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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杀手道义
 丁衡杀人的方式,永远讲究简单直接而有效。他的人一出现,菜刀就已到了鬼影儿的口。在他的眼中,始终认为,不管你用的是什么兵器,只要使用得当,它就是可以杀人的利器。

 鬼影儿的人在跌飞,心在滴血,以他的实力,丁衡绝对不可能使他一刀致命,可事实往往就在你认为不可能的时候发生,这只因为他自信自己的出手是一个无改的杀局。

 他最后的一眼,投向了那屋顶的暗黑处,眼中出的是不解与疑惑。他始终认为,假如他能与自己的同伴联手出击,就算丁衡布下这个妙局,也未必就能赢得了整个战局。

 “蓬…”他的人终于硬生生地摔在长街的石板上,发出一种近乎猪摔在案砧上的闷响。

 千金杀一人,空手绝不回,鬼影儿没有失信于天下,他至少用自己的生命来证明了自己的诚信,只是面对这种诚信,不知是可悲,还是可笑。

 战局在瞬息间结束,快得就像是一道闪电,长街依然静寂,就好像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

 “大功终于告成!”从车内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跳下一人,竟是扮成丁衡的纪空手。

 丁衡微微一笑道:“我根本没有想到一刀就可以结束鬼影儿的性命,看来你的计划的确不错。”

 纪空手得意地一笑道:“这只是雕虫小技而已,其实像鬼影儿这样的高手,十年没有一次失手,难免就养成了一种自负,看上去非常可怕,却是最容易对付的。”

 丁衡拍了拍他的肩,认同他的说法,然后抬头看看天色道:“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分手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明显已有伤感。

 纪空手眼圈一红道:“我们既然是好朋友,就让我送你出城吧。”

 其实他也知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既然注定了分手,早晚都是一样的伤感,只是他难以一下子接受这么残酷的现实,只觉得能多相处一刻心里也要好受一些。

 丁衡又何尝不是这种心情?勉强一笑道:“这又何必呢?我们又不是生离死别,从此不再见面了。只要你能破解玄铁的秘密,踏足武林,到时还怕你我无相聚之?”

 纪空手见他说得言不由衷,知道自己若想成功破解玄铁的奥秘,其概率几乎小到了可以忽略不计,不由心中一酸道:“我只怕会辜负你对我的一片期望,不过但凡有一线希望,我都会全力以赴的。”

 “我也知道机会渺茫,但是机缘这个东西最难捉摸,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强求也没有用,就好像今天的分手一样,该分手时就得分手。”丁衡苦笑一声,回过头,向马车走去。

 车厢无底,已不能载人,丁衡走过去的目的,是想撤辕牵马。可是他只跨出了一步,却听得“希聿聿…”一声,骏马嘶鸣,急促的声音响彻在这宁静的夜空中,好生突然。

 丁衡的脸色陡然一变,凝重异常,眼芒如利刃一般横扫四方。

 自踏入这条长街起,他的感觉就有几分异样,初时他还以为这只是临战之前自己紧张的心态出现的状况。可是鬼影儿既死,按理说这长街应该恢复了它原有的宁静,但是他却从这静得有些离谱的夜之中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敌人是谁?如果是鬼影儿的同伴,他们不可能眼看着鬼影儿死在自己的刀下而无动于衷;如果不是,他们又怎么知道鬼影儿会在这里设伏袭击于我?”丁衡的思路转动得很快,隐隐发觉对手的动机绝不简单,因为他此刻的心已静了下来,发现自己正处在三名高手的包围之中。

 假如鬼影儿在天有灵,一定会因此而感到后悔。他一直很相信这位朋友,所以才会请来当作强援,可是他这位朋友反而利用了他,瞒着他请来高手,另有图谋。

 这三位高手的功力绝对不弱,丁衡已从他们悠长的气息中觉察到了这一点。而他们的目的,丁衡似乎也猜到了一些,应该是为了玄铁而来。

 关于玄铁的下落一直是江湖中的不传之秘,可是当江天找到鬼影儿时,就算他不说,以鬼影儿的眼力和智慧,也能猜到个七八分。等到鬼影儿邀约援手之时,自然也会透一点风声,这秘密也就难以成为秘密了。

