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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②⑧章
 这是什么意思?

 曹严华张了张嘴巴,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急了:“我,我不是…”

 手足无措的,以为罗韧在怀疑他,求助似的看木代:“小师父,我真不是坏人,我这个人表里如一的。”

 罗韧说:“我不是在怀疑你,只是有些东西,可能是先天带下来的,你也不一定能控制。”

 罗韧只是觉得,如果事情跟所谓的血脉传承有关,那么同样出自曹家村的曹严华,身上也许同样存在着未揭开的秘密——这也是为什么,亚凤唯独对他手软的原因。

 这样的安慰,对曹严华来说,还不如不安慰:心都碎了八瓣了。

 他只能去找炎红砂和木代求安慰。

 对炎红砂说:“红砂妹妹,我真不是坏人,我怎么可能跟青山一样呢。”

 炎红砂拍他肩膀:“我相信你的,曹胖胖,罗韧疑神疑鬼的,别理他!”

 又去找木代,看到木代,真像看到亲人一样,师父师父,这两个字,现在才体会到其中的意义重——那真是亲人、港湾、哭诉的对象、心灵的寄托。

 喊了声“小师父”调子都带哭腔了,同进同出的,小罗哥怎么能怀疑他呢?不怀疑别人,就怀疑他,丢不丢人啊。

 木代安慰他:“他猜呢,你别往心里去。你要是气不顺,就去打他两下,出出气。”

 曹严华哭丧着脸:“我打不过他。”

 “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打。”

 罗韧在边上听的哭笑不得,无奈的伸手抚额:没想到曹严华的心堪比水晶玻璃,看来自己确实是要注意一下措辞。

 ***

 当务之急是找一万三,但每个人都狼狈,尤其是木代,底下待了那么多天,衣服磨的条条缕缕,泥里滚过水里浸过,都看不出本来颜色了,罗韧决定先开车出去,找个地方先休整一下。

 上车的时候,木代照例坐了副驾,炎红砂开后车门时愣了一下,下意识看罗韧:“她…怎么办啊?”

 是啊,亚凤怎么办啊,婚礼的新娘子,带走以后呢,放走吗?那是放虎归山,但一直羁押着吗?这是非法拘吧。而且,曹家村婚礼的头天,新郎新娘就都不见了,村里该炸开锅了吧?

 罗韧头疼,想了想说:“先带着吧。”

 找到县乡结合部的小旅馆,开了两间房,男女分开各自洗漱,罗韧洗的快,三两下出来,换了曹严华去洗,又把亚凤的胳膊恢复原位,换了塑料绳铐捆住手脚。

 亚凤痛是痛,但不作声,脸上一股子乖戾的神气,罗韧看着心烦,扯下枕套,毫不客气地套到她头上,然后打电话给前台,吩咐炒几个家常菜,做点饭上来。

 前台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回答:“不好意思,我们是旅馆,不负责客人食宿。”

 “三百块,炒几个家常菜,带米饭,足够了吧,剩下的钱你自己留着。能不能做?”

 短暂的静默之后,那个人带着激动的语气回答:“好的!”

 撂下电话,罗韧去到窗口,开了窗帘往下看,果然就看到那个前台小伙子一溜烟跑出来,跨上自行车,风驰电掣般往不远处的餐馆奔去。

 罗韧笑了笑,行李里翻出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不一会儿,有消息进来,提示未接电话,略微一扫,好几个都是一个人打的,神

 这些日子困在山里,信号全无,跟外头通不了消息,几乎忘了神还在尹家村——难不成,是有了什么消息?

 罗韧回拨,等了片刻,神那头接起来,声音有点意兴阑珊:“喂?”

 难得神这么雀跃的人,也有如此蔫吧的时候,罗韧觉得奇怪,迟疑了一下,问:“尹二马那边…怎么样了?”

 神长长叹了口气。

 “死了。”

 罗韧心头一震,口问了句:“怎么会死的?怎么死的?”

