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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亦真亦假
 虞山皱了皱眉道:“将军有话尽管直说,何必和我打哑谜呢?”

 “好,那我就斗胆相问了。”乐白等的就是这一句话,沉声道:“虞老爷子,请问您今天可曾见过纪公子?”

 虞山的回答却令所有人大吃一惊:“你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怪不得会这般大惊小怪,不过你大可不必着急,他此刻正在院里赏花散步,一点事儿也没有。”

 “什么?”这下乐白可真的糊涂了,简直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与众人相视一眼,追问道:“此事当真?”

 “莫非你们还信不过我?”虞山拂然道。

 “不敢!”乐白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赶忙陪罪道:“能否让我进院看上一眼,也好向沛公有个代?”

 虞山迟疑片刻,看看众人,却不做声。

 乐白顿时会意,忙道:“就我一个人进去,绝对不敢惊动小姐。”

 虞山微微一笑道:“如此最好,不是我对各位放心不下,实是我这个女儿一向被我纵容惯了,心乖张,万一各位惹怒了她,谁也猜不透她会做出怎样出格的事儿来。”

 当下他领着乐白进了内院,一路走来,大小屋宇井然有序,分布罗列,缀以园林花树,小桥水,假石飞瀑,有一种说不出的雅致。

 乐白心中有事,对眼前美景无心欣赏,倒是心中有一团麻一般,半天理不出一个头绪,昏昏然地走到一座古亭边,却听虞山低声音道:“将军请看,那一位不正是纪公子吗?”

 乐白顺着虞山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数十步外,的确有一个背影出现在一丛花树间,他与纪空手有数面之缘,凝神看去,只觉得这背影确与纪空手极为相似。

 “这可奇了,如果说此人就是纪空手,那么虞左的话便是一派胡言,可是虞左这样做,究竟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乐白心中问着自己,又恐单看背影,不能确定此人身分,所以耐下心来,想等此人转过身。

 可是这一等,至少耗去了半炷香的功夫,这人似乎是有意要与乐白作对一般,竟然对着一丛花草看个不停,就是没有要转身回头的意思,正当乐白心中生疑时,这人终于回头。

 以乐白的功力,数十步远的距离实在算不了什么,他一眼看去,认出此人就是纪空手,不由得松了一口大气。

 虞山见了他这副神情,微微笑道:“将军只怕在这一刻才信了老夫所言非虚。我家小女既然答应了沛公,又岂能失信于人?将军此番可放心了。”

 “我也是情非得已,还望得罪莫怪。”乐白神色颇有几分尴尬地道。

 他心中依然存有几分疑惑,想了一想道:“其实我此刻进来,原是信了贵府管家的话,说是纪空手已经失踪,我这才一时情急,做出冲动之事。现在想来,心中还是好生奇怪,实在不明白贵府管家何以要与我开这种玩笑。”

 “有这等事么?”虞山奇道。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如果老爷子这会儿得闲,不如我们一同出去,找他问个明白。”乐白虚惊一场,对虞左殊无好感,便想趁机让他受些责罚。

 虞山正要答话,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沉声道:“怕只怕那虞左所言俱是事实,而眼前之人绝非是那纪空手。”

 乐白一听,浑身一震,便要弯身跪伏,却被一股大力一抬,再也跪不下去。

 “此时请罪有何用处?当务之急,是要寻找到真正的纪空手!”那人冷笑一声,显得极是冷静。

 虞山回头来望,脸色微变,认出此人正是权倾一时的沛公刘邦。

 “照沛公所言,莫非有怀疑老夫之意?此人明明是纪空手,何以又分出真假来?”虞山似是坠入一片云里雾里,一头雾水,言语中有忿忿不平之意。

 刘邦并不因此而动气,反而拱手见礼道:“本公绝无此意,只是那纪空手生多智,易容手段又是十分高明,假若他能找到替身,便可使这金蝉壳之计。”

 乐白不明白刘邦何以能如此肯定眼前之人不是纪空手,那人回头之时,乐白也算看得仔细,觉得与纪空手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哪会有真假之分?但是刘邦既然如此肯定,他下意识里也不由得犹豫起来。

 他的意识之中,还有一层吃惊的原由,那就是刘邦的武功。他原以为,虽然自己从来不曾见过这位沛公的身手,但年龄所限,纵是厉害也不过如此。可是到了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刘邦的武功远胜于己,简直达到了高深莫测的地步,否则绝不至于让他欺近到自己身后三尺之地,自己还浑然不觉。

 “金蝉壳?”虞山似乎吃了一惊道:“沛公何以一定要认定此人便是替身?”

