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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乱世战将
 刘秀依然一身黑衣,但座下已换成一骑灰色良驹,其左右为宗佻、李轶,在轻风之中有着无限的威仪。

 一千人马,步骑杂,但每人一手执盾,一手执刀,皆是轻装便鞋,杀气直冲霄汉,远远赶来的浚不了口凉气。

 “来者可是刘秀?”浚打马而上,呼喝道。

 “正是你家大爷!浚小儿就带这么点蟹兵虾将,不觉得寒酸了点吗?”刘秀朗声笑道。

 浚听了不由得大怒,这刘秀自己也只带了这么点人,反而讥嘲他,立时怒吼道:“不知死活的小子,还不给本将军下马受降?!”“要我下马受降吗?本大爷来了!”刘秀手中长剑天一挥,吼道:“兄弟们,杀!”说话间刘秀已一马当先直冲向浚,宗佻、李轶不离刘秀左右,三人如一支利箭的箭头,直向敌军阵中,后面又是十骑黑衣黑马的高手相随。这十三大高手前夜从昆冲出,此刻又一起向昆城冲去,不同的却是他们身后多了一千名绝对精锐的战士。

 这批人只属于刘家的,也是当初助刘秀破宛城的那一批精锐。此时刘秀一声令下,他们便以水之势向前冲去,每个人都抱着一往无回的决心,杀气若一柄巨形的大剑,直浚身后的队伍之中。

 “杀!”刹那间,浚似乎感觉到了一点什么,但他已经没有时间细想。

 “铮…”两马将近之时,刘秀已如冲天之凤,旋身飞掠而起,身子和剑在虚空之中化成一道长虹,然后在浚的头顶上炸开。

 漫天的剑花,如暴风骤雨中展翅的火凤,绽现着一种诡异的魅力。

 浚骇然,刘秀一出手便尽了全力,而且是必杀之招,这怎不让他心惊?他早听闻过刘秀的武功几可直追刘寅,可今才是他第一次与之手。

 凤鸣剑啸,万军之中惟有一线轻灵。

 “叮叮…”浚的大刀挥击出无数次,但终未能阻止剑气割碎他座下的战马。

 战马悲嘶而毙,浚身边的官兵如遭龙卷风刮过一般,旋倒一大片,在那暴风骤雨的剑气之中,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半点抗拒的力量。

 “哧…哧…”浚的战马倒毙,他暴退八步方出刘秀的剑势之外,但是前却已多了两道血槽。

 刘秀一声低啸,落下之时刚好回到冲来的马背上,得胜勾上的大已抖出一抹灿烂的花,罩定了浚的每一个方位。这一切来得极为自然,仿如行云水,没有半点拘泥做作的痕迹。

 人落,马倒,出,然后便在浚的面前绽放出万朵花,没给浚半点息的机会。

 …

 十二勇士,以宗佻和李轶两位高手为首,见人便杀,所过之处,无一人可挡,人人斗志高昂,意气风发。这群执刀带盾的精锐战士经过无数次搏杀训练,在杀人与被杀之间,他们以一种最简单的方式证实着他们的力量和存在,几是以一挡百,这六千官兵与之一触便像是镰刀下的稻米,一触即倒,一碰即死。

 这无可比拟的杀人速度将官兵们都吓傻了,后面的人尚未敢上前锋,便已吓得向后方逃逸而去,他们根本就不敢与这些人相对。

 义军战士一步不松,以李轶、宗佻为首,如食桑之蚕,向官兵方向推去。

 远处大队官兵也都骇然,没想到义军竟如此凶悍,一开始便将浚的战士击得溃逃,但是诸营的战士早已得令,没有命令不可以轻举妄动。是以,此时他们都不知是主动出战李轶诸人,还是待李轶诸人追近再战,但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李轶诸人已经冲到了近前。

 外围的官兵又不敢放箭,因为有大批自己人正向后溃退,他们怕误伤了自己人,但等自己人返回营中之时,李轶诸人的骑也随后杀到,依然是势如破竹,如一柄尖刀狠狠地刺入了官兵的心腹之中。虽然四面的官兵不断增加,仿佛是杀之不尽,但是这一千人的兵依然层层向前推进,其势锐不可挡。