 神回答:“人生无常,意外情况下的…正常死亡。”

 ***

 除了对关键问题依然绝不松口外,尹二马和神其实相处愉快,尹二马是个孤老头,平时唯一的爱好就是去八卦观星台看星,多了神之后,生活其实丰富不少,嘴上不说,心里头巴不得他能多留些日子,每晚唠嗑。

 尹二马的死,确实是个意外。

 那天,他要进城买东西,村里地方小,没小卖部,有什么要用的东西,会隔一段时间一次进城买,也包括米面——这些天,家里多了神这张嘴,存粮消耗的比平时更快。

 神跟着尹二马一起进城放风,但又对尹二马停留的那些店铺不感兴趣,于是自己随着子东晃西晃,很快跟尹二马拉开了距离。

 正东张西望间,忽然听到很多人尖叫,有一辆小面包车,正急速的,撞翻了马路围栏,向着这条小街的摊店直碾过来。

 事后才知道,车主是喝醉了酒,当时,逛街的人都往边上奔逃,神离得远,惦记着尹二马,伸长脖子看,看到尹二马起先是往边上跑的,忽然又折回去。

 神吓了一跳,大叫着让他快躲,话还没完,就听到砰的声响,钢铁和躯相撞,再接着,尹二马的身子被撞飞了开去。

 从小街到医院,神的脑子一直嗡嗡的,尹二马进了手术室之后,神就在外头的长椅上等,有一对年轻夫妇,提兜里拎着从银行刚提出的钱,带着哭音请医生一定要救人。

 尹二马躲避时忽然又跑回去,是看到了水果摊前站着的一个三四岁的娃娃,那么一大把年纪,拼了老命把娃娃给推搡开,脊背让车撞了个正着。

 所以神才说,人生无常,尹二马的死,没有什么阴谋诡计蓄意陷害,就是意外情况下的正常死亡。

 医生说,伤者年纪大了,伤势又重,基本是没有醒过来的希望了,出来问神是他什么人,能不能联系到家属,正询问间,高危观察室里的尹二马蓦地睁开眼睛,三两下拽开氧气罩和吊针,挣扎着要从上爬起来。

 观察室里一片混乱,几个留守的医护人员试图稳住尹二马,透过半开的门,神看到尹二马暴突着眼睛看他,手一直向着他的方向抓伸。

 神直觉,尹二马是要跟他说什么,也不顾门口医生的阻拦,跌跌撞撞冲进去,分开那几个医护人员,抓住了尹二马的手。

 尹二马眼白翻起,目光已经涣散,嘴里着血沫,嘴微微颤动着,像在说话。

 神把耳朵凑了上去。

 ***

 罗韧有点紧张:“他说什么了?”

 神又是一声长叹:“太迟了,我觉得吧,那个时候,尹二马是想告诉我一些东西的。”

 之前藏着掖着,就是不肯向神半句,而今大限将至,眼见秘密要随着他一起撒手,神忽然就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然而,还是来不及了。

 罗韧可以想见得到神的失落,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追问了一句:“那他说了什么?”

 “只听清楚一个字。”

 “什么字?”

 那个字,好像是“娘”什么娘,娘什么,不知道,浑无头绪。

 所以这一阵子,神的心情很低落,半是为了尹二马的不幸,半是为了明明秘密就在眼前却倏忽而逝——这一点,真是像极了罗韧他们,凶简明明就在眼前,还是眼睁睁失掉了。

 他兴致乏乏,也懒得向罗韧打听这头的情况,只说这些日子还住尹二马家,帮着村里料理尹二马的后事,过两天再联系罗韧。

 ***

 打完电话,曹严华已经洗好出来了,因着之前罗韧对他的猜忌“伤害”看罗韧时,眼神里深深的嫌弃和不忿,罗韧好笑,想说些什么弥补,曹严华脑袋一偏,分明的“我不听我不听”

