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魔之道
龙城城墙多以方石筑成,如此拱圆形的岩石因为难以堆砌而极为少见。但在城墙根基处,不少岩石是亘古便有,龙城便以此为基石倚势而建。战曲与千异一战之后,龙灵关内城已坍倒大半,加上战曲之子搬移了不少碎石,故此圆拱形的岩石亦已接近城墙底部。
以龙之剑与天照刀一拼之劲道,龙之剑完全没入坚石之中,自在情理之中,故四大使者对此并未在意。
但见战曲之子双手握着剑柄,用力向上
拔,龙之剑被拔出半尺之后,再也纹丝不动。
战曲之子又试了几次,仍是如此,但此子竟毫不气馁,仍在不断地尝试,他瘦小的身躯弯成惊人的弓形,却再无进展。
四大使者心中皆有些诧异,不明白战曲之子在战曲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后,似乎并未有多少伤感,亦不甚关切,相反,对龙之剑却是镌而不舍。
四人早已看出龙之剑绝非凡品,见战曲之子对取剑已无能为力,当下那黑衣使者便掠至他的身边,声音低缓地道:“小兄弟,我来吧。”
战曲之子依言退至一旁。
黑衣使者握住剑柄,虽然他知道龙之剑乃世所罕见的兵器,不会轻易折断,但为免意外以至于大丢颜面,他仍是在暗中使出了五成功力,并以巧妙的手法将内家真力透剑而入,以求万无一失。
当他轻描淡写地完成这一系列举措后,脸色倏然微变,眼中闪过一抹惊愕之
。
因为他赫然发现以其五成功力,竟无法将剑拔出一丝一毫!
其他三位使者察觉到黑衣使者的异常神情,心中愕然忖道:“没想到非但战曲的武功高至惊世骇俗,连其子亦有可怕的修为。想必是黑衣使者料定战曲之子绝不会有多少力道,所以才拔不出剑,故黑衣使者亦只使出了五成功力,却没想到却低估了战曲之子!”
正思忖间,却听得黑衣使者“咦…”地一声惊呼,右手松开了龙之剑,退后一步,沉默半晌,方沉声道:“绝不可能,我以九成功力,竟无法将此剑拔出!”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另外三使听来却不谛于晴天霹雳,因为他们知道,论内家真力,黑衣使者比他们三人仍要略胜一筹,在乐土武界中足以跻身十强之列。黑衣使者的九成功力,何止万钧?
但黑衣使者显然不会是在说笑。
难道战曲之子的功力竟比不二法门四大使者更高?!
显然,这绝无可能!
但为何战曲之子能将剑拔出半尺,而黑衣使者反而毫无建树?
青衣使者虽知黑衣使者绝非戏言,但他仍是忍不住上前再作尝试,却是与黑衣使者一般无二!更让人惊愕的是,当青衣使者尝试将剑向下
入时,竟再度受阻,仿若剑尖下本应有的一段空隙竟凭空密实。
一时间周遭静得有些诡异,四大使者皆在思忖着今天所发生的不可思议的变化!
战曲究竟是何身分?为何有如此旷世修为?为何却无人知晓?
战曲与千异怎会凭空消失?
龙之剑又有何蹊跷之处…?
良久,白衣使者终于开口道:“看来,这一切也许惟有元尊方能解释了。”
“元尊”二字一出,四使的身躯亦更为
拔。
因为他们坚信以不二法门元尊之通神修为,应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黑衣使者随即道:“战曲与千异同时销匿无形,此事若非亲见,绝对难以置信,这一战,孰胜孰负又该如何判定?”
另外三大使者亦默默无言了。
忽听战曲之子道:“自是应判我父亲胜!”
黑衣使者不动声
地道:“不二法门之公正天下共知,怎会毫无理由地下此决断?”
战曲之子镇定得让人吃惊,他望着远处起伏延绵的群山,眼中有着异样的光芒,他道:“我相信,父亲与他的对手并未战亡,也并非遁身而去,而是同时遁入了神魔之道!”
“神魔之道?!”四大使者心中莫名震撼,顿有所悟。
荣登“神魔之道”是武道中人梦寐以求的境界,但这却又是遥不可及的传说。愈是如四大使者这般有惊世骇俗的修为者,跻身“神魔之道”对他们就愈有
惑力。但这一切一直只是止于一种飘渺不可捉摸!
战曲之子所言是真是假?
与此同时,四大使者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个念头:“元尊是否已能进入神魔之道?”