 玄铁既是天下奇物,但凡武者,谁不觊觎?所以有人打起它的主意,自然不足为奇。

 丁衡明白这一点,顿时闻到了危机的存在,幸好那把菜刀还在他的手里,他还有机会搏上一搏。

 手有些重,重得过于反常,他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不在于刀的本身,而在于这虚空中漫出的一股无形的压力。此刻的他,只能等待,像一头身处陷阱的野狼一般感地察着周围的一切。

 纪空手显然看到了丁衡的变化,虽然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他已从丁衡的脸上读出了危机。

 他知道,如果要帮助丁衡,惟一的办法就是躲到一边去,不要让丁衡为他而分心。

 所以他悄然藏进了那个无底的车厢中。在这个时候,虽然对方都是高手,但是没有人会去注意他的存在,因为他们目光的焦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丁衡!

 丁衡握刀的手很紧,就像他此刻的心弦一样。他的目光从苍茫的夜下滑动,敏锐地感受着这空气的动。

 空气的确在做着不规则的动,这只因为三条暗影如幽灵般穿行于空气之中,看不清他们的面目,是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在脸上蒙了一层厚厚的黑巾,只出了如饿狼般恐怖的眼睛。

 这三人前行的速度不缓不慢,踏着不同的步伐,却踩着一种合拍的节奏,自三个方向而来。他们身上的杀气随着每一步的踏出而有所增强,形成一种步步惊魂的感觉。

 杀气浓重,弥漫了整条长街,偶尔从远方传来一声婴儿般的啼哭,更使得这和谐之外产生出一种变调的氛围。

 丁衡的心静若止水,不起一点波澜,他用自己的感官去捕捉着无形却有质的杀气,用自己的灵魂去感受着对方每一个人的位置分布与前行速度,甚至包括他们杀机提聚的每一个过程。

 敌人的脚步已越越近,也越来越沉,就像是渔夫手中的鱼网,在一点一点地收紧。丁衡在感受这种紧张的同时,也在默默地等待,他需要的,是一个机会,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方是谁?难道是自己的相识?假如不是,又何必蒙面?丁衡非常的诧异,感受着这种令人心惊的神秘,虽然他猜不出对方的来历,却感到对方的背景绝不简单。

 有风吹过,很轻很轻,甚至带不动地上的一片落叶,但风中的杀机仿佛充斥了每一寸的空间,就在一刹那间,丁衡的眉锋一跳,刀已出手!

 很平常的一把菜刀,甚至钝而无锋,但它的出现却出了一股慑人的杀机,如狂澜一般奔涌不息。在这一刻,没人当它是一把菜刀,而是感到它的锋芒甚至盖过了一切杀人的利刃。

 夜空仿佛为这一刀而改变,不再宁静,不再悠远,无数气旋在翻飞中旋转,一时间肃杀无限。

 刀的出现,已经打破了僵持之局。

 “呀…”丁衡挥刀的同时,一声长啸,借着这一啸之威,强行挤入了虚空中飞速涌动的劲气中。

 风在动,刀在动,人亦在动,这夜空仿佛也在颤动。

 衣袂飘飘,带起风声隐隐,每一个人在动的同时,都感到了虚空中盈的劲气。

 丁衡的耐心一向不错,可是这一次他已无法再等下去,因为他忽然发现敌人的步法显现出一种让人心悸的节奏。

 他必须要打破敌人的节奏,所以才会出刀,在刀出的同时,虚空中蓦然闪现出一道绚烂而美丽的弧迹,将敌人配合无间的默契撕扯开来,不成基调与章法。

 这一刀的出手时机拿捏得妙至毫巅,配之于玄妙的角度,闪电般的速度,贯入虚空之中,一举粉碎了对方的联手攻击,转而形成了各自为战的局势。

 丁衡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既然出手,他的脚就踏出了见空步的步法,以飘忽的身法连攻三刀。

