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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秋风劲 万里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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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零二年十月七晚上七点半钟,天野影视城正在上演新电影《一个都不能少》。农历已是九月初二,那个弯弯的眉月已经隐在得道山里了,星光把王步凡的小院落照得朦朦胧胧。知秋在小院里种了葡萄树和丝瓜,葡萄一串串地垂挂着绿的像翡翠,红的像玛瑙,丝瓜长得像槌一样壮,它们在炫耀自己的同时,好像也在展示主人的勤劳和小院落的充实。

 尤扬现在主抓市委办公室的工作后,赵谦理成了王步凡的秘书,因为尤扬还是代理主任,有事没事仍然往王步凡这里跑,他认为在通往正式主任的道路上还需要得到王步凡的支持。他买了六张电影票,准备带着刘畅,邀请王步凡夫妇及赵谦理叶慕月一同去看电影。

 知秋很长时间没有看电影了,接了尤扬的电话早早做了晚饭,单等王步凡从得道山工地上一回来,吃过饭就去看电影。等到七点半钟王步凡还没有回来,叶知秋就打了王步凡的手机说了去看电影的事,王步凡说他正在工地上开工程协调会,十分钟之后到家。

 尤扬和叶知秋又等了十分钟,刘畅打来电话说她下乡赶不回来了,让尤扬自己去看电影,尤扬心中很不是滋味。这时叶羡开着车回来了,叶知秋让王步凡吃饭,王步凡看一下时间已经七点三十五分,就说:“先去看电影吧,回来再吃饭。”他不想再冷落尤扬,故意显得很高兴,尤扬心里美滋滋的。

 王步凡去换了一下衣服,出来后问:“刘畅呢?”

 尤扬苦笑着说:“说好的,刚才又打了电话说在乡下赶不回来。”

 王步凡又问赵谦理说:“叶慕月呢?”

 赵谦理摇摇头说:“她不爱看电影,好像说省旅游局来了一个什么领导,让她去介绍天野的情况。”

 王步凡坐的车刚出老地委家属院手机响了,一接是墨海打过来的,墨海在电话里语无伦次地说:“王书记,不好了,出大事了啊,天野影视城发生天然气爆炸,现在起大火了,估计要死不少人。”

 王步凡左手里拿着的手机差点儿被吓掉,右手不自觉地就放在了前,一边抚摸口,一边大声问:“老墨,你没搞错吧?什么原因发生的爆炸?天野不会有恐怖分子吧?”

 墨海在那边嚷道:“现在一切情况还不清楚,我正往现场赶呢!”

 王步凡吓出了一身冷汗,对知秋说:“我们如果早去十分钟可能就没命了,天野影视城发生天然气爆炸。羡,走,赶快到天野影视城去!”听王步凡这么一说,尤扬和赵谦理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叶知秋的鼻子上已经渗出了汗珠,叶羡的手抖了一下,小车偏了一下方向,王步凡叮嘱叶羡开车要小心些。无意中他看了一眼尤扬,尤扬就像犯了谋杀罪正在接受审判,脸色灰暗,不停地擦着虚汗,他最怕因此王步凡对他的看法更加糟糕。

 小车狂奔在天中大道上,王步凡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是二零零二年十月七十九点四十五分。那么爆炸的时间应该在十九点四十分到四十五分之间。

 小车在天中大道上狂奔着,王步凡就想起今天下午夏侯知给他说的话。夏侯知过去信佛,现在开发得道山了,他又改信道,还跟那个自称天道真人的道士上了朋友。据那个道士向夏侯知透,侯寿山和文史远经常去找道士指点津。道士说文史远和侯寿山今年大不吉利,因为风马牛不相及,侯寿山和文史远都是属牛的,侯寿山在十月份有个坎儿,如果迈过去了,则仕途顺达,命里注定能够升到副省级,一旦迈不过去这个坎儿,连目前的荣华富贵也难以保住,并且极有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结果。侯寿山给那个道士扔了两万块钱,道士给了他一个破法,画了一道符,让他在十月份装到口袋里,二十四小时不离身,这样过了十月就万事大吉了。说文史远秋草逢霜,困难疾弱,虽出豪杰,人生波折。还说他成功运被压抑,不能有所伸张,徒劳无功,反受灾害,明知他人有诈,而不能矫正自己而陷入苦境…好像还说文史远在今年的五月份有血光之灾,在明年的四月份将被字所困,数理难免凶灾,命中注定该有此劫。因为那个道士会猜字,文史远给他写了个“情”字,道士说情字中有心有月,月上边的那部分是四画,如果把它理解成主字即应验在施主身上,还是在五月份。困于的时间将应验在明年四月。文史远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血光之灾已经发生了,文史远给那个道士掏了三万元。道士赠他四个字“见”文史远点头称是。省委副书记呼延雷后来在电话上让道士猜了个字,他说的字是少了一点的“富”字,取富贵无头之意。道士认为呼延雷说的这个无头富字大吉大利,富贵不断头嘛!还道破玄机般地说呼延雷将于明年十一月份升任省长,因为他猜的字是十一画。再过三年会升任省委书记,因为富字那个宝盖头是三画,去掉一画应以两年为期。呼延雷听了这话很高兴,承诺后让侯寿山给道士送去五万块钱。事后那个道士对夏侯知说万事心诚则灵,呼延雷连这点钱都是别人掏的,不但不灵验,反而会起反作用。呼延雷猜的那个无头的富字大不吉利,注定他的富贵之路是要断头的。王步凡不信这些东西,认为道士纯粹是在瞎扯淡,合官员的官心理。夏侯知还告诉王步凡说,他让道士给王步凡猜了一个“喜”字,道士说此高士当有意外惊喜,应验在明年十一月二十,因为喜字中间含有十一和二十。

 王步凡想到这些无稽之谈就想笑,可是他现在已经笑不出来了。天野影视城的大爆炸正好发生在十月,又是在侯寿山成为市长前夕,看来这个坎儿他是真的迈不过去了。即使这场灾难跟他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是有两点他很难推卸责任:一是输气管道工程是他弟弟侯寿岩干的,王步凡估计爆炸的原因会与输气管道的用材质量有关。二是侯寿山是代理市长,身为市长不能保一方平安,即使上边不追究他的责任,人大代表可能也会行使自己手中的权力,让他步欧颂的后尘。这仅仅是巧合,还是这个道士确实是个高人?王步凡暗自决定有时间一定去得道观里见见那个自称天道真人的道士。

 小车离天野影视城还有一千米的距离,王步凡已经看到冲天大火在熊熊燃烧着冲向天空,火势远不是建筑物燃烧起来的大火,好像是油田里的油井在火,浓烟笼罩了天空,模糊了王步凡的视线。事实正如王步凡的判断,是输气管道出问题了。他问尤扬:“小尤,你是否闻到了天然气的味道?”

 尤扬猛然醒悟:“是的,不好了,肯定是天然气管道爆炸了,那么的管道就是从天野影视城下边穿越过去的。当初侯寿岩为了节省资金和缩短工期就抄了近路,这下可惨了。”

 王步凡在车上焦急万分,似乎大火正在烧燎他的心脏,让他一阵阵地心慌闷,恨不得一步跨到天野影视城去,可是路上的车太多,他又不能催小叶,小叶已经闯了几个红灯了。这时墨海又打过来电话,嗓门有些沙哑:“我呢已经到达现场,现场局势很,火光冲天,烟雾呛人,有几百人离危险,有几百人生死不明,大火呢,还没有得到控制…”

 王步凡提高嗓门打断墨海的话:“老墨,别啰唆了,你赶快通知山岩公司董事长侯寿岩,让他们赶快采取果断措施,那是天然气在燃烧,不切断供气源,火势根本得不到控制,消防大队到了没有?”

 墨海高声答道:“向天歌呢,已经带领消防大队到了,现在火势还没有得到控制,我这就赶快通知山岩公司,让他们赶紧采取措施。”

 王步凡急火攻心,又在电话里吼道:“救人,救人是关键,赶快救人,一定要把损失降到最低限度!”

 这时王步凡的车已经离天野影视城很近了,熊熊烈火把整个夜空都映红了,浓浓的黑烟遮住了天上所有的星光,火光令人触目惊心,后果肯定非常严重。他急忙拨打乔织虹的手机,关着。再打侯寿山的手机,同样关着。他觉得天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应该马上向省委汇报一下。就拨通了刘远超的电话,向他简单汇报了天野影视城天然气大爆炸的情况。刘远超在电话里对天野影视城的大爆炸非常重视,很严厉地说:“我将马上向马书记汇报,省里会尽快派人去天野的。步凡同志,你们要尽全力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尽可能把损失降到最低限度,一刻也不要耽误,救人要紧。记住,一点儿也不要隐瞒情况,要实事求是地上报,只怕省里还得向中央有关部门汇报呢,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啊!千万不能疏忽大意。”刘远超并没有说他在哪里,也没有说他能否当夜赶到天野,只是强调了事故的严重

 王步凡立即表示:“请刘书记放心,我们会立即采取果断措施,把伤亡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

 刘远超并没有问乔织虹的情况,王步凡怀疑刘远超可能与乔织虹在一起。墨海只知道贾正明和乔织虹一块儿出去了,但他不一定知道刘远超和乔织虹在一起,按王步凡的估计,刘远超和乔织虹今晚会乘飞机赶回来。

 王步凡的车驶近天野影视城,不时有警车消防车和救护车呼啸着超过他的小车,在天中大道上狂奔着涌向天野影视城。车刚停稳,王步凡就从车上跳了下来。抬头望去,大火仍在燃烧,七八辆消防车一齐把水朝着大火注水,浓烟伴随着蒸汽腾空而起,这里已经天昏地暗,一切都处在黑暗和朦胧之中,火光忽明忽暗地映照着消防队员的脸。幸好天野影视城的两边与其他建筑物不连,大火还没有蔓延到其他建筑物上。王步凡一下车就来到墨海和向天歌身边,大声吼道:“大火怎么还没有扑灭,输气源头切断了吗?”

 墨海脸上是烟熏的痕迹,怕王步凡听不见,也大声吼道:“已经通知了,不知道他妈的侯寿岩是怎么搞的,到现在还没有断气,这个…这个…侯寿岩也是他妈的一个混蛋!怎么不断气呢?”

 王步凡立即要通了侯寿岩的电话喝问:“喂,我是王步凡,你现在在哪里?”

 侯寿岩在电话里声音有些颤抖地说:“王书记,我接到墨秘书长的电话后就立即赶到了现场,阀门生锈了,我们正在采取果断措施。”王步凡在电话里听见侯寿岩心急火燎地问:“怎么样了?你们他妈的是死人,连个阀门都关不住?”又听见有人说:“好了,关上了。”这时侯寿岩才又对着电话说:“王书记,阀门关上了。我已经断气了,不,我已经把气断了。”

 王步凡合住手机,就看见火势慢慢地小了,又过了十分钟,大火才彻底被扑灭。消防队员和围观的群众都自觉地加入到救人的行列中,王步凡叶知秋尤扬叶羡和墨海都扑进影院里去救人。几家医院的救护车已经来到天野影视城前的广场上,随时把重伤员送往医院里。

 天野的十月,本是干旱少雨的季节,也不知是那些被烧死的亡灵太冤屈,还是天公为之垂泪,忽然下起一场大雨来。得道山在烟雨苍茫之中隐现,天野市在秋雨连绵中战栗,一派肃杀悲凉的景象。大雨为救援工作带来了诸多的不便,但是救人要紧,谁也没有顾及大雨和寒冷。

 当初侯寿山的弟弟侯寿岩从郑清远手里承接输气工程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现在因为输气管道爆炸死了人,老百姓自然要恨侯寿山和侯寿岩。人民群众一边救人,一边骂侯寿山兄弟两个不是人。四十分钟后,一排排焦黑的尸体摆放在天野影视城门前的广场上,令人触目惊心。

 王步凡平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悲惨的情景,许多尸体衣服已经被烧得不复存在,大多是赤着的。虽然尸体面目全非,但是很明显能够分辨出男女老幼,只是在秋雨中显得愈加悲怆。今晚的电影很卖座,三口之家一同来看电影的很多,他们哪里会想到当他们踏入影院的门就等于迈进了地狱之门。惨状让王步凡感到一阵头晕,叶知秋急忙搀扶住他,他才没有跌倒。他又一次感到自己是幸运的,如果他不是在工地上召开工程协调会,如果不是侯寿岩大谈开发得道山得道的困难,无理要求追加预算资金,他也许早就葬身火海了。当时与侯寿岩僵持不下,东方霞和莫妙琴都不在工地上,只有一个负责人在,那个负责人又站在侯寿岩的利益上老是替侯寿岩说话,让王步凡十分恼火。王步凡本想发一通火撤了那个负责人的副主任职务,但碍于侯寿山的面子,最终还是平心静气地作出了让步,让侯寿岩把开发得道由一期完成改为两期完成,但必须在二零零三年十月四前完工。十月四,即历九月初九重节,那时得道山要配合天野市接第二届石榴节的胜利举办。今年的石榴节是第一届,石榴又是刚刚栽上的,只是象征地做做样子。最终侯寿岩答应了这个条件,协调会延长了十五分钟时间,不然那片令人悲哀的尸体中间也许会有他和叶知秋,甚至还会有尤扬和叶羡

 这次火灾不同于一般的建筑物失火,一般的火灾真正烧死的人少,被含有有毒化学气体烟雾熏死的人多。这次火灾据初步断定是因为穿越影院下边的输气管道质量太差,漏气了,影院内又有人点火抽烟,引发了爆炸,爆炸后源源不断的天然气灌输到影院内引起大火,除部分靠近进出口和安全门的观众逃离火海外,其余都被烧死了。因为火势太大他们被烧光了衣服,烧黑了躯体,连面目也分辨不清。处在输气管道上边的观众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没有保住。

 天野影视城一共能容纳一千多人,幸亏现在看电影的人少,经常只能坐半场,甚至少半场,人员坐得也不集中,容易逃脱。如果放在十年前发生这样的火灾,死亡人数将会超过一千人,不仅要创全国火灾纪录,甚至会打破世界火灾伤亡的纪录。

 王步凡和向天歌到爆炸现场查看时,天野影视城已经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因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太大,房顶被掀飞了三分之一,东西两边的墙被炸塌了三分之二,地上一条黑糊糊的深沟,像个能够噬万物的魔口,深沟底下显出一个很大的古墓,现场的惨状,让人看了心悸。

 这时人大常委会主任向天闻讯赶来,向王步凡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后,语出惊人:“要立即逮捕侯寿岩!对天野影视城经理和城建委主任也不能放松警惕,小心有人杀人灭口,这起特大事故肯定与这三个人有直接关系。”

 王步凡与向天没有打过多少交道,平时他只看到向天不善管理企业的一面,没想到这个人的政治敏锐这么强。看来向天在政治上是成的,不然他不会在天野汽车厂仍然有那么高的威信。他当了人大常委会主任之后,利用手中的权力,把天野汽车厂的那批销不出去的天野牌中巴车全部卖给了县里,现在天野十个县都开通了公车,用的全是天野汽车厂的中巴车,仅此一项天野汽车厂就收回资金六千万元,把多年的外欠账还掉,又拿出五百万解决下岗职工的生活问题,职工们都说向天好,有的职工竟然高喊向厂长万岁。看来向天其人疏于企业管理,却于官场之道。

 此时廉可法时运成王宜帆智奇绍和马一鸣都陆续冒雨而来。新闻记者也赶来了,有的在忙着采访群众,有的在忙着拍照。王步凡自作主张地说:“市委市政府其他领导均不在家,我提议咱们组成一个临时事故处理小组,向主任担任组长,廉主席担任副组长,下面由向主任布置今天晚上的应急救灾工作。”大家异口同声地表示赞同。

 向天也不推辞:“同志们,在这种非常时期,我们作为的干部,是该身而出了。人民的生命财产高于一切,谁如果在这次救灾工作中行动不力,人大将行使自己的权力,到那个时候我们人大可是只认法律不认人的。咱们分一下工,步凡和宜帆两位同志负责安抚医院里受伤的群众,运成天歌无尘和奇绍四位同志负责抓捕山岩公司经理侯寿岩和天野影视城经理以及城建委主任,这起重大事故与这三个人有着直接关系。在此我特别强调一下,一要小心他杀,造成杀人灭口的事实;二要小心自杀,得死无对证;三要严格保密,绝不允许任何人向犯罪嫌疑人通风报信。这个案子很可能牵涉到天野市的现任领导,如果没有了人证,那么在处理事故的时候,我们可能就被动了。在抓捕过程中,你们要依法办事,该抓的一定要抓,一个都不能少!当然没有根据,没有事实的就要慎重一些。一切有牵连的人现在只能说他们是犯罪嫌疑人,这个尺度大家一定要掌握好。老廉和光源两位同志负责把新闻记者组织起来开个会,在乔书记和侯市长没有回来之前,在省委没有派人来天野作具体指示之前,不要盲目报道这件事,要以天野的稳定大局为重,等省委市委作出决定之后再报道,再上报,充其量也不过是推迟几小时。我和墨海同志负责现场的保护和清查工作。我再次强调一下,公检法系统的同志们,天野出了塌天的事情,你们一定要秉公执法,这次天然气输气管道爆炸事件不论涉及谁,不论他的官职有多高,后台有多硬,都要依法办事,一查到底。不然我们就没法向组织上代,没法向天野市人民代。天歌,今天晚上总共死了多少人?”