 …

 刘秀的,快、重、狠、诡、霸,更不时地剑互换。

 在敌营之外,竟只剩下浚与刘秀两人对决,其他的人全都杀入了军营之中。

 浚一开始便受了伤,在大军惨败之下,更是斗志大丧,在第五十七招之时,终被刘秀挑死马下。

 远处的官兵因没得将令,不敢擅自行动,竟相救无力。

 刘秀割下浚的首级,大一抖,红缨在虚空之中如火一般划过。

 “杀…”马蹄声、喊杀声大作,一里之外的林谷间,大批的绿林军战士如水般向官兵的营盘杀到。

 “杀啊…”刘秀抖高呼,趁官兵的营盘外围被李轶诸人杀得大之时,再一次给官兵的外营以致命一击。

 数万义军自两翼疾速掩杀而至,成丹与马虎各领一路,而在两翼之间是一千人的骑兵和两千步兵。

 骑兵有如旋风般,人人手执大。两千步兵则与第一队人马一样,执轻盾短刀,在骑兵之后掩杀而至,到敌营入口与刘秀汇合。

 “宛城已破——宛城已破——”数万义军放声高呼,声音此起彼伏,但却迅速传遍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官兵们听了大惊,他们此来便是解宛城之危,若宛城已破,那还有什么意义?顿时斗志大丧,军心动

 刘秀一马当先,望着那扎于高坡处的敌营中军营帐,领着三千敢死战士以一往无回之势直向王邑所驻的中军攻去。

 战尘弥漫,死亡的气息比血腥更浓,每一个随在刘秀之后的战士绝没有回头之路,他们也绝不回头,即使是死也必向前冲!他们绝不会停下脚步,除非已经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干了最后一滴血。

 生命并不是留给自己,对于这些人来说,生命本身就是献给战争,只有用热血浇注过的土地,才能开出最的花,而他们便是为了让这片土地开出最美的花而战斗。

 他们已经看到了那绽放得最美的花,鲜得像血,映红了他们的眼睛,模糊了他们的心,却指明了他们的方向。于是,他们脑海中只有一个概念:前进、出刀、收刀,前进再出刀,再收刀…痛感和心一样麻木,他们似乎已经在那从腔中冲出的吼声中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当他们的手臂被人斩落的时候,仍是机械地耸动断肩,然后才知道弃盾再以握盾的手拔刀,前进,挥刀,再收刀,直至他们生命远去,或是四肢皆断之时,他们脑海中仍存着前进的念头。

 刘秀的黑衣已经血红,坐下的战马也染红了鲜血,他也似乎与其部下一般,全身都麻木了,除了杀还是杀,但却有一个绝对的方向,那便是王邑!

 王邑的身边围有十万官兵,但是刘秀与他的战士如一只钻入苹果中的虫子,已一层层地靠近果核,没有人能够阻住其脚步,十万大军也阻不住这区区三千人马,这让王邑吃惊。

 王邑依然立于坡头,看着拥护的十万中军,听着“宛城已破”的口号,眉头皱得极紧。他似乎小视了这个刘秀,小视了这支义军。

 “元帅,我们阻止不住他们的冲击!”一名偏将浑身浴血地奔上土坡道。

 “混账!十万大军竟阻止不了区区几千人?你若阻他不住,拿头来见我!传我命令,全力阻止刘秀杀上来!”王寻大为震怒。

 “是!”那偏将二话未说,抬头又一次向刘秀方向冲杀过去。

 “那是谁?”王邑突然发现自西南方向有一人一骑直杀向土坡,此人白盔白甲,坐下一骑白马,在军中如出水蛟龙,一杆亮丽银左挑右刺,几无人可阻。

 “邓禹!”一名亲卫微微吃惊,叫了声。

 “邓禹?是那个与刘秀并称'南二俊'的邓禹?”王邑也有些吃惊地问道。

 “是他,末将曾与之有过数面之缘。”那亲卫肯定地道。

 “没想到南二俊不仅都文采过人,连武功竟也如此绝,此等人才在长安时怎就没能发现呢?”王邑有些感叹地道。

 “谁愿意去将邓禹拿下?”王邑旋一正道。

 “末将愿去!”大将冯茂出列应了声。

 王邑看了冯茂一眼,他对此人极信任,更知其是可独挡一面的大将,只是因当年征伐句町不力而不受重用,这才随军来此,否则只怕早已是一方主将了,当年的声威几可与严尤相比,此刻由其出战邓禹,他自然放心。

