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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人有种心理自卫的功能,能主动忘却模糊一切痛苦悲伤的种种细节,而回忆,每每在痛苦难过时中断;因为人总要过日子,不论你苦痛有多深,明天还是要继续,世界不会因为你一个人的难过而改变的…

 当然,从浑沌()理论来看,并不是如此。而对每一个深陷情爱的男女,雨是因为爱,因为悲伤而下,阳光是为了荣耀爱情的光亮耀眼,是一点也不奇怪的事。记忆,似乎永远可以持续下去,如此清晰,历历在目,如同昨才发生的事…自嘉义回来的日子怎么过的,记忆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都没有哭。

 只记得自己像支受伤的兽,躲在自己巢中,拭着伤口,感受那份痛澈心肝;找些使自己忙碌,可以淡忘伤痛的事。忙碌使人忘情,遂找了班上另一位死,两人相约去爬合山,在这炎热八月天,只为流汗,忘却…

 背着登山背包,搭了一大早台北发的野车,到台中换乘客运,赶到大禹岭时,不过中午。顶着大太阳开始走,聊着彼此的心事。高山特有的景致像个大屏风罩在四周,人,变得渺小不已。在这样大山大水的环境下,个人的喜怒哀愁,似乎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夜宿松雪楼,因轻微的高山症而失眠。走到室外,山风袭来,有点微冷。披了件外套踱出来,却为天星斗所被震慑!

 那是平地未曾有过的经验。

 天的繁星向你眨着眼,彷佛一块被针扎的千疮百孔的大黑布,连银河都清晰可见!远的、近的、红光、蓝光、白光…至此才知道穹苍两字的具体意义。

 时空的意义被解散融合。极目所望,不仅是不同位置的星球,且是不同时间下的星球,或许有些星球正在诞生,只是未曾为我观得;或许我赞叹眩目的光亮,只是颗早已死去星球在时间轴留下的幻影。遥岑远目,献愁供恨,在这样令人震慑屏息的穹苍下,我竟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哭吧!哭吧!终于为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藉口。是哭这生命的短暂渺小。哭人力之有穷;时空之无穷尽。哭生命中必然之不如意、求不得苦…至今对上合山的细节仍历历在目,彷佛昨

 特别是那一个夜,犹记得,自己暗暗许下了一个誓言,再不要为情所苦,还我潇洒飘然本;不去强迫别人爱,也不强迫自己去爱。或许我该像星光,只是轻柔地照着她,让她自然浴于这柔和星光;而不是强迫她接受我炙热的情火,烫伤她,更烧痛我自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沈至今。如果她是值得的,我愿花上一年、十年、甚至一辈子的时光,去接近她、爱她。不论结果如何,我只要给出我的诚挚的爱意,让她快乐,高兴,那就够了。

 我决定敛起我紧迫钉人式的追求,先从朋友做起——一开始都可以,现在为何不行!?我收起对她益浓洌的爱意,因为我知道,她怕承受不住,她怕接受后被我伤害,她认为我不是认真的,对她只是一时兴起。

 她怕我只是玩玩。

 开学了,我回到起点,用最笨的方法追求她。我收敛起自己的年轻气盛,一方面是因为她,一方面也是自己的确成长了不少。幻灭是成长的开始,若是人不痴狂,枉费年少;狂歌作梦的表情终将因岁月的过往而趋向于沈淀内敛,这是一笔易,以成换取热情。我收起自己的傲气,我要求自己改掉坏脾气,爆裂怨天尤人的习气。

 多年以后,回想这段岁月。无论跟她有没有结局,对她,我只有感激。她教我正视自己生命中,讨人喜欢跟惹人嫌的成分;要爱别人,先学会认识自己,喜欢自己。

 她教我爱人的方式不是口口声声说着爱,强要别人接受你自以为是的爱的方式。她教我重新调整检讨自己对待人的方式。她使我从一位自以为懂得爱情的五陵少年,蜕变为懂得爱人、对情对爱谦逊的成人。纵然她自始自终未曾跟我说过一句道理,爱情的道理。

 我俩刻意不去提暑假发生的事。我主动帮她在图书馆占位子,帮她编实验数据,帮她温习功课。她则以她爱的方式回应我。偶尔给我一个微笑,一句谢谢,一个苹果,一袋水煎包…平平淡淡,细水长,才可大可久。

 就这样,她不愿意承认,我慢慢默许的,一份情愫滋生起来。因为要共同做实验,所以要一起留下来编实验数据(要编实验数据是因为实验没有好好做;没有好好做的原因是因为忙着聊天打),因为要编数据只好晚点回家;因为晚了,刚好学校有放电影,就“顺便”一起去看电影。

 看完电影就两个人聊着电影的种种感想,踏着月回家。台北的夜,淡淡的romantic…那时的台北还没出现捷运这支大怪兽。遇到木棉花开的季节,整个忠孝东路上一片火红,似在炫耀展示着青春的火花娇。两人在学校越留越晚,刻意避开下班的车。我陪着她坐公车回家,或陪她走几段路,到了最后,乾脆陪她走路回家。

 走过陆桥,沿松江路而下。跟她说着发生在都市沧海桑田。说我老爸刚上台北时,松江路还是一片稻田,如今已是大小银行林立的台湾华尔街。

 跟她说着小时老爸要我练拳头的往事,展示给她看因用力过猛而微微臼的手臂。她则说着小时她常将名字左右颠倒的往事,结论就是小朋友的名字取的越简单越好。就这样子,我们开始无话不谈起来,就是口口声声不谈情爱。

 因为那是一种感觉,在心中,不能用嘴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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