 攻势如,刀如骇,长街上的气氛顿时凝结,酝酿已久的杀机终于如决堤的洪,完全爆发。

 “叮…叮…叮…”三声清脆的金属撞击之声,响彻了整个长街,刀剑撞击出的气,在飞泻中溢了偌大的空间。

 敌人显然没有料到丁衡对刀的使用也能几达完美,微微一退间,却见丁衡手中的刀幻生出一片白茫茫的雪光,笼罩了数丈长街。

 这三人的眼中同时闪过一丝诧异,毫不犹豫地一振剑芒,直刺入刀芒的中心。

 没有听到兵刃击的声音,也没有人再发出一丝声息,双方似乎都刻意想在无声的氛围中摧毁对方。

 丁衡面对这三大高手的联手,没有丝毫的退缩。对方显然都有一定的实力,虽然未必能超过鬼影儿,却肯定在江天之上,加上他们都有配合多年的默契,是以每一剑出手都带有强大的杀伤力。

 但对丁衡来说,归隐江湖绝非本意,这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追忆昔日跃马横戈、喋血江湖的大场面,中的杀气酝酿到了一种极致。此刻面对强手,他不仅夷然无惧,甚至每一神经都处于亢奋状态,好生过瘾。

 “呼…”这三人中,两人使剑,一人使矛,长短相配各守一方,颇显相得益彰。那使长矛之人斗得起,丈二长矛陡然破空,矛锋舞,势如长江大,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怒涛骇,漫天掩杀而来。

 丁衡眼芒一亮,暴喝一声,劲气陡然在掌心中爆发,一道白光手而出,向这如恶龙般飞来的长矛。

 “嗤…”菜刀削在矛身之上,爆出一溜刺目耀眼的火花,迅速蔓延至这长矛的终端。

 使矛之人手臂一振,没有想到丁衡竟敢舍刀而战,而更让他吃惊的是,这菜刀带出的无匹劲气,已经袭向了他握矛的手掌。

 无奈之下,他也只有弃矛一途。

 “呼…”虽是同时舍弃兵器,但效果却截然不同。丁衡擅长的本不是刀,而是他的手,所以在他弃刀的同时,握刀的手已变成一记铁拳,带着螺旋劲力当击来。

 拳无锋芒,却有拳劲,贯真力之下,吐之间笼罩八方。

 这一拳之威,令观者无不骇然,那弃矛者识得厉害,只有飞退。

 “呼…呼…”两名剑手眼见势头不对,挥剑而出,一左一右,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扑杀而来。

 从这一点上便可看出三人的默契,进退之间,井然有度,双剑同出,犹如事先设计的程序,堪堪住丁衡这如山洪爆发的拳头。

 丁衡周旋于剑芒之中,每出一拳,必暴喝一声。他将“妙手三招”用于拳法中,配之于见空步,动作简单迅快,身法飘忽莫测,两大奇技同时使用,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长街上的杀气弥漫窜动,气氛森然,无数股气流仿如九幽而来的煞气,凌厉凄寒,充斥着每一寸空间。

 丁衡的内力相较而言,似乎还在这两名剑手之上。拳出的同时,劲力渗入空中,正一点一点地对敌人的剑锋构成一种无形的控制。

 那两名剑手步步退守之下,突然剑势一变,一个挥剑向左旋动,一个舞剑向右旋动,劲气从剑锋透发而出,生起一股股强烈的剑气狂飙,拳而上。

 “呔…”丁衡双脚蹬地,纵向半空,突然暴喝一声,仿如炸响一道惊雷,以无匹之势抢入剑芒之中。

 “轰…”巨响顿起,强风呼呼,汹涌的气流犹如中间开花,迸裂而,震得长街石板无不嗡嗡震动。

 三人的身形一震之下,纷纷向后跌飞,血雾哂间,那两名剑手竟被丁衡这惊人的一拳震得血脉寸断,当场立毙。

 丁衡“哇…”地一声倒翻而出,气血翻涌间,忍不住狂几大口鲜血,踉跄间落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杀气着汹涌的气逆行而来,速度不是很快,但气势十足,选择的时机正是丁衡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

 来者就是刚才弃矛之敌,他拣回长矛后,一直静观其变,伺机出手。居然被他等到了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又怎会错失?