 “很好,有冯将军出战我便放心了,能擒则擒,不能擒便杀!”王邑道。

 “末将明白!”冯茂应了声,他知道王邑是爱邓禹之才。毕竟,王邑乃王家的宗室,虽然皇帝是王莽,但只有当王家仍掌管天下时他们才能够享受到尊荣,而眼下王家的天下正缺少人才,他自然想让邓禹这等人才为己所用。

 王寻其实也对邓禹很感兴趣,此人如此年轻,却敢单匹马来闯百万大军的连营,这份勇气和胆量便足以让人心折。而邓禹和刘秀的才学昔日在长安便很有名,南的士大夫对其更是极为推崇。

 攻城战依然在继续,强弩发,矢下如雨,城内的每一寸土地之上都似乎堆积着箭矢,箭更穿透瓦木没入百姓的房屋之中、居室之中,桌、椅、、窗之上皆钉了箭矢,战况之惨烈,已到了无以复加之境。

 在强大的攻势之下,城中的守军几近崩溃,但是此刻刘秀却杀入了敌军的大营之中,李轶的一千敢死队如旋风般,所到之处皆一片混乱,马虎和成丹的两支援军若一把剪刀,将城东的一股敌军力量剪成三部分。

 再远的地方,刘秀的三千死士如狼似虎般接近王邑,王邑的十万中军也开始混乱了,这无不让昆城中的子民和战士们精神大振,更是拼死抵抗。

 王常和王凤顿时明白刘秀的意图,不由得大喜,但也同样担心,他们在城头上看的很清楚,刘秀的推进也是极为艰难的,尽管刘秀诸人毫不畏死地冲杀,那种有些悲壮的豪情确实可以得每个人战意沸腾。可是任何人也不能忽略力量悬殊的事实,而在他们极担心之时,蓦见西南角又有一队快骑向王邑的中军冲杀而至。

 王凤和王常不由得皆讶,却不知这支打扮并不是绿林军的人又是什么来路。

 “枭城林渺在此——谁敢与我一战——”一道高昂悠长的呼声如龙虎啸般传遍战场的每一个角落,虽在雷鸣般的战鼓声相掩之下,却依然无比清晰地映入了王常和王凤的耳内。

 王凤和王常大感意外,旋又大喜,他们怎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支很意外的力量来援,而听林渺的呼声,此子的功力之高已达到了深不可测之境。

 隐约中,他们似乎也听到了另一道呼声:“伏牛山申屠建在此——谁敢与我一战——”战场之上一时变得热闹起来,有趣、紧张而残酷。

 不仅王常和王凤听到了这呼声,刘秀和邓禹诸人也都听到了。

 他们绝没有料到林渺居然会来,而且是在战况最为紧张、最为惨烈的时候赶来,还有伏牛山的申屠建,这使他们不由得精神大振。

 刘秀知道,他并没有向伏牛山求援,伏牛山的申屠勇一向比较自傲,上次拒绝了他们的邀请,这次寻求援兵,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找伏牛山的人,因为他自己都没有半点把握活下去,申屠勇自不会傻得与他一起送死。可是偏偏有他想不到的事,伏牛山的铁官徒义军来了,而且还是和林渺一起来的。

 刘秀好久都未曾见到过林渺了,但却听闻过林渺近来的风头,可是他没想到林渺居然会出现在此地,此刻他内心中还有另外一个声音,林渺不仅曾是他的朋友,更是他的兄弟!这让刘秀战意更高昂。

 与此同时,王邑和王寻也看到了这一队横空出世般杀来的战士,让他们心惊的不是这些人的名字,而是这些人的实力。

 官兵在这种混战之中不敢放箭,但是伏牛山的人却敢,而且他们发的都是最强劲的天机弩。是以,一开始便将十万中军的西南方出了一个缺口,然后林渺便持大杀入了其中。

 林渺的左边是持巨大铁桨、力大无穷的猛将铁头,右边是身形小巧的侏儒鲁青。

 铁头马上无敌,鲁青却在地上灵动得让人无法捉摸。

 再侧便是伏牛山的二龙头申屠建,此人手持一杆方天画戟,也是挡者披靡。

 林渺处在义军的最前端,身后则是他的那一干高手。

 林渺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根本就无人能阻,遇将杀将,遇兵杀兵,能与其战上十招者都寥寥无几,十万大军在下,也如无人之境,他与刘秀自两面向中间夹击极速推进。

 王邑看了不由得心中发,连连派出八员大将,但是这所谓的八员大将都是有去无回,无一例外地死在林渺的下。而那大将冯茂又与邓禹耗上了,虽然将邓禹得苦苦挣扎,但是等他将邓禹擒下之时,林渺已快将他身边的大将杀光了。

 王寻也望了一下身边,竟无大将可派,林渺居然比刘秀更可怕。

 铁头拍马斜杀而出,那群官兵就像他桨底的花一般,翻转而出,根本就没有人可以与其神力相抗,他的目标是邓禹!

