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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李芹把房间收拾出来,左等右等,马文一直不来,李芹着急了,给马文拨了一个电话。马文手机的卡恰巧被换到新手机上,而新手机又被杨欣装到自己手包里。李芹的电话一来,杨欣的包里就发出娇滴滴的“来电话啦,是我呀”

 杨欣拿出手机,李义一眼发现那是新手机,因为这个手机太扎眼了。

 李义问:“你换手机了?”

 杨欣说:“我哪儿换得起,这一个8500元,是你姐送马文的。”

 说着,把电话递给马文,追一句:“李芹的。”

 李芹:“你几点过来?房间都给你腾好了。”

 马文:“那什么,李离走了,李义也回来了。”

 李芹听了,不高兴了,说:“李离走不走,李义回来不回来,跟你过来不过来有关系吗?”

 马文:“没关系没关系,我这不是还得收拾收拾吗?”

 李芹:“你能今天过来还是今天过来吧,我电脑上不了网了。”

 马文:“你现在开机了吗?”

 李芹:“开机了。”

 马文:“你在桌面上找一个‘我的电脑’。”

 李芹:“我的电脑就在桌面上啊。”

 马文:“这么着吧,我告诉你,桌面不是你现在坐的那个桌子的桌面,我说的桌面是指电脑显示屏给你显示出来的那个东西,那叫桌面,对,你在那上面找,有一个文件,名字叫‘我的电脑’,你找着了吧?”

 随着马文的指点,李芹的鼠标找到了“我的电脑”随即点开,随即又按照马文的指令找到注册表,然后在注册表里查找一个“FOLD”文件,找到以后,删除,重新启动,李芹惊叫,说:“能上网了能上网了…”李芹惊喜万分,马文也特别有成就感。

 边上的李义和杨欣看着马文,跟看一个神经病一样。李义继续“哐哐”地修锁,杨欣则在自己屋进进出出,把地上的碎玻璃什么的全收拾了。

 李芹说:“我得好好请你一顿!”

 马文倒客气:“这次说什么也该我了。”

 李芹想了想说:“既然你这么自告奋勇,我也就不能太便宜你!”

 马文说:“我能请你吃饭,这是我的荣幸;你能答应我吃饭,这是你给我面子。喂,你看什么时候好?”

 李芹笑起来,说:“夜长梦多,早吃到嘴里踏实。明天吧。”

 马文说:“你这么迫不及待?”

 李芹说:“你呢?”

 马文说:“我更迫不及待啊。”

 李芹吃吃地笑,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马文说:“吃热豆腐当然不能心急,但除了热豆腐以外,都得心急,我这个人之所以没出息,就是子太慢。所以除了能吃热豆腐,别的啥也吃不上…”

 杨欣手很重地在房间里干家务,东擦西擦,李义则要杨欣给她一会儿递个改锥,一会儿递个锤子。似乎都没有在关注马文,但其实都在竖着耳朵听。

 李义修好锁,闷声坐到边。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我姐看来是动了真心了。”

 杨欣说:“动没动真心不好说。但两个人肯定是有事。要不你姐能送那么贵的手机?”

 李义说:“不会吧?就一个手机,能有什么事?我姐是那种不爱欠人家人情的人,马文不是好歹也帮了她不少忙?”

 杨欣说:“行了行了,就算你姐慷慨大方,投桃报李,这报的李也忒大了点吧?8500元的手机!”见李义还要为自己姐姐解释的表情,杨欣跟上去说:“我不了解你姐,也许你姐就是你说那么一个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我可了解马文,马文要是跟一个女人没点什么,说话绝对不会是那种腔调。其实,这事说穿也没什么,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又都是过来人,有什么好含糊的?”

 李义吃惊杨欣会这么赤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眼睛瞪得极大,而杨欣却没察觉,还在拼命说:“你出差没在家,你可没看见他们那个热乎,每天都打电话,一打就是两小时,马文每次一接电话,整个变一人儿,谈笑风生,妙语如珠,我跟你说句实话吧,当年我们谈恋爱,还是初恋呢,马文都没现在这样…”

 李义见杨欣说得脸通红,心中略有不快,说:“他当年跟你怎么谈的恋爱?你还一一对照了一下?”