战曲之子继续道:“虽然他们同时进入神魔之道,难分高下,但龙之剑仍在,而天照刀却已被击飞,由此便可判断谁胜谁负!”
听到此处,四大使者心中已有定夺,但灰衣使者仍是沉声道:“你何以断定你父亲两人是遁入神魔之道?”
“因为,父亲常说他本就应是属于那一个世界的人!”
千岛盟。
天照神庙,千岛盟最大的寺庙,此时周围披坚持锐的护卫林立,神庙内的庭院中亦有护卫游弋。
一切皆因为千岛盟十大刀客之一——小野尚九的家眷来此天照神庙进香。
小野尚九出身世家,富甲一方,祖上并无习武之人,惟有小野尚九自幼痴
武学,自十岁起遍寻名师,终成一代刀道高手。
但小野尚九深为遗憾的是他已年逾五旬,却只是在九年前得一女儿,除此之外,再无子嗣。小野尚九便
将自己的刀法传与女儿小野西楼,在小野西楼五岁时便向她传授武功。可让小野尚九始料不及的是小野西楼似乎对习武丝毫不感兴趣,即使他强行将未开刃的兵器放入女儿的手中,她亦很快会将之丢弃。
小野尚九中年方得此女,加上小野西楼幼时粉雕玉琢,聪明伶俐,更因其额前有一如羽
状的红色印记而备显美丽可爱,小野尚九对其视如掌上明珠,虽然深为自己一身卓绝刀法无法传后而遗憾,却也勉强小野西楼。
小野西楼自出生那年起,每到九月初九,其额头羽状红印便会微微凸起,而她亦会大病一场,常常一连晕
数
。为求得平安无疾,这几年来,小野夫人年年皆在九月初九前携带女儿至天照神庙中进香祈福。
今
已是八月十五,小野夫人一如往年般在今
携带爱女小野西楼来此天照神庙进香祈福。
小野府上每年皆会赠与此庙许多香资,此时,庙中主持已经设法遣开其他香客,偌大的正殿中,只有小野夫人母女二人。
小野夫人焚了香后,跪于天照神像前,闭目祈祷,神情虔诚。
小野西楼与其母并肩而跪,明亮而美丽的双眸却好奇地望着威严——甚至因过于威严而略显可怖的天照神像。
蓦地,天照神庙庙顶突然传来奇异的啸声,尖锐而空灵,仿若是来自某个神秘而不可知的地方。
小野夫人一惊之下,猛地睁开眼来,只见小野西楼正抬头疑惑地望着庙顶。
“哗…”庙顶倏然一声暴响,未等小野夫人醒过神来,庙顶已破开一个大大的缺口,瓦碎椽断,与此同时,一道夺目的银芒如闪电般自缺口处长
而落。
“咣啷…”一声巨响,那道夺目光弧已穿过了悬于大殿上的一尊铜像。
随即听得“当…”地一声,一把有着完美弧迹的刀跌落于小野夫人一丈之外的青石地面上。
刀身弯刀眉月,泛着微微银芒,仿若一弦清冷之月。
小野夫人目瞪口呆,惊愕地望着这自天而降的刀,不知所措。
这时,外面响起了惊呼声以及急促的奔跑声,显然是外面的护卫被里面的异响所惊动,赶紧入内守护夫人与小姐。
“砰砰…”数声,慌乱惶急中,数名护卫径直自窗户中飞身穿
而入,只见小野夫人正一脸惊愕地望着女儿小野西楼,而小野西楼正用双手握着一把有着完美弧迹的刀!
小野夫人惶然道:“孩子,快、快放下刀!”
她既担心如此锋利的刀会伤了女儿,同时心中更是暗觉此刀来历蹊跷,似是不祥之物,染指此刀,也许大不吉利。
小野西楼却将刀握得更紧,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那泛着银色光芒的刀身上。
小野夫人大感不解,她不明白一向不喜武学与兵器的女儿为何对此刀如此感兴趣?其眼中非但没有对这神秘之刀的畏惧,反而有种莫名的兴奋与难以掩饰的喜爱。
无论小野夫人如何
劝,小野西楼始终不肯放下她手中的刀。
这时,两名护卫在小野夫人的暗示下,自小野西楼身后悄悄接近她,以求能在其猝不及防之下夺下她手中的刀。
就在他们接近小野西楼时,小野西楼蓦然转身面向他们二人,喝道:“退下!”
她双手握刀,刀尖犹指于地面,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她的喝斥竟极具威仪,让人感到根本无法抗拒。
殿中包括两名护卫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退后数步,随即齐齐半跪于地,恭声道:“西楼小姐保重!”
