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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转变
 陈璟跟着他嫂子,在李家住了十二三天。

 大嫂的长兄有两次把陈璟叫到外书房,和陈璟聊天。

 话题无外乎是“从医还是读书”

 前代的医学名家认为,医者乃仁术“医出于儒”想做医术高超、医德高尚的郎中,要先读儒学。不仅仅是为了医书的解词释义,还要学习儒家的“仁”“孝”所以陈璟先读书再学医,是占了优势的,比土郎中强多了。

 然而,随着大梁开朝,有了科举制,儒学似乎有了更好的出路。

 并非学医不妥,只是把苦读了几年的儒学,用来钻研医术,有点浪费。

 读书,是件昂贵的事。

 既然如此昂贵,自然要用在最好的地方。

 就像后世,名牌大学毕业生,去大企业就职是理所当然;若非要去小企业甚至自营,外人甚至至亲不是很能理解,觉得是浪费才华。

 这个例子可能不太恰当,可大嫂长兄话里话外,就是这么个意思。

 陈璟也终于明白,为何他大嫂要回姚江住这么久。

 她还是希望有个人劝劝陈璟。

 女人在这个年代,以男人为天,顶礼膜拜。作为女子,她的话在世人普遍的认识里,是“妖言”“无知”

 她的劝说,怕陈璟听不进去。

 而她,又不喜欢旌忠巷那边的人来教育陈璟。在李氏看来,陈璟就是七弯巷未来的家主。不管他兄长回来还是不回来,陈璟都要支撑门庭。

 他和旌忠巷的地位是相等的。

 他没有必要受旌忠巷人的指点,在气势上输了旌忠巷一成。

 这是李氏的小见识。而她自己娘家的哥哥,她从感情上偏袒他,而且又是亲戚,陈璟和她的长兄不存在门第关系,气势上就没有强弱之分。

 这样,不会削弱陈璟的男子汉气概。

 对于大嫂长兄的劝说,陈璟也是认真对待。

 “…还是想从医。”陈璟很明确表达了这个观点,没有敷衍了事,胡乱答应什么。

 他的主要观点,是“医者乃仁术,虽不能匡扶社稷,却可以济世救民”况且,他擅长从医。

 大嫂的长兄,并不是思想冥顽之人。对于小辈,他也是鼓励多于苛责。

 陈璟不是李氏子弟,他的前途如何,与李氏一族的兴衰无关。见陈璟不肯听劝,李大郎也只是说:“这事,还是得慎重考虑。”

 然后就把陈璟的意思,转达给了陈璟的大嫂。

 李氏听了,心想:“央及倒是执。也不能狠劝。劝得狠了,他反而离经叛道。不如顺着他一年半载,兴许他哥哥回来,能劝动他。现在要稳住他,免得他偏激走了歪道。”

 她心里,就没有再使劲阻拦的意思了。

 旌忠巷那边,还是要遮掩一二,以免他们认为是李氏教坏了陈璟。

 心里有了这样的打算,李氏松了口气,以往的担心也放下了几分。

 过了几天,李永容把马球赢得的银票交给李氏,李氏错愕不已。

 一共三千五百。

 这其中还是李永容的,凑了个整数给陈璟。

 看着这三千五百两银票,李氏惊愕之余,也有了点欣喜。

 “…你真的帮着他们打赢了马球?”李氏问陈璟。

 陈璟点点头,道:“运气好。我只得了一球,剩下都是他们的。八哥厚道,分给我银票,我是不太好意思拿着的。大嫂你收着吧。这钱补贴家用,别替我存起来,反正不是我的。”

 李氏还仔细问了问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她从来不看马球,规矩不太懂,说了也不明白。

 陈璟混沌解释了一通,李氏听得糊里糊涂的。

 她看着银票,又看了几眼陈璟,眸光闪动,情绪难以言喻。

 这孩子…

 李氏之前觉得,赚钱特别艰难,生活也举步维艰。但现在,陈璟赚回来的钱,皆是大把的,轻松简单,甚至够他们衣食无忧十几年。

 陈璟让生活变得轻松容易得多。

 从前他只读书,似乎没有这样。

 “也许,从医更好吧?”李氏在心里想。她只是个女人,再精明也只是小家庭的人际来往上,没有大格局上的见解。

 她觉得念书是男人唯一的出路,也是因为她丈夫是个读书人,她以丈夫为傲,从而产生了那样的认知。

 念书的陈璟死气沉沉,和李氏疏远;想从医的陈璟亲昵,甚至能赚到大笔的银子。两下对比,李氏更喜欢现在的陈璟。

 她心里对陈璟从医的抵触,又减轻了几分。

 这十几天,陈璟没什么变化,李氏的心境倒是和来之前大不相同了。

 ***

 李氏打算,五月二十启程回望县的。

 她回姚江的这些日子,带着女儿和清筠,一直歇在她母亲正院的厢房,给她母亲作伴,娘俩说些体己话。

 日子到了十九,李氏想着明早就要回去,有心孝顺,故而寅初就起,带着清筠,去小厨房做了顿早膳,专门孝敬老太太的。

 等到了卯正,老太太醒了,李氏和清筠已经端了一小几吃食。

 甜枣羹、玫瑰藕丝荷粉、香杏凝豆腐、素烩三鲜丸、玉笋蕨菜、香苏卷、木樨百合糕、藤萝饼、银芽丝粥等,摆了一桌。

 老太太醒来后瞧见,眼睛微亮,笑道:“许久没吃到二娘做得早膳了。”

