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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夜传绝技
 小沙弥答应一声,立即飞奔而去。法慈、法悟很快就跟着小沙弥奔了进来。法慈一进来就合十躬身,请示道:“师父见召,不知有何吩咐?”

 智通大师道:“上官施主被人劫走了。”

 法慈听得吃了一惊,说道:“上官施主不是躺在师父的禅榻上么,怎么…”

 智通大师道:“就是刚才为师回来的时候,发现青芝被人点了睡,上官施主业已不知去向。”

 法悟道:“青芝一定看到是什么人劫走的了!”

 智通大师微微摇头道:“他根本什么人也没有看到。”

 法慈道:“这会是什么人呢?”

 智通大师道:“为师进来之时,鼻中隐隐闻到一股极淡的香气,还留在室中不散,因此据为师推想,上官施主极可能是那黄衣女郎劫走的了。”

 法悟道:“师父,咱们要不要追呢?”

 智通大师苦笑道:“如以情理来说,上官施主身负重伤,又在咱们庙中被劫走的,咱们自然非追不可:但一来咱们对那黄衣女郎一无所知,不说她师门来历,和此次在泰山闹事的目的何在?就是连她在何处落脚,都不知道,偌大一座泰山,咱们到那里去找?…”

 法悟道:“但咱们难道就此断罢了不成?”

 智通大师续道:“第二是此女武功高强,她手下又有四个练有旁门功的人相肋,方才为师力敌他们三人,已经略屈下风,若是他们四人联手,为师就非落败不可,剩下一个黄衣女郎,武功更高,咱们就算追上了,也未必能把上官施主救得回来…”

 法慈道:“那么咱们该怎么办呢?”

 智通大师双眉揽拢,痛苦的道:“所以为师也想不出善策来,为今之计,咱们只有采取暗中查访,先查明那黄衣女郎落脚何处,再作救人之计。”

 法慈道:“师父想必已有计较了?”

 智通大师道:“先清查泰山上下的佛寺、道观、尼庵,务必把他们住处查出来。”

 法慈躬身道:“弟子违命。”

 便和法悟一齐退了出去。

 口口口口口口

 淡淡的月,照在像笼了一层轻纱的山林间,夜山影,深得朦胧之美!

 这是三里最平整的山道——快活山,芳草如茵,山花成簇,这时虽然看不清楚,但你如果缓步而行,就可以闻到野草的气息,山花的幽芬!

 只可惜如此美好的夜,山上给虎患一闹,游人绝迹,再也没有人敢来欣赏快活山的夜景。

 就在此时,朦胧的山林间,山现了一条朦胧的人影,他走得不算太快,但也不慢,低头疾行,一望而知并不是浏览景来的。

 黑夜之中,山林如墨,如果他身上穿的不是一件白衣,只怕连朦胧人影都看不见呢,现在朦胧人影渐渐走近,月光虽淡,已可清晰的看清她的轮廓了。

 她是一个清丽绝俗的白衣少女,长发披肩,长裙曳地,双手半拖丰抱的抱着一个人,从石经峪来,朝云步桥去。

 她抱在怀里的,赫然是一个大男人,此时虽双目紧闭,脸如金纸,显然是负了重伤!

 白衣少女低着头疾走,一双清澈的眸子,不时凝注在他脸上,逗留不去。

 这一份深情款款,忧心仲仲,而又带着几分幽怨的神情,是一个少女只有对她钟情的人儿才有的关切!

 她虽然没有说话,但她心里早已说了一千遍、一万遍:“叫你不要上来的,你偏是不听,现在可好,你真把人都急死了!”

 云步桥,渐渐接近了,隆隆如雷的瀑步声,趁着天风,早已传播下来。

 云步桥左依削壁,右临深渊,因为这里山高云多,一年四季都被白云弥漫,走在桥上,如步云中!

 白衣少女一直低头疾走,自然是希望赶快回去,趁早给他疗伤。被“玄女九转掌”击伤内腑的人,只有本门中人不惜耗损本身真气,以“九还手法”推宫过,打通十二经络,方可得救。少林“大梅檀丸”虽是疗伤圣药,也未必治得好伤在“九转掌”下的人。

 云步桥上,飘洒着一丝丝冷风,一丝丝冷雨,白衣少女上身更往前弯俯了些,好以她的身子来替怀中的他挡住寒风和雨丝,只要过了桥,风雨就没有了。

 就在她正待举足跨上桥去,耳听一声“格”的轻笑,传了过来。

 白衣少女蓦然一惊,这声轻笑,听来竟是如此热悉,她脚下急忙站定,螓首抬处,朝前望去!

 这一望,顿教她心头狂跳,好像做贼心虚一般,全身一阵臊热,脸颊上热烘烘飞起两片红云,喉头也好像住了一团棉花,一阵窒息之感,使她几乎透过气来。

 原来云步桥头,俏生生站着一个黄衣女郎,同样长发披肩,长裙曳地,窄窄的纤上挂着一柄鹅黄剑穗的长剑。

 这女郎正是骑着白额锦大虎,率人前去伏虎庙,掌伤上官平的黄衣女郎,此刻冷的脸上,含着似笑非笑的笑容,正好白衣少女看来。

 白衣少女一阵强烈的羞涩,袭上心头,低垂粉颈,低低的叫了声:“大师姐…”

 声音细得稍远的人就会听不到。

 “三师妹,是你…”黄衣女郎一双冷清清的目光,直投到白衣少女双手抱着的那人身上,含笑问道:“你手中抱着的什么人呢?”