 向天歌用黑糊糊的手擦了把头上的汗珠说:“死亡二百五十五人,其中五十人尸骨不全,随着进一步的搜救和送往医院的人一部分可能难以求活,死亡人数还会增加。”

 向天脸色凝重,把手一挥说:“大家分头行动吧,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

 大家遵照向天的吩咐分头行动,向天歌和智奇绍随时运成去抓捕侯寿岩等人。王步凡和王宜帆去各大医院里看望被烧伤的人员,廉可法和马一鸣在组织现场采访的新闻记者开会…

 向天在这次爆炸事故中,充分显现出他的精明和果断,他看各路人马都按照他的吩咐分头去执行任务了,就督促消防大队进一步搜索现场。从爆炸的壕沟两边的土里,从倒塌的瓦砾里边,不时有尸体被抬出来,尽管是零零星星的,但广场上的尸体仍在增加,向天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了。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并不是没有根据的,对于省内高层的矛盾他也很清楚,他与省委马疾风书记是大学同学,这次他出任天野市人大常委会主任正是马书记点的将,如果不是向天年龄大了,或许他还要当市长或者书记呢。关于天野市市长的人选也确实让马疾风头痛过,省委副书记呼延雷现在已经把手伸向河东省干部的任免上边来了,这类大事过去一般都是省委书记拍板的,随着马疾风的任期缩短和年龄的增长,呼延雷接替他出任省长似乎已成定势,因此马疾风也不想过多地限制呼延雷,新老替是自然规律,呼延雷重用一些自己的亲信也好为后顺利开展工作打个基础。可是令马疾风担心的是呼延雷重用的人大多数官品人品不正。比如这次刘远超井右序边关联名推荐王步凡任天野市的市长,就被呼延雷否决了,马疾风想让省建设厅的一位副厅长来天野市当市长,省城里马上就有人告那位副厅长养了情人,在这种情况下呼延雷力主让侯寿山升任市长。马疾风知道呼延雷和侯寿山的私人关系很好,也知道侯寿山的官品人品不好,因此以侯寿山刚提了市委副书记马上就提市长不符合有关规定为由否决了呼延雷的提议,而呼延雷三番五次地找马疾风谈心,口气还相当强硬。马疾风无奈之下,在作出最后决定的时候,尊重了呼延雷的意见。事后他曾把自己的复杂心情透给老同学向天,向天劝他要坚持原则,任人唯贤。而他则以人老了,不想与人争执为由作了解释。向天从马疾风的话中明显感觉到马疾风和呼延雷之间有暗。但是在这股暗还没有明朗之前,高层也在搞平衡,也以稳定为重,你省委书记可以提拔自己的同学出任天野市人大常委会主任,我呼延雷是河东省资格最老的副书记为什么就不能提拔我的秘书出任市长?看来官场上的这种平衡在什么地方都有,而平衡的结果就使官员们出现了良莠不齐的现象。向天通过与侯寿山的接触,尤其是他对两个弟弟的纵容和袒护,使向天对他很有看法,他不想让侯寿山这个市长在人大会上顺利通过。现在侯寿山的弟弟侯寿岩承包的工程出了问题,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向天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即使不把侯寿山进监狱,也不会让他当上市长,他要通过外围歼敌的方法为老同学挣回一点儿“面子”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行使人大的监督权力。因此他今晚的话就很有针对,在场的人也都听出了弦外之音。

 当别人离开后,向天在雨伞下把电话直接打给了马疾风,向他详细汇报了天野市爆炸案的经过和伤亡情况,最后他还特别指明:这个工程是天野市代理市长侯寿山的弟弟侯寿岩建造的不合格工程,侯寿山曾经手过这个工程,负有责任,难辞其咎。

 马疾风在电话那头沉了一会儿,说明天让省委副书记呼延雷来天野一趟,对爆炸事故却没有表什么态。向天觉得这样的安排就很微妙,好像马疾风要看看呼延雷如何表演,看他如何把这件让全世界关注的事故摆平。总之,看来马疾风不急于手天野的爆炸案,是不想让呼延雷产生什么想法对救援工作不利,还是对省委班子的团结看得太重要了?向天一时也搞不清楚。

 夜深了,雨停了,地面上的明火暗火都被扑灭了。蒸汽也随着夜晚的清凉消失,天上的浓雾渐渐散去,天上那些星星羞答答地出小眼儿,在云雾中半隐半现,显得特别清冷。微弱的星光照耀着广场上那一大片死尸,这里简直成了幽幽的冥府。向天和墨海站在那片死尸旁边,让他们无法理出头绪,不知道先从哪一步工作入手。此时有大批的群众从四面八方涌来,由于无法辨认哪一具是自己亲人的尸体,只有围在广场四周哭号,一时间天野的上空飘的尽是哭声,有父母哭儿女的,有儿女哭父母的,十月七这天晚上可能是天野历史上最昏暗的夜晚。今晚天野发生的大爆炸案,已经死亡近三百人,事故的原因又极有可能是责任事故,现在的责任事故又无不和贪官污吏联系起来,如果这个事件真的与侯寿山有牵连,那么就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就无法向天野人民代。向天在心中反复念叨着这两句话,他下决心要做一回孤臣了,假若马疾风不好下手对付侯寿山,他也绝不会放过侯寿山的。

 王步凡和王宜帆赶到天野市人民医院的时候,医院里灯火通明,局势很。由于伤员太多,一时病房里容纳不下,整个大院里躺的都是烧伤病人,病人们的呻声,医生护士们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家属们的啼哭声响彻云霄。王步凡的鼻子一阵一阵地发,右手不停地在口上抚摸,此情此景让他伤心绝。这是天野的一个不眠之夜,他相信整个天野市的老百姓都不会安眠,要么在为失去亲人悲恸,要么在为处于生死边缘的亲人们祈祷,要么在议论市委市政府的失职和对腐败现象的痛恨。他多么想大义凛然地站出来,把侯寿山的问题公布于众,把呼延雷养情妇,搞封建迷信活动的事情向中央写信反映,可是最后外圆内方的做人原则又起了消极作用,使他改变了主意。

 王步凡突然想起夏侯知曾经对他说过,侯寿岩在承包供气管道工程中花过钱,末了因工程不合格又花钱才摆平此事,那么城建委主任的手脚肯定不会干净,不然输气工程是如何验收合格的?此时此刻城建委主任的面目在他的脑海里慢慢地就变得狰狞起来。凭着自己的政治敏锐,王步凡觉得向天是个可堪大任的人物,他对天野的一切情况都了如指掌,只是平时不多表态而已。他身为市委副书记,此时也该积极主动地发挥一点儿作用,不然就把他显得太没有水平了。他给向天歌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尽快把城建委主任和郑清源监控起来:“天歌吗?我是王步凡。据我推测,天野影视城发生天然气引发的爆炸案,很可能是一起责任事故,城建委主负不可推卸的责任,郑清源肯定与这个案子有关,你们要立即对城建委主任实施二十四小时监控,一有证据立即拘捕他,对保外就医的郑清源立即拘捕。”等向天歌在那边答应后,王步凡才挂了电话。

 过了一个小时,向天歌打来电话说侯寿岩携天野影视城经理外逃了,他们正在追捕,拘捕郑清源的任务则由检察院的检察长智奇绍带人去执行,监控城建委主任的任务让法院院长带领干警去执行,院长已经带领干警对城建委主任的住宅实施了监控。王步凡立即对着电话说:“天歌同志,侯寿岩和天野影视城的经理可能是这起爆炸案的直接责任人,绝不能让他们逃掉,一定要将他们捉拿归案!”向天歌在那边向王步凡做了保证,王步凡合了手机仍然心里不踏实,在天野医院里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踱来踱去。叶知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王步凡的身边,见他头发零脸憔悴的样子,就心痛地问:“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扯淡!这个时候我还有心思去休息吗?”王步凡这是第一次对着叶知秋发火。叶知秋有些委屈,忍不住掉泪了。王步凡有些后悔,急忙说:“对不起,我气昏头了。知秋,在这种非常时期,你们女同胞应该发挥点儿作用了,你立即发动全市副科级以上女干部,做好如下三件事:第一,要捐献衣物,使那么多光着身子的尸体都有衣服穿。第二,要把女同志组织起来帮助医护人员照顾伤员,协助火葬场的工作人员收拾尸体,以便家属辨认。第三,要发动全市妇女开展援助活动,捐款捐物抚恤死难者家属。”

 王步凡见叶知秋走了,才向叶知秋消失的方向挥了挥手。他这样安排,一是要让叶知秋开展一次能够产生轰动效应的工作,让她在全市妇女界树立起自己的形象,不要让人家再说工商联妇联文联社科联是四大闲。二是为了配合他的工作。叶知秋有了成绩他王步凡脸上也光彩,不至于让人们再说叶知秋是只花瓶,是靠自己的男人才爬上市妇联副主任高位的。

 王步凡站在天野医院里有些心神不宁。他牵挂着郑清源和侯寿岩这些犯罪嫌疑人,觉得自己不应该老待在医院里。他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是三点钟了,就嘱咐组织部长王宜帆在医院里坐镇指挥,自己和尤扬赵谦理叶羡离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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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医院后,王步凡很想现在就组织力量着手调查侯寿山,又觉得不合适。现在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人整人这一套,每个官员与上级官员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现在只是天野市委副书记,走得过于超前,有的人会说他想整倒侯寿山取而代之。

 王步凡考虑了这些问题,他还是觉得自己不出风头为好,让向天坐镇指挥,让向天歌智奇绍和时运成他们去冲锋陷阵,将来自己进退都有路。一旦按责任事故处理,在这些犯罪嫌疑人身上有所突破,也有他王步凡的一份功劳,如果按意外事故处理,侯寿山顺利渡过这次劫难,呼延雷也不至于很讨厌他王步凡。

 尤扬不失时机地把茶水放在王步凡的面前。他喝了一口水,点了一支烟,这时耳朵开始了,只要耳朵一,他就知道自己的心里顺畅了。他看了一下墙上的石英钟,已经三点半,他挥了挥手说:“你们到车上休息一会儿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有事我叫你们。”尤扬赵谦理和叶羡悄悄退出去了。

 王步凡完一支烟,又点了第二支,他才开始跟向天通话:“向主任,我估计天一亮,最多到八点钟,省委就会来人,就会召开紧急会议,让我们汇报案情。你是否准备一下,到时候在会上汇报一下‘一零七惨案’的详细经过。”

 向天在电话上说:“这个,这个,是否应该市委那边进行汇报呢?只是乔书记不在家,你汇报吧?”

 “向主任,非常时期还分什么市委和人大,现在人大可不是二线,是一线呢!况且您老兄德高望重,今晚在救援工作中又是组长,对一些情况掌握得全面一些,可以说今晚如果没有您坐镇指挥,还不知成啥样子呢,还是您汇报吧。”

 “好吧,那我就代表天野市人民行使一下我的权力,希望得到王书记的支持。”

 “那是,那是,咱们都是为了的事业和人民群众的利益嘛!”放了电话,王步凡觉得向天的话里边暗藏着什么,一时又说不清楚。他又打通了向天歌的电话,向天歌说侯寿岩驾驶着三菱吉普车在太行山里逃窜,他们已经快追上了。王步凡强调说:“天歌同志,人大向主任让我转告你,侯寿岩和影视城经理是‘一零七惨案’的主要嫌犯,绝不能让他们跑掉,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其缉拿归案,给天野人民一个圆代。”

 向天歌在那边向王步凡做了保证。王步凡才放下电话,又点了一支烟。他着烟又拨通了智奇绍的电话,问他抓捕郑清源的行动是否顺利。智奇绍在电话上说:“郑清源没有在桃花源别墅里住,我们不知道他现在的具体住址,就到天野市拘留所向值班的副所长了解情况,副所长提供了几个地方,我们都去找了,可是目前还没有找着人。据知情人士反映,他最近和左绣来往密切,只是我们不知道左绣的具体住址。王书记放心,我们会进一步加大搜捕力度,力争在天亮前将郑清源捉拿归案。”

 王步凡隐隐觉得郑清源突然神秘起来。如果他不是个关键人物,如果不是他身上还有什么秘密,何以狡兔三窟,藏得这么秘密。再说左绣原是雷佑胤的情人,现在不避嫌疑地跟郑清源套上了,其中就有些奥妙,说不定雷佑胤郑清源和侯寿山之间还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于是他高声对智奇绍说:“奇绍同志,郑清源是个关键人物,你们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并且要活人不要死人,左绣在桃花源那里也有房子,你们应该去那里查一下。”

 智奇绍在那边答应之后王步凡才放下电话。他又点了一支烟挂通时运成的电话,时运成告诉他城建委主任一直待在家里,且整个夜晚家中灯火通明,一会儿接电话,一会儿在窗前踱步。王步凡用命令的口气说:“运成,城建委主任对输气管道工程中存在的质量问题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怀疑他有重大受贿行为,如果他天亮后去上班,就继续监视他,等待市委开会作出决定后再采取措施,如果他有外逃的迹象,就立即逮捕他,绝不能让他逃掉。”

 天野影视城突发的那场大灾难把天野的社会秩序烧了,整个市区一夜之间陷于瘫痪,人人自危,家家不安,机关和学校放假,工厂停工,一切人都在忙乎这场大灾难。

 王步凡给刘远超打电话的时候,乔织虹确实和刘远超在一起。刘远超乔织虹和贾正明三个人是大学里的同学,乔织虹和刘远超之间的暧昧关系贾正明早就知道,因此刘远超和乔织虹的事情从来不背贾正明,这次他们去云南旅游是贾正明安排的,贾正明与天野旅行社的经理熟悉,那个经理与云南一家旅行社有业务往来。他们一到云南就有人很热情地接待他们。贾正明也带了情妇,叫万千红,是贾正明的表弟梅慧中离开之后贾正明物的办公室主任。万千红原是天野市第一人民医院里的护士,因为嗜赌如命经常旷工被医院开除。她很有姿,一般情况下是既陪人赌博,偶尔也陪人上,现在没有工作了,因为与贾正明是牌友,就投奔到贾正明门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万千红爱赌,与贾正明成了知己,刘远超爱赌,乔织虹和贾正明很自然就成了刘远超的牌友。

 “十一”黄金周总共有七天假期,对于爱旅游的人来说是不会放过的机会,对于爱打麻将的人来说则会整整耗费七天时间,在麻将桌上鏖战,而那些既爱旅游又爱打麻将的人则会把旅游和赌博二者兼顾起来。

 省委副书记呼延雷携东方霞,侯寿山携白杉芸去了海南,旅游经费是侯寿山的弟弟侯寿岩掏的包,也是天野旅行社安排的。呼延雷他们是十月二的飞机,比刘远超晚一天。刘远超他们到云南的第一站是昆明世博园,云南的旅行社为他们配了专车,司机兼导游。在昆明世博园里看了半天,下午没有安排什么活动,四个人在宾馆里垒起长城来。贾正明现在过够了银行行长的瘾,准备步入政界,正和刘远超商量着要当天野市的副市长。起先贾正明想给刘远超和乔织虹在省城滨海开发区买一套别墅,被刘远超拒绝了。因此这次用两个密码箱整整带了一千万现金,要让刘远超过一把赌瘾。十月一这天下午,刘远超整整赢了一百万,乔织虹赢了五十万,万千红输了五十万,贾正明输了一百万。虽然输了钱,贾正明和万千红并不懊丧,他们心甘情愿输钱。刘远超和乔织虹赢了钱十分高兴。吃过晚饭大家都有些困,没有开夜车,早早休息了。第二天还要去石林看。其实这些地方他们早就看过了,最大的心愿是去中缅边境的金三角赌城赌一把。

 乔织虹去卫生间里洗澡去了,刘远超就取出了随身带来的药酒喝了两口。那是朋友从美国给他带回来的药,他今年已经五十二岁,在的要求方面没有乔织虹那么强烈,因此在乔织虹面前总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每次和乔织虹过生活,都是服了药才能够足乔织虹。

 乔织虹洗完澡,一丝不挂地来到刘远超的前。她浑身的肌肤洁白如玉,因为没有生过孩子,Rx房也保护得很好,四十岁的女人,双仍然坚,身上仍然保持着青春气息。刘远超望着乔织虹的玉体,心情很好却没有进入兴奋状态,为了给自己留个缓冲的时间,他说:“小乔,你先躺着,我也去洗个澡。”

 乔织虹有些吃惊,过去刘远超要么是在生活前后都不洗澡,要么是在生活之后才去洗澡,今天却有些反常。乔织虹是个爱干净的女人,她每次和刘远超在一起都要催刘远超先洗澡后上,刘远超大多以太累相推辞,现在主动提出先去洗澡,乔织虹心里很高兴。

 乔织虹在耐心地等待,就像一个猎手等待着进入视野的猎物。十分钟后刘远超洗完澡来到上,两个人相依着躺在一起,刘远超仍然没有那方面的冲动,他觉得很累。乔织虹就跟他开玩笑:“远超,那个啥,我在杂志上看到男人有‘见花倒’和‘进门哭’两种现象,我看你都占住了。”乔织虹说着话就用手去摸了一下刘远超的小二,那东西仍然软绵绵的,便笑嗔道:“这不是见花倒吗?那个啥,有时候你刚上去,我还没有进入状态就完事了,那叫进门哭,每逢出现这种情况我就没有足感,不过你还没有出现依门哭的现象,还算个男人。”

 刘远超叹口气说:“一是工作太累,二是年龄不饶人啊!你没听老百姓说的话:想当年硬如铁,十次八次不用歇,如今不行了,十天一次用手捏。我现在是种了别人的田,荒了自己的园,你嫂子那里我现在三五个月也不奉献一次,她身体不好也习惯了,好像已经没有这方面的要求。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看你小乔就是一只猛虎。”

 乔织虹很不满意地说:“远超,我现在还是别人的田吗?不早成了你的自留地。那个啥,我把初夜给了你,为了你我和丈夫又离了婚,以后不许说我是别人的田,得把我看成是你的责任田。那个啥,狼也罢,虎也罢,反正我是吃定你了。”

 刘远超笑道:“好好,不说不说,是责任田,还必须种好。”说罢他拥抱了乔织虹,乔织虹很热烈地狂吻他,并出一只手不停地去刘远超的下边抚摸,刘远超渐渐来了兴趣,就给了她。二十分钟的颠鸾倒凤,使乔织虹很足,趴在刘远超的身上气说:“远超…今天…今天那个啥,你又服药了吧?”