 杨欣愣住,换了语调,说:“李义,你别没事找事啊!”李义说:“我没事找事儿?我姐送马文的手机怎么在你这儿?”

 杨欣说:“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还要说几遍呀!要不,你直接问你姐去啊。”接着,又先下手为强,反守为攻,说:“哎,是不是见着你前他们一家三口,心里难受啦?”

 “没有。”

 “真没有?”

 李义转了腔调,诚恳地说:“说心里话,为他们高兴的。”

 杨欣瞪圆眼睛,问:“为什么?”

 李义叹口气,说:“孙容跟的那男的,虽然没有跟我介绍,但是我一看就觉得靠谱,这男人吧,有钱没钱,有事业没事业,一看就知道。那男的站在孙容边上,特别自信,连带着孙容也有底气的…”

 杨欣打断李义:“什么呀,你不就是因为人家给咱们拍了1000元吗?”

 李义说:“我有这么唯利是图吗?”

 杨欣忿忿然:“我跟你说实话吧,孙容跟的那男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最多就是道貌岸然。”

 李义奇怪地看着杨欣。杨欣忍住没往下说。

 马文从来没有遭遇过李芹这样的女人。他后来想,如果有所谓“闷型女人”那么李芹就应该是吧?李芹很有意思,开始她和马文就是那么互相抻着,打电话,吃饭,帮个忙,办个事,然后,有一天,就是李义出差,李离来杨欣这儿住的第一天,那天,李芹忽然到马文办公室来了。李芹打扮得时髦而得体,袅袅娜娜地进了门。当时,马文正在网上跟人家瞎聊天呢。李芹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到马文边上。马文一抬头,吃了一惊,赶紧把聊天关了,站起来,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这边。

 其实,马文极不习惯也不喜欢这种不打招呼直接上门的行为。他赶紧把李芹带到楼下咖啡馆。

 马文问李芹:“你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我就是随便过来看看。你在,就说几句话,不在就算了。”

 “主要是上班呢…”

 “我也上过班。谁不知道上班怎么回事。再说,现在也快中午了…你们上班中午不吃饭啊?”

 马文沉默,他不愿意轻易给李芹这么一种随便来找他的权力。李芹看出来了,但故意说其他的事:“你们办公室那小姑娘有对象吗?”

 “哪个小姑娘…哦,你说林惠呀,怎么啦,你要给她介绍一个?”

 “我怎么觉得她好像跟你有点儿什么似的。”

 “别瞎说了,她是我一哥们儿的女朋友,俩人一会儿好一会儿分。”

 “那现在是好是分呢?”

 “可能是分吧?不过跟我没关系啊。”

 “有关系没关系都无所谓,她未婚你离异。”

 马文忽然有点骄傲起来,说:“倒不是这个意思,我要是想娶她,早娶了。”

 李芹一笑,说:“我怎么听来听去,每次都是你不愿意娶人家呢?”

 马文问:“你不信?”

 李芹含笑,说:“我信。朋友送我两张戏票,今天晚上的。”

 马文说:“今天不行。”见李芹盯着自己看,马文解释,说:“今天你弟弟的女儿要来,我好歹得早点回去。”

 李芹说:“你担心杨欣应付不过来?”