 白衣少女红着脸嗫嚅的道:“他是…我表哥…”

 黄衣女郎格的一声娇笑,说道:“表哥,就是情郎的别称,你抱着他,莫非是生了急病?”

 白衣少女道:“大师姐休得开玩笑了,他…真的是我表哥…”

 “一表三千里。”黄衣女郎撇着嘴,冷哼道:“他不是三师妹的情郎,你会巴巴的赶去把他抱出来?”

 白衣少女身躯一颤,说道:“大师姐…”

 “不用说了。”黄衣女郎话声愈来愈冷,说道:“他叫什么名字?”

 白衣少女焦急的道:“他…他…”

 黄衣女郎脸色一沉,冷冷的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他叫上官平,对不?”

 白衣少女一张白玉般脸色,已经又羞又急,红到了耳子,低垂粉颈,幽幽的道:“是的。”

 黄衣女郎冷哼一声,两道秋水般眼神视着白衣少女,问道:“他真是你表哥么?”

 白衣少女抬起脸来,点着头道:“大师姐,他真是小妹的表哥。”

 黄衣女郎道:“你知道他是伤在‘玄女掌’下的了?”

 白衣少女只得点点头。

 黄衣女郎冷哼道:“三师妹,你好大的胆子?”

 白衣少女娇躯机伶一颤,双手抱着上官平,扑的跪了下去,流泪道:“大师姐,小妹求求你,小妹姨妈只有他一个儿子,所以…所以…”

 黄衣女郎没待她说下去,截着道:“所以你才会吃里扒外,不顾师门训诫,想偷偷的救他了。”

 白衣少女泪面,咽道:“小妹不敢,小妹只求大师姐开恩…饶了他吧…”

 黄衣女郎披披嘴道:“饶他?咱们奉师父老人家之命,到泰山做什么来的?上官平差点就破坏了师父的大事,你求我饶他?你也不想想师父的金令,令出如山,谁敢违拗,就算师父疼你,但这件事要是给师父知道了,连你也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呢,三师妹,天下男人多的是,你何必对他这般死心场地呢!来,把人交给我。”

 白衣少女抱着上官平,站起身子,后退了两步,说道:“大师姐,小妹没有骗你,他真是小妹的表哥,小妹没有投到师父门墙之前,我…和他…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

 大师姐看在小妹同门师姐妹的份上,你就高抬贵手…”

 “不成!”黄衣女郎脸色铁青,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凡是伤在‘玄女掌’下的,本门中人都不准救冷,就算他真是你表哥,也死定了。”

 白衣少女哭道:“为什么呢?大师姐为什么一定要把他置之于死地呢?”

 “不为什么?”黄衣女郎咬着下嘴,冷冷的道:“我这是执行师父的金令,凡是和咱们作对的,都得死。”

 “他不会跟咱们作对的。”白衣少女含着泪道:“触怒了大师姐,小妹保证他以后…

 他绝不敢再和大师姐作对了。”

 黄衣女郎举足跨上一步,说道:“三师抹,你把人放下。”

 白衣少女又后退了一步,惊怯的叫道:“大师姐,你…”黄衣女郎道:“我怎么了?我叫你把人放下,你敢不听?”

 白衣少女道:“小妹不敢,小妹只求大师姐开恩。”

 “好!”黄衣女郎又是格的一声娇笑,说道:“三师妹,你看这是什么?”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掌心一摊,送了过去。

 白衣少女看得花容失,赶忙双膝一屈,跪了下去,俯首道:“弟子冷雪芬叩见令牌。”

 黄衣女郎徐徐收起玉牌,冷声道:“见牌如见师父,我要你把人放下,你不肯听话,现在见了令牌,你总不至于再敢违抗了吧?”

 白衣少女身躯一阵颤抖,咽声道:“小妹不敢。”

 “那好!”黄衣女郎格格的笑道:“三师妹就把他从桥上抛下去吧!”

 白衣少女低头看了手中奄奄一息的上官平一眼,一串泪珠从她睑颊上,一颗颗滚落到他的脸上,她横上了心,咽声道:“小妹遵命,表哥,我没有法子救你了,我…只有陪你一起死了…”

 她抱着他,毅然朝云步桥上走去。

 黄衣女郎双目之中含妒意,冷酷的笑道:“看来你们这一对表兄妹,当真多情得很,这样也好,我为了执行师父金令,不能徇私,但我可以成全三师妹,让你和他可以永远在一起…”

 白衣少女没有作声,跨上云步桥,蓦地踊身朝千丈深渊跃了下去。

 她是抱了必死之心,才奋不顾身跃下去的。

 他虽然不是她的表哥,她和他也只有一面之绿;但她一颗芳心,就暗暗的系上了他。

 她听说大师姐大闹伏虎庙,还以“玄女掌”把他击伤,她夜入伏虎庙,偷偷的把他抱出来,是希望能治疗他的伤势;如今大师姐亮出了师父的金令,这一来,他是死定了,他死了,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和他一同死了的好。