 刘远超没有直接回答:“没办法啊,责任田不种是要荒芜费的。”说罢吻了乔织虹。

 乔织虹一脸幸福又有些顽皮地说:“今天这次还可以,那个啥,真的还可以。哎,你说咱俩的位置是不是搞错了,这个样子我倒像个男的,你反而像个女人。”

 刘远超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思考的问题太多,影响了

 乔织虹把脸贴在刘远超的膛上,用灵巧的小手在数点着他口上的那些汗,两个人还都没有睡意。乔织虹想到天野官场的复杂,就埋怨道:“那个啥,当初我在省财政厅工作的时候,环境多么好啊!现在当了这个破书记整天忙死了。天野的情况很复杂,那个啥,我现在真的后悔了,当初我就不愿下去,是你劝我下去的,选掉了一个欧颂,让马疾风批评了一顿,说我没有驾驭全局的能力。现在呼延雷又扶植起来一个不得人心的侯寿山,天野人对他没有好感呢。谁敢保证他在这次选举中就能够顺利通过?那个啥,我现在对天野的官员只看好王步凡,如果让王步凡当市长,肯定会在代表那里顺利过关,而侯寿山可就不一定了。现在的人大常委会主任向天是马疾风的同学,不知道他在侯寿山当市长一事上是什么态度?我觉得他似乎不怎么支持侯寿山。”

 刘远超微微一笑道:“在政治上你还是有些稚啊!王步凡虽然有些群众基础,但是他上边没人,马疾风不重用他,呼延雷也不看好他。在地市正职上,其他人一般是说不上话的。你以为把你提到市委书记的位置上是容易的吗?我可是做了很多工作的,最终你是和平州那个女市委书记一起提拔的。关于侯寿山当市长的事,向天那里我想他会以大局为重的,既然马书记同意让侯寿山当市长,他就会劝向天以大局为重。咱不说他们了,说说你吧。当初我让你到天野去当书记是有想法的,你看啊,马疾风明年就该退了,省长牛耕野因为健康原因不一定会当省委书记,我估计呼延雷会当省长,省委书记会从其他地方调来,你别看呼延雷现在人气很旺,省里也风平静的,一到关键时候就会有人出来说话了,到那时极有可能会出现风云突变的局势。呼延雷与刚提拔上来的常务副省长路坦平关系最好,呼延雷如果当了省长肯定会推荐路坦平当省委副书记,而路坦平又养情妇又贪污受贿,这在省城是尽人皆知的,形象很不佳。不过这个人很会笼络人心,他在平州市当书记时口碑很好,知道他劣迹的人并不多。呼延雷只要一有当省委书记的可能,其他副书记副省长就不会袖手旁观,据我所知,有几个副书记和副省长暗地里正在搜集呼延雷的材料,也有老干部对呼延雷的做派很不,一到关键时候他们就会搞突然袭击,把他们的问题反映上去,中央现在反腐败的力度很大,对有问题的干部是不会重用的。呼延雷呢,也并不是没有问题。我听说侯寿山给他购买了别墅,最近还给他了个情妇,这些事情都是定时炸弹,一旦有人引爆,呼延雷就完了。不过最近路坦平的态度好像转变了,和谁都套近乎,还主动和我搞团结。我现在是保持中立,坐山观虎斗,一旦将来两股势力在斗争中两败俱伤,省长的位置很可能就是我的。因此我现在做事情必须谨慎,我是省委副书记,会没有人给我送别墅?我不要!能没人给我搞情妇?有了你再好的姑娘我也看不上。我现在需要处处以廉洁的形象出现,因此我在省委常务会上点名提拔王步凡是为公,因为王步凡工作有成绩,又跟我没有任何经济关系。而贾正明就不同了,谁都知道他跟你我是同学,提拔了他就是为私。因此不光今年不能提拔他,明年也得看看形势再说,只有等我当上省长的时候他才有高升的机会。我让你到天野来当市委书记也是为你好。你想啊,我一旦当了省长,将来也许能把你提个副省长。你是女干部,又是河东省少有的女市委书记,这样你各方面的条件都有优势,事情可能会好办一些。对了,在此我提醒你一点,以后咱们要尽量少接触,你我的关系也尽量少让人知道,不然对你对我都不好,为了远大的目标,为了将来的幸福,我们必须作出暂时的牺牲,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人家路坦平现在处处表现自己,说明他也有当省长的想法。”乔织虹听到这里,两行清泪早已下来了,哽咽着说:“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到什么时候啊,那个啥,我的青春都要葬送在你身上了…”

 刘远超长叹一声说:“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啊,再等等吧,目前我们还要顾及影响,你嫂子的身体也不太好,我看她也没有几年光景了。再等等吧,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走到一起的。对了,你不是收养了水向东的两个女儿吗,你要在这上边多花些心思,多造点儿影响,这样对你是有好处的。”

 乔织虹这时擦了一把眼泪说:“远超,你知道吗?那个啥,在学校的时候我就爱你,常常自言自语地说,这个男人真傻,怎么结婚那么早呢?”

 刘远超也叹道:“颇有同感啊,我那时也恨自己,为什么就那么早结婚了呢,还有了孩子。”

 乔织虹叹着气不再说话,两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在想心思。

 刘远超推一把乔织虹问:“小乔,在想啥呢?”

 乔织虹觉得冷落了刘远超,急忙把目光投向他,莞尔一笑说:“在想工作上的事情,在想以后怎么照顾好我的两个养女。她们很听话,学习成绩也很好,我想把她们培养成才。”

 刘远超用手指刮一下乔织虹的鼻子说:“这就对了,每做一件好事,人民群众就会说你好。至于官场上的事情,你是书记怕什么?当初呼延雷是想让你去当市长的,理由是说你没有基层工作经验,是我在马书记那里反复争取,再加上你本身就是正厅级干部,才让你当了书记,你管他谁当市长,不还得听你市委书记的。”

 乔织虹叹道:“话是这么说,只是工作太吃力,太累了。那个啥,你别说,王步凡还真是个人才,我现在简直有点儿离不开他了。他点子多,有思想,政治上也很成,你要关心关心他的进步呢。”

 “下属太精明你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刘远超见乔织虹有些愕然,就进一步解释说:“这也是我不支持王步凡当市长的原因。市长能力太强,你这个市委书记还能干稳吗?多亏王步凡上边没人,这样他就得始终以你为中心,如果他上边有人,你就难以驾驭了。驾驭下属可是一门学问呢!要不然怎么会有武大郎开店高过自己的不要这种说法呢?你在政治上还是不够成啊。这一点也是我最担心的,其实能让林涛繁当市长最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乔织虹的脸色微微有些红。她是个不善于用心计的人,现在着她去钩心斗角,她着实感到很累。“我并没有那么高的官,副省级对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惑力,其实我更想到省人大或政协去,图个清静。林涛繁不走上层路线只怕不行。”

 刘远超摇摇说:“这事由不得你,得服从组织上的安排,得按照我的意图行事,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到人大政协去。林涛繁确实没有多大希望…”

 乔织虹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刘畅这闺女我看不错,很有培养前途,你准备怎么安排她?”

 “现在天野的政局一直不稳,等稳定下来时,我准备让她到其他地方干个副市长。女孩子有女孩子的优势,现在女干部只要干到副厅级,再往上升就好办了。如果在天野竞选副市长,也只能把她内定为差额对象,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不然别人会说三道四的。”

 乔织虹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刘远超无话找话地说:“小乔,刘畅也不小了,你在天野给她找的那个对象我看可以,你要好好培养培养他。”

 乔织虹想了想说:“尤扬是不错,只是级别低了些,刚刚才升了个副处级。”

 “级别是次要的,素质是主要的,级别好提高,素质可不好提高啊。”

 “尤扬已经是市委办公室代理主任了,过一段时间我准备把他扶正。”

 “这样也好,如果刘畅和尤扬谈得来,应该让尤扬到县里边去锻炼锻炼。”

 乔织虹想了想又说:“那个啥,也没有必要让他到县里去,市政府那边的秘书长已经干了十年,也该提拔了,是否把那个秘书长提个副市长,就让尤扬到市政府那边去当秘书长。市政府的秘书长是正处级。”

 “这样也行,过两年他们一结婚,把尤扬调到其他地方去当个市委副书记锻炼锻炼。不过无缘无故地把那个秘书长提拔了,谁会去替他说话呢?我看这是个难题啊。以后再说吧。”刘远超此时好像已经把尤扬当作自己的女婿了。

 乔织虹有些困,把胳膊搭在刘远超的前说:“睡吧。”刘远超不再说话了。

 十月二刘远超他们看了云南的石林,三游了大理,五飞抵景洪游西双版纳。这期间他们一边旅游一边打麻将,几天下来刘远超赢了五百万,乔织虹赢了三百万。刘远超也感觉到贾正明是在故意输钱,却不明说,只装作啥也没有觉察到。他准备到中缅边境去大赌一次,如果赢了,就把贾正明的钱如数还给他,如果输了,活该贾正明倒霉。

 刘远超他们看过西双版纳植物园之后回到景洪,用过晚餐后又观看了少数民族的舞蹈,第二天准备去中缅边境的赌城去。这时乔织虹接到了秘书长墨海的电话,说是省委副书记呼延雷指示,要天野市在十月七审判雷佑胤,尽快给天野人民一个代。因此她才给王步凡打了那个电话。

 墨海打电话时,刘远超在边上听到了电话内容,等乔织虹合了手机,就冷笑着说:“呼延雷又在耍手腕了。还不是为他那个宝贝秘书侯寿山当选市长造造声势。”

 乔织虹很无奈地摇摇头说:“政治真复杂。”说了这话,她才给墨海回了电话,让他通知法院和检察院按照呼延雷的指示,十月七如期审判雷佑胤,还嘱咐墨海要配合王步凡把这件事情办好。

 十月七刘远超一行四人到中缅边境去,路过一个小镇,司机说:“各位,这里的娱乐城有很好看的体舞蹈,是否欣赏一下?”

 刘远超和乔织虹没有表态,贾正明和万千红的兴趣很高。其实刘远超和乔织虹也并不是不想看,只是不好意思表态,贾正明见刘远超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就对司机说:“那就看一下吧。”

 小车停在一个叫“怦然心动娱乐城”楼下,贾正明就去拉刘远超,刘远超半推半就地下了车。司机去买了票,每张票三百块,四个人入场后,卖票的给司机回扣了四百块。

 舞场里装修不是很豪华,却故意了很多带有色彩的壁画和雕塑,壁画上面有男女十八招,每一张都是的姿势,而每个姿势都与其他的姿势不同,雕塑也都是男女体,有的在调情抚摸,有的在男女。看着这些壁画和雕塑,万千红早就顺势钻进了贾正明的怀里,两个人十分亲热。乔织虹无意间看见贾正明的一只手已经探入万千红的怀里。

 他们坐下不久,舞蹈开始。在昏暗的灯光下,随着美妙的乐曲,一个妙龄女郎款款从幕后走出,她披了件绿色的长裙,随着音乐声起,绿色长裙慢慢坠地,又呈现出一身红色长裙,红色长裙坠地后便是透明的白色长裙,两只Rx房若隐若现,就连下边的xx都能让人影影绰绰地看到。

 乔织虹对刘远超小声说:“其实人体贵在朦胧美,暴无遗就失去神秘感了,我看可以到此为止。”

 刘远超没有表态,舞女也没有到此为止,接下来就把白色长裙全部掉,一丝不挂地把玉体呈现给观众了。她扭捏了一阵子在一片掌声中退了场,乔织虹看得不是很专注,而刘远超却看得很投入。

 第二个节目是一男一女上台,女的光了衣服,男的只穿了个小头,他们在台上做着各种各样的示范动作,这时乔织虹有些动情,悄悄地依在了刘远超的肩头。看来刘远超真是力不从心了,在这种足以让人受到感染的环境下,竟然无动于衷。乔织虹环顾四周,见很多观众已经拥抱在一起了,贾正明比刘远超小几岁,可能因为身体保养得好,已经和万千红吻上了。

 乔织虹两眼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刘远超,刘远超却没有任何表情地看节目。这时乔织虹就陡然产生了一些失落感,她忍不住隔着子去摸了一下刘远超的那东西,空落落的好像什么也没有摸到,她仔细摸,那东西竟然小得几乎摸不到,软得没有一点儿反应,就嗔怨地看着刘远超的脸说:“蔫茄子!”

 刘远超很羞惭地笑道:“对不起,今非昔比啊!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夜是五次?那个时候哈哈…宝刀已老,夫复奈何!”乔织虹笑了笑没有说话。

 节目有十余个,大同小异,整整演出了一个小时,演出结束后他们赶路到中缅边境去,乔织虹依然面颊红润,刘远超表情木然。

 33

 到中缅边境去路过边防检查站,每人花了二十元钱就办了边防通行证。越过一个小桥到了边界,这边是中国,那边就是缅甸。小车在山路上行驶了十几分钟就到赌城了。这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景,过去是有名的罂粟种植区,每年有大量的毒品从这里运往世界各地,现在这里不允许种罂粟了,人们就以经商为主。紧临赌城是一个娱乐城,广场上有很多人妖在搔首姿地招揽生意,据导游说与人妖合一次影二十元,摸一次他们的Rx房要一百元。贾正明好奇心强,去跟人妖照了相,还摸了人妖的Rx房,给人妖掏了二百元。

 接下来导游把他们四个人引进了赌城。一般的赌客在下边的大厅里围在万家乐老虎机前赌,而贵宾们都被安排在二楼的贵宾室里。接他们的是一位中国姑娘,问他们是玩扑克还是打麻将,刘远超自恃牌技高超,说:“打麻将吧!”

 那姑娘说:“二对二,你们上两个人,赌城出两个人。”

 刘远超点点头,他和乔织虹被安排在一起,贾正明和万千红被安排在另一个房间里,小姐说要把现金兑换成筹码。万千红把一只保险箱递给那个小姐,小姐下楼去总台兑换筹码。这个箱子里的五百万已经归刘远超所有了,乔织虹赢的三百万在旅行社发的包里,放在车上。事实上贾正明手里现在只剩二百万了,等小姐把兑换的筹码拿上来后,刘远超和乔织虹进了房间,那个小姐又去给贾正明和万千红兑换筹码。

 进了房间,里边有两位服务小姐,很礼貌地给二位让座倒茶。两个人刚坐下不久,进来一男一女,男的是个彪形大汉,戴着墨镜,女的长得很秀气,都是缅甸人。因为语言不通,点点头就开始打麻将了。筹码都是一万元一张的,一位小姐介绍说打法和内地打的通吃牌一样,准许放码子。

 戴墨镜的男士说了一句缅甸话,女的也说了一句,小姐翻译说:“这两位先生和女士都放十干十,请问先生和小姐放多少?”

