋里头服侍,却不晓得阿观是从头到尾彻底的输,才能为自己换得些许惬意。

 这盘棋,她不想下了,该怎样就怎样吧,她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她们。

 “别担心,先去椅子上坐着,我有事情要代。”

 阿观下,走到柜子旁,从里面找出装银票的玉盒,和齐穆笙前些日子交给她的三千两银票。

 “这些银子,你们分了吧,如果玉盒打得开,也把里面的钱给分掉,我会想尽办法把你们送出去,出去后,买个房子和你们的家人好好过日子。”

 “主子,你这是做什么?我们离开,谁来服侍你?”

 “王府这么大,还寻不出服侍的人?你们在这里,我处处受控、被挟制,若是再发生一次上回的事,我不敢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把你们救回来,这里太危险,你们得走。”

 虽然齐穆韧口口声声保证,何宛心是个不使心机的好女人,可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何宛心比她眼中所见的更加危险,她不能让她们留下。

 “既然危险,主子跟我们一起走。”月季道。

 月季心底明白,这是个相当危险的建议,但她不能不提。

 因为就是柳氏那样的人物,都没办法教王爷恐吓主子,这个何宛心什么话都不说,连出个头都不必,就能让王爷下令,将主子最重视的人送进青楼。

 跟在主子身边那么久,别的不明白,主子那个不爱与人争斗的脾气,还能不懂?倘若何宛心当真出手,只怕主子无力承受。

 “我也想,但眼前不可能。能走一个是一个,我不要你们和我一起陷在这里。”

 “可主子一个人根本应付不了危险。”琉芳不同意。

 她最大的危险是什么?从这个时代死去,再转战另一个时代,或者直接回家,站在爸妈面前背〈伯夷列传〉,不管哪种,都不会比待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与一个女人终生计较来得辛苦。

 阿观叹气,说道:“你们乖点,就听我一次吧,我真的累坏了,没有多余力气说服你们。”

 “主子…”

 四个人抢上来,每个人都有话说,齐穆韧是对的,她把她们全惯坏了,她说的话没人听、没人服从。

 “不许有意见,我说了算。”她撂下话后,不理她们,迳自上,横倒在上就闭起双眼。

 见她那副模样,四婢看看彼此,不晓得该怎么办。

 自己使坏,她们尴尬了吗?难受了吗?说到底,她还是舍不得。

 “月季,你可不可以抱抱我?”她闭着眼轻轻说。

 她的声音里带着撒娇,月季一听,眼眶泛红,主子又害怕了吗?

 “我来!”月季**还疼着呢,晓初替主子除去鞋袜,躺到主子身后,伸手揽过她。

 “我也要。”琉芳踢掉鞋子,躺到阿观前头,握住她的手。

 月季笑开,她替三人盖起被子,晓说:“月季姐姐等等我。”

 晓快步出屋,抱来两张被子,她们也各寻铺一角躺下,很大,但躺上五个人有些拥挤,挤、但温暖,阿观不再将自己缩成虾球。

 晓说一句、琉芳说一句,她们说着出府后,大家还要住在一起,一起吃睡、一起刺绣,三千两可以买个大房子,把家里人通通接过来,大家会把屋子整理好,耐心等待主子出府。

 说着未来、说着希望、说着不知道会不会实现的明天,她们慢慢入睡。

 深夜,齐穆韧踏进清风苑,看着上睡着的五个女人,心微微松开。

 他希望她快乐,他喜欢她快乐,他愿意为她的快乐做任何事,只是…宛心的存在不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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