 李氏请专门的厨娘,教姑娘们做菜。几个女儿里,只有李二娘做的饭菜,最合老太太口味。

 所以几位女儿里,老太太最疼李二娘,大概也有点这个缘故。

 “是女儿不孝。”李氏安箸,扶了老太太坐下,亲自服侍她用膳。

 老太太才尝了一口香杏凝豆腐,却见长房大身边的丫鬟,急匆匆跑进来,给老太太跪下道:“老太太,大姑娘发病,大派人去请大夫。大让婢子来禀老太太,说今请安不能来了,让老太太勿怪。”

 媳妇们每天早上,要到老太太跟前,服侍早膳的。

 哪怕不用亲自下厨,亦要帮着安箸、布让。

 大姑娘,就是李芊芊。

 李芊芊是长房的长女。

 “芊芊怎么了?”老太太急道。

 年纪大了,老太太早已不管家务事,交给媳妇们做主。她现在比较关心的,就是孙儿孙女们。

 这叫隔代亲。

 说到李芊芊生病,老太太立马就急了,早膳也不用,放下碗箸就要长房。

 李氏忙搀扶了她。

 几个服侍的丫鬟也连忙跟着。

 路上,大身边的丫鬟把李芊芊的病情,一一告诉了老太太:“三更天没到,就发。说是奇无比,睡不着。大姑娘坐在上哭。

 她那些丫鬟婆子们,也不敢吱声,只是哄着她,到了天亮才敢回禀大。大现在到了大姑娘的院子,已经派人去请郎中了。”

 “?”老太太脚步不慢,疑惑问丫鬟“怎么个法?”

 “先是脸上和胳膊,现在全身。胳膊都挠破了。”丫鬟回道。

 老太太脚步微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转颐问李氏:“二娘,上次璟儿莫不是说,芊芊会出红疹?”

 李氏也一愣,道:“是啊,好像是说过的…”李氏心里惊诧,央及他不仅仅会看病,还会未卜先知吗?

 难道那孩子,真的是得了祖爷的保佑?

 上次陈璟说,他被药王庙的神像砸中,李氏其实是半信半疑的。可这一刻,她惊愕发现,陈璟医术简直骇人。

 他能望面断诊。

 医学里讲究“望、闻、问、切”望而知之谓之神,闻而知之谓之圣,问而知之谓之工,切而知之谓之巧。

 陈璟难道到了神医的地步吗?

 “…去,把陈二官人请来。”李氏愣神的时候,老太太吩咐她的丫鬟,让她去外院请陈璟。

 丫鬟道是。

 她们很快就到了李芊芊的院子。

 院子里种了株银杏树,已经有了些年月,树冠如盖,碧叶郁葱。

 刚跨入院门,就听到大焦急的声音:“…别挠,别挠!”

 “娘,好!”李芊芊哭得凄厉。

 “…皮都破了,再挠下去就要烂了。不许挠,大夫快要来了。”大哄着她,也急得哽咽。

 老太太和李氏等人进来,就瞧见李芊芊头发披散,脸上一条条的红痕,有些地方都见了血迹。

 白玉般无瑕美丽的面庞看上去有点可怖。

 “老太太…”

 娘和丫鬟们发现了老太太,纷纷行礼。

 大和丫鬟碧桃抱着李芊芊,两人合力将她双手反剪,不许她再往身上挠。老太太来了,她也顾不上行礼,只是叫了声娘。

 “…这是怎么了?”瞧着李芊芊这幅模样,老太太眼睛也了。

 李芊芊眼泪直,哭着对老太太道:“祖母,我好。”

 ,比痛更难受。

 不能挠的滋味,简直是酷刑折磨。

 “好孩子,大夫快要来了,没事没事。”老太太坐在她的畔,安慰着她。

 李芊芊只是哭。

 她一个劲叫。

 太难受了。

 无奈她被母亲和碧桃两个人反剪,一下都不能挠。若是挠一下,反而好点。李芊芊恨不能用头撞地,来缓解这种痛苦。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太太见她这样,心都碎了一半,问旁边的娘“怎么突然发这病,是吃坏了什么?”

 “…昨夜里就吃了碗红枣米粥,并未用其他的东西。”娘战战兢兢回答“姑娘前几,就说胳膊和脸上有点,只是没这样厉害。”

 “既如此,为何不早请大夫!”老太太盛怒。

 老太太急得发火,李芊芊又哭又叫,李大心疼得掉泪,屋子里成了一团。

 陈璟跟着丫鬟,疾步奔到了李芊芊的院子。他一脑门薄汗,就看到了这么狼藉的一幕。

 他比大夫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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