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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你认识她?”

 郭四季追着问,面上醋意浓得能酸死十头大牯牛。

 罗隐苦笑:“不认识。但我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个女人。”

 “你怎么知道的?”

 郭四季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他说谎欺骗自己。

 罗隐沉默了,面色很不好看,嘴角也痛苦地抿紧了。

 郭四季乖觉地住了口,温柔地亲了他一会儿,起身笑道:

 “我去给你打盆热水来,洗洗伤口,也该换药了。”

 她刚走到门口,却被罗隐叫住了:“我是该告诉你这件事。”

 郭四季抿嘴一笑,悄悄地走回来,偎进他怀里,娇柔无地轻声道;

 “我不想听了。只要你好好亲亲我就行了。”

 罗隐轻轻吻了吻她的柔,抬头叹道:“她原来姓陈,小名叫黑儿,我们是…”

 他迟疑了一下,似乎在选择着什么言词。

 郭四季往上爬了一点,用火热的堵住了他的嘴。

 罗稳向后一仰:“我们是指腹为婚的…”

 郭四季吓了一跳,脸一下白了,殷红的也失去了颜色。

 罗隐不看她,只顾低声往下说:“…但我们从来没见过面。长大以后,她知道我叫什么,也知道我是香木剑的传人,我也晓得她是狂刀的后代,仅此而已。所以,实际上我并不认识她,而只不过是知道她…”

 晶莹的泪珠溢出了郭四季的眼眶,但她还是努力在微笑:

 “你这次出山,也是为了寻她?”

 “不是。十年前,就是她杀了马铁嘴之后,我师父知道了,出手救了马山君,当面狠狠训斥了陈黑儿一顿。后来她家就送来了退婚的信…”罗隐苦笑:“实际上我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说对不对?”

 郭四季不答,只是娇羞而又欣喜地撅着嘴儿,凝视着他的眼睛,一任珠泪儿滚。

 罗隐讨好地伸出手,替她轻轻拭去面上的泪珠。

 郭四季“嗯嗯”了几声,突然双手抱着他的脖子,飞快地亲了他一下,将他的脑袋抱在心口:

 “你听听,心跳得多快。人家差点儿就要吓晕了。”

 郭四季吃吃笑了起来:“她真傻。”

 罗隐根本不想说话,只顾享受这一刻的温馨。

 “她现在一定后悔死了。”郭四季呻道:“不过,我不怕她跟我抢你,她抢不过我的…”

 唐伯符焦灼不安地着手,来来回回地在门外走着。

 门里传出的是三姨娘的痛哭声和东西摔到墙壁和地毯上的声音。

 三姨娘在骂人,当然是在骂罗隐:“混小子,你凭什么教训我?干吗要让我碰见你?我要…呜呜…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唐伯符凑到门里,柔声叫道:

 “黑儿,黑儿…黑儿你别哭,我会杀了姓罗的小杂种给你出气的…”

 三姨娘尖声大叫起来:“我的事,不要你管!”

 唐伯符苦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

 “告诉你唐伯符,你少张狂!惹得姑火了,连你们唐家我都踩平!”

 唐伯符低着头慢慢走开了,三姨娘还在叫骂不绝。

 郭四季红着脸推开了罗隐,也斜着水汪汪的眼儿,断断续续地道:

 “别胡来!你的伤还…还没好,就想…”

 罗隐一把扣住她手腕,郭四季挣了几下,没挣脱,又被他拉了回去。

 唐老婆婆冷冷地看着垂手而立的唐伯符,冷笑道:

 “这件事本来我是不想管的。我已经老了,不中用了,管不了那么多,你也早就不把我这个当母亲的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唐伯符苦着脸咬着牙,冷汗直

 唐老婆婆指着三姨娘住的方向,又道:”自打你讨了这么个狐狸似的小老婆,咱们唐家安生过一天没有?你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倚门卖笑,勾引男人,闹得家里乌烟瘴气的?亏了你还整天赔着小心,像条狗似地成天跟着她转!莫不是她要偷男人,还得你去帮忙收拾铺盖是怎么的?你还像不像个男人?还有点刚骨劲儿没有?难道你是成价戴着绿帽子,戴久了,习惯了,心安理得了是不是?”

 唐伯将只是一声不吭地听着,双手已微微颤抖起来。

 唐老婆婆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小刀,一刀刀地割他的心。

 唐乖乖轻快地捧上一杯茶,娇声道:“,你别气坏了身子,有话慢慢说吗!”

 唐老婆婆了几口气,指着唐乖乖对儿子道:“你看看乖乖,都被她欺负成什么样儿了!你原来多喜欢乖乖,现在呢,为了那个小货,见了自己亲生女儿受气,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难道乖乖被她欺负得还不够,还要你这个当老子的再雪上加霜吗?”

 唐乖乖眼圈一红,强笑道:“您真是的!爹对我还和以前一样好…”“你别打岔,让我把话说完。”唐老婆婆气势正凶:

 “咱们唐家在武林中多大的名声,你知不知道?莫不是唐家兴旺了二百多年,要败在你手中你才高兴,才觉得对得起祖宗?你好好听听,她还在嚎、自打前儿晚上见了那个小伙子之后这婊子安生过一下没有?你以为她是真心要杀那个小伙子?不是,她是又嫖上他啦!”