 这是殉情,她这份毅然不顾自己的勇气,和她平柔顺的个性,适得其反,这也正表示了她是个外柔内刚的人。

 她这一奋身跃下,不知怎的突觉上一紧,好像带被什么东西钩住了,竟然没有跌下去。

 没有跌下去的这一刹那,她本能的双手一紧,想把上官平抱得紧些,那知双臂一拢,手上竟然空空如也,敢情在自己奋身跃下之际,手上一松,他已经跌落下去了。

 她这一急,几乎比自己跌下去还要伤心,双目泪如泉涌。低低的叫道:“上官平,平哥哥,我也来了。”

 她知道自己只是被桥上的东西钩住了带,只要自己用力一挣,即可挣脱,因此话声一落,奋力一挣,朝下扑去。

 这一挣,果然给她挣脱了,但听“拍”的一声,背脊碰在实地上,她还以为落到万丈深渊之下,睁目一瞧,自己竟然躺卧在云步桥上,水声隆隆,起自桥下。

 白衣少女心下大奇,自己明明朝桥下跃去的,怎么会躺在桥上的呢?上官平已经先自己而去,自己何忍独生?她想到这里,泪水又夺眶而出,一下跃起,低头看着下面黑越越深不可测的深渊,叫道:“上官平,你等等我…”

 猛地双脚一顿,朝桥下扑去。

 这回,她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奋力一跃,足足跃出去寻丈光景,才往下落下。

 那知身子堪堪往下沉落之际,匆觉上一紧,又被什么给钩住了带,一个人像腾云驾雾一般,不知是往下落,还是往上飞?接着又是“拍”的一声,背脊又碰在实地上,和上一次一样,摔得不算太重。

 她再次睁开眼来,自己依然躺在云步侨上,依然是原来的地方,丝毫没有移动。

 千古艰难唯一死,死也这么不容易。

 白衣少女翻身坐起,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想到这也许是有人救了自己,不然怎么会两次跳下去,又会飞起来呢?

 她想到可能有高人暗中出手救了自己,心头也登时升起一丝希望,这人既会两次出手救了自己,当然也有可能救了上官平。

 一念及此,急忙抡目四顾,此刻夜如墨,黑沉沉的那里看得清四周的景,更没看到半点人影,大师姐大概早就走了。

 她心头大感失望,难道是救自己的人,不愿和自己见面?他纵然不愿和自己见面,但他救了上官平,也总该告诉自己一声,免得自己担心了。

 她从桥这边,一直走到那边,再走回来,桥上冷雨丝丝,根本没有什么人影,她又从桥头走到一片松林前向,仍然没找到人。

 但她鼻子隐约闻到浮散在空中的一股烟味,浓烈的淡菰味,显然在不久之前,有人在这里着烟。

 这时夜已深,那会有什么人跑到这里来,坐在松林之下,掹着烟?那么可见这人准是救自己的人了。

 此处只剩下浮散在空中的烟味,这人自然已经走了,上官平身负重伤,他把他救下,自然不能耽搁,所以才匆匆的走了。

 白衣少女心中想着,也就低垂着头,缓缓的朝山路上行去。

 她坚信上官平是被人救走了,他不会死的,只有他没死,她活下去才有意义。

 口口口口口口

 上官平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好像有人把自己投入烧红的炉子里一般,全身经络,炙热得如同火烧,这一种闷热,连想开口大叫都叫不出一点声音来,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也不清自己是昏死过去了?还是睡了,总之,直到此时,才悠然醒转。

 他睁开眼来,发现自己好好的躺在木上,除了一身衣衫尽,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恶梦。

 他依稀记得自己听到虎啸和一阵云板之声,才出去的,骑在白额锦虎背土的黄衣女郎要老和尚取消“伏虎庙”出自己去,老和尚不答应,双方动上了手,白己被黄衣女郎一掌击中口…

 难道这会是梦?梦境历历,就在眼前;但自己躺在上乃是事实,何况这里是伏虎庙的客房,也是事实。

 敢情自己连赶路,太劳累了,一旦休息下来,就发生了一场惊险的梦境。

 他翻身坐起,除了感觉头脑还有些昏沉沉,就别无感觉,略为运气,觉得体内真气流畅,似乎比平时还要充沛,好像睡了一觉,功力又增进了甚多!

 他伸足下,天色甚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随手从小几上取过了火石,打着纸煤,点燃起油灯。

 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进走廊,人数大概不下七八个人,接著有人轻轻叩着房门。

 上官平急忙走过去打开房门。

 叩门的竟是法悟,他看到上官平,脸上现出深感意外的惊愕之,过了半晌,才双掌合十道:“上官施主回来了?”

 上官平看他神色甚怪异,连忙问道:“大师父有事吗?”

 法悟缓缓舒了口气,才道:“上官施主回来了就好,家师正在因上官施主失踪,深感不安,上官施主最好请到方丈室去一趟,面见家师,以免家师挂念才好。”

 “在下失踪?”上官平听得像一头雾水,一面点头道:“好,在下这就去见方丈。”

 法悟合掌道:“上官施主请。”

 上官平跨出卧房,只见房门口左左右右两边,站着八名手持戒刀的和尚,简直如临大敌,心中更觉暗暗纳罕,忖道:“莫非伏虎寺真的出了什么事不成?”