小野西楼看了他们一眼,老气横秋地“哼”了一声。
小野尚九之严谨冷漠人皆尽知,世人皆言小野尚九一生之中从未展
过一次笑容,对于这种说法,从未有人反对。
曾有一次,小野尚九追杀一作恶多端的刀客万侏,万侏以凶悍闻名千岛盟。小野尚九追踪三天三夜之后,终将其拦截,当万侏的目光与小野尚九隐含无上霸气杀机的目光相对时,万侏竟魂飞魄散,不由自主地抛下兵器,跪伏于地。
小野尚九的冷漠威严可见一斑!
但只要见到此刻的小野尚九,便会明白那种说法看来并不完全正确。
此刻,小野尚九的眼中却只有慈爱与笑意,他很温和地道:“西楼,你是否愿将手中的刀让为父一观?”
小野西楼眼睛一亮,道:“父亲说这已是‘西楼的刀’吗?”
小野尚九为小野西楼的聪
而笑了,他微微颔了颔首。
一侧的小野夫人心中暗自叹息,却不敢说一句话,对于自己的夫君,她只有无限的敬畏。
小野西楼抿了抿嘴,终于点点头。
小野尚九这才取过那把有着完美无缺弧迹的刀,仔细端详。
寒刃如水,秋水般的冷光映在小野尚九的脸上,使他那刚毅威严的脸色
晴不定。
倏地,小野尚九身子微微一震,如同呻
般地低声呼道:“是——天照刀?!”
小野夫人从未见过自己夫君的脸上会有如此神情,她的心中不由掠过一丝寒意。
茫然间,恍惚听得小野尚九对家将下令的低沉声音:“封闭所有府门,任何来客皆要设法拒之门外!”
千岛盟盟皇的宫殿。
殿宇巍然,宫阁耸立,雕梁画栋,其富丽堂皇直
大冥王朝皇宫。
内庭的一间密室中,置有一张宽大的木几,木几上摆着一套
泽古朴的茶具,北向一位身形微胖的中年人盘膝而坐,他的眉头总是微微皱起,似乎永远在思索着什么。
他正是盟第一人:盟皇!
在他的对面,是一肤
白皙、目光格外明亮的中年人,此人显是深谙茶艺,煎、煮、烤、碾,无不是达到
绝之境。
肤
白皙的中年人低眉恭敬地道:“茶道讲求‘和、敬、请、寂’,诰诤平心,深心凝神,圣皇挚爱茶道,实是千岛盟万民之幸。”
盟皇目光住处停留在一只精致的茶颧上,似乎并未留意中年人所说的话。
这时,外面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随后听得有人低声道:“圣皇,不二法门已将战局判定。”
“说。”盟皇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仍是微微皱着眉。
“决战之后,王爷与乐土一名为战曲的高手消弥于无形。不二法门认定王爷与战曲一同步入神魔之道,但因王爷的兵器被击得
手飞向东方,而战曲的剑留于原处,故判王爷落败。”
肤
白皙的中年人身躯微微一震,略显惊惧地偷窥了盟皇一眼。
盟皇缓缓抬头,道:“乐土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
对于千异的结局乃至冥海四岛的结局,他似乎竟并不关切。
那肤
白皙的中年人低声道:“圣皇,不二法门不过只是武界中人,怎能评判王爷与他人决战的胜负?多半是不二法门暗中偏袒乐土。”
盟皇冷冷地扫视了他一眼,道:“以不二法门为公正人,本是朕之意。”
中年人的脸色顿时煞白如纸,额头立即有豆大的冷汗渗出,他连忙跪伏于地,连声道:“奴才愚钝,奴才该死!”
盟皇再也不看他一眼,而向着门外道:“那么如今可知天照刀的下落?”
门外之人答道:“普愿法师推断天照刀应在京城以南三百里之内。”
盟皇端起一杯茶,轻啜一口,方缓声道:“朕要你们在一个月之内找到天照刀,而且,此事不可让任何外人得知!”
“是!”外面的人应了一声,声音低沉而有力。
那跪伏于地的中年人顿时躬得更低,全身如筛糠般簌簌发抖。
夕阳下,荒凉的戈壁中,一列马队正向西而行,马队有七人七骑,除行于马队最前面的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外,其余六人皆一身黑衣人,身形剽悍,倒
于身后的兵刃泛着凄
的寒光。其中一黑衣骑士高擎一面黑色的旗帜,旗帜上绣着一把金色的剑,虽仅是绣于旗帜之物,却隐然有难言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