 刘远超在河东省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岂能在面子上输给对方,就说:“我们也放十干十的是平赢即有,干的是自摸才有,这个规矩是小儿科,刚学打麻将的人都知道。”这样一来如果某一个人自摸了,其他人一次就得付给四十二万元,而自摸的那个人就能独得一百二十六万元。

 第一局开始,刘远超平赢得了三十三万元,第二局乔织虹自摸赢了一百二十六万元。此时两个人的情绪高涨,信心大增。谁知此后不行了,牌局发生了逆转,两个人几乎没有赢过牌,刘远超偶尔还能平赢一局,乔织虹没有平赢一次,而那两个男女总是自摸。

 有一局刘远超停了个夹七万,他去揭牌时正好是七万,可是坐在他上边戴墨镜的那个男子打了个八万,对面那个女的碰了,到刘远超这里他揭了个六万,只好把八万打了,赢东风对六万,谁知到下家那个女的揭牌时,独钓六万自摸。

 又一局,乔织虹停了三六条,每逢该她揭牌时那男的和女的总是相互碰牌,三下五除二那男的只剩一张独钓牌了,乔织虹没有揭住三六条,轮到那男的揭牌时,他不知揭了一张啥牌,把手中独钓的发财打了,那女的就碰了,轮到刘远超揭牌时,他揭了个一万,打了,那女的也打了一万,乔织虹揭了个二条没有打,打了发财,到那男的揭牌时竟然独钓一万自摸,刘远超和乔织虹暗暗佩服人家的胆略,独钓一万竟敢连放两码。

 如此这般一直战到中午一点半,刘远超和乔织虹的筹码已经输光了,只好散场。那男的和女的很友好地与刘远超和乔织虹握了手,又退给他们每人十个筹码,说了句什么。服务小姐说:“先生和小姐每人赠给你们十万元的路费。”

 刘远超本不想要这钱,又怕贾正明也输光了,就接住了。下到楼下,见贾正明和万千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等在那里了,也是垂头丧气的样子,刘远超见贾正明望他,不待贾正明问就说:“全军覆没!”

 “彼此彼此。人家的牌技真高,咱们自愧不如啊!”贾正明摇着头说。

 乔织虹有些不服气,拿了二十万元的码子去万家乐老虎机边上观阵,她见一个留胡须的人总是输,庄庄输,闲闲输,她就故意与那个人唱对台戏,那个人庄,她就闲,第一局庄七点,闲九点,赢了十万。接下来乔织虹专门与那个人唱对台戏,竟然赢了二百万…

 当刘远超怕人多眼杂去叫乔织虹时她已经赢到五百万了,乔织虹有些恋恋不舍,刘远超硬是把她拉过来了,乔织虹笑着说:“这种玩法真刺,以后有机会要到澳门去玩玩。”

 刘远超知道贾正明没钱了,就给乔织虹使了个眼色,乔织虹把那些码子都给了贾正明说:“这些战利品都归你了,你去兑换现金吧。”贾正明笑了笑没说什么,去总台兑换现金。

 他们离开赌城上到车上,都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导游就问:“你们打的是麻将吧?”

 贾正明点点头。

 导游问:“他们戴墨镜没有?”

 贾正明道:“戴了。”

 导游用力拍一下自己的脑袋说:“哎呀,我忘记代你们了,他们的麻将有鬼呢。麻将和眼镜是配套的,戴上那种眼镜,把对方手中的牌和下边的牌看得一清二楚,你们能不输?有经验的都是先让男的把墨镜摘下,再检查一下女人的眼睛,一副是墨镜,一副是隐形眼镜。”

 万千红很恼火,吼道:“咱们找他们老板去,这不是在玩人吗?”

 贾正明很生气地说:“现在去只怕已经晚了,牌换了,眼镜也换了,你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

 刘远超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买个教训吧!小乔,这次正明老弟损失不少,你赢那三百万也还给他吧。”

 乔织虹并不是个爱财的人,就把那个旅行包丢给了贾正明。贾正明推辞不要,刘远超说:“收下吧,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回去不要说。你自己输的二百万算你倒霉!”

 贾正明看推辞不掉只好收下了。

 本想来这里过把赌瘾,四个人打麻将输掉了七百万多元,乔织虹又赢了五百万,最终只损失二百万。大家都很生气,只有乔织虹很兴奋。他们没有吃午饭就返回景洪。刘远超此时觉得导游很可能是个托儿,说不定这个导游从中得了多少好处呢!他本应该提前提醒大家的,等输光了再放马后炮还起什么作用?但他不好明说。

 回到景洪,已经是下午五点,大家再也没有游山玩水的心情,就坐飞机回到昆明,吃过晚饭已是晚上七点了。他们回到宾馆本想好好休息一晚上,八号上午再坐飞机回河东。七点五十分刘远超刚刚喝了药酒,就接到王步凡的电话,听到天野影视城爆炸的消息,手机差点儿吓掉。接过电话,他赶紧催正在洗澡的乔织虹说:“小乔,快穿衣服,天野影视城发生大爆炸事故,估计死人不会少,咱们得连夜赶回去!”

 乔织虹也吓愣了,脚下一滑摔倒在卫生间里,把右胳膊也碰破了。刘远超急忙掏出自己的小手帕包扎在乔织虹的胳膊上,然后把她搀出卫生间。

 刘远超也顾不得照顾乔织虹,赶紧给贾正明打电话,让他火速去飞机票,连夜要赶回河东去。他没有跟贾正明说是什么事情。

 过了十分钟贾正明回过来电话说到天野夜间没有飞机,到省城有,是夜里十一点的。

 刘远超心急火燎地说:“快去机票,今天晚上务必赶回去。”打完电话,刘远超才想起受伤的乔织虹,当他来到她身边时见乔织虹的泪水了一脸。刘远超还以为是刚才跌痛了,就问:“要紧吗?”

 乔织虹这时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吼道:“又出事了。这天野真他妈的不是人待的地方,三天两头出事。那个啥,当初在省财政厅多自在,偏要让我去当这个破书记,整天提心吊胆的!”

 刘远超把愁容换作笑颜安慰乔织虹说:“现在可不是使子的时候,要赶紧回去做善后工作,等清楚爆炸原因再说。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吃亏,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这时乔织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悲痛,一头扑进刘远超的怀中大哭起来。

 乔织虹哭了一阵子,在刘远超的安慰下才止住哭声。刘远超亲自帮她穿好衣服,赶紧收拾行装准备离开。

 贾正明这时打来电话说,云南旅行社的车已经在宾馆外面等着,现在就送他们去机场。刘远超急忙扶着乔织虹下楼。

 夜间的昆明机场十分美丽,灯火辉煌,如同白昼。然而刘远超和乔织虹谁也没有欣赏夜景的心情。不时有飞机降落在机场上,每有飞机巨大的轰鸣声传入耳朵里,乔织虹的心就会颤抖一下,她似乎听到了天野影视城的爆炸声,似乎自己就置身于火海之中,心中煎熬难耐,恨不得一步跨回天野去。她牵挂着天野的事情,又不想当着刘远超的面给王步凡打电话,就借去厕所的机会开了手机,给王步凡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情况,并说自己一定在天亮前赶回天野,让王步凡先撑着。

 王步凡在电话里向乔织虹简单汇报了死亡情况和有关责任人的情况,并说他已经与时运成商量过了,对有关责任人将采取必要的措施。他知道乔织虹对向天一直很不感兴趣,因此在电话上没有提到向天

 登上飞机,乔织虹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现在看来明天早上她终于能够回到天野了。如果在今天晚上她不在天野还能说得过去,那么明天早上她再不出现在市委,她这个市委书记就没法向组织上代,没法向天野市民代了。甚至会有人说她外逃或者已经被“双规”

 飞机起飞后,钻入漫漫的黑暗之中,隔窗望去,星光点点。大地像个无底的深渊,乔织虹此时此刻莫名地产生出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悔恨。天野发生了大爆炸,而作为市委书记,她却正在外地与情人旅游,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失职大罪。她现在甚至后悔不该与丈夫离婚,不该爱上一个她不该爱的有妇之夫。刘远超虽然有风度,有能力,但她明显感觉出他们不是一路人,她把感情看得高于一切,甚至愿意为感情牺牲生命,而刘远超则不是这样的人,他把权力看得高于一切。

 两个小时的飞行,对于乔织虹来说简直就像过了两年,好不容易飞机在河东机场降落,他们快步走下飞机。当刘远超正要给自己的司机打电话时,远远望见呼延雷和侯寿山站在另一架飞机旁边等人,跟随他们的两个女人刘远超不认识,就急忙拉了一下乔织虹说:“咱们晚一点儿出机场,那不是呼延雷和侯寿山吗?”

 这时乔织虹才发现呼延雷和东方霞,侯寿山和白杉芸站在一起,他们的飞机先降落,而他们出机场很晚,显然是怕别人认出来。刘远超叫了贾正明,他们躲在一边等着,一直等到呼延雷他们出了机场,刘远超才给司机打电话,让他来接他们。刘远超他们又停了十分钟才出机场,司机已经在外面了,他们上了车,刘远超直接到省委去,送他到省委后,他又代司机把乔织虹他们送到天野去,并特别嘱咐说:“只送到市委门口,车不准进市委大院。”

 司机点了点头,他根本不懂刘远超为什么把事情搞得这么神秘复杂。乔织虹知道刘远超是怕别人发现他与她有不正常的来往,引起人们的非议。

 呼延雷和侯寿山他们也是得到天野影视城发生大爆炸的消息后匆匆忙忙赶回来的。

 天野影视城发生大爆炸后侯寿岩急忙与哥哥侯寿山联系,谁知当时侯寿山的手机关着,侯寿岩知道哥哥与白杉芸在一起,就打了白杉芸的电话。当时白杉芸正与侯寿山在宾馆里洗鸳鸯浴,洗完之后还要陪呼延雷和东方霞去打保龄球,电话响了很长时间她也没有听见,快把侯寿岩给急死了。等白杉芸从卫生间光着身子出来,听了电话内容她吓了一跳,赶紧让侯寿山出来接电话。侯寿山接了电话,知道事态严重,赶紧穿了衣服去见呼延雷。呼延雷和东方霞也正在洗鸳鸯浴,敲了半天门,东方霞才开门,呼延雷一见侯寿山神色慌张的样子就知道又出麻烦事儿了,他不想让东方霞知道他与侯寿山之间的事情,就让东方霞跳舞去了。

 当侯寿山把天野影视城爆炸案的情况向呼延雷汇报之后,呼延雷面无表情地问:“这件事情与你有关系吗?”

 侯寿山说:“当初输气工程是雷佑胤批给郑清源的,因为郑清源当时手头工程很多,就把这个工程二包给我的弟弟寿岩了,据我所知寿岩用的材料都不太合格,为了省钱和赶工期,就与天野影视城经理协调私自更改设计方案,然后从天野影视城下边挖让管道穿越过去,可能是管道质量差漏气引起的爆炸。我需要补充说明的是如果绕过天野影视城施工,将延长五公里的管道增加五百万的费用,延长工期十五天,抄近路的结果使郑清源节省了五百万。因提前完成任务,当时市政府还奖励给郑清源五十万。”

 呼延雷听后足足有十分钟没有说话,用手敲击着他那多少有些秃的头盖骨在室里踱着步子思考这件事。他忽然抬起头对侯寿山说:“这些情况你将来在事故分析会上说吧,这个事情毕竟与你弟弟有牵连,你现在赶快给你弟弟打电话,三十六计走为上,让他先出去躲一阵子,没有人证事情就会好办些,等事情摆平后再让他面,即使面也不要在天野,而应该是其他地方。”

 侯寿山哪敢怠慢,赶紧给弟弟打了个电话,说让他出去躲一躲。侯寿岩历来很听大哥的话,答应立即走人。呼延雷这时表情很严肃地说:“寿山,看来那个天道真人的话是对的,十月你是有个坎儿啊,这个坎儿还不小,我看你是迈不过去了。我本想好好地培养你,可你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出问题,你让我怎么说你呀?你弟弟承包的工程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你能得了干系吗?在天野你还能站得住脚吗?”

 侯寿山表情木然地说:“只怪我命不好。老首长,你要救我啊,都怪我不争气。”说罢他给呼延雷跪下了。他此时真有点儿相信命了,也许自己真的没有当市长的命,两次当了代理市长,就差那么一点点儿当不了市长,唯独他没有反省过自己的过错。

 呼延雷仰声长叹说:“哎,如今之计只有变被动为主动了,我必须摆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架势,提议省委先撤了你的职,然后让你离开天野,只有这样才有回旋余地,才能保护你,不然就很被动了。”

 “我一切听老首长的安排。”

 呼延雷又沉默了一阵子问:“当初雷佑胤是把工程批给郑清源的,现在最关键的人物是郑清源,最好能让郑清源不说话,那样什么事情就好办了。寿山,这个事情不用我多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你要自己想办法。起来吧,你先把工作做一下,咱们得赶快飞回去,我现在就让他们去夜间的飞机票。”呼延雷说罢摆了摆手,侯寿山很知趣地离开了呼延雷的房间。

 侯寿山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就立即想到了左绣。雷佑胤出事后,左绣立即投靠了侯寿山,他们也曾经有过一段卿卿我我的愉快经历。因为郑清源的存在一直是侯寿山的一块心病,当初他弟弟侯寿岩接揽了输气工程,最后因不合格通不过验收,是他给郑清源打了个电话,又让弟弟给送了一百万元,让郑清源给城建委主任的,他收了钱,就将工程验收合格了,为了避嫌疑,这个工程自然都是郑清源照头的。侯寿岩在这个工程中捞了一千万元,而郑清源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为了捂住郑清源的嘴巴,侯寿山指使弟弟给郑清源送了一百万。雷佑胤竞选市长出问题之后侯寿山已经猜到组织上会从经济上入手查处雷佑胤的问题,如果查起经济问题来,必然要牵涉到郑清源,于是他又给郑清源打了个电话,让他好好配合组织上查处雷佑胤的问题。雷佑胤是没救了,可他郑清源还有救,只要他不说别人的“闲话”他侯寿山会让人轻判郑清源,甚至在判刑之后可以给他个保外就医。侯寿山在电话上还暗示:只要有病,比如说头痛之类的病,到医院去检查就可能会个很理想的结果,这样就好办了。郑清源也不是傻瓜,当然能够听出侯寿山的话外之音,于是向他发了毒誓说自己绝不会胡言语,出卖朋友,请侯市长一百个放心。

 郑清源被判刑之后,在侯寿山的周旋下,果然因头痛被保外就医,但是侯寿山一直对郑清源不放心,唯恐有人在郑清源身上做文章,于是让弟弟给了左绣一百万元,又晓以厉害派她投靠了郑清源,明里是做情妇,暗中其实是在监视他。侯寿山曾向左绣承诺,只需自己平安当上市长,她左绣将来就能当上天野电视台的副台长,或者是市委宣传部新闻中心的副主任,在名与利的惑下,左绣心甘情愿充当了侯寿山手中的一颗棋子,任其摆布。

 天野影视城的大爆炸案发生之后,侯寿山立即意识到不能再让郑清源活在这个世界上了。一旦郑清源被判了死刑,他会把什么事情都说出来的。因此必须尽快除掉郑清源,杀人灭口。于是他用白杉芸的手机打电话给左绣,让他想办法把郑清源毒死,以绝后患。当他安排好一切,呼延雷已经准备好了,他们就匆匆忙忙赶到海口机场,从海口飞抵河东。

 侯寿岩在接到他哥哥的电话后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他的老婆在省城,家也在省城,因为承揽了得道山的工程他手里现在也没有多少钱。东方云现在是他的情妇,他在春风路买了一套房子,经常和东方云住在春风路,他的房间里有个保险柜里还有几十万块钱,为使逃亡的生活不至于过分贫苦,他开车到春风路去,准备带上东方云到外地去。可是回到家中,不见东方云的人影,见桌子上留了一张字条。

 亲爱的:

 我去天野影视城救灾,你回来后先睡觉,我可能回来晚一些。

 你的云

 即

 侯寿岩看过字条,知道等不及东方云了,就急忙打开保险柜,取了钱准备出门。这时他想到了这套房子,卖是来不及了,干脆送给东方云算了。于是他拿起桌子上的笔在东方云写的字条后面写道:

 云:

