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岁月(上)
子明显是在赌气。
叶东海哪里会听不出来?这件事…,别说是
子,就是自己心里也是一样不舍得,——将来儿子过继给长房以后,就变成自己的侄儿了。
不能叫爹娘,只能叫二叔二婶——
换做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自己受过长房的抚养之恩,能够接受舍弃一个儿子。
子刚进门,将来又要十月怀胎和生产,又苦又痛,方才得来的宝贝儿子,哪里能够轻易割舍?
“莲娘…”叶东海轻轻走了过去,站在
子身后“这件事…,算是我亏欠了你。”拉了她们的手“我们还年轻,将来可以多生几个孩子。”
难道生孩子就跟下蛋一样,想下几个就下几个?顾莲回头,目光灼灼问道:“要是…,将来要是我们只有一个儿子呢?”见丈夫沉默不语,点破他“还是一样要把孩子过继给长房,对不对?”
叶东海没法否认“是的。”
所谓“小宗可绝、大宗不可绝”意思就是,旁支可以绝后,嫡系不可以,所以才会有“大宗宗子无后,族人都当绝后以后大宗”的说法。
假如嫡系的宗子没有儿子,没有后人,那么所有旁系的族人,就算自己绝后,也要把孩子过继给嫡系。
当然了,这只是道德礼法的约束。
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大概只有自己这种被长房抚育过的情况。
顾莲深
了一口气“就算叶家有苦衷,长房盼孩子,这么大的一件事…,二爷总应该先告诉一声吧?要是今天我不问,二爷打算什么时候说?”
“莲娘你说得对。”叶东海温和的看着她,尽量顺着
子的情绪“这件事的确应该先告诉你的,是我疏忽了。”顿了顿“我本来打算过几天说的,刚成亲…,提起这些怕你不高兴。”——
感情这还是在为自己着想了。
顾莲心里拧了一个疙瘩。
这个时代的过继,可不是简简单单换个称呼而已。
自己十月怀胎,历经九死一生产下来的孩子,一旦过继给长房,就会被抱给大嫂抚育,——从此以后,自己就变成了孩子的婶娘。
孩子不归自己养,不归自己教育。
穿衣吃饭自己不能去管,读书学业自己不能任何
手,身边是什么人,长大以后娶什么样的媳妇,——统统都与自己无关。
总之,这个孩子再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莲娘…”
顾莲推开他的手,轻声道:“二爷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吧。”微垂眼帘“我这会儿心里不痛快,情绪不好,怕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伤了夫
感情。”
叶东海听得出来,这不同于昨天那样小小别扭,过继长子这件事,
子一时间真的难以消化,…她的处理很是理智。
这个时候,的确很容易拌嘴吵起来。
扭头就走当然是不对的,叶东海站了起来“那我去厢房歇着,有事叫我。”临走之前,还亲手倒了一杯热茶。
等他走了,顾莲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有点无力的坐在美人榻上,看着热茶上面的袅袅水汽,闻着淡淡的茶香,让自己的神经舒缓下来,以一个旁观者来审视这段婚姻。
优势是…,自己是官家嫡女下嫁,本身外在条件不错,丈夫还应该有一点喜欢自己;另外叶家的人口不算复杂,叶东海是独苗,自己还有可能会主持中馈,应该有熬出头的一天。
而缺点…,徐家保婚、顾家卖女,姐姐私奔的事闹得
城风雨,自己除了嫁到叶家别无选择,——偏偏娘家还不亲,没有一个给自己撑
的人。
最重要的是,自己往后要在叶家呆上一辈子。
和丈夫生分当然是不明智的,当然也不能一味的退让。
自己要做的是…,把丈夫的心拽得紧紧的,早点生下儿子,多生儿子,在适当的时候接过中馈权力,在叶家掌握一定的话语权。
二房虽然不占嫡长,但是大嫂明显没有精力主持家事,如果等到长房有孙媳可以主持中馈,至少也是二十年以后的事了。