 马文说:“我是担心她趁我不在,先下手为强。让那小兔崽子直接住了我的屋。那我可就没立锥之地了。”

 李芹说:“你怕什么,反正我那儿房间多。”

 马文脸通红,一时语。李芹大大方方地点上一支烟,马文惊讶地看着李芹,李芹一笑,说:“我平常不,只有特别的时候要说特别的话才。”

 马文更加难堪,局促,他对李芹说:“我办公室还有点事儿。”

 李芹说:“现在是中午时间,你办公室的同事也要去吃饭。而且我的话,又不会很长。”李芹吐出一口烟,对马文说:“李义是一个看上去很有心计很机灵,其实脑子根本不会拐弯的人,他虽然会哄女人,但是并不了解女人。我对婚姻早没有兴趣了,这一辈子绝对不会再结婚,我已经吃过婚姻的苦头,不会再做同一件傻事。”

 马文呆坐,他连大气都不敢出。李芹以大姐大的口吻说:“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把话跟你说明白,你不用担心我会着你向我求婚,我已经为男人的事太伤心,不想在已经弥合的伤口上再撒一层盐。但是,我也不想把自己得那么形单影只,凄凄惨惨戚戚,毕竟生命对于我们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所以,我也想和一些有趣的男人来往,说一些有趣的话,做一些有趣的事,但来往和考虑婚姻是有本质区别的。如果你觉得我不讨厌,而且跟我在一起也很愉快,那么我们就放下婚姻的包袱,也不用有什么承诺,只简简单单地享受生活。如果有一天,我们厌倦了,也不用多说什么,能做朋友就做,不能做朋友,就当是陌路。不知道我这个提议,你有没有兴趣?如果你没有兴趣,没关系,就当我没说过好了。”说完,平静地一口烟,又把烟吐出来,烟很快散掉。

 马文听了李芹的话,浑身上下一轻松,长出一口气,说:“于我心有戚戚焉。”

 “好好说话,说人话!我听不懂。”

 “就是英雄所见略同。”

 李芹一笑,说:“是臭味相投吧?”

 双方心有灵犀地一笑。

 这次谈话之后,马文跟李芹的关系就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有的时候,马文跟李芹打电话,打得那叫一个麻,杨欣偶尔听到,都会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马文吗?不可能。马文即使是跟她热恋的时候,也没有说过这些!有一次,杨欣对马文说:“你现在怎么变得像个花花公子?”

 马文说:“这得感谢你们家李义呀。李义给我介绍了这么多女人,给了我久经沙场的机会,人只要有机会锻炼,什么本事都能学得会。再说了,和女人打交道有什么难的…”

 杨欣截断马文的话:“和女人打交道难不难,要看那女人是谁。有的女人根本就没门槛,当然容易了。”

 “哎,杨欣,咱没必要吧?这么刻薄干什么?就说李芹比你漂亮,比你有钱,比你温柔,比你体贴,你也犯不着吃她的醋啊!”“我吃她的醋?我是看你们,麻!”

 “谁让你看了?”

 杨欣被噎住。杨欣自己也搞不清楚是什么心态,她忽然前所未有地开始关心马文,关心马文的一举一动以及跟马文有关的一草一木。她也对自己说,已经跟马文离婚了,马文跟她没关系了,他跟李芹到底最后怎么样,谁伤害谁,都与她无关,但她还是做不到——马文把杨欣的这些反常看做是吃醋,但杨欣自己认为不是,她真不是吃醋,她是着急,她替马文着急,她认为马文又一次站在悬崖边上——她好几次想提醒马文:您都立马四张了,您跟李芹再混几年,她无所谓,她有钱,现在有钱的女人,找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男人玩似的,您成吗?您被李芹混成药渣谁还要你啊?

 李芹站在落地窗,脸上出幸福的微笑。马文远远地下了出租车,提着一个小包,沿着小路走了过来。

 马文现在有了巨大的变化。首先是全套的阿玛尼,然后是一辆崭新的宝马,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发现跟富姐谈恋爱是一件非常非常奇妙的事情——人们总是把金钱和爱情对立起来,认为爱一个有钱人就是出卖自己的灵魂。尤其是男人,要是把灵魂出卖给一个有钱的女人,那就更是可。但马文通过实践得出的真理是:快乐是硬道理。跟李芹在一起,他确实非常快乐。