 出了客舍月门,每逢殿宇、回廊,都可以看到跨戒刀的和尚,戒备森严。

 不多一会,来至方丈室,法悟匆匆越过上官平,在阶前高声说道:“启禀方丈,上官施主回来了。”

 里面传出智通大师的声音低“啊”了一声,惊喜的道:“快快有请。”

 法悟躬身应“是”退后一步,合十道:“上官施主请进。”

 上官平举步跨入,智通大师已经起身相,看到上官平,一双目光盯在上官平身上,不住的打量,一面含笑合十道:“上官施主回来就好了,快快请坐。”

 上官平眼看智通大师看自己的眼光,和法悟一样,包含着惊愕和惊喜之状,心中更觉不解,依言在下首坐下,说道:“在下听法悟师父的口气,好像是在下失踪了,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智通大师惊奇的望着他,说道:“上官施主可是认为你没有失踪么?”

 上官平道:“在下好端端睡在客房里,方才刚醒过来,法悟师父就来叩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就奇了。”智通大师目注上官平,缓缓说道:“这么说,上官施主好像不记得今晚敝寺发生的事了?”

 上官平听得一呆,说道:“宝寺今晚发生了什么事故?”

 智通大师听了他这句话,此他还要感到惊奇,暗想:“一个人失去记忆,神志就会不清;但上官施主明明神清志朗,不可能失去记忆,也不像是失去记忆的人,那么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心中想着,一面说道:“上官施主还记得今晚在山门外和一个骑锦虎的黄衣女郎动手的事么?”

 上官平骇然道:“原来那不是梦,那是真实的事?”

 智通大师道:“上官施主怎么会把它当作梦境的呢?”

 上官平道:“因为在下梦中,好像被人投入了洪炉之中,全身炙热无比,连每一条经络都得快要裂开了,在下大声嘶叫,却叫不出一点声音来…”

 智通大师听得暗暗点头,忖道:“听他所说,那是在失踪之后,有人以无上内功,替他打通十二经络,疗治掌伤了。”

 上官平续道:“后来…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清醒过来,全身衣衫都被汗透了。”

 智通大师道:“上官施主醒来之后,人在那里呢?”

 “就在客房木之上。”上官平道:“在下回想起来,好像做了一个恶梦,梦境历历,如在眼前,那就是在山门外和黄衣女郎动手,她掌势奇幻,在下两次封架,都架了个空,被她一掌击在口之上,人就昏了过去,但在下明明好好的躺在上,试一运气,体内真气似乎比平时还要充沛,那自然没有负伤了,因此在下只当是作了个梦;但听老师父口气,倒好像在下确曾在山门口和黄衣女郎动过手了?”

 他这番话,听得智通大师只是点头,口中低喧一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这是我佛保佑,上官施主有高人暗中施救,才能使重伤之躯,迅即复原,才把末受伤前到负伤昏这一段时间所经之事,认作了梦境…”

 接着就把黄衣女郎纵虎伤人,以及上官平身而出,和黄衣女郎动手,一直说到上官平负伤之后,黄衣女郎不战而退,自己要法慈把他送到方丈室禅房,喂下少林“大梅檀丸”以及自己去看了法善、法空两人的伤势,回转方丈室,发现小沙弥被人点了睡,上官施主也不见了影子,详细说了一遍。

 上官平奇异的道:“这会是什么人救在下呢?”

 智通大师道:“那黄衣女郎和上官施主动手之时,老衲也正在和三个灰袍老者力战之中,并末看清她使的是什么掌功?但敝寺所藏‘大梅檀丸’,乃是少林寺药王殿所监制,为武林首屈一指的疗伤圣药,内外重伤,均可一服见效,但老衲喂上官施主服下‘大梅檀丸’之后,却如石沉大海,不见一点起,据老衲猜想,那黄衣女郎使的必是一种独门手法的功无疑,老衲惭愧,对医道只是一知半解,无能为力,如果上官施主的伤势,到了天亮之后,尚无半点征兆,老衲就打算派人赶去少林寺,请药王殿长老师兄赶来替上官施主疗治,好在上官施主吉人天相,不到一个时辰,已经完全康复,真是可真可贺,至于替上官施主疗伤的这位高人,如果他肯和上官施主见面,早就现身了,既然不愿面,那就无法知道他是谁了。”

 上官平道:“老师父说得是。”

 智通大师起身合十道:“上官施主重伤初愈,天色也快亮了,就请回房休息吧!”

 上官平起身告辞,回到客房,天色已现鱼白,掩上房门,正待上睡觉,目光一瞥,忽见枕下出一角白纸,心中觉得好奇,翻起枕头,下面果然着一张纸条,上面还有字迹,取起一瞧,只见纸条上写着潦潦草草的一行宇,那是:

 “好好睡一觉,午后可去云步桥北,松林间有一茅棚,不妨进去瞧瞧。”不但字写得歪歪斜斜,下面也没人具名。

 这宇条不用说是给自己的,但这是谁留在这里的呢?他要自己好好睡一觉,午后到云步桥北首松林间的茅棚里去,这是做什么呢?