 我要出一趟远门,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这套房子留给你,或卖掉,或自己住。房产证上本来就是你的名字,给你留下,你自己斟酌。

 吻你,再吻你。

 你的岩

 侯寿岩慌得没有落期就匆匆离开了房子。这套房子买的时候就是以东方云的名义买的,房产证就放在保险柜里,平时保险柜的钥匙是侯寿岩拿着,现在那串钥匙留在保险柜上不停地晃悠着。

 侯寿岩离开春风路后,给影视城经理打了个电话:“老兄,天野影视城这一爆炸,我看咱们两个是活不成了,你赶快离开家,在石榴园门口等着,我去接你,咱们到外面躲一躲。”

 影视城经理是听说天野影视城失火之后逃回家的,当初侯寿岩为了节省资金,找到他要求输气管道从天野影视城下边穿越过去,他也觉得这样做不太合适,可是经不住侯寿岩的金钱惑,侯寿岩先给他买了一套房子,又给他送了二十万块钱,他见钱眼开就答应了。现在天野影视城出了大事故,他知道自己不被毙也得判死缓,于是匆匆忙忙与子儿女诀别,准备出逃。他是听着子儿女的哭声离开家门的。他含泪坐了出租车赶到石榴园门口,见侯寿岩的三菱吉普已经等在那里,他急忙给出租车掏出一张百元面值的人民币,出租车司机找他钱时他已经钻进三菱吉普车内,车子开动了。出租车司机觉得此人形迹可疑,一边跟踪,一边给市公安局打电话报警。十分钟后侯寿岩的车驶出市区,向太行山方向而去,由于出租车的车况很差跟不上,司机只好折回来,然后又给市公安局打电话,报告了车型和牌号,以及车所去的方向。

 在车上,影视城经理心惊胆战地问:“侯哥,咱们到哪里去呀?我可是一分钱没带,外面也没有人。”

 侯寿岩不耐烦地说:“饿不死你,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太行山里有我一个朋友,咱们只好先到山里去躲躲。”

 出了机场,呼延雷叫了出租车和东方霞回别墅去,侯寿山则和白杉芸坐出租来到自己的别墅里。刚到别墅里,左绣就打来了电话,说郑清源已经被抓了,是在桃花园别墅里被抓走的。听了这个消息侯寿山吓出一身冷汗,就急忙设计了另一个毒死郑清源的方案,并把秘诀传授给左绣,左绣怕进不了天野看守所,侯寿山在电话上说:“这个你放心,影视城经理的妹妹是看守所的副所长,她会帮助你的。记住,事后不要再和我联系,等过了这一阵子,我会跟你联系的。”左绣答应依计行动。

 与左绣通过电话之后,侯寿山又觉得左绣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这个女人也不能留下。他先让弟弟侯寿岩向影视城经理传达他的意思,让他跟妹妹联系了一下…

 事情安排妥当,然后让白杉芸出去叫了个出租车,侯寿山要在天亮前赶回天野去。出了别墅,他给天野市西城区公安局一个公安干警打了个电话。这个干警过去因为毒要被单位开除,他认识侯寿岩,就求侯寿岩帮他通融通融。侯寿岩通过侯寿山给新任西城区公安分局局长打了个招呼,那个局长不但没有开除那个干警,还给他提了个缉私队的副队长,因此他十分感激侯寿山。侯寿山给那个干警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左绣的手机号码,并要求他在天野市看守所门口等着左绣。见左绣出来后,就在电话上约她到西郊湖铁桥上谈点儿事情,就说是侯市长让转告的,然后伺机把她推到桥下去。

 安排好一切,侯寿山才叫了一辆出租车,然后给白杉芸打了电话,让她从别墅里出来,他们一同回天野去。出租车驶出省城上了高速公路,东方天空已经出现了微微的鱼肚白,天快亮了。

 侯寿山坐在车上疲惫不堪,但他没有一点儿睡意,心里想的啥又不愿跟白杉芸说,白杉芸见侯寿山微闭着眼睛想心事,也不想打扰他,想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其实侯寿山此时此刻脑子正在高速运转,天野出了大爆炸案,死亡二百多人,震惊全国乃至全世界,他作为代理市长难逃法网,而作为这起事故的主要责任人又是他的弟弟,注定这件事情他是难逃干系的。眼下的上策就是如何能够保全自己,使自己迈过这道或生或死的门槛。他也深信,他在呼延雷身上投资的一千多万不会不起作用,现在他与呼延雷已经不仅仅是上下级关系了,而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经济合作伙伴,呼延雷在这件事上不会也不敢不替他说话。因为有一点是很明白的,只要他前脚进去,而随之进来的就有可能是他呼延雷。以呼延雷的精明他不会不权衡这种利害关系。呼延雷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侯寿山,这样才能使他自己也平安无事。

 天野影视城的大爆炸案震撼了整个河东省,引起了天野市民的极大恐慌,各种谣言也相继而起,先是说烧死了一千多人,后来在救灾中始终没有见到乔织虹的身影也没有看见侯寿山和文史远脸,就有人说这些人都在大火中烧死了。有人说王步凡会当市委书记,有人说林涛繁会当市长,这种谣言又都是在那个最悲惨的夜晚里传扬出来的。七夜晚天野市民几乎都没有休息,凡是到天野影视城前的广场上看了一圈的人,无不带着恐怖和侥幸心理离开,既恐怖别人的惨死,又侥幸自己的幸免。

 天野影视城发生大爆炸时省委书记马疾风正带领省内老干部“发挥余热先进个人考察团”在泰山庆祝国庆节,一听说天野发生了重大爆炸案,就委托省老干部局局长照顾好老干部们,自己连夜赶回省城。

 马疾风回到省委已经是八早晨了,他立即召集在家的省委常委开会,呼延雷和刘远超正好跟上参加会议。马疾风向大家通报了天野影视城大爆炸的有关情况,最后强调省里必须派出得力人员亲赴天野处理这起特大事故。呼延雷当即表示自己要亲临天野,责无旁贷地站到第一线去。马疾风听了呼延雷的话没有立即表态。

 至于派谁去天野,马疾风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天野出了特大事故,代理市长侯寿山应该是第一责任人。当初让侯寿山出任代理市长时马疾风就不同意,是省委副书记呼延雷一再坚持,最后马疾风让了步,现在如果他亲自去天野,恐怕呼延雷会以为他马疾风是要去整治侯寿山。为了避开这个嫌疑,最终马疾风还是决定让呼延雷去天野,至于侯寿山有没有责任,要不要拿掉,待呼延雷去调查之后再说。他既不急于表态,也不急于手天野的事情,他要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十月八,原定八点钟召开的天野市常委扩大会议,不知为什么要推迟到八点半钟召开。

 开会时间还不到,王步凡也没有过早去会议室。为了使自己显得些,他想先洗个澡。当他放好水准备洗澡时,又觉得还是保持一脸倦容好,就把放好的水又放掉了。他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看见尤扬拿着当天的《天野报》在等他。见他从卫生间里出来,尤扬把报纸放在王步凡的老板桌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就退出去了。王步凡觉得尤扬的眼神里有名堂,就抓起报纸看,头版头条竟是一篇题为《尊重人大决定权》的文章,署名是天野市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

 …人大具有立法监督的功效,人大决定权是人民当家做主,而不是地方大员说了算,然而多少年来,人大机关成了举举手的摆设,人大代表并不能代表人民群众的意志,代表的却是长官们的意志,长官叫举手,代表们就举手,长官叫举谁的手就举谁的手,这种现象很不正常。天野是个有过深刻教训的城市:廉洁奉公的欧颂同志落选,大贪官雷佑胤当选,强xx民意的结果是天野制造出一幕闹剧。假若雷佑胤当了市长,天野的经济会是什么样子,天野的官场又会是什么样子?现在人代会召开在即,代表们又面临着艰难的抉择是服从组织,还是尊重民意?究竟要选出一个什么样的市长?

 …

 向天精心策划的这篇文章显然是有针对的。据王步凡推测,向天既对侯寿山的官品人品不赞成,也对乔织虹和王步凡前一阶段在任命干部上的随心所有看法。也许文史远与向天现在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不然文史远抓宣传,他与侯寿山又都是呼延雷线上的人,他不会同意报社发表这篇文章。也许文史远已经看到了侯寿山的危机,他要落井下石。这只是王步凡的猜测,总之,从这篇文章中他能够品出一些味道,只差没有写上“这次人代会究竟选出什么样的市长,人民拭目以待”这句话了。

 王步凡知道向天与呼延雷不是一条线上的人,而文史远这个呼延雷的亲信,现在天天与向天套近乎打得火热,也许这次“一零七惨案”会给文史远带来什么机遇,也许他现在正在窥视市长的宝座,不然他抓宣传,没有他的首肯,《天野报》社的主编未必敢签发这样的文章,看来天野官场新一轮的权力之争又要开始了。

 34

 在办公室里看完《天野报》上的文章,王步凡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表,已经八点半了,他离开办公室到会议室去。进了会议室,王步凡看见乔织虹侯寿山文史远向天廉可法和墨海他们已经坐在那里。他有些吃惊,不知道乔织虹侯寿山和文史远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看他们疲倦的样子,像是刚刚进入会议室。王步凡刚坐下,时运成王宜帆和马一鸣也进来了,随后进来的是一个副市长。

 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一个个都像失恋者那般目光呆滞,不说一句话,看样子大家像是在等省里的领导。过了五分钟省委副书记呼延雷带着他的秘书迈着健步走进会议室。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大家没有鼓掌,会场显得冷清而沉闷。

 呼延雷不及坐下,用手理了一下稀疏的背头道:“今天早上省委把天野发生的爆炸案向中央有关部门进行了汇报,之后从北京打过来的电话发过来的传真和明码电报一直不断。国家安全生产管理局国务院办公厅中央有关方面的领导相继下达指令,要求我们尽快查明爆炸原因。省委对天野的爆炸案十分重视,专门召开了省委会,马书记派我来天野了解情况,处理问题。咱们现在开始开会吧,请天野的同志先介绍一下事故发生的简单经过吧。”

 乔织虹把目光投向向天道:“那个啥,向主任汇报吧。”

 向天也不推辞,习惯性地用手理一下花白的寸发头,开腔了:“事情还得从头说起。据群众和知情人士反映,二零零零年秋天,天野市新城区开始铺设供气管道,这个工程是经雷佑胤手批准的,当时的清源石油天然气公司承揽了整个工程,郑清源承揽下这一工程后,自己并没有干,而是二包给了私营企业主侯寿岩,侯寿岩在施工过程中偷工减料,购进大量生锈的管道,然后用这种不合格的管道铺设施工,从中牟取暴利。因为输气管道往西城区铺设要绕过天野影视城,会增加很大的工程量,郑清源和侯寿岩与天野影视城经理私下协商,要在天野影视城下边挖穿过,他同意了侯寿岩的施工方案,至于他们之间有没有经济易,只有侯寿岩和那个经理知道。由于天野影视城下边的管道没人能够看见,用的管道质量最差,到了今年就有些地方开始漏气了,昨晚的爆炸初步查明是天然气后弥漫在天野影视城内,有人吸烟引起的爆炸,影院内炸出一条深沟,还把一个古墓给炸开了。在这里我需要补充说明的是,当初验收这个工程时,就有人给它定了不合格工程,不知道后来城建委主任是怎么搞的,又将该工程验收为合格工程付使用,因此我认为这起爆炸案应该是一起责任事故,有必要追究有关人员的刑事责任,甚至应该深挖在事故背后存在的腐败现象,不管牵涉到谁,必须给予严惩。我们应该给天野人民一个圆的说法,不然我们没法向死难者家属代。另外我也建议省委和市委,天野出了这么大的事,人代会是否推迟召开,因为侯寿山同志与此案有牵连,在没有澄清事实之前我认为召开人代会不太合适。我汇报完了。”

 会场上死一般的沉寂,大家都屏住呼吸在等待呼延雷讲话表态。针对向天的汇报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表态。谁也不会在呼延雷表态发言之前发表什么意见。侯寿山的脸色灰白,两眼死盯着前面的茶杯,似乎杯子里有什么东西要仔细地观察。乔织虹好像要说点儿什么,最后望了望呼延雷,还是没有说话。王步凡用右手不停地抚摩着口,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廉可法一脸严肃,其他人也都是木木呆呆的样子,只有文史远微微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侯寿山突然以攻为守地说:“向主任说的情况与事实不符。在此我需要解释一下:供气工程自始至终都是郑清源的法人代表,我弟弟侯寿岩只是郑清源公司的一个工头,这个责任应该由郑清源来承担,而不应该让我弟弟承担,即使侯寿岩有什么责任,也不应该把我扯进去。工程是雷佑胤批给郑清源的,郑清源不可能转包给我弟弟,也不可能放着挣钱的工程自己不干拱手送给他人。据我所知,仅从天野影视城下面挖施工郑清源就节省了五百万,又因提前完工市政府还奖励给郑清源五十万。如果郑清源不是法人代表,市政府为什么要奖励郑清源?即如说我弟弟有责任,那也是在郑清源的指使下犯了错误,好像还不该推到我身上吧。”其实侯寿山比谁都清楚,节省的五百万让他弟弟独了。

 向天冷笑道:“那就让事实来说话吧!”

 呼延雷一脸微笑地用左右手理了理双鬓,说:“寿山同志这个态度就不对嘛,既然这个事情牵涉到你弟弟,你现在就有瓜田李下之嫌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嘛,是黑的白不了,是白的也黑不了,一切都要尊重事实。在事实没有清楚之前,我就认为不要急于下结论,你侯寿山也不要神经过敏,向主任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接着他话锋一转道:“截至目前天野影视城的大爆炸一共死了多少人?”

 向天说:“根据昨天晚上的统计数字已经死亡二百八十八人,有十人由于伤势严重,生命垂危,估计随着时间的推移,死亡人数还会增加。”

 呼延雷先是很吃惊,随即马上又恢复了常态:“既然你们认为这是一起责任事故,是否已经采取措施,对有关涉案人员是否已经采取行动?这可是一件轰动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大案,我们要对负责,对人民负责,绝不能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让人民群众骂我们昏庸无能。根据天同志的汇报我认为雷佑胤和郑清源的责任最大。他们是主要责任人嘛!”

 向天道:“我们已经采取措施了,公检法的同志们昨晚一夜未眠,对涉案人员进行了追捕和监控,他们现在就在外面等着准备向市委和省委领导汇报。”

 乔织虹望了望呼延雷,见呼延雷点了头就对墨海说:“那个啥,让他们进来汇报把!”

 墨海站起身小跑着出去了,过了不到一分钟,向天歌智奇绍和时运成依次进来,自己找了地方坐下。

 王步凡觉得这时自己该说点儿什么了,就说:“向天歌智奇绍和时运成你们就依次汇报吧,省委对天野发生的爆炸案十分重视,呼延书记在百忙中出时间亲自来天野现场办公,咱们要尽量详细地向省委领导汇报情况。”

 向天歌先说:“昨天晚上天野影视城的大火扑灭之后,我们就奉命逮捕嫌疑犯侯寿岩,可是他和影视城经理外逃了,根据群众提供的线索,我们向太行山方向追去,追进太行山里,侯寿岩驾驶着三菱吉普车在山道上狂奔,我们几次喊话,他们就是不停车,眼看我们就要追上了,情急之中,侯寿岩的车在转弯处跌进一百多米的深沟里爆炸起火,我们好不容易下到沟底,侯寿岩和影视城经理已经烧得面目全非。”

 侯寿山听到这里,脸部的肌搐了几下,眼眶里的泪水将要溢出来,他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没有让泪水出眼眶。

 智奇绍说:“我们检察院昨晚提前介入,负责搜捕郑清源。郑清源本是戴罪之身,最近经常头痛,经有关部门进行鉴定了个保外就医。昨晚我们搜查了很多地方,最后在他的情妇左绣的一套房子里抓住了他,然后将他重新关押在天野看守所内。今天早上郑清源的情妇左绣去给他送衣服,左绣刚离开不久,郑清源就死在看守所里了,我们得到看守所副所长的报告后,立即联系法医对郑清源的尸体进行解剖,在他的胃里发现一个布条子,上面的字迹还依稀可辨,字条上的内容是:请你放心,我的好朋友会保你平安的,你什么话也不要多说。看后把字条吃掉,别让人发现。署名是雷佑胤,但字迹是左绣写的。很显然布条上有毒,郑清源下布条后中毒身亡,我们又去左绣的另一套房子里抓捕她,没有找到人,七点多钟有人在西郊湖铁路下发现了左绣的尸体,看样子是从铁路桥上坠地身亡的,目前还不能断定左绣是自杀还是他杀。”

 王步凡听说侯寿岩和郑清源相继身亡,他的心为之一颤。分明有一只黑手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要杀人灭口,丢卒保车,照这样下去一切证人都会很快死掉,那么还有谁能够证明天野的爆炸案与侯寿山有关系?