 林渺看见了邓禹,是以他让铁头去助邓禹一臂之力,以二人之力斗冯茂,而他依然是一往无回地冲击中军!这也是决定此战的成败所在,所以他绝不可以放弃。

 王寻眉头皱了起来,望了王邑一眼,咬咬牙道:“让我去会会这小子!”“大司徒,你乃万金之躯,怎能犯险?不若我们先换个地方,再调严尤大将军来对付这小子!”一名亲卫提议道。

 “不错,司徒大人乃万金之躯,何必与这黄小子斗气?我们有百万大军,将广兵众,待会儿再叫人来收拾他!”王邑也道。

 王寻看了看,此刻林渺距坡上只有不到百步之遥,而他们的护卫军已筑成了人墙,但是林渺便像是一只翻土鼠,护卫兵便像是被翻开的土,根本就无法让林渺多停留半刻。

 “保护元帅!”一干护卫们大喝,于是推着王邑和王寻所乘的战车迅速向坡底下赶去,他们根本就无法阻止林渺和已杀红了眼的刘秀,只好保护王邑撤离山头,暂避刘秀和林渺的锋芒。

 王邑和王寻撤退倒是快捷,但是他们却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便是各路人马都在看着他们这处高地的中军,还等待着两人在此处挥旗指挥,可是他们居然撤走了。

 王邑和王寻一撤,最先牵动的自然是中军各营战士,他们以为主帅一走便败了,只听到喊杀声自另一方面传来,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本来就已听到宛城已破的消息,斗志大减,这一刻还以为宛城的援兵自另一方杀来了,才会击败了主帅,他们哪里还有心情再战?与此相反的却是绿林军和伏牛山的人斗志更盛,这一弱一强,相形之下,中军立刻被击溃逃散,相互践踏者不计其数。

 中军一溃,整个战场之上的指挥失调,其它诸营都不明所以,本来因宛城被破的消息没了斗志的官兵,顿时更是自阵脚。于是在城外义军无惧的猛攻之下,竟自行溃逃,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人都一下子了起来,于是百万大军如煮沸了一般。

 城内王常和王凤大喜,怎肯错过如此机会?大开城门,倾所有兵力冲杀而出,与援军内外夹击,官兵更是一片混乱。

 人多的好处在这一刻充分得到了体现,人挤人,人踩人,大家为了逃命早已顾不了别人,相互践踏。

 兵败如山倒,任凭将领如何呼喊都无济于事,反而被人冲得不由自主地跟着跑,有些人本不想跑,可是被人一冲,不跑便惟有被踩死,因此也只好跟着一起没命的奔逃,百万大军竟这般溃败不可收拾。

 王邑和王寻发现这些时,已经是后悔莫及了,想在这成一锅粥溃逃的大军之中找到领军的将领那是不可能的。而更让他们大恼的却是绿林军和伏牛军竟只追赶着他们所在的中军穷追猛打,此刻全军上下已全无斗志,虽然这支中军有着义军数倍的力量,可是在无法组织起有效反抗的情况下,惟有挨打的份,被义军追赶得如丧家之犬,一溃千里。

 王邑本还想再重整军队,可是此刻连他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地被人冲得奔逃,只好放弃重组军容的人想法,向父城方向败退。

 这一场大杀,又一次杀到天黑才收,义军追杀三十里,斩敌十数万,而官兵相互践踏死伤更是不计其数,降卒数万,得兵车战马、攻城器械和粮草无数。

 百万官兵,逃散的逃散,死的死,伤的伤,至少已经损失了一半的兵力。

 王常、王凤、刘秀诸人浑身浴血,劫后余生,都欢喜得快发疯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以区区三万人马竟败敌百万,明明必死的结果,却以大胜告捷。虽然死伤了一万余将士,但是这一点损失比之这一战的大胜,那是何其微不足道。