 上官平一时猜不透这人的用意何在?心想:“他既然要自己好好睡一觉,那就睡上一觉再说。”

 当下收好字条,了长衫,倒头就睡。他一晚未睡,确实感到有些困意,合上眼皮,不觉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差不多已是午牌时光,耳中听到用斋的云板之声,匆匆洗了把脸,赶去膳堂,他们那一桌上,八碟素斋已经摆上,只是那位别老人家还没有来。

 上官平一个人不好开动,只得坐下来等他。过了一会,才见到老人家一手拿着一支竹早烟管,两脚虚飘飘的走了进来。

 上官平赶紧站起,拿了两只饭碗,装好两碗饭,把一碗放在别老人家的坐位前面,才回到自己凳上坐下。

 这位别老人家一边走路,一面在喃喃自语,脚下又拿不稳,走起路来,上身直往前冲,两只脚拖着走路,自然走不快,从膳堂门口,走近桌子,不过三四丈路,他却颤巍巍的走了好一会工夫。

 上官平起身招呼道:“别老人家请,饭已经给你老装好了。”

 别老人家连看也没看他一眼,放下旱烟管,自顾自拿起饭碗,走过去装饭,等他装了饭回来,在板凳上坐下,口中喃喃的道:“饭凉了还有什么好吃的?我自己不会装么?”

 他喃喃说着,声音虽低,但上官平就坐在他横头,这几句话,却听得清楚,心中暗道:

 “自己还以为他重听,原来他耳朵并不聋!”

 别老人家可不和你客气,一坐下来,就举筷开动,一筷接一筷的吃了起来。

 上官平因自己和他招呼,他理也不理,如果是耳聋,倒也罢了,但他明明听得见,那是有意不理自己的了,自己何必自讨没趣?当下也就自顾自的低头吃饭。

 饭后回转客房,小沙弥沏了一壶茶送来,上官平倒了一盅,慢慢的喝着,心想:“昨晚那张字条上,要自己午后到云步桥北首的松林中去,自己该不该去呢?”

 “自己初到泰山,并没有人,这字条莫非是那黄衣女郎留的?她约自己,难道还想和自己打一场?”

 “不管他是谁,既然留字约了自己,自己非去看看不可。”

 心念一决,放下茶盅,起身就走。

 刚走近山门,只见法悟了上来,合十道:“上官施主要出去么?”

 上官平道:“在下想在附近走走。”

 法悟道:“上官施主不可走得太远。”

 上官平点头道:“多谢师父,在下知道。”

 法悟目送他走出山门,赶紧往后进方丈室而来,到得门口,合十道:“启禀方丈,弟子法悟有事禀报。”

 智通大师道:“进来。”

 法悟跨进方丈室,立即躬身道:“弟子见过师尊。”

 智通大师蔼然道:“法悟,你有什么事?”

 法悟合十道:“弟子看到上官施主出庙而去,特来禀报师尊。”

 智通大师道:“你可曾问他到那里去吗?”

 法悟道:“弟子问了,上官施主只说在附近走走。”

 智通大师缓缓点头,说道:“上官施主年事虽轻,一身修为大是可观,尤其昨晚伤在黄衣女郎掌下,伤势极为沉重,但前后不过一个更次,即告复原,此事十分怪异,他既然不肯明说,那就随他去好了。”

 法悟应了声“是”

 智通大师又道:“以后有关上官施主的行动,咱们不用过问,你去吧!”

 法悟又应了声“是”才合十退出。

 口口口口口口

 云步桥北面有一片松林,多是数百年之物,老干拿云,遍山苍碧。

 松林间,突出一堵高大的石壁叫做万丈碑,和万丈碑对峙的也是天然生成的一块大石。

 据古老的传说,这块大石在山顶上受了华,本该飞到天上去的,因为它生耿直,触怒了山神,被山神打下凡尘,这是明朝万历年间的事,历来的游人都很同情它,有人给它焚香,也有人向它膜拜,于是就有人在它边上,挂上“有求必应”的小匾,于是就有人在它边上上一个茅棚,向善男信女收取香油金。

 上官平找到云步桥北首的松林,看到大石,自然也就找到了茅棚。茅棚自然是用茅草盖的,前面有一扇板扉,板门掩着,只闻松涛,不闻人声,每一个人到了这里,都会有空山寂寂之感。

 上官平走到门口,便自停步,问道:“里面有人么?”

 茅棚中没人应声。

 上官平走上一步,举手叩了两下板扉,又道:“里面有人么?”

 茅棚中还是没人答应。

 上官平想到昨晚那张字条上曾说:“松林间有一茅棚,不妨进去瞧瞧”“不妨进去瞧瞧”的意思,是说就是没有人,自己也可以进去瞧瞧的了。

 心中想着,右手轻轻一推,板扉呀然开启,里面黑黝黝的只是不很宽敞的一间茅屋,除了靠里首有一堆稻草编的蔫席,可以睡人之外,就别无他物。

 进入屋中,一股秽臭的霉气,触鼻而来。

 上官平目光一瞥,这茅屋中一目了然,并无可观之处,只不知留字条的那人,何以要自己“不妨进去瞧瞧”这要自己“瞧”什么呢?

 这原不过是他跨进茅屋一瞬间的事,眼看没什么好“瞧”的,正待回身退出!

