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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将剪过的野姜花轻轻在瓶中。

 晶莹剔透的水瓶,水,只装了半瓶。花茎一半在其中,叫水折出一道曲折。沿着花茎而上,将开未开,含苞待放的白花,浅浅对我笑着。放下手中的花剪,静静的看着它优美的花姿。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香气弥漫着。放了片Rubinstein的Chopin,不巧却是他的,叫这空气中多了股淡淡的哀愁。

 我是兰。

 离别曲,你爱上的曲目,不是么?

 记不得哪一个夏天了,拉你去看秀雯,她刚生完宝宝没多久。(你伸伸舌头说∶哎呀!我们同学都当妈咪了!那个小女孩…)大家久没见面,聊天说笑,闹成一团,抢着抱脸还红扑扑的宝宝。轮到你的时候,见你笨拙地手足无措的尴尬,秀雯笑你说∶“少青呀!以后一定不是个好爸爸。”

 把大家逗得笑成一团。你不服气又说不出话来,只是瞅着我笑,脸通红。琼芬坐下来弹起秀雯家的钢琴,从民谣弹到古典,就是弹到这首呵——大家变得静了下来,心中想着的是,这样的相聚时光,是不是也即将流逝不见?在一阵沈默后,你却嘻笑着打断了琼芬的琴声∶“琼芬呀——不要再弹了。”

 “为什么?不喜欢呀?” 琼芬一脸疑惑。她的钢琴底子是自小练的。

 “没哩——你再弹下去呀——” 你卖了一下关子。

 “我怕我会爱上你——” 你一本正经的说着。大家又哈哈大笑。

 所有的人早已熟悉你这种无厘头式的玩笑,连我也哈哈大笑,琼芬给了你个白眼,继续弹起来。

 你说你不喜欢离别,所以习惯用笑声玩笑来冲淡。偏偏你又喜欢这离别的旋律。是呵——这样的相聚时光,是不是早已消逝不见?

 换了片CD,是你买的。山伯英台的旋律犹如翩飞的化蝶,翻飞绵。舞蝶香径,翩翩逐晚风。失香径的蝶呵——在夕阳西下,晚风吹起的时刻,你是否记得回家的路?

 自己去了一趟双溪。搭火车去的。下车的时候下起雨来,撑起伞独自走在小径上,河岸旁的野姜花飘送着香气,听着雨点打在伞面上的声音。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好像你在身边(就跟以往一样),陪我静静踱着步。自东京回来后,很多事情彷佛了轨道,发现自己在心中向你问着:“我怎么办?”的次数越来越多。心中感到瞿然而惊。这是我的生活,我的生命,为何你蚀刻的痕迹,如此之深?

 只想让自己出来透透气、淋淋雨,厘清一下自己的思绪。为何惘?为谁心?是为了你;抑或是为了他?

 这样的夜,课长常常打电话来。

 “睡了吗?”

 “还没…”

 “在做什么?”

 “没…”

 一阵沈默。

 “你老婆睡了吗?” 提醒他她的存在。

 “嗯…那你还不睡。”

 “让灵魂透透气。”

 “透透气?”

 “是呵——给自己一点精神上的自由,透气的空间…” 他辩驳着。

 “是精神外遇的空间吧!?” 突然惊觉自己话中的残酷无情。

 又是一阵沈默。

 “寂寞吗?” 他轻声问着。

 “嗯…”“那…我去陪你好吗?”

 “不好…”“哈——就知道你这样说。那…想我吗?”

 “不想…”

 如果说爱的反面是冷漠,那我跟他之间,是一个错误吧!?

 当他盖上我的时刻,脑海中掩映着的,是你的脸庞啊——我慢慢明白,有时,我们犯错,不一定有理由,只是因为寂寞。

 到现在我才明白的。

 你爱上的是她,抑或她弹奏的,还是仅是个错误?

 只是为了寂寞吗?

 寂寞是这样侵蚀剥落着曾经信誓旦旦的诺言吗?

 只是,回头来得及吗?

 我不是莉。

 被他拥在怀中时,有份被呵护、被照顾的感觉;让已习惯于一个人的自己有了份片刻的松懈。不需要提防自己心情掉落的松懈。

 但,在他沈沈睡去后,一阵悲哀与失落感却袭了上来。这是短暂欢乐情爱的后遗症吧!?天明以后,又是如何?

 我不是莉。

 他也不是少青。

 一份深深自责的愧疚感扩散开来。对他,他老婆,对你,也对我自己。

 你爱笑我凡事总是太严肃,喜欢去思索一切一切的意义。我不知道,如果凡是都可以一笑置知,当作梦一场;对于我们关爱在乎的,要用什么心情去对待?

 我要对自己负责,不是为了你,而是为我自己。

 若恁这错误的裂痕蔓延延伸下去,终将毁了他的家庭,也撕裂我的生命。

 是该走的时刻了。

 离开这盆地,我生命中最亮丽青春曾经消磨的所在。离开他,让裂纹停止愈合;离开想你的牵拌,我才能展开自己的新生命;割舍过往,所爱所恨,我才能回复那个从从容容,晶莹剔透的自己。

 是该走的时刻了。

 于是我递上了辞呈。离开这里。离开我们在这盆地留下的点点滴滴。

 递辞呈时,他只是一直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不为什么,为我自己吧!?

 在桃园找了个工作,薪水少了将近五千块,但,没有关系,总是个新的开始。在靠海的乡镇租了个房子,顶楼加盖的。傍晚可以远远眺望海边,粼粼波光。想去的时候,骑摩托车十五分钟就到了。

 有个小小的学校,早上可以去跑跑步、秋千。在阳台养了几盆千盏菊、马格丽特、野蓟。晚风吹来,摇晃的美丽令人动容。隔壁养的鸽子偶尔会飞来窗台跟我作伴,咕噜咕噜的吵着。试图用玉米粒贿络着它们,鸽子通人的,久而久之也了起来。到了傍晚我下班时刻,就飞来咕噜咕噜讨玉米吃,好像我才是养它们的主人。

 搬家时顺便把电话停掉了。既然重新开始,就不要让这一线一缕牵引我回去过往吧!?

 隐居在这靠海的乡镇,下班时刻,凭窗远跳海边,夕阳美丽得令人心痛。在盆地之中,看不到这样的夕阳的。还有这风的声音,这空气的味道。

 你问我会不会寂寞,我还是答∶“会!”

 只是寂寞不再可怕。

 也不阻止自己想你了。狠狠地想你,在想你的时刻,反正你也不知道。

 太阳下山,晚风吹来,天星斗眨着眼,大眼小眼。为自己放了首情歌,好久来不敢听的。月娘照了进来,慵懒的歌声慢慢回起。

 我和我的影子共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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