 唐乖乖气得一接耳朵,一溜烟躲开了。

 唐老婆婆余怒未消,还在怒骂:“你要还是唐家的后代,还是我的儿子,就趁早给我休了她,让她滚蛋,咱们唐家没她那么不要脸的女人。你要是不休她,趁早杀了我!”

 唐伯符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泣不成声:“娘——”

 唐老婆婆震怒地站了起来:“怎么,你还护着她?’”

 唐伯符摇摇头,惨笑道:“您老人家圣明,现在府里的人,还有几个是真心忠于唐家的呢?”

 唐老婆婆一呆,无力地坐回椅中,她的双目中已不再有怒气,只有无尽的悲哀。

 唐伯符泪如雨下:“点点若在,或许没事。可现在…现在点点已经失踪了,我还能怎么办?”

 他突然发疯般地捶起自己的膛,低声嘶叫道:

 “我不是人,我丢尽了唐家列祖列宗的脸啊…”两滴冰冷浑浊的老泪,从唐老婆婆的眼角沁出。

 唐乖乖惊叫着扑了过来,抱住了唐伯符的手:“爹,爹你别打自己了!”

 唐老婆婆沉声喝道:“乖乖退下,让他打!”

 三姨娘哭够了,房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好破坏了,这才重施脂粉,走了出来。

 一个黑衣人悄然出现在她面前,垂手而立,状极恭敬。

 “都准备好了没有?”

 三姨娘的声音已经又恢复了自信、尊严和魅力。

 黑衣人低声道:“都准备好了,只等主人的命令即可行动。”

 “很好。”三姨娘冷冷地哼了一声,又道:“记着,找几个人给我看着唐伯符。我看他很有些不老实了。至于那个老虔婆和小丫头,也不可掉以轻心,必要时都给我灭口!”

 “是”

 “段樵、马山君和阿三几个人这些天的表现怎么样?”

 “他们都很安心,只是急于要为主人效忠。”黑衣人毕恭毕敬地答道。

 “很好。告诉他们,机会会有的,只要他们对我忠心,自然有他们的好处。”

 “是!”“你下去吧。”

 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树丛中。

 又一个黑衣人出现了。

 “天目山林家有什么消息?”

 “属下正要禀报,刚接到姓林的人送来的一封信,说最正式期改在六月十五。”

 “…唔,答复她,说我同意。”

 “属下告退。”

 第三个黑衣人又奔了出来:“参见主人。”

 三姨娘冷冷道:“打听好罗隐和万无忌的动向没有?”

 “回主人,他们都住在‘江振子客栈’,万无忌住甲四号,窗口靠近南大街;罗隐开的房间是乙六号,但总和郭四季一起住在乙四号,窗口靠近西大街的几条小巷。属下等已把住了路口,附近的几个房间也已租下,住下了几位兄弟。只等主人示下,即可一举成功。”

 三姨娘的脸色变得阴沉可怕了,半晌她才冷冷道:

 “杀郭四季、万无忌以及和他们接触的江湖中人。”

 黑衣人后退几步,三姨娘突然又回了一句:

 “留下郭四季!”

 万无忌突然发现,自己已被四个黑衣蒙面的大汉堵在小巷里,进退两难。

 小巷的墙虽然很高,但依万无忌的轻功,再高一倍的墙也难不倒他。

 但他不用看也知道,墙头上一定有兵刃或暗器等着他。

 而身在半空的万无忌是无法闪避众多的兵器的。

 他似乎只有两条路可走——前进,或是后退。可前后各两条大汉的身手.都绝对是一的_

 看他们渊沉岳峙的神态,都必是武林中的一代名师。

 万无忌还很年轻,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前程远大。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路,好像已经走到头了。

 万无忌眼中闪出了恐惧的光。

 罗隐安安隐隐地伏在“”上,睡得很香很甜。

 郭四季宁静而又温柔地拥住他,哼着一首哄宝宝睡觉的歌谣。

 这是她从别的母亲那里学来的,本该是唱给儿子听的。

 哼着哼着,郭四季的脸儿红了。

 恰在这时,罗隐抬起头,苦笑道:“你有这么大的儿子?”

 郭四季羞极:“原来你骗我,你没睡着!”

 她轻轻推着罗隐的肩头,嗔道:“快起来,人家身上都麻了!”

 万无忌确实已无路可走。

 他站在那里,面上一片茫然。

 四个铁塔般的大汉,四把大砍刀,在慢慢向他过来,沉重的杀气迫得他几乎不过气来。

 大汉们似乎已知道他无路可走。

 他们并不急于杀死他,他们要欣赏欣赏他临死前的恐惧的神情。

 万无忌突然深深了一口气。

 这是野兽垂死反噬的表现。

 大汉冲出。刀发。

 “膨”一声闷响。

 四把大砍刀落空。

 小巷的墙上,已出现了一个人形的口。

 黑里有人在尖叫。万无忌却已消失。

 路是人走出来的。

 万无忌一直相信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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