 马文现在受李芹影响,也觉得人这一辈子没必要那么跟自己过不去,该吃吃该喝喝,能轻松一点就轻松一点。他现在对上班也就那么回事,整天陪着李芹喝茶聊天,开着车四处兜风。李芹爱喝普洱,他们的大部分黄昏就是在院子里喝普洱,马文特别喜欢在喝普洱的时候跟李芹说自己的遇。当然大部分是有故事原型的,不过,故事原型和故事是两回事。马文喜欢的是故事,他依据故事原型创作的马文版遇系列剧,常常让马文自己信以为真,他跟李芹讲这些剧情的时候,不仅感到快活,而且还有一种特别的足感。而李芹每次都不动声地听着,这让马文受到鼓励,更加努力创作并且体会到创作的乐趣。马文觉得在这一点上,李芹要比杨欣强很多,他根本不能想象自己可以和杨欣聊到这个层次。

 当然,不久之后,马文创作枯竭了,他慢慢地意识到,其实李芹也不是真的相信这些,只是不忍点穿而已。

 那天,他们照例喝茶。

 马文照例夸奖:“这茶不错,老道。”

 李芹照例贩卖她的茶经:“一般喝茶讲究喝新茶,普洱讲究喝陈年的。”

 “对对,普洱吧,年头越长越值钱。年头少的,一喝,第一口特冲特香普洱的味特重,就跟十六七岁的漂亮姑娘,你乍一看,特扎眼,再一看,没什么东西,没味道…”

 李芹抿嘴一乐,问:“你这算是含蓄地表扬我吗?”

 马文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片刻,李芹找话题,她问马文:“你好像好久都不怎么健身了啊?”

 “是,其实跟你说说也没关系。你记得那儿有一个老爱穿红衣服的健身教练了吧?扎一马尾巴,二十出头,漂亮的那个?”

 “好像有那么一个。”

 “只要我去,她就在我边上转悠,一会儿给我买杯水吧,一会儿又跟我说送我个什么礼券吧。”

 “那就是人家喜欢你呗。”

 就是这句,让马文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一下子像瘪了气的皮球,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吹牛?”

 李芹说:“你吹什么牛?有女人喜欢你,这才是好事,你看我就喜欢你。”

 马文于是彻底明白了。李芹是在小心翼翼地保护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她早知道他是在编故事。马文还是有羞心的,既然想到这一层,他就不好再继续拿着故事当真事儿。他停了停,讪讪地夸奖李芹,说:“你是那种不会吃醋的女人。”

 李芹说:“谁说我不吃醋?凭你我这种关系,我们配吃醋吗?”

 马文说:“不一定,我就有些吃醋。我有时候一想到你心里还想着你过去的丈夫,就不是滋味。”李芹不说话,呆呆地看着马文。

 马文让李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情不自地透出了老实话:“我是个没用的男人,倒是想和很多女人有事,可除了你之外,我没做过对不起杨欣的事情。”

 李芹这次有点吃醋了,说:“和我怎么就对不起杨欣了?杨欣现在又不是你老婆了!”

 马文愣了愣,赶紧找补,说:“我不是这个意思!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男人最忍受不了自己戴绿帽子。当然啦,李义说杨欣没有给我戴绿帽子,但是,那种感觉和戴绿帽子也差不多,毕竟她是跟别的男人一起过了,就算是我们离婚在前,她跟李义在后,这种事情,心里还是不舒服的,好像自己是被替换掉的。也许这种事情,掉过来,你们女人就无所谓,最多你们觉得男人嘛,只要够优秀,多几个女人就多几个女人,可是男人受不了的…”

 李芹说:“你不是女人,怎么知道女人受得了?”

 马文叹口气,说:“你明明知道我跟你吹嘘的那些风事是假的,为什么不戳穿我?怕伤我自尊?”

 李芹没什么反应,说:“我为什么要戳穿?那些事情跟我又没关系。”

 马文于是说:“我知道你觉得我没用,男人都是有贼心没贼胆。”

 李芹说:“在我面前,你的贼胆并不小。”

 马文说:“那也是在你鼓励下。”

 李芹脸有些红,说:“这是什么话,你的意思是我勾引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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