 外头有人敲门,罗韧心里有数,带上钱包过去,开门一看,果然是一头汗津津的前台小哥,两只手拎了至少七八个外卖餐盒,接钱的时候,笑的很不好意思——这些打包来的菜,可值不了三百块那么多。

 回到屋里,把外卖餐袋解开了铺陈好,罗韧给木代的房间打电话,让她们过来吃饭,两人很快就到了,洗完了澡一身清漉漉的头发还挂着水珠,连人都精神了很多。

 看到套着枕套的亚凤,木代吓了一跳,又觉得好笑,问罗韧:“要带她一起吃吗?”

 这一下提醒了罗韧,他过去拽起亚凤,直接把她拖到洗手间里关起来。

 出来的时候,说了句:“饿几天,反正也饿不死。”

 这是为了之前的捱饿报复吗?看不出来罗韧还有这一面,木代肚子都笑疼了,笑到中途,看到曹严华哀怨的看她,那眼神大意是说:小师父,我小罗哥那么猜忌我,你还对着他笑,师徒的情分呢?

 于是赶紧不笑了。

 饭菜都家常,但很下饭,辣子,椒盐排条、回锅,木代吃的最,炎红砂却食不下咽,看罗韧说:“一万三怎么办啊,我们怎么找啊?”

 罗韧说:“先吃饭。”

 炎红砂筷子拈着米粒,都快哭出来了:她是最后一个跟一万三在一起的人,如今一万三出了事,她总觉得自己撇不了关系,寝食难安。

 正跟米粒较着劲,罗韧的手机又响了,他放下碗筷过去接电话,看到来电显示时,脸色突然变了一下,揿下接通时,说了句:“一万三?”

 这一下,没人吃得下饭了,炎红砂几乎是从桌边蹦起来的,三两下奔到罗韧身边:“是一万三吗?是一万三吗?”

 罗韧没理她,耐心听着电话,炎红砂仰着头,巴巴看着罗韧,自己都没留意到自己两只手握在前,跟祈祷似的。

 听到罗韧说:“好,行,待会你把位置短信给我,我查一下。”

 放下电话,炎红砂急急问:“是一万三吗?”

 罗韧没吭声,过了会短信发过来,他低头去看,出一抹微笑。

 八成是了,炎红砂心的不行,劈手就去抢手机:“给我看看!”

 罗韧手一扬,手机举高。

 他个子高,炎红砂够不着,气嘟嘟瞪他。

 一扫刚刚的阴郁,罗韧现在的心情是真不错,问她:“你这么关心干吗?”

 “是一万三吧,他怎么样?发短信说什么了?我看看啊!”她连珠炮一样问,跳了好几次去抢手机,但罗韧眼疾手快,几次都告落败,气的跺脚,不管不顾的,忽然拽住罗韧肩膀,两腿往他身上挂,攀杆一样去抢手机。

 罗韧倒一口凉气,想把她从身上推下去:“还带这样的,讲不讲道理了你?”

 炎红砂尖叫:“木代,木代,罗韧调戏我!”

 木代叹了口气,懒得看两人,伸出筷子去夹排条,炎红砂再叫的狠了,她就轻描淡写回一句:“那你就调戏回来嘛。”

 无意间一抬头,忽然看到,曹严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鬼鬼祟祟靠近,觑着罗韧不注意时,一巴掌打在他背上,然后掉头就跑。

 ——“你要是气不顺,就打他两下,出出气。”

 ——“我打不过他。”

 大仇已报,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曹严华还真是一个不抛弃不放弃的人。

 这都什么人啊,罗韧哭笑不得地撒手,炎红砂终于抢到手机,赶紧低头查看。

 罗韧过来,理着衣服坐回到木代身边,衣领都被炎红砂拽走了形,木代伸手帮他把领口翻好,问他:“真是一万三?”

 罗韧说:“是。”

 顿了顿又补一句:“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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