 而此战的最大功臣刘秀更是成了英雄,当之无愧的英雄,而最让人意外,却成致胜绝不可少的一人却是林渺。

 林渺的出现是个意外,但如果没有林渺,仅凭刘秀三千死士绝无法击溃官兵的中军,但是加入了一个林渺和五千伏牛山的战士,立刻使整个战场的局势大逆转。因此,林渺不仅是英雄,更是每个绿林军感激的救命恩人。

 昆城内虽然已经狼藉一片,但里面的喜气却是无法掩饰的。于是立刻由王凤、王常上表刘玄,将此战的全过程和所有有功之人都写得极清楚,刘秀在收编降卒之后,整个昆的军民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之中,他们享受着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胜利和欢乐。

 由于申屠建此次也立下了大功,他带来的伏牛山战士更是发挥了关键作用,王常和王凤也重点介绍了一番,更说明申屠建的依附之意,这位伏牛山的二龙头也成了焦点。

 城外的粮草物资,器械之物,昆全民皆兵居然搬了三天才基本上搬完。

 当然,刘秀这些人尚无力继续追击王邑的败军。

 王邑在父城重新整军,仍有数十万之众,而昆加上降卒一起也不过六七万人,而这些降兵仍不太安稳,是以刘秀要等到宛城援兵到来之后才能够真正追击王邑。不过,这几完全可以整肃军容,修补城墙,赈济昆城内损失极重的百姓,这些所获得的物资足够他们用上好长一段日子。

 邓禹居然在最紧要的关头单匹马前来相助刘秀,面对百万敌军而毫无惧,其义勇也确让绿林军众将敬服。

 邓禹和刘秀乃是生死之的好友,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但是自第一次刘玄、王凤诸人要急破宛城,邓禹的建议无人采纳,使之负气而去。后来邓禹带上燕子楼的另一个台柱人物柳宛儿悄然而去,这可气坏了晏奇山,但是四处探寻邓禹的下落无果,因刘秀和刘寅及绿林军诸将的原因,燕子楼也只好不了了之。谁不知邓禹、刘秀、李轶诸人乃是结义兄弟?而其兄邓晨更是绿林军的重要人物,燕子楼虽然面子不小,但在绿林军的势力之中,自然不敢得罪这些军中重要人物。

 刘秀也没想到邓禹会在这里出现,倒确实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感觉。不过,几兄弟在劫后余生重逢,感觉总会特别亲切。

 林渺与邓禹的关系也极好,与王常也曾有过情,但却并不深,不过绿林军对他并不排斥,因为他与刘秀关系极好,又同为义军的一支。在军中,除了刘玄那少数几个人想对付林渺外,余者皆不知林渺与刘玄关系不睦,当然,刘玄也不会说出来。

 宛城,熬过了五个半月,终于再一次大开城门。

 城里城外像是地狱和天堂的差别,饥饿得快要发疯的百姓和官兵们终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城门,空手冲出来要吃的东西。

 岑彭与宛城的主将们都负荆而出,在刘玄面前请罪,包括所有的印信都全部交给绿林军。那遥遥无期的等待早已让他们的心麻木,援军似乎永远都不可能出现,这使他们彻底绝望了。

 刘玄本杀这些人,但正好得知昆大捷,大喜过望,面都是欢喜,哪里还有杀意?又因众臣的相劝,于是这些降将全部赦免。

 宛城确实如刘寅所估计的那样,在八天之内拿了下来,这确实是一件大喜事,但更大的喜事却是刘秀在昆以不足三万的兵力大破官兵百万,损敌数十万,缴获物资粮草无数,更俘获官兵数万,这战绩可谓是绿林军起事以来最大,也是最让人振奋的,几乎所有的将领和大夫们都表现出一种失态的狂喜,便是刘玄也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向不拘言笑的刘寅亦破天荒地表现出激动不已的样子。

 无论谁都清楚,百万大军是怎样的一种威胁,全天下的人都在看着他们,看着他们这支打着复兴刘室江山旗帜的义军究竟能走多远,无论谁都清楚,这是决定的一战。

 如果刘玄输了,那么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做帝王之梦,但若如果王莽输了,刘玄直破长安恢复汉室江山便为期不远了,而这一切却来得这般快,这般意外,他们本想舍弃昆,甚至牺牲昆的人以获取与王邑长期作战的余地,谁知偏偏是这被他们认为可以舍弃的一小部分人马创造了一个战争的奇迹,击败了百倍于己的强敌。