 刘邦冷冷一笑道:“他虽然外形容貌与纪空手一致,几无破绽可言,但他的、气、神比之真正的纪空手来说,可谓有天壤之别。”

 他此言一出,乐白再抬眼望去,只觉眼前此人的确没有纪空手身上特有的霸气,更少了纪空手那份遇事不的从容。他心惊之下,不由得对刘邦又添了几分佩服。

 “属下这就将之擒下,细细盘查。”乐白一按间剑柄,便要上前。

 虞山顿时也慌了手脚,急得直跳道:“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这纪空手真的逃出了我的府上,却叫老夫如何向沛公待?”

 “您真的不知内情?”刘邦的眼中出一丝诧异之,深深地打量了虞山一眼。

 “老夫若是知晓内情,岂容他们这般胡来?照这情形来看,只怕小女也不了干系。”虞山跺脚道,他显然意识到了这事态的严重,假若惹恼了刘邦,只怕自己一家上百口人便是斩尽杀绝之局。

 “你既不知情,本公便恕你无罪,即使有小姐参予此事,本公也不怪罪于她。你现在只管心眼下府上的安排,到了午时三刻良辰之时,本公将亲代项大将军来向贵府小姐下聘。”刘邦微微笑道,似乎不在意纪空手此时的去向,虞山怔了一怔,赶紧谢恩而去。

 亭边只剩两人,乐白望了望虞山的背影,心生疑惑道:“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刘邦冷笑一声道:“本公之所以不让你去抓人,一是怕惊动了虞家小姐,二来抓住假的有何裨益?到时候抓鬼容易放鬼难,倒不如不去理他。我们当务之急,还是要将纪空手的行踪查明才是道理。”

 他当先出了内院,与手下人马集齐,来到了虞府门外。众人跪伏一地,纷纷请罪。

 “罢了,你们都起来吧!”刘邦皱了皱眉,一挥手道:“本公有几句话要问,你们不可有任何隐瞒,只要抓到了纪空手,本公就算你们将功折罪。”

 众人无不谢恩而起。

 “本公刚才来时,听了你们的陈述,心中着实奇怪。这虞府上下,内有你们把守各处要道,外有乐白率部封锁戒严,防范之紧,简直滴水不入,这纪空手绝不会无缘无故就失踪不见,除非他会上天遁地。”刘邦说得极是缓慢,似是边说边在理清自己的思路,一字一句地道:“而纪空手的武功,已经被本公废去,纵算他以前能飞,只怕到了现在,也只能与常人一般,在路面行走。这就怪了,你们既然谁也不曾见过他的出入,他又怎么就会从你们眼皮底下消失呢?”

 众人浑身一震,同声道:“属下敢以性命担保,的确是不曾见过这纪空手。”

 “本公并不是不相信你们,而是想提醒你们一句,这纪空手或许并不是以他的真面目示人,假若他经过易容装扮,你们能识得出来吗?”刘邦淡淡地道。

 “沛公之意,莫非是…”其中一人说又止,似乎不敢加揣测。

 “本公之意,是想问你们,从昨夜到今晨,从内院到外院,除了纪空手之外,你们看到过有谁出入?”刘邦皱了皱眉,渐渐失去了耐心。

 众人相视一眼,各自搔头冥想。过了半晌,有人道:“属下记起今一大早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虞家小姐的贴身侍女匆匆出了内院,不一会儿,又带着管家虞左回来。”

 “虞左?”刘邦的眼芒陡然一亮道:“说下去。”

 “这虞左在内院呆了一会儿功夫,然后出来便叫嚷着纪空手失踪了,吩咐下人四处查寻。属下心想,这纪空手失踪在前,而此事发生在后,两者应该没有太大的干系,所以便没有放在心上。”那人嗫嗫嚅嚅半天才把话说完,刘邦的脸色已是变了数变。

 乐白看在眼中,陡然间想到什么,急忙说道:“会不会这问题出在虞左身上?”