关键在于,婆婆那边怎么想了。
如果自己做了当家主母,就算把儿子过继给大
,不管是权力上的方便,还是大
为了自身考虑,都会通融很多。
自己可以不争财产,但是却无法不管自己的孩子。
不叫自己母亲,叫婶娘,这都不是最要紧的。
只要孩子能够平安健康的长大,能够经常看到他,忍一忍,也不是不能接受,退而求其次,…总好过完全不能
手。
在叶家自己至少还能去争一争,在顾家什么都做不了。
顾莲继续静静坐了一会儿,确定情绪平静,方才出去找到丈夫,淡声道:“不用等到下午,我们现在过去看看大嫂吧。”
叶东海有一刹那的恍惚,和昨天相比,
子似乎不太一样了。
昨天她刚刚嫁到叶家,应该是对将来的生活有很多希望,所以本
,会在小事上跟自己较真计较,带出一点小
子来。
眼下这样的
子不是不好,只是太过冷静。
她的梦才做了一天,就被自己用沉重的现实给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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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婶!”叶宜笑容亲昵,上前挽了顾莲的臂弯,拉到里屋介绍“娘…,二叔和二婶过来了。”
她和堂叔很亲近,所以非常乐于看到这门亲事。
叶大
穿得很是简单,葛兰
的素面夹袄,淡青罩衫,头上只别了一
扁平银钗,脸色微微歉意“…以为你们下午才过来。”
孀居之人,认亲一般都会被安排在下午。
顾莲上前裣衽,认认真真的叫了一声“大嫂。”然后奉上礼物,微笑道:“隔得这么近,走几步就过来了。”
叶东海问道:“大嫂最近可觉得好些?”
叶大
淡笑“就那样吧。”
顾莲悄悄的打量着她,——身体差、病中虚弱,不会有太多的精力照顾孩子,
子贞静贤淑,不会把孩子教歪了,也应该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牵挂。
如果作为继母,长嫂已经是最好的人选了。
“二婶。”叶宜拿了两块绣花手帕出来,微微赧然“我做的,跟着娘学针线还不久,只会些简单的东西。”
一张帕子绣了白莲,一张绣了红莲,看得出专门给新婶婶做的,针线细密、颜色淡雅,——以她才得十二岁的年纪,算不错了。
顾莲夸了几句,递了一个装了金锞子荷包给她。
正说着话,外头丫头进来传道:“三太太和六小姐过来了。”
顾莲和叶东海都站了起来。
“哎哟,你们也在这儿。”叶三太太
面笑容,拉着一个六、七岁的女童,母女两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对辣妈靓宝的组合。
顾莲上去笑道:“三婶,六妹妹。”
叶东海一样打了招呼。叶三太太年纪不大,穿了一身茜红色的遍地金织花大通袖袄儿,掐
广袖,看起来颇有几段。她气
又好、脸上带笑,比起病中憔悴的叶大
,看着还要年轻精神几分,有一种神采奕奕之态。
顾莲不由想起叶大太太,容长脸面,一脸老实面相,衣服虽新款式却旧,上面还隐隐带了折痕,想来是
了箱底多年的东西。
如此节约的大伯母,却送自己一堆名贵的滋补药材,…全都是因为等着自己生儿子吧?这种好意,总是叫人心里淡淡的不舒服。
“妞妞…”叶三太太叫了女儿的
名,笑
道:“你二嫂漂亮吧?像不像是画儿里面走出来的?”
叶六娘长得粉雕玉琢的,声音也甜“像极了。”
叶宜亲自捧了茶上来,递给叶三太太“三叔祖母。”又给叶六娘一盏“六姑姑小心拿好,别烫着了。”
叶三太太便拉起了家常,先是问起大
的病情,又陪着感慨了一下大爷的英年早逝,接着又回过头“老二是个有福气的,居然能娶到官家的千金小姐。”再朝着大
一笑“…以后就有人帮衬着,你就可以闲下来养病了。”
顾莲听得云里雾里,觉得这个婶婶说话颠三不着四的。
自己和叶东海还在新婚里,她提起死去的大伯,不说显得有些冲撞晦气,也勾得大嫂伤心不是?大嫂看着小叔子弟媳成双成对的,岂能不伤怀?