 时运成也带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我们在爆炸案发生后就对城建委主任的住所进行监控,今天八点钟见他老婆和女儿出了门,八点十分仍没有见他去上班,我们就找借口去敲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开门,我们意识到情况不妙,等砸开门法警冲进去时,见他已经用皮带吊死在电扇上了,等取下他的时候,他的心脏早已停止了跳动,我们搜查了他的住室,并没有发现什么犯罪证据,存折上也只有几年来累计存入的五万元钱,这些存款每次数百元或一千元不等,像是从工资中节省下来的钱。需要补充的是,我们在大爆炸之后就对城建委主任进行了监控,他接了几个电话后就有些魂不守舍。我们通过通信公司查阅他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打给他的电话都是用大街上的磁卡电话打的,查不出是谁给他打了电话,电话的内容就更无从得知了。”

 乔织虹此时紧锁眉头,王步凡有些大惑不解,而侯寿山此时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似乎多少还有些得意。

 这时呼延雷说话了:“你们天野公检法系统一定要集中精力,协调办案,再不能出问题了,你们这三家是怎么搞的,犯罪嫌疑人一个个都死了,还怎么以责任事故来对爆炸案进行解释?更不应该捕风捉影地怀疑我们干部。首先声明一点,我不定调子,但是就目前的情况看,我建议是否以意外事故上报,你们想啊,既然管道下面有一座古墓,会不会是由于古墓坍塌,造成输气管道断裂?当然在专家没有作出鉴定之前,我们不能排除责任事故的可能。你们要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查找每一个蛛丝马迹,抓紧破案。在没有破案之前,是否暂时以意外事故上报?这样你们进退都有路,可不要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呼延雷把最后一句话说得特别重,接着就讲起了大道理:“责任事故和意外事故的概念是不一样的,处理起来也是有区别的,现在自上而下都以稳定为大局。在此我不定调子,只谈个人看法,小乔书记来天野时间短,虽然对天野的爆炸案负有领导责任,但毕竟没有什么直接责任,教训要收,思想上却不能背包袱,既要大胆开展工作,又要继续深挖大爆炸背后的一些东西,看一看究竟是否与贪污腐败有牵连,一旦发现问题就要深挖细究,绝不能放过一个腐败分子,绝不能让一个经济犯罪分子逍遥法外。当然如果只是一起意外事故,我们就要站在保护干部的角度上去处理问题,不能一出事故就和贪污腐败联系起来,全国那么多的煤矿出事故,有的是责任事故,有的就不是责任事故嘛!在此我不得不点名批评啦,侯寿山同志就与别人不同,据刚才同志们反映,供气工程的承包人虽然是郑清源,但是你弟弟侯寿岩毕竟参与了嘛,即使说你自己是清白的,即使说你弟弟也是清白的,即如说这是一起意外事故,但是这个惨案的账老百姓是要记在郑清源或者是你弟弟头上的,将近三百条人命啊,他们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他们的生命高于一切。那些贪污腐败分子虽然死了,但他们推不掉责任啊!也许你侯寿山确实是清白的,但是天野市的老百姓会这么想吗?在他们眼里你侯寿山是代理市长,是侯寿岩的亲哥哥,他们能不骂你?你能够说你没有领导责任?我很赞成向天同志的意见,天野市的人代会要推迟召开。在这里我也代表省委表个态,侯寿山同志身为天野市的代理市长,在爆炸案件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对弟弟侯寿岩的教育上也负有失职之过,因此我有个建议,侯寿山同志从即起停职检查,省纪委审查处理,等我回省城向马书记和省委汇报之后再作最后决定。”呼延雷说罢这句话,还向侯寿山狠狠地瞪了一眼,侯寿山这时才像个犯了错误的学生低下了头,泪珠子扑簌簌地掉在地上,接着就发出了低微的泣声,不知是伤心还是感激。如果说伤心,侯寿山只能伤心他的仕途不顺,在平州时就当了代理市长,结果因为自己的风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次只怕要与上次出现惊人的相似,所不同的是上次是因为,这次是因为财。如果说感激,他知道呼延雷先停了他的职是在保护他,他一离开天野矛盾的焦点就会有所转移,他留在天野对他是很不利的。

 王步凡能够明显感觉到呼延雷是在保护侯寿山。第一,先停了侯寿山的职务就会使他变被动为主动,避免别人说他呼延雷在保护侯寿山,事情一旦有了好的转机,他就可以把侯寿山调到其他地方去任职,如果事情变得很糟糕,他呼延雷也不至于陷进这起震惊全国的大案之中,不至于让别人说他纵容原来的秘书犯罪。第二,呼延雷很清楚侯寿山在这起爆炸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承担着什么样的责任。呼延雷如果不明确表这个态,愤怒的天野市民就敢砸了他的车,让他回不到省委去。因为侯寿山曾经是他的秘书,他只要不停侯寿山的职,天野人就会说他是侯寿山的保护神。第三,既然那些涉案人员一个个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说明侯寿山做事很果断,这样他就有了生路,呼延雷就有了为他周旋的余地,责任事故就有可能变为意外事故,意外事故的结果会对侯寿山极为有利,最多负个领导责任,在天野干不下去还可以调到其他地方去任职。虽然这个重大事故对侯寿山多少有点儿影响,但是异地任个市委副书记或副市长的难度并不大,还不至于让他败得很惨。假若把侯寿山到绝路上,保准会把后台老板供出来,呼延雷对这一点是有心理准备的。因此呼延雷就反复提醒,想把人们的思维导到意外事故上。

 在会上,呼延雷的话已经从侧面把天野的大爆炸定了意外事故的调子,只差没有用“人力不可抗拒”六个字。其他人尽管心里有想法,但都没有表示出来。乔织虹的思维有些单纯,真的以为“一零七惨案”就是一起意外事故。王步凡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天野影视城的大爆炸百分之百是责任事故,最大的罪魁祸首就是侯寿山,而不可能是已经被判了死刑的雷佑胤。一夜之间出了一系列的灭口事件也必定是侯寿山在暗中操纵的,侯寿岩是真的出了车祸,还是为了保全他的哥哥自己坠入深沟的?临死还拉上几个陪死鬼。城建委主任肯定是自杀。他自杀的原因无外乎两条,一是自己知道自己因受贿渎职造成了输气管道漏爆炸事故,夺去了近三百条人命,这样的罪过除了死刑还是死刑,他不自杀,将来也要被毙。二是他的死对侯寿山有利,对他那个副市长哥哥也有利。王步凡能够猜测出,在城建委主任家里没有搜查出什么东西,不等于他没有受贿。那么他受贿的钱也可能放在其他地方,他死了,钱成为别人的,别人可能会继续照顾他的儿,使他们衣食无忧。如果城建委主任不死,也许还会连累到其他人。王步凡尽管对这些情况揣摩得一清二楚,可是他不会说出半个字,他要静观其变,明哲保身。如果省委避重就轻,不了了之,他也只好装糊涂,以省委的大局为重,忘掉自我,愧对那些烧死的亡灵。

 向天对天野的爆炸案也有自己的看法。当呼延雷表明自己的态度后,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呼延雷在袒护侯寿山。他想借助这件事撼动一下呼延雷的权威,为老同学马疾风出一口恶气。于是情绪激动地提出了反对意见:“呼延书记刚才的话我只赞成一半。目前还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天野影视城的爆炸案就是一起意外事故,试问输气管道为什么会漏气?为什么横穿天野影视城的输气管道的质量特别差?当初的设计方案并不是从天野影视城下边横穿而过的,是谁私自变更了设计方案?这些具体的事项不可能是原市委副书记雷佑胤,只可能是城建委主任请示某位领导后批准的。大爆炸发生后,与之有关的人员相继身故,他杀的他杀,自杀的自杀,这又说明了什么呢?难道我们就没有想到这些人是在丢卒保车吗?那么谁是车呢?这个问题不查清楚,我们如何向天野人民代?我们可以瞒过中央国务院,可以瞒过省委,但是我们瞒不住天野人民。老百姓的心中都有一杆秤,他们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能够辨明是非,谁想糊老百姓,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因此我认为目前还不能说是意外事故,只有加大查处力度,待查明事故的真相后再下结论,这样对侯寿山同志也是负责任的,如果真的是意外事故,那么侯寿山同志似乎还够不上任何处分吧?”

 侯寿山听了向天的话如坐针毡,面部表情又复杂起来。他现在只想一走了之,不想争论功过是非。乔织虹有些晕头转向,她这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今天面对这种局面,她显得有些手忙脚,几乎没法应付。

 呼延雷听着向天的话显得非常镇静,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即使向天在情绪激动地否决他的意见,蔑视他的权威,他也不生气,还不时点头表示赞同。等向天谈完自己的看法,呼延雷开腔了:“我首先对向天同志的意见表示赞同。我们都是共产人,都是为了人民群众的利益工作的,和职责赋予我们这样的权利和义务,要敢于提出不同意见,也要敢于听取不同意见,这是我的一贯作风和传统。我不说大家也明白,正因为侯寿山当过我的秘书,我对他的要求必须严格,不管他有没有错误,必须先停职反省,这一点是无可否认的。我看天野爆炸案一定要加大力度查处,要敢于挖掘深层次的问题,不管牵涉到谁都不要有思想顾虑,如果牵涉到我呼延雷,我也难逃法律的制裁。另外我回去要向省委认真汇报,省委会立即召开‘一零七惨案’专题研究会议,并向中央有关部门请示汇报,经过进一步调查,如果认为这确实是一起责任事故,会责令省公安厅派人协助你们快速破案。最后强调一点,天野的稳定倒一切,河东省的稳定更是倒一切。在此我说几句丧失原则的话,先破财消灾吧,在医院里救治的受伤人员,一定要为他们解除一切后顾之忧,让他们安心养伤。已经死亡的二百八十八人,再也活不过来了。故去的人一无所知,但是留给他们亲人的是无尽的痛苦。你们一定要做好善后工作,该怎么赔偿,按照有关规定赔偿,天野财政解决不了,还有省财政做后盾嘛,一定要妥善解决理赔问题,在理赔过程中,群众势必会有激动的情绪和过的言行,你们要理解他们,善待他们,向他们解释清楚,千万不能化矛盾,既不要让他们在天野闹事,也不要让他们到省城去上访告状,这个事情要上升到讲团结讲稳定讲政治的高度去理解去执行。最关键的是不能让群众进京告状。你们市委市政府要通力合作,绝不能使天野出现失控局面。至于追究责任的事,我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谁如果有罪是跑不掉的,安抚才是当务之急。步凡和史远两位同志要与小乔书记紧密配合,要向省委省政府负责。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定调子,只谈见解,希望老向同志不要误解我的意图。好啦,我的话完了。我还得赶回去向省委汇报,事故现场我就不去查看了,医院里请小乔书记代我向受伤的市民们表示慰问,另外还是请寿山同志代表你们天野市委市政府和我一起到省委做个情况说明吧。”

 会场上没有任何人发表什么意见。人们觉得呼延雷的话前后矛盾,刚才已经宣布侯寿山停职反省了,现在又要让他代表市委市政府到省里去汇报,不知呼延雷这次来天野是解决什么问题的,似乎仅仅是为了把侯寿山带回省城去。呼延雷不让人们送他,自己带着侯寿山匆匆地离开了会场。在走出会场时呼延雷再次用手示意大家不要送了,其他人都站着没有动,只有文史远走出会场与呼延雷密谈了几句。

 在离开天野市委去省城的时候,呼延雷为了避嫌,没有让侯寿山坐他的车,自己先走了。侯寿山坐了自己的车远远跟在后边。

 侯寿山坐在车上离开天野市委就流泪了。此时此刻,天道真人的话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十月是个坎儿。看来这个十月对他是大不吉利的,弟弟摔死了,自己还不知将是个什么样的下场。车子走在天中大道上,他望着路两旁挂着果子的石榴树,百感集。在平州时他离当市长只差一步之遥,在天野又是如此。这时他心中产生了假设:如果不出现天野影视城的大爆炸案,九开幕的人大会议就会把他选举为正式的天野市人民政府市长,而现在看来又是南柯一梦了。

 小车走近市政府的时候,侯寿山有气无力地对司机说:“走春风路吧。”司机打了一把方向盘,小车从天中大道上拐上春风路。渐渐地,小车驶离市区,进入市郊,侯寿山又扭头望了望天野市,再次下了伤感的泪水。

 侯寿山正在车上伤感的时候真的祸从天降了,不明不白地从天野的路边产生一声巨响,像是炸弹爆炸,汽车受到袭击,司机回头看时,弹片击碎车窗玻璃,正好击中侯寿山的头部,侯寿山倒在后座上,两个后轮胎都没气了。司机没有受伤,急忙从车里爬出来给文史远打了个手机,向文史远汇报了这一不幸的消息,然后去看侯寿山,他好像已经死了。

 正在会议室里开会的文史远接到电话,听说侯寿山的车中了炸弹,就惊叫起来:“不得了啦,真的不得了啦,看来天野真的有恐怖分子,侯寿山同志的小车被炸弹击中好像已经不行了,说不定天野影视城的爆炸案与恐怖分子有关系呢?”

 文史远的话让会议室里的人都惊呆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青天白的哪里会飞出个炸弹来,是否有人要杀人灭口?是不是事先在侯寿山的车里被安放了炸弹?一时议论声揣测声不断。乔织虹站起身说:“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走,现场看看去。”

 时运成对向天歌说:“向局长,你通知几个公安民警一起去吧。”

 向天歌一边往会议室外走,一边把电话打到了市公安局,刑侦队立即派出人马赶往春风路。

 市领导们赶到侯寿山出事的现场后见小车的两个后轮胎都没气了,民警们从附近的一个收破烂的厂里揪出来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被公安干警押着的那个女人突然大喊起来:“步凡哥,你要救救我啊,我们不是故意的。步那个死鬼用切割机切割炸弹,他…他已经炸没了…”王步凡仔细一看才认出是他老家那个族弟王布的媳妇,就急忙说:“弟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慢慢说。”

 王布的媳妇吓得浑身发抖,哭着说:“我…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不让他切炸弹,他说没有事,现在人都炸没了,我的妈呀…”这时步媳妇跑到王步凡面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着说:“这个挨千刀的,他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春天的时候他就收破烂收了炸弹被公安抓了,前天他可又收了炸弹,那个民工说是在地下挖出来的废炸弹不会响,现在它响了,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王步你个死鬼呀…”王步的媳妇已经哭昏过去了。

 直到这时王步凡才清楚事情的原委。对向天歌说:“王步是个收破烂的,民工们把炸弹当废铁卖给他了,他没有知识。就用切割机去切炸弹,结果把炸弹切炸了,看来不是什么恐怖袭击。先救人吧。”

 听了王步凡的话,乔织虹出了一口长气,总算把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开始他还真的认为天野出了恐怖分子。文史远听王步凡这么一说,就立即给呼延雷打了个电话,呼延雷听了结果竟然说他已经到省城了,下午常务副省长路坦平可能会过来。

 下午,常务副省长路坦平奉命来到天野市,问了问侯寿山死亡的情况,说:“一个收破烂的愚昧无知,用切割机切爆了炸弹,小侯的死亡很明显是一起意外事故,算他小侯该倒霉啊!牛耕野省长对天野发生的爆炸案十分关注,从北京的病房里亲自打电话给我,让我代表他向死难者家属表示慰问。走吧,既然我到天野来了,就要到天野影视城去看看,天野的大灾难令人很痛心啊!”说罢自己先上车了。

 对于路坦平的这个态度,大家很感动。王步凡却认为侯寿山的死对呼延雷可能是一种解,现在所有与爆炸案有牵连的人都死了,不管怎么定都对呼延雷有利。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呼延雷会责成有关方面重新认定,把他上午反复强调的意外事故改为责任事故,这样更能显示出他公事公办不徇私情的工作作风。即若把侯寿山说得死有余辜,也只是侯寿山个人的事情,并不能说他呼延雷有什么错。即使侯寿山该杀一万回,他也永远不会说出对呼延雷不利的话了。

 王步凡见乔织虹还愣在那里,就走近提醒她:“乔书记,走吧,路省长要到天野影视城的现场看看。”乔织虹听王步凡这么一说才回过神,赶紧上车,其他人也都上车跟了去。

 路坦平和天野的领导们来到天野影视城广场之后,这里的情景让他们流泪了。广场上放着一排排穿了衣服的尸体,家属们正在哭号着辨认自己的亲人。此时不知谁高声喊了一声:“乡亲们,侯寿山的弟弟侯寿岩驾车逃窜,摔到渗沟里摔死了!”群众一听这话,许多人大声喊道:“报应啊!老天有眼啊!”路坦平望着眼前的惨状紧锁着眉头,乔织虹吓得身子有些发抖。当大家走进影院的废墟中时,一条深沟呈现在眼前,沟边上就有输气管道爆炸后残留的碎片,路坦平俯下身子捡起一块碎片看了看,很薄,而且上边锈迹斑斑。他这时一脸气愤不平的神色。故意大声说:“乡亲们,我代表省政府来看望大家来了。牛耕野省长对天野发生的爆炸案十分关注,从北京的病房里亲自打电话给我,让我代表他向死难者家属表示慰问。小乔书记,我们不搞调查研究就是没有发言权啊,有人说是意外事故我刚开始还半信半疑,现在看来这绝对是一起责任事故,郑清源可杀,侯寿岩该死,侯寿山难辞其咎。也不知他们贪污了多少昧心钱,竟敢用这些劣质管道,这不是拿着人民群众的生命当儿戏吗?教训,又是一次深刻的教训啊,腐败不除,国无宁,贪官不杀,民不聊生!现在我可以肯定地说,天野影视城发生的大爆炸事故绝对是一起责任事故,侯寿山死有余辜!你们还要以这次事故为契机,深挖天野存在的腐败现象,对腐败分子一个都不能放过!”