 板扉忽然砰的一声自动关上,茅屋中的光线,全是从门外进来的,板扉这一掩上,屋中登时一片黝黑!

 上官平只觉眼前一黑之际,突听“嘶”的一声,一缕劲急指风袭向“魄户”心头一惊,急忙一个轻旋,避开指风,转过身去喝道:“阁下是什么人,在下和你无怨无仇,何故出手偷袭?”

 他身形堪堪过去,连袭击自己的是谁还没看清楚,对方一声不作,又是呼的一掌面劈了过来。

 上官平心头不觉大怒,这回不再退让,右手直竖,推掌击出去。

 那知对方竟然不肯和他硬接,右掌倏收,左掌闪电朝他右肩“筋脉”切来,同时收回去的右掌又紧随着拍向颈后“肺俞”出手奇快无比。

 这茅屋之中,十分黝黑,根本看不清面貌,看到的只是一团黑影而已,双方动手,几乎全凭听觉。

 上官平后退半步,双手疾发,拍出两掌。对方却趁机抢进,双掌挥舞,接连攻来,掌势绵密,愈见凌厉!

 上官平不敢大意,同样双手替,以攻还攻,一面喝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始终一言不发,双手愈打愈快,着着紧,上官平也只好专心运掌,见招拆招,守攻兼顾,和对方周旋到底。

 现在两人都没有说话,在一间方圆不及一丈的黝黑茅屋之中,进退盘旋,四掌翻腾,抢战不休,不久工夫,两人已经手了五六十招,大半都是对方抢攻,上官平解拆较多。

 那人久战不下,似是渐感不耐,忽然一掌退上官平,身形一弓,疾退五六尺远;右手抬处,凌空拍出一掌。

 这一掌来势和方才一轮抢攻的掌势回然不同。方才的掌势快速轻灵,以掌法变化制敌,这一掌使出来的却是掌功,以浑雄霸道克敌,一掌出手,风声如涛,隐挟雷鸣,直似雷霆一声,势道奇猛。

 上官平骇然后退,心中暗叫一声:“风雷掌!”

 “风雷掌”是本门掌功,他从师十余年,当然也会施展;但如果两人同时使出“风雷掌”风雷击,必有一伤,何况上官平没想到会在泰山遇上同门,自然不肯再使出“风雷掌”来。

 但对方既已使出“风雷掌”来,此刻几乎已无躲闪的余地,本门中唯一能和“风雷掌”

 相抗衡的,只有“一拳石”

 “一拳石”是一记拳风,也是唯一可以挡住“风雷掌”的功夫。

 上官平不加思索,身形后退之际,右手握拳,运起功力,着对方掌风捣出,口中也同时大喝一声道:“住手!”

 一团拳风,和“风雷掌”风乍然相接,掌风是被挡住了:但两股奇猛绝伦的内劲,被阻在两人中间,无处可以宣,只听“轰”然一声,一起朝上迸发,把茅棚屋顶揭去了一片。

 这一刹那,那灰尘断草纷落如雨,飞扬弥漫一室,几乎使人睁不开眼睛!

 上官平也被震得后退了两步,耳中依稀听到有人说道:“孺子可教,记住,今晚二更到这里来。”

 上官平定睛看去,茅屋屋顶已被揭去了一片,阳光从屋顶照下来,室中那里还有那人的影子?敢情他是在掌风冲破屋顶的时候已经走了。

 上官平一时不怔立当场,对方一身造诣,明明高过自己不知多少,光以适才的一记“风雷掌”来说,他最多只用了三成力道;但自己这一记“一拳石”却已使出了八九成功力。

 莫非他会是本门的前辈?不然他如何会使本门的“风雷掌”?如果他是本门前辈,又何以不肯现身相见?

 哦!他临走时好像约自己今晚二更再来,莫非他此时有某种顾虑,不方便和自己见面,才约自己二更再来。

 心中想着,这就拍拍身上灰尘,伸手拉开柴扉,举步走出茅屋,不觉缓缓吁了口气,正待穿林而出。

 只听一个娇脆的声音说道:“大哥,我们走了很多路,该找个地方歇息啦!真扫兴,山下的人说得活灵活现,我们找了半天,却连老虎的影子都没见到。”

 只一个清朗声音笑道:“好了,前面就是万丈碑,我们到崖下找块大石坐下来休息就是。”

 随着话声,从松林间转出两个人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穿粉绿衣的女郎,粉绿绸帕包着秀发,生得粉脸杏腮,黛眉如画,杏眼如星,肩头背着长剑,丰,脚登小蛮靴,英姿婀娜,十分俐落,一望而知是个会武的姑娘。

 她身后是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少年,一身青绸劲装,生得浓眉朗目,甚是清秀,只是脸色被太阳晒得稍呈紫红,更显得英气飒飒,手中持一支钝钢无缨,大步行来。

 这两人面貌相似,敢情是同胞兄妹,在两人身后,还跟着四名一身青布劲装,手持长悬匣弩的壮汉,那自然是他们的庄丁了。

 那兄妹两人看到上官平,青衫飘逸,风仪隽雅,像个徜佯山水的读书相公,不觉怔得一怔,如今泰山道上,游人绝迹,他们自然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人!