 空气中的压力陡然剧增,随着这一矛的贯入,虚空中一时肃杀无限。

 此时此刻,丁衡终于感受到了个中凶险,敌人在这种情况下出手,无论是角度、速度,还是力道,都有超强的发挥,因为只攻不守,完全可以将攻势在瞬息间提升至极限。

 在这紧要关头,丁衡心神犹未慌乱。他一生经历大小阵仗无数,临场经验非常丰富,虽然在时间上已不容许他有任何的迟疑,或是退避,但他从长矛攻来的位置与角度,判断敌人可能出现的后续变化,权衡利弊之后,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了反应。

 无论丁衡作出如何的抉择,面对强敌这惊人的一击,他已注定了非伤即亡的结局。现在丁衡努力要做的,就是怎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来躲过这一劫。

 这绝对是一门学问,也是一种经验,就好比一场赌局下来,明知是输,新手往往选择孤掷一注,而有经验的老手则会选择收手,因为老手懂得,有赌就有输,只要还有老本在,就不愁没有翻盘的机会,假如连老本都输掉了,那么你就真的死了——输死!

 丁衡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强行提聚自己全身的功力,凝聚于自己的左肩之上,然后硬将身形横移,在间不容发之际,矛锋直直地贯入了他的左肩之中,来了个对穿对过。

 丁衡陡觉肩上一凉,鲜血如泉涌出,强烈的痛感得他怒吼一声,双手死死地抓住矛身,怒目圆瞪,寒芒暴出,在敌人的脸上。

 “去死吧!”丁衡的发尽皆倒竖,发一声喊,一脚正中敌人的心窝。

 那人根本没有想到丁衡竟如此的强悍,一惊之下,已先慌了手脚,眼见丁衡的脚由下而上踢来,再想变化,已是不及。

 不过他临死之际依然不甘心就这样惨败,嚎叫一声,双手发力,将全身的劲力通过矛身强行贯入丁衡的肩上。

 “噗噗…”一幕惊人的场景倏然呈现,在丁衡的肩上,突然炸出几个小,鲜血如血箭般标出,染红了一身衣衫。

 这显然是丁衡将体内的内劲全部都寄于脚上击出,而使血管难以承受外力如此强大的挤,突然爆裂之故。那使矛之人目睹了这一切,狰狞一笑,这才倒地毙命。

 长街终于静了下来,地上已是一片狼藉,横的血水,残破的石板,恐怖的死尸,构成了一种森的氛围。

 血还在“咕咕…”地向外冒泡,丁衡的脸色已是一片苍白,毫无血着浓重的气,双腿一软,坐倒在长街的中央。

 “你怎么啦?”纪空手从车中钻出,不大惊失,赶紧跑上前扶住他,吓得几乎哭出声来。

 “看来我不行了!刚才此人临死一击,将全身内劲传入我体,让我全身血脉炸裂…”丁衡艰难地挤出了一丝微笑,脸上依然不失强者的傲气。可是当他说完这一句话时,呼吸愈发显得浑浊,仿佛上气不接下气一般。

 “你不会有事的,只要等到天亮,我就去请大夫来看你。”纪空手带着哭腔,一脸关切地道。看着丁衡肩上炸开的血口,赤翻转,白骨森然,纪空手已是六神无主。

 “你,你…不…要…哭,记住…我…的…话,玄…铁……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它…的…下…落。”丁衡挣扎着凑到纪空手的耳边道。

 纪空手紧紧抱住他的头,极力不让眼泪出来。

 “你…要…相信…自…己,在…我…的…眼…中,我…始…终…坚…信,你…虽不…具…虎相龙形,但你定…不是…一…个…平…凡…的…人。”丁衡说到这里,两只眼睛深深内陷,瞳孔逐渐放大,已然无神,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不无遗憾地幽然叹道:“可…惜…的…是,我…已…经…不…能…看…到…你…叱…咤…风…云…的…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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