好好儿的,她又扯到自己是什么官家小姐,有扯到什么帮衬大嫂,…说得大嫂又不如自己又没用,只等着混吃等死一样——
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回头去看丈夫,嘴角的笑意已经有些淡了。
接下来没做多久,叶东海就借口嫂嫂病中不宜打扰,领着顾莲告辞,回去的一路上都是默默不语。
直到进了屋子,方才开口道:“三婶没事就爱扯些闲话,你听听便算了。”
顾莲还摸不清叶家的状况,应道:“好的。”
叶东海又道:“大嫂的脾气很好的,人也好…”“我知道。”
“就算她的精力不济,将来孩子有
母照顾…”
怎么又说起这件事来了?难道方才三太太的一番话,实在暗示自己,大嫂不适合抚育孩子?所以丈夫怕自己心生抵触?
顾莲现在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上前给他整理衣服,借机避开视线“我早就认识大嫂了,她
子贞静、温和,将来孩子养在她的身边,我也放心一些。”又笑“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怎么着…,总得我有动静再说。”
叶东海知道
子这是不想提,想想也是,这会儿孩子的影子都还没有,何苦非要在这个问题上纠
?再说
子嘴上都应下了,就算心里不情愿,往后自己一
一
的待她好,将来她总会体谅自己的。
不由再次打量
子,漂亮、聪慧、大方冷静,以她这个年纪,又是刚刚做新妇的头一天,已经表现得很不错了。
吃午饭的时候,叶东海亲自给
子夹了一筷子菜。
作为回敬,顾莲替他盛了一碗猪肚
汤。
接下来的几
,但凡叶东海出门,顾莲都要抱着披风送到门口,亲自披上,若是遇上两人一起下台阶,叶东海则必然要搀扶一二。
没过多久…
叶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二爷和二
恩爱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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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徐府,三爷和三
一样鹣鲽情深。
薛氏不过心血来
,说起怀念京城里的一样香汤软糕,说是小的时候,姑姑回娘家带来吃过一次,味道极好极好。
济南离京城有千里之遥,更何况…,如今战火纷飞、南北割据,她自己也不过是嘴里犯馋,想一想罢了。
没想到,丈夫却找到一个会做香汤软糕的点心师傅。
薛氏捻了软软的、香香的糕点,轻轻咬上一口,甜而不腻、入口即化,连吃了好几块才停住,满意道:“嗯…,正是小时候吃过的味道。”
薛妈妈凑趣笑道:“可见三爷对三
用心。”
薛氏浅浅抿了嘴儿,笑得甜蜜。
年轻有为、英俊、霸气,有勇有谋,有担当,能为
眷儿女挡风遮雨,但又不乏细心体贴,——在这世上,肯定再也找不出比丈夫更好的男子。
眼下顾氏又嫁去了济南,还是一个破落的商户,自己似乎没什么可烦心的了。
不过薛氏心里一直有个小小的疙瘩。
或许正如母亲说得那样,上次自己真不该
手顾氏的亲事,…丈夫应该是猜到了吧?不然二伯怎么会给顾氏保媒,急着把她嫁出去。
可是…,三郎怎么什么都没有说呢?——
不对!不对!
自己是被母亲的话误导了。
当初张家找官媒向顾氏提亲的时候,是在张家和顾家之间联系,若是顾氏和顾家的人不说,徐家的人怎么知道?如何猜得到?
而顾家…,肯定巴不得把退婚的女儿嫁出去!
一定是顾氏告状的!
“
…”薛妈妈诧异的看着她,指了指“…怎么把糕都捏碎了?”叫了小丫头过来,把碎屑赶紧扫走。
任凭薛氏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居然是叶东海主动求娶顾莲,主动找了徐策为其保婚,…事情凑巧,她有这么一番联想不奇怪。
薛氏一面在铜盆里净手,一面还在琢磨,…到底是顾氏联系了丈夫,然后丈夫找了二伯出面?还是她直接找的二伯?——
不管是哪一种,顾氏都不是一个安分老实的!
可是…,母亲的话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再说了,顾氏都已经嫁去长清。
薛氏的心情摇摆不定,一面对顾氏的“不安分”愤愤不已,一面又想着不再去沾惹这些烦心事,不如就这么揭过去算了。
“
…”紫韵从外面走了进来,递上一封书信“外头有个婆子,说是帮人转
这封信给
。”撵了小丫头,
低声音“…说是有关顾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已经过了人生的最低谷,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嗯嗯,
也会慢慢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