 群众听到路坦平说了这番话,有人带头高呼:“路省长,我们热爱你!”

 路坦平眼含热泪来到群众中间,他的秘书把伞举到他的头顶,他一怒之下夺了雨伞扔到地上然后大声说:“乡亲们,天野影视城发生了大爆炸事件,震惊全国乃至全世界,我受省委省政府的委托来看望大家,慰问大家,省委省政府对天野发生的恶爆炸案件极其重视,请乡亲们节哀顺变,我们一定会严惩那些贪污腐败的蛀虫,不管他们的职位有多高,后台有多硬,不除蛀虫我这个副省长就不当了!”

 群众又一次喊出“路省长,我们热爱你”的口号,路坦平挂着泪花的脸上呈现出无尽的欣慰。

 在离开天野影视城的时候,路坦平很严肃地对乔织虹说:“小乔书记,我现在就回省里向马书记汇报,然后再向中央汇报,你们也要开会认真研究处理这个大爆炸案,在此我强调三点,一要及时抚恤死难者家属,把的温暖和政府的关怀送到老百姓的心坎上,二要针对侯寿山纵容弟弟搞豆腐渣工程展开深挖细查,看看我们的干部队伍中是否还存在腐败现象,一经发现,必须从严处理。以雷佑胤和侯寿山为反面典型,进行一次反腐倡廉教育,使我们的干部在教训面前得到启发,使腐败分子无处藏身,使天野的明天更加美好。”

 乔织虹赶紧说:“我们一定落实路省长的指示,牢记您的教诲,把天野的事情办好。”

 听了乔织虹的话,路坦平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官有官道,商有商道,在中国不是有这样的话吗?做官要学曾国藩,经商要学胡雪岩,何况我们是共产人呢?最起码的一点,不能为人民服务的官员绝对不是好官啊,希望你们都能做个好官。”然后一一和大家握手再见,文史远很恭敬地帮路坦平开了车门,路坦平一边上车一边对文史远说:“小文,希望你这个市委副书记一定要协助小乔书记做好爆炸案的善后工作,给组织和群众一个代。”

 文史远点头哈地说:“一定一定,路省长放心。”好像他现在已经是天野市的代理市长了。而路坦平最后的话无异于告诉人们在天野市委内部文史远的作用比王步凡的作用更大。

 路坦平的小车消失在萧瑟秋风之中,天野影视城广场上的尸体开始往运尸车上装,家属们哭声一片。乔织虹擦了擦眼泪,挥了一下手说:“大家回市委开会。”说罢上车走了。其他人也都分别上了自己的车回市委去。

 35

 一回到市委会议室,向天就嘲讽般地说:“咱们省领导的态度变化也真快啊,上午呼延书记还口口声声说天野的爆炸案可能是一起意外事故,下午路省长又说爆炸案肯定是一起责任事故,还美其名曰有调查才有发言权,那么是不是说明呼延书记根本就不肯调查研究?侯寿山一死才有人来搞调查研究?真是说的比唱得好听啊!”文史远急忙附和向天道:“其实根本就不应该让侯寿山离开天野市,代理市长也是第一责任人吗,况且他还是天野影视城爆炸案的嫌疑犯,天知道他贪污了没有,怎么能够让他离开天野呢?不过现在侯寿山死了,即使说他应该千刀万剐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文史远的话本身就是毫无意义的废话。

 乔织虹沉着脸没说话,廉可法瞪一眼文史远说:“咱们的小文同志就是爱放马后炮,这话如果侯寿山死前说出来是多有分量啊!也许还能解救小侯一命呢。”文史远听了廉可法的话红着脸低下了头。

 其他人没有参与口舌之争,都在等着乔织虹下达具体的指示。

 乔织虹开腔了:“我看我们还是落实路坦平副省长的指示吧,那个啥,一是加大力度破案,看天野有没有腐败分子;二是尽快拿出一个理赔方案,避免天野出现动局面。大家谈谈吧。”

 时运成先表态:“我准备去省城一趟,向省纪检委建议,有必要的话对侯寿山的案子进行审查。虽然侯寿山死了,但事情远没有结束,组织上还得下个结论呢。”

 乔织虹点点头说:“这样也好,不过那个啥,要看看省委和省纪检委的态度呢,我们只是建议,不能越权啊!”向天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以我看,‘一零七惨案’显然是一起责任事故,现在又有那么多的涉案的嫌疑人死亡了,如果不惩办元凶,下个恰当的结论,只怕我们难向天野人民代。那么元凶究竟是谁?也许他在天野,也许不在天野!”

 王步凡道:“目前最要紧的是稳定人心,谁是元凶,组织上会查个水落石出的,省委在这个问题上肯定会很慎重,目前是否可以实行一下理赔承包责任制和号召全市人民捐款,天野只怕也有正副处级干部几百人吧。两个处级干部承包一个死难者的理赔工作,工作和责任都要具体到人。在财政上还没有拿出资金和捐款没有到位之前,让干部们自己去想办法,另外把侯寿岩的所有资产没收,充作救灾物资,这样也许对天野市的稳定会产生比较好的效果。”

 乔织虹点着头,觉得王步凡的话特别称她的心,每逢到了关键的时候,王步凡总能想出一些让她满意的办法,她越来越看重王步凡了。乔织虹这时望着向天说:“向主任,我们要把这次救灾工作当成政治任务去完成,谁完不成任务就摘谁的官帽子。我看步凡同志这个建议很好,希望市委的这个决定得到人大常委会的支持。”

 向天当即表态道:“我赞成王书记的意见,也拥护乔书记的决定,是否应该召开一个紧急会议,对副处级以上干部晓以利害,明确责任。”

 乔织虹又点了点头,对墨海说:“老墨你去通知吧,下午三点钟开会,让各个县区的领导都来参加。这样吧,那个啥,咱们分成两组,一组由向主任带领,文史远王宜帆和廉主席配合,到事故现场去,讲明政策,稳定人心。我和步凡等同志为一组,发动处级以上干部救灾。那个啥,咱们要双管齐下,同心协力,一定要稳定天野的大局,绝不能再出什么子。”

 就在天野市委召开副处级以上干部会议动员全力以赴救灾的同时,省委也召开了紧急会议,研究天野的事情。下午五点钟省委书记马疾风亲临天野,事故紧急调查组也进驻天野,对天野发生的大爆炸案进行实地鉴定,至于鉴定的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要拿到省委常委会上邀请省安全委员会的专家去研究。而马疾风的行踪也有些神秘,只找了个别人谈话,没有召开大型会议,也没有会见天野的官员们。

 十月八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向来叫王步凡,说是乔书记让他去开个会。

 王步凡来到乔织虹的办公室里,见向天已经坐在那里。他坐下后,向给他倒了水退出去。乔织虹也不再玩什么深沉,直截了当地说:“刚才省委马书记分别与向主任和我通了电话,省安全委员会的专家们初步认定天野市的爆炸案是一起责任事故,发事故的原因是地下古墓坍塌造成不合格的管道断裂而后引起爆炸,责任当然要侯寿山和侯寿岩来承担,决定给侯寿山追加一个撤职处分,把主管安全的副市长撤掉,城建委主任已死,经贸委主任和安全局局长一律撤职,其他同志就不追究责任了,这个处理意见已经向中央有关部门汇报了。”

 王步凡听了这话,第一反应就是省委在捂盖子,马疾风在和稀泥,看来一切都是根据省委副书记呼延雷的意图在运作的,现在把责任全部推到侯寿山这个死人身上,就能够起到一举两得的效果,其他人就不用担心,对天野烧死的二百九十八条生命好像也有了一个代。他这时口有些发闷,似乎有一条巨蛇在膛里噬他的心脏,阵阵作痛。他忽然良心有些不安,很想站出来大声疾呼,或者想向中纪委反映侯寿山与呼延雷之间的关系,做个反腐败的英雄,可是他只有这个心却没有这个胆,他没有可靠的证据,也不可能得到省委的支持,最后只得保持沉默。他点了一支烟,左手夹着烟,右手不停地在口抚摸。

 向天叹道:“一开始我也想不通,侯寿山是怎么爬上去的,他自身不干净,难道他的后台老板就干净了吗?还是省委马书记站得高看得远。他强调要以河东省的稳定大局为重。私自改变输气管道的路线,责任在雷佑胤郑清源和城建委主任身上,当时雷佑胤主抓这项工程,是他们把关不严造成的,不应该把谁都牵涉进去。”

 王步凡觉得自己在这种是与非较量的同时,想保持中立是十分困难的,不表个态也不合适,就说:“那我们只好与省委保持一致了。我有个提醒,咱们身在基层,对情况比较了解,我可以肯定地说天野的爆炸案是一起责任事故,但是上级不一定清楚,他们是听汇报的,这个事情我们不要下结论说哪些人应该承担责任,最好让省里下这个结论,一旦中央对结论有怀疑,重新展开调查,将来我们也不至于陷入被动境地。不出问题,皆大欢喜,出了问题,我们也还有个退路,免得自己织个套子套住了自己的脖子。这起重大事故肯定与侯寿山有责任,至于与其他人有没有责任,会不会牵涉到其他人,我们也没有必要去猜三猜四,就等省委来作决定吧,我说的话可能直了些,不管谁是元凶,只要抓住就行。”

 向天显然很听马疾风的话,经过秘密交谈他的态度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上午还情绪激动地要为民请命,现在却平心静气与高层保持一致了。王步凡很佩服向天的应变能力,他甚至觉得《天野报》上的那篇《尊重人大决定权》的文章也是应时之作,现在也许向天已经不再计较什么决定权了。不管元凶是雷佑胤还是侯寿山,只要能给天野群众一个代就行。

 乔织虹一直抱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省委“把主管安全的副市长撤掉,城建委主任已死,经贸委主任和安全局局长一律撤职,其他同志就不追究责任”的决定正合她的心意。她不是开拓型的干部,更像个看家的老妈子。她的后台老板刘远超现在像个缩头乌,总不肯面,是在坐看风起,还是要从天野这次爆炸案中获得点儿什么好处,一时还让人看不透。

 大家要离开乔织虹的办公室时乔织虹说:“王书记留步,我还有点儿事情说。”

 王步凡又坐下,乔织虹等别人走后就挨着他坐下说:“尤扬和刘畅谈上了,你知道了吗?”

 王步凡以为乔织虹要提拔尤扬,就笑笑说:“知道,小伙子不错,能干的。”

 “是这样,那个啥,刘书记的义女和尤扬谈上了,市委办公室主任老方有病,干脆把尤扬的职务明确了吧。”

 王步凡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真没想到乔织虹会是这么一个没有压力感的人,天野现在像炸了锅似的,她还有心思去考虑尤扬的事。他知道乔织虹和刘远超的关系非同一般,领导身边无小事。只好说:“我没有什么意见,就照乔书记的意思办吧。”

 乔织虹又笑道:“如果尤扬能够娶了刘畅,对他的前途也是有好处的,也是你培养的结果。”

 王步凡点点头:“这是不争的事实嘛!”忽然王步凡想起驻京办事处的那三个人,就说:“乔书记,咱们天野驻京办事处撤回来的那个事我向你说过,现在他们回来了,主任梅慧中一直在组织部闲置着。”

 乔织虹点点头没有表态。

 王步凡又说:“驻京办事处是李直当年搞的东西,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我把叶慕月安排在旅游局了,赵谦理回了市委办公室,他原来就是市委办公室的人,墨海的意思是让他当我的秘书。”

 “这样也行,那个啥,梅慧中这个人怎么安排呢?”乔织虹因为有些累,靠在沙发上闭着眼说。

 “驻京办事处的主任梅慧中是个正科级,我看人能干的,是否提拔一下让他去城建委当个副主任?”

 乔织虹睁开眼睛沉默了一阵子说:“前几天贾正明也这么说,不过一下子提个城建委主任怕影响不好,我还没有最后作出决定。”

 “你考虑得很有道理啊!不过这样的提拔也没有什么,正科级提副处级也正常啊!”乔织虹点了点头说:“一般应该提拔到县里边,那就让梅慧中还到县里边当副书记吧。这个事情你安排,我就不手了。尤扬的事情就这么定吧。啊,对了,文史远说那个叶慕月原来就是个副科级干部,省旅游局领导推举她当旅游局的局长助理,就给她个副处级干部吧,反正也不是实职。”乔织虹好像只关心尤扬和叶慕月的提拔。王步凡觉得叶慕月突然神秘起来,他不能否决乔织虹的提议,再说叶慕月还是赵谦理的未婚,就更不能提反对意见,就起身告辞。

 王步凡回到办公室后把尤扬叫过来,向他透了乔织虹的意思。

 尤扬沉默了一阵子说:“娶官家女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对自己的高升有利,现在我不就当了市委办公室主任嘛,我在市委办公室已经待了六年,要不是遇上王书记我现在可能还是个秘书。坏处是一开始就会处在政治斗争的漩涡之中,我是娶老婆又不是娶领导,在别人眼里娶个政协副主席做老婆可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我却不这么看,是好事,也是坏事。”话虽这么说,但是尤扬的表情已经告诉王步凡他正在偷着乐呢。

 王步凡觉得尤扬能够认识到这一点说明他很有思想,不过他最后说的这些话就有些自相矛盾,口是心非了。

 “小尤,咱们共事也快一年了,对你我是很赏识的,也寄予厚望。原来我计划让你到条件比较好的县里去当个副书记锻炼锻炼,现在看来没有那个必要了,你已经是正处级了。”

 尤扬的脸上表现出不能自的欣喜,在竭力掩饰着。

 王步凡很友好地说:“小尤,好好干,你是个很有天赋也很有前途的苗子,有刘书记乔书记以及我在,你以后会有出息的。”

 尤扬急忙奉承道:“还不是王书记栽培的结果。这一年多来我在王书记身边学到了很多东西,增长了不少见识,您是良师益友啊!我永远不会忘记是您给我提了个副处级,现在又提了正处级。”

 王步凡不想听这种奉承的话,就站起身送尤扬。尤扬快出门的时候,王步凡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小伙子不错,好好干,肯定会有出息的。”

 尤扬回过头向王步凡很灿烂地笑了笑。那笑容就像臣下得到了皇帝的恩赐之后的笑容,尽管显得有些做作,但根据王步凡的猜测,尤扬这时绝对会感激他,不会怨恨他。去北京搞书展的时候王步凡有意冷落尤扬,没有让他去,他也许会有想法,现在被冷落的心思早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冲淡了。他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在王步凡的心中,他尤扬还是有地位的。

 马疾风到天野来了解灾情,有点儿微服私访的味道。一开始他对大爆炸的案情很重视,但是到天野一了解情况,所有的涉案人员都死了,有些是杀人灭口,有些是出现了意外情况。如果说城建委主任的死是自杀的话,那么郑清源的死肯定是他杀,这一切都极有可能是侯寿山暗中操纵的。当然,侯寿山的死显然是一起意外事故。侯寿山死前,呼延雷不去察看天野影视城的事故现场就武断地下了意外事故的结论;侯寿山死于非命之后,呼延雷一次也没有再到天野来。路坦平冒雨到现场察看灾情之后,当场宣布爆炸案是一起责任事故。既然是责任事故,就要追究有关的责任人,可是责任人都成了死人,再去追究谁?马疾风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侯寿山的死,最大的受益者是呼延雷,出尽风头的是路坦平。而现在呼延雷口口声声叫喊责任事故必须追究有关的责任人,最被动的人是他马疾风。既然是责任事故,确实要追究责任人,如果责任人都死了,说明天野市委没有把工作做好,河东省委也推不了责任。马疾风明明知道呼延雷又在将他的军,也知道呼延雷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就是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呼延雷存在什么问题。现在呼延雷又与文景明合穿一条子,一心要让文史远出任天野市的代理市长,马疾风不同意,只答应让文史远出任天野市的常务副市长,暂时主持天野市人民政府的工作。虽然各让了一步,马疾风暂时还没有考虑让文史远出任代理市长,他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必要的时候他会再给天野调来一位代理市长,让文史远永远当他的常务副市长。呼延雷最大的特点就是“敢出风头”而马疾风最大的优点是“容人有量”呼延雷的所作所为总让马疾风心里反感,但反感之后又总是妥协。他没有打算和呼延雷闹翻,甚至有些时候还要让他三分,这在河东省属于一种很不正常的现象。省长牛耕野的病已经确诊,是肝癌晚期。马疾风与牛耕野在工作上配合默契,自从牛耕野患病以后,马疾风总有一种势单力孤的感觉。而呼延雷明显在窥视省长的宝座,马疾风采取的是中立态度,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马疾风第二次来天野的时候,才找了一些人谈了谈,最后也没有召开什么会议,更没有下什么结论又回省城了。他临走只留下一句话:“天野的爆炸案要冷处理,不要热处理。最后的定要省安全委员会拿出意见,具体怎么处理等省委研究之后再说。这并不是说你们这些主要领导就没有责任,只是处理要慎重…文史远兼任天野市常务副市长,暂时主持市政府的工作。”他的话很笼统,没有人能够真正领会他的用意,更不知道“暂时”两个字的真正含义。但文史远从此就有了市委副书记和常务副市长的双重身份,有人叫他文书记,有人叫他文市长。乔织虹仍然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马疾风说的“主要领导也有责任,只是处理要慎重”是桌面上的话,还是将来真的要处理她。

 尽管天野市委决定副处级干部承包受害者的理赔问题,但是人们听说侯寿山死了,群众的情绪还是有些激动,他们打着“鞭尸侯寿山,平我不白冤”和“为二百九十八个亡灵讨说法”的牌子,到天野市委门口来游行示威,把天野市委围得水不通,有的人甚至高喊:“如果不挖出天野最大的贪官,我们明天就去北京上访,我们就不信没有人为我们主持公道!”