 刘邦心中一动,沉声道:“本公记得韩信曾经说过,在登高厅上,纪空手就是装扮成格里的模样混入厅内的。他到相府的时间并不长,与格里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得形神兼备,以至于连赵高等一干入世阁高手都识破不了,可见此人在易容术上确有其独到之处。以此类推,本公认为,这虞左的确有可疑之处。”

 “糟了!”乐白脸色一变,陡然惊叫起来。

 “何事这般大惊小怪?”刘邦斜了他一眼,脸上现出不悦之

 “假如这虞左确是纪空手所扮,那属下的罪责可就大了。”乐白不敢隐瞒,当下将虞左已经出府一事悉数禀明。说话当中,背上已是冷汗涔涔。

 刘邦的脸色铁青中透着无情,正当众人以为他就要发作之时,他却沉片刻,忽然间笑了。

 “你虽然违抗本公的军令,擅自放人出府,但翁失马,焉知非福?这至少可以让我们少走不少弯路。”刘邦不慌不忙地道:“如果本公所料不错,这内院中的纪空手只怕就是虞左所扮,而纪空手已经扮成虞左逃出了虞府。”

 “属下这就带人追查下去,此时距他出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谅他脚程再快,也难以混出城去。”乐白赶忙请缨,希望能将功赎罪。

 刘邦似乎并不着急,有成竹地道:“他跑不了,本公早已下令封锁城门,以他此刻的身手,要想越墙而过,谈何容易?”

 “沛公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属下佩服之至。”乐白由衷赞道,众人附和,一时间颂声四起。

 刘邦一摆手道:“此时可不是捧我的时候,你们现在就沿纪空手逃走的方向追下去,而本公立马调人,对全城来个彻底搜查,本公不信,他纪空手还能飞出我的手掌心去!”

 乐白等人俱要领命而去,却听长街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响,定睛一看,竟是军中信使。

 “何事如此紧急,竟然要劳动信使?”众人心中嘀咕着,各自猜疑。毕竟这军中信使只在行军打仗时专供各部联络所用,此刻人在城中,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但这阵马蹄声未近,又从另一条长街响来蹄声,蹄声如雨,震得街巷俱响,不一会儿,竟然从四个城门的方向都有信使飞驰而来。

 “难道出了什么大事?”就连刘邦心中也纳闷不已,一脸诧异。

 等到四骑飞至,翻身下马见礼时,刘邦忙道:“无须多礼,速速报来!”

 这四人一一禀道:“东门外发现了纪空手!”

 “南门外发现了纪空手!”“西门外发现了纪空手!”“北门外发现了纪空手!”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谁也没有料到,失踪的纪空手竟然出现了,而且一现就是四个,谁也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刘邦没有算错,乐白在虞府门口所见的虞左,的确就是如假包换的纪空手。

 只有易容,才是纪空手能够逃脱的惟一机会。纪空手知道这一点,关键的问题是,他借用谁的形象才能顺利混出虞府?

 能够在这个非常时期自由出入的人,除了虞姬与袖儿之外,只有虞山夫妇。以纪空手的手段,若是装成虞山,可以达到天衣无的效果,可是纪空手儿就没往这方面去想。他始终认为,他亏欠虞姬已经太多,不能再为自己而连累到虞姬家人。

 于是他想到了虞左,因为除了虞山夫妇之外,能够出入内院的男人只有虞左,而且虞左的外形与自己有几分相似,易容起来并不费力,如果用他来作替身,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

 他心中拿定主意,便与虞姬主仆商谈起行动的细节。经过一夜长谈,几经斟酌,终于确定了整个行动的方案。

 他首先将自己扮成了虞左,然后由袖儿出面,将虞左召入内院。虞左心知此事凶险,但碍于虞姬之命,只得遵从。这样一来,他与纪空手互换了身分。

 纪空手装成虞左之后,一面放出自己失踪的消息,一面大张旗鼓地召人四下搜索,无非是想混淆视听,让敌人确实以为自己已经逃逸。这样一来,使敌人有先入为主的思想,从而产生麻痹,在防范上有所疏漏。

 乐白果然中计,他绝对没有想到眼前的虞左就是纪空手,心急如焚之下,经不得纪空手一阵慢条斯理的软磨硬泡,居然同意了纪空手率人出府的要求。

 纪空手人一出府,自己的计划便算实施了一半,但要怎样在短时间内逃出霸上,依然是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灭秦记》卷六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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