 绿衣少女一双手样清盈的美眸,忍不住朝上官平瞟了一眼,目中自然会出讶异之

 青绸劲装少年却面笑容,走上几步,拱拱手道:“兄台请了,想不到兄弟一行,会在此地遇上兄台这样的雅人。”

 上官平连忙还礼道:“兄台好说,雅人两字,在下愧不敢当。”

 青绸劲装少年道:“兄台想是游山来的了?”

 上官平道:“正是,在下久闻登泰山而小天下,昨路过此地,顺道一游…”

 绿衣少女眨着美眸,问道:“你没听到山下的人说什么?”

 上官平轻哦一声道:“在下上山的时候,不曾遇上什么人,所以也没听人说过什么,后来到了山上,才听说这一带有猛虎出现…”

 绿衣少女没待他说完,就抢着问道:“你不怕老虎?”

 上官平含笑道:“其实这老虎是歹人扮的。”

 绿衣少女奇道:“你怎么知道的呢?”

 上官平道:“是昨天在下亲身遇到的。”

 “你昨天遇上了扮老虎的歹徒?”绿衣少女好奇的道:“你快说出来听听嘛!”

 青绸劲装少年忙道:“妹子,我们还没请教这位兄台尊姓大名呢!”

 上官平道:“在下上官平,不知贤兄妹如何称呼?”

 “原来是上官兄。”青绸劲装少年抱了抱拳,才道:“兄弟祝士谔,她是我妹子茜茜。”

 上官平也抱抱拳道:“祝兄,祝姑娘。”

 祝士谔道:“上官兄请坐,我们萍水相逢,总算有缘,上官兄昨遇虎之事,还请乞道其详。”

 三人各自在大石上坐下,那四名庄丁中,有人带着水壶,倒了三盅茶送上。

 上官平正觉有些口渴,忙道:“祝兄贤兄妹还带了茶水,真是多谢了。”

 祝茜茜催道:“上官兄,你快说咯,昨天怎么遇上歹人扮虎的呢?”

 上官平就把昨在山径上遇虎之事,约略说了一遍。

 祝茜茜听得美眸发光,说道:“上官兄原来也会武功!”

 祝士谔笑道:“妹子,你这话就不对了,上官兄英气内敛,分明是一位身怀绝技的高手,你把他看作了手无缚之力的文弱书生么?”

 祝茜茜粉脸一红,披披嘴道:“大哥几时看出来了?不是上官兄说出来,你也不知道他是会武的人呢!”

 祝士谔没去理她,却向上官平问道:“不知上官兄是那一门派高弟?”

 上官平道:“祝兄好说,在下只是跟先师练过几年,先师下曾在江湖走动,也没有门派。”一面问道:“贤兄妹也是游山来的了?”

 “才不是呢!”祝茜茜抢着道:“我们就住在莱芜祝家庄,听说山上出了猛虎,我和哥哥是上山打虎来的,可借我们迟了一天,如果早一天上山,那两个扮虎的歹人,就被我们逮着了。”

 祝士谬道:“妹子,你老是把事情看得这么容易,伏虎庙的当家,是少林寺通字辈的高僧,山上出了猛虎,伏虎庙怎么会不管呢?”

 祝茜茜红菱般小嘴一披,说道:“他们做和尚的不是要以身饲虎么,还会打虎?”

 上官平道:“贤兄妹侠义心肠,赶上山来,要替世人除害,在下至表钦佩。”

 祝茜茜朝他笑了笑道:“但真正为世人除害的却是上官兄呀!”

 上官平谦然道:“祝姑娘夸奖,其实在下遇上的,只是人家两个手下而已!”

 祝茜茜明亮的目光一注,说道:“上官兄,你说那两个扮虎的歹人,只是人家手下,那么他们还有主子?那是什么人呢?”

 上官平道:“在下也不知道,那是一个骑着锦虎的黄衣女郎。”

 “骑锦虎的黄衣女郎?”祝茜茜偏着头问道:“你也遇上了吗?”

 “是的。”上官平又把当晚黄衣女郎向伏虎庙寻衅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祝茜茜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出关切之,问道:“上官兄中了那妖女一掌,伤势很厉害么?”

 上官平道:“在下当时已经昏过去,据伏虎庙智通老师父说,他喂了在下一颗少林寺的‘大梅檀丸’,躺在方丈室里,但在下醒来,已经躺在客房里,伤势也完全好了。”

 祝茜茜道:“上官兄出来是找那妖女的么?”

 上官平微微摇头道:“不是,在下只是出来随便走走而已。”

 祝茜茜忽然望着他们问道:“上官兄要不要去找妖女?我们和你一起去,会会那妖女好不好?”

 上官平道:“泰山山区广袤,不知他们落脚之处,又到那里去找?”

 祝茜茜道:“找不到她,上官兄难道白白挨了她一掌,就此算了不成?”