 刘玄自然不再吝啬对这些有功之臣大加封赏,对死去的战士加以抚恤,只从他们缴获的物资之中分出一小部分便足够解决这一切了。另外,在昆遇到危机之时,伏牛山的战士竟不顾灭顶之灾下山相救,而立下了如此大功,这让绿林军将士对之印象大改,更多了许多感激。除申屠建封为大将军之外,每位伏牛山出战的战士和死去的战士也都另有赏赐和抚恤,更派人送十万两白银上伏牛山,以表谢意。

 刘玄难得对伏牛山的铁官徒们这么大方,当然,这也是因为双方已成了一家人,虽然申屠勇未出山,但让其弟前来依附,并带来大部分兵力,可以看出申屠勇已经认可了绿林军。是以,刘玄也封申屠勇为镇山侯,将伏牛山的那一块便赐给了不愿意出山的申屠勇。

 当然,申屠勇不愿意走出伏牛山,与刘玄手下的将领并没有什么矛盾争端。何况申屠勇之父申屠圣当年也是一代豪杰,在义军之中的辈分极高,自然没有人会去争那个有名无实的镇山侯。

 刘寅拿下宛城,也有大功,因其按兵不动,不援昆的判断是极为正确的。在大军境之时所表现出来的镇定和冷静,使得军中将士无不敬服。

 刘玄大宴三军,更派人向昆送去美酒,然后又将刘秀送回宛城的兵符再次交给刘秀,调兵五万在昆与刘秀会合,让其继续与王邑作战。

 并封刘秀为复汉大将军,北征大元帅。

 由于刘秀在昆之战中所表现出的超凡才智和果敢及勇武,军中之人对这个封号并无异议。何况,只要有王常和王凤这两个代表下江兵和新市军的最高统帅点头,其他人还有谁有反对的资格?当然,刘寅是绝不会反对的,因为刘秀是其弟,他自然全力支持。

 昆,该乐的已经乐了,该收拾的也已经收拾了,王邑已在父城整兵,刘秀也知道是该收回心神作战的时候了。此时他的北征军也有十万之众,虽比王邑的官兵尚少很多,但如此实力已经让他很满意了。而且这几天来依附之人络绎不绝,义军以极速不断壮大,这确实是极令人心喜的势态,也使刘秀充了信心。

 虽然昆之战以大捷而告终,但是这并不等于战争已经结束。至少,王邑还有近五十万大军,这绝对不是一支可以小视的力量,要想取得最后的胜利,仍是一段很漫长的路。不过,刘秀有信心,绝对的信心,他们的战士有着新胜的锐气,有着不可遏制的斗志,而王邑乃败军之将,斗志全无,根本就构不成威胁,只要战略运用得当,最后的胜利一定会属于绿林军。

 刘秀所担心的当然不是王邑的问题,而是林渺所提出的另一个问题。

 林渺并没有很快离开昆,他是一个与绿林军无关的旁观者,所以,他可能会看到更多的问题。因此,他暂时留在昆,并向刘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看到的问题。

 “刘玄不会放过你们兄弟二人的!”林渺以最直接的方式说了出来,毫不拖泥带水。

 刘秀一时也愕住了,怔了怔,脸色变得很难看,有些沉郁地看着林渺,像是想自林渺的表情之中知道其最终真实的想法。

 “我并不是在危言耸听!”林渺并没有回避刘秀的眼神,也根本就不惧。

 “你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想法?如果别人听到一定会杀了你!”刘秀沉郁地道。

 “我不怕别人听到,任何想杀我的人都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林渺不在乎地道。

 “你比以前自信多了,但我会认为你是在挑拨我与族兄之间的关系!”刘秀冷冷一笑道,虽然他与林渺曾经的关系很不错,而且也极为看得起这个人,但是林渺所说的话确实有些过火。

 “人总会成长的,这也是一个过程,我自信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分量,更明白自己是个聪明人,会用聪明的方式看待问题,你也应该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林渺深深地了口气道。

 刘秀一怔,再次深深地打量了林渺一眼,依然毫无表情地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当你是朋友,你应该知道自己这些话的分量!”“我自然知道!正因为我当你是朋友,才会这么说,如果换成别人,我根本就不用去管他的生死,根本就无须去伏牛山搬来援兵!”林渺很直接地道。