 外面群情昂,乔织虹在办公室里一筹莫展。她急忙招来向天廉可法王步凡时运成和文史远商量对策。

 文史远一进乔织虹的办公室就嚷道:“反天了,不行就抓几个算了,可不能让刁民们坏了天野市的稳定大局。侯寿山一死了之,哪还有什么最大的贪官?这怎么行呢?我已经把天野百姓围攻市委的事情向呼延书记作了汇报!”

 其他人对文史远的这个态度没有附和,大家都不赞成抓人这种方法,一抓人肯定化矛盾。

 向天斜一眼文史远说:“文史远同志,请你注意说话的方式好吗?你是共产的天野市委副书记,是人民政府的副市长,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的,请你不要用刁民两个字来形容人民群众。”文史远红着脸不再说话。

 廉可法来得更干脆:“小文市长,你是人民政府的副市长,群众成了刁民,你这个副市长是不是就成了刁市长?”廉可法的话把文史远说得低下了头。

 王步凡说:“抓人不是上策,目前的首要问题是稳定群众的情绪,阻止他们到北京去上访,而阻止上访的最好办法就是安抚。”

 时运成说:“我非常赞成王书记的意见,要阻止群众到北京去,就必须给群众一个说法,群众现在认定‘一零七惨案’与贪污腐败有关,应该惩办元凶,如果不惩办元凶,也得有个不惩办元凶的理由,让老百姓心服口服。”

 向天说:“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群众到北京去,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我们就无法向省委代,省委会认为我们这帮人无能,不称职。侯寿山就是元凶,现在还要再找谁?难道能找到呼延雷头上?”

 乔织虹头都大了,她现在没有一点儿办法。她给刘远超打过电话,刘远超告诉她要听从省委马书记的意见,要顾全大局。因此她也想把责任事故定成意外事故,就像当年山东一家煤矿出现特大透水事故死了不少人,闹得人心惶惶,政府官员各自设法自保,意外事故和责任事故一时争执不下。后来上级经过调查属于断层出现地下河涌进行道,是人力不可抗拒的灾难,换句话说是出现了天灾而非人祸,很多领导人虚惊一场,有惊无险。这次天野的爆炸案偏偏又炸出一个古墓,省里的专家经过调查分析也曾以人力不可抗拒的灾难定了,并且准备把结论上报中央有关部门,呼延雷后来又认定是责任事故,就不得不重新定了。呼延雷存心不良,出尔反尔,想看马疾风刘远超和乔织虹的笑话。现在群众偏偏又认定还有腐败分子没有被挖出来,围攻市委,久久不肯离去,着实让乔织虹有些头疼。她用手不停地着太阳,一言不发。看样子她昨晚又是一夜未眠,现在困得直打瞌睡。

 此时乔织虹办公室的门开了,文史远的秘书探进头说:“文书记,你的电话。”文史远急忙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王步凡这时用手抚摸着口道:“群众有意见是可以理解的,就连我们不也想不通嘛。为什么一出事故,侯寿山侯寿岩郑清源和左绣这些人会突然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呢?尽管侯寿山的死有些意外,然而他们一死了之,可把难题留给了我们。郑清源的死因是被毒死的,之后他的情妇左绣也神奇般地死在西郊铁路桥下,这么多疑点足以说明在这些人死亡的背后肯定会有文章。郑清源的死即使说是雷佑胤手下人干的,雷佑胤也未必会这么傻,字条上还明明白白地写上自己的名字,以我看这件事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乔织虹点点头:“王书记说得有道理。那个啥,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目前的上策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

 王步凡对乔织虹的说法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时运成摇了摇头在无奈地思考。向天突然冷笑着说:“咱们的呼延书记高明啊,侯寿山如果不死,我敢肯定他是选不上天野市的市长的,人大这一关他就过不了。侯寿山没死前呼延书记说是意外事故,侯寿山一死呼延书记再也没有来过,路省长一来立即又变成了责任事故。这可好了,让我们去怎么处理一个死人?追查谁的责任呢?”

 这时文史远进来了,刚坐下就说:“刚才呼延书记打过来电话,说他与马书记等省领导经过研究,认为天野影视城的爆炸案应该是责任事故,侯寿山的弟弟侯寿岩只是郑清源手下的一个工头,承包商是郑清源,批给郑清源工程项目的是雷佑胤,天野影视城大爆炸的主要责任人应该是雷佑胤,雷佑胤与郑清源之间肯定有权钱易,爆炸案雷佑胤应该是最大的凶手,郑清源是造成这起事故的责任人。现在郑清源死了,为了平息众怒,天野法院必须特事特办,最好在近期内公审雷佑胤等犯罪分子,在此之前要向群众说明雷佑胤和郑清源之间权钱易的真相。省委已经把这个决定上报中央了,省委定的调子是很恰当的,要求我们认真领会省委的意图。”

 王步凡听文史远这么一说,会意地望了时运成一眼,时运成也在会意地微笑。他们不得不佩服呼延书记处事的高明,用四两拨千斤的手法轻轻一拨,就把所有责任推到了雷佑胤身上,把矛盾的焦点从侯寿山的身上转移到雷佑胤身上。反正雷佑胤已经是死罪了,再加上一百条罪状也是一死。而事实上雷佑胤现在有口难辩,他确实把输气工程批给了郑清源,还收了郑清源的贿赂,至于郑清源是如何在下边做手脚的,他并不清楚。

 乔织虹这时将了文史远一军:“史远同志,你是抓宣传的副书记,一向有铁嘴钢牙的美誉,还是你去向群众解释真相吧,这个任务非你莫属,你要尽力办好这件事。”

 文史远似乎很乐意去办这件事,站起来说:“请乔书记放心,我保证完成组织上交给我的任务。”说罢出去了。

 文史远刚出去,向天歌智奇绍和时运成相伴来向乔织虹汇报对案件的侦破情况,乔织虹示意他们坐下,然后说:“那个啥,正好几位书记和人大主任政协主席都在,我们就集体听取汇报吧。”

 向天歌先汇报:“我们公安干警根据乔书记的指示对一切线索进行了排查,第一,对侯寿岩出事的现场进行了搜索,在坠崖爆炸车辆不远处的草地上捡到了侯寿岩的手机,根据手机上的记录,在爆炸案发生之后,他打过一个电话,接过两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打的是白杉芸的手机号码,时间为两分钟,第二个电话接的是侯寿山的手机号码,通话时间是三分钟,第三个电话也是侯寿山打进来的,时间是十分钟。根据这个情况分析,我们初步断定,天野发生爆炸案的时候白杉芸和侯寿山在一起,可能是侯寿山关了手机,侯寿岩只好打了白杉芸的手机,让她通知侯寿山打开手机然后给侯寿岩回电话,侯寿岩与侯寿山通了电话,向他汇报了天野影视城发生爆炸案的事情经过。仅隔了两分钟,侯寿山就又给侯寿岩打过来电话,估计是指令他立即外逃。第二,我们还对郑清源的情妇左绣进行了调查,左绣原来是雷佑胤的情妇,雷佑胤进去之后,左绣被电视台开除了。开除的理由是纪律散漫,旷工次数过多。后来左绣经常出入侯寿山的住处,再后来郑清源被保外就医,左绣竟然神秘地成了郑清源的情妇。我们又对左绣死亡的现场进行了勘察,发现了两个重要线索,一是在左绣的背上发现一个手掌印,因用力过猛,尸体的皮下留有淤血,显然她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一掌推下铁路桥摔死的。她的衣服口袋里还装着她的手机,十月七晚到八晨手机上接过两个电话,打过两个电话,接的电话是侯寿山的号码和一个公用电话号码,打的是侯寿山的电话和影视城经理的妹妹的电话,根据这些情况分析,左绣的死是否与侯寿山有关系,或者说与那个副所长有关系,我们去调查那个副所长,她已经失踪了。第三,我们走访了城建委主任的老婆,她说十月七晚上八点左右,她正在卫生间里打扫卫生,听见丈夫接了个电话,先是大声说啊是侯市长啊,接下来的内容因为声音小她没听清楚。最近他们夫两个闹矛盾,原因是丈夫在外包养了情妇。两个星期以来丈夫只要回家就睡在书房里,她也没有在意他有什么反常表现。丈夫的自杀时间应该是在第二天早上,即十月八早上他老婆上班之后。因此我们认为侯寿山和白杉芸有犯罪嫌疑,影视城经理的妹妹有可能利用职务之便私自放左绣进看守所看望郑清源,导致郑清源了带毒的布条死亡。”时运成和智奇绍都表示要全力以赴配合公安干警破案,必要的时候对涉案人员采取果断措施。

 乔织虹摇了摇头说:“破案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那个啥,省委已经定了调子,把天野影视城的爆炸案定为责任事故了,侯寿山已经死了,白杉芸只是侯寿山的情妇,充其量只是个人生活作风问题,并没有犯罪事实,左绣去看望郑清源虽然与那个副所长有责任,现在人已经失踪…那个啥,这个事情就不要再查了。现在的首要问题是这一切罪责都要找雷佑胤清算,是雷佑胤造成的,那个啥,你们明白吗?雷佑胤已经判了死罪,早晚是要被毙的,听说雷佑胤不服判决提起了上诉,我相信省高院肯定会驳回他的上诉。现在天野市不明真相的群众以为天野影视城的爆炸案与更大的官员有牵连,这种说法和看法是很不负责任的,其实最大的祸首就是雷佑胤侯寿山和郑清源,侯寿山和郑清源已经死了,我建议在天野广场上开个公审大会,那个啥,把雷佑胤所犯罪行向人民群众讲清楚,尤其是天野影视城的爆炸案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就是元凶,死有余辜!我的话你们明白吗?你们要转变观念,要和省委保持一致呢。在这里我强调一条纪律:我们的工作始终要和省委省政府保持一致,谁如果不保持一致,那么只好让能够和省委保持一致的同志到法院检察院和公安局去主持工作。对已经掌握的情况要绝对保密,不得外传,不要再添。没有省委的指示,任何人不得再查处这个案子。”

 向天歌时运成和智奇绍面面相觑,无话可说。原来他们没没夜地进行侦破工作,到头来都是白费力,领导一句话让他们的工作全成了无用功。向天歌有点儿不服气说:“这样我们怎么向干警们代?怎么向省公安局代?难道我们的工作做错了?”

 乔织虹很严厉地说:“省厅不用你代,只怕呼延书记早已经代过了,至于怎么向干警代那是你公安局长的事,如果你不会说话,不知道怎么说话,那个啥,你就向你大哥去请教吧!”乔织虹最后的话有些蛮横。

 向天歌不敢再说话了,向天也微微有些脸红。

 王步凡和时运成没有表态。向天这时很无奈地说:“大家要谅解领导的难处,这也是为天野的稳定大局着想,仅那二百九十八个死人就够我们头疼了,不要再出什么新麻烦,天野已经经不起折腾,你们就按乔书记的指示办吧。”

 乔织虹这时也聪明起来:“向主任,我纠正一下,这是省委省政府的指示,而不是我乔织虹的指示。”

 王步凡为了不使更多的人进行口舌之争,就岔开话题说:“对理赔事宜我拿一百万元,并且还要动员我的司机叶羡捐一百万,尽管是杯水车薪,也算一点儿心意吧!”

 听了王步凡的话,大家都有些吃惊,把目光一齐注向他。

 王步凡见大家都在看他,急忙解释道:“我利用‘十一’黄金周期间进京搞了一次个人书法展,卖了不少字,一共收入一百万元。本来想在家乡搞个希望学校,不巧天野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只好把钱用在这上边了。叶羡买彩票中了个大奖,就让他也做点儿贡献吧。”

 向天表态说:“像步凡同志这样的干部,现在已经很少了。乔书记,咱们应该向省委马书记建议,天野的市长应该由王步凡同志出任,如果上边不这样安排,到时候我可要违反组织原则,让代表们选王步凡同志了。”

 王步凡不清楚向天这话是爱他还是害他,急忙摆手说:“别,千万别这样。还是服从组织决定吧,我捐款可不是为了沽名钓誉啊。”

 乔织虹和向天都很理解地点了点头,只有文史远的表情有些怪异,他平时一直与向天套近乎,谁知到了关键时候,向天还是站在马疾风的立场上,说出来的话明显对他不利。

 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和市政协的领导们都表示要捐款,但数目都没有超过一万元,最少的是一位政协副主席说捐出一个月的工资,公检法系统的三长每人捐款五千元。叶羡因为捐了一百万还被《天野报》表扬了一次。

 智奇绍这时冷不丁地说:“是啊,我看白杉芸还是不动她的好,人家原来是雷佑胤的情妇,最近听检察院的同志说她与侯寿山打得火热。既然是侯寿山的情妇肯定与呼延书记关系也很密切,侯寿山死了,说不定人家已经有了更大的靠山,我们在没有什么有力证据的情况下只怕也动不了她。侯寿山在省里有一套别墅,有人见过她和侯寿山出双入对的,前几天白杉芸还跟我说准备调到省里去工作,也许她与呼延雷的关系也不一般呢。”

 乔织(98)虹白了智奇绍一眼说:“奇绍同志,这是在开会,无无据的话最好不要说,尤其是牵涉到省委领导的事更不要信口开河。那个啥,我知道你对雷佑胤有意见,但是不要因为个人矛盾影响了情绪。”乔织虹显然对“情人”这个词语有些神经过敏。

 听了乔织虹的批评,智奇绍脸红着不敢再说话。会议以智奇绍被批评作为结束语,乔织虹宣布散会。

 天野影视城大爆炸之后的十月十五,天野市在天野广场上公开宣判雷佑胤,街上庆祝人大会召开的标语换成“以法治国,保持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了。老百姓其实也真好糊,让文史远用三寸不烂之舌一鼓动,他们真的认为天野影视城的爆炸案与上层没有关系,而雷佑胤才是罪魁祸首。十五这天他们取消了原定到省城上访的计划,到天野广场去观看公审雷佑胤。

 天野广场仍然处在细雨蒙蒙之中,却熄灭不了人们心中的正义之火,广场上已经人山人海了,公安干警在维护秩序,广场上已经容纳不下前来参加公审大会的人,还有大批群众源源不断地向广场涌来。

 乔织虹这时开腔了:“同志们,市民们!对天野发生的爆炸案我心里十分悲痛,在此请允许我提出一个建议,大家为死去的二百九十八名无辜群众默哀三分钟。”

 整个天野广场上出现了戛然的沉静,许多人在默默地流泪,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走动,似乎整个广场突然凝固了,只有广场上那面国旗在萧瑟秋风中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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