 “是你自伏牛山请他们出山的?”刘秀微讶,反问道。

 “不错,如果只是因为刘玄或是你们兄弟,申屠建或许根本就不会出兵,也只有我能说服他,因为我一开始便知道我们有胜的希望,你没有让我失望,所以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林渺淡淡地道。

 “聪明人又如何?”刘秀反问。

 “没有人愿意有人威胁自己的权力,自古帝王之争,不论兄弟!你应该知道,太聪明的人会让人害怕的,尤其是那些不太聪明的人总会很担心那些很聪明的人。”林渺有些答非所问地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族兄会怕我们?”刘秀反问。

 “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林渺道。

 刘秀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林渺,半晌才了口气道:“我想知道你说这些话的目的!”“我的目的便是不想看着你们兄弟死!”林渺悠然道,他并没有被刘秀这种异样的眼光所慑,反而显得极度的平静。

 “就这些?”刘秀怔了一下,反问道。

 “你以为我还有别的目的?”林渺也反问道。

 刘秀冷冷地了口气,道:“如果你有的话,我早在说第二句话时便杀了你,我相信你没有,也永远都不要有!”“我知道你是聪明人,我希望不只是你知道,最好也告诉你兄长,当外在的威胁解除之后,便到了解除内在威胁的时候了。如果迟一步,便很可能会抱憾终生!”林渺了口气,很坦然地道。

 “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过,在走出这扇门之后,我希望你忘了今天所说的一切,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刘秀肃然道。

 “我是一个健忘的人,但我却仍有一句话要说明白,你们活着,并不只是为了自己。所以,我希望你们活着也并不只是为了你们!”林渺也沉声道。

 “每一个活着的人都不只是为了自己!”刘秀道。

 “但每一个人的责任并不相同,有些人只为一家人而活,而有些人却是为天下人而活!”林渺道。

 “如果我有那么伟大的话,我就不会寄居在昆!”刘秀道。

 “这并不矛盾,将来的事情没有人可以说得清楚。”林渺淡然道。

 刘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其实我觉得你很有帝王之相!”“那你是不是应该现在就把我杀了?”林渺不由得笑了,神情略有些怪地反问道。

 “我为什么要杀你?”刘秀也反问。

 “因为我觉得你也很有帝王之相呀!”林渺一本正经地道。

 刘秀一怔,不由得笑了起来,林渺也相随大笑起来。

 良久才笑罢,室内却有点沉闷。

 刘秀不语,或是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不知林渺知不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也不知要不要说出这鲜为人知的秘密,所以不语。

 “王莽此次是在劫难逃了!你们刘家的江山复兴有望,不过,我觉得刘玄并不是一块做帝王的料子!”林渺突然道。

 刘秀脸色一变,沉声道:“我不想你再说这个话题!”“人总要面对现实,我只是知道你兄长情刚烈,生倨傲,尽管他智勇无双,但最容易得罪人、最受人忌讳的也就是这种人,我并不想再回宛城一趟,所以我要向你说清楚。”林渺并不打住道。

 “我们兄弟的事,我们自有主张,不用你担心!”刘秀固执地道,旋又道:“如果你是来这里作客,你是我的朋友,我;如果你是来这里说三道四的,我们都不会你。刘家的事,自有刘家的解决方式!”林渺不由得漠然一笑,道:“对,是不关我的事,是我多心了,我也该去休息了!”他说走便走,不作半刻停留,倒把刘秀给愣在当场…

 与此同时,林渺刚走,邓禹便进来了,邓禹的目光也有些沉郁,淡淡地了口气道:“我听到了林渺的话!”“你来了很久?”刘秀反问。

 “不错!”邓禹肯定地道。

 “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做?”刘秀反问道。

 “也许该怎么做已经由不得你了。”邓禹叹了口气,顿了顿又道:“我想寅大哥或许知道,你最好找他商量一下。”“绿林军好不容易才有今的成就,难道说定要得窝里反?这结果又会便宜了谁呢?”刘秀了口气,反问道。

 “每个人都必须有所取舍!”邓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道。

 刘秀也沉默了,林渺和邓禹都看到了事实,难道他会看不到?他当然不会看不到事实,只是他不愿意去想,也不能去想,恢复汉室江山才是最重要的任务!眼下,恢复汉室江山已指可待,若要窝里反,这只会让自己成为刘家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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