 她是个生的人,和上官平认识才交谈了几句话,就于义愤,好像非找黄衣女郎算帐不可。

 上官平微微一笑,说道:“她向伏虎庙方丈智通大师提出的两点要求,一是伏虎庙须把‘伏虎’二字改掉,二是要伏虎庙出伤害她两个手下的在下,这两点,智通大师都没有答应,后来,那黄衣女郎掌伤在下后,就骑虎走了,她的目的并末达成,因此,在下认为黄衣女郎一定还会再去伏虎寺寻衅。”

 “对!”祝茜茜眉毛一挑,喜孜孜的道:“上官兄这话可对极了,那妖女昨晚并未得逞,今晚可能还会再去…”说到这里,立即回头朝祝士谔道:“大哥,我们就到伏虎庙去借宿,那妖女来了,我们就协助伏虎庙,也好为世除害。”

 祝士谔笑道:“伏虎庙方丈,和少林寺方丈同属通字辈高僧,庙中二百僧侣,都是从小出家,也就是从小练武,每个和尚的武功,都高过我们甚多,听上官兄的口气,昨晚伏虎庙出动了全体僧侣,依然并未获胜,我们这点微末之技,管什么用?”

 祝茜茜道:“我们上山来,就是找老虎来的,还没有落脚之处,到伏虎庙去住,不是一举两得吗?大哥,你说好不好嘛?”

 祝士谔只得点点头道:“好吧!”

 祝茜茜喜孜孜的道:“我们那就走咯!上官兄,请呀!”

 上官平道:“祝兄贤兄妹请。”

 祝士谔朝他笑道:“舍妹一向骄纵惯了,心直口快,稚气未,想到什么,就要去做,上官兄最好不要理会她。”

 “啊!”祝茜茜口中娇啊了一声,不依道:“人家做哥哥的都会帮亲妹子,你这做大哥的却只会编排妹子,我不来啦!”

 大家穿林而出,来至伏虎庙,跨进山门,就遇上法空。

 上官平着含笑道:“大师父伤势已经痊好了?”

 法空合十道:“多谢上官施主,小僧只是被‘风掌’扫中,伤得不重,总算好了,这几位施主是…”

 上官平忙道:“他们两位是莱芜祝家庄祝氏贤兄妹…”

 法空没待他说完,连连合十道:“莱芜祝家庄,有一位老英雄,人称石敢当的祝老施主…”

 祝士谔抱拳道:“大师父说的是家父。”

 法空又连忙合十道:“祝施主两位,原来是祝老施主的令郎令嫒,小僧真是失敬之至,祝老施主还是敝庙的大施主,和敝庙方丈,还是方外之,每年都要到敝庙来上一两次,盘桓上几天才下山。”

 祝茜茜道:“大师父,我们就是想在贵庙借住几天,不知方不方便?”

 法空面有难,合十道:“女施主好说,本来两位施主,别说是祝老施主的令郎、令嫒,就算不是人,施主们前来借宿,只要尚有客房空着,都在之列。只是近半月来,山上闹着虎患,实在不便留客…”

 祝茜茜道:“我们就是因为听说山上闹虎患,上山来打虎的,住在贵庙,这有什么不便?”

 法空道:“只是…只是…”

 出家人不打诳语,他说了两个“只是”底下的话,竟然说不出来。

 祝士谔道:“大师父,我们已听上官兄说过昨晚之事,大师父大概是怕在下兄妹借住贵庙,受到牵连了,这个大师父只管放心,在下兄妹上山的目的,就是找老虎来的,山上虎患,既是歹人作祟,在下兄妹自然要会会他们,住在贵庙,自然最恰当了。”

 法空道:“这是方丈的意思,祝施主既然这么说了,先请到客室奉茶,容小僧禀明方丈,再来奉告。”

 说完,就抬手肃客,把祝士谔兄妹,领到客室,上官平也随着他们一同进入客室。一名小沙弥随着送上茶来。

 法空合十道:“祝施主两位请稍坐,小僧告退。”

 祝士谔道:“大师父只管请便。”

 法空合十一礼,匆匆退去。

 祝茜茜披披嘴道:“这和尚还说爹是他们庙里的大施主,和他们方丈又是方外之,连我们要借宿都这样怪气的,好像我们来白吃他们的了。”

 祝士谔笑道:“这是妹子多怪他们了,昨晚有人上庙寻衅,来人武功又极高强,他怕我们住在庙里,就牵连上我们…”

 祝茜茜不待她大哥说下去,抢着道:“我们是怕事的人么?”

 祝士谔道:“妹子又逞强好胜了,总而言之,这是他们的一番好意。”

 上官平也道:“祝兄说得不错…”

 祝茜茜美眸瞟着他,娇声道:“你也帮着我大哥说话!”

 只见法空匆匆走入,朝祝士谔兄妹合十道:“方丈听说两位施主来了,极为高兴,要小僧奉请两位施主到方丈室一晤。”

 祝士谔兄妹站起身来。

 法空又道:“小僧给两位施主带路,两位请随小僧来。”

 祝茜茜回身道:“上官兄,你住在那里?我们回头再来看你。”

 上官平含笑道:“在下就在大殿上等二位好了。”

 祝士谔兄妹随着法空往后进行去。

 上官平走出客室,穿过长廊,跨上大殿石阶,只见那位别老人家坐在石阶上晒太阳,嘴里着旱烟管,一面着烟,一面朝自己看来。这回他没待上官平开口,先出声招呼着道:

 “小伙子,你…就是和…我老头同一桌…吃饭的,你…也住…在庙…里?”

 他说话口齿不大清楚,像是在喃喃自语,说得很吃力,但脸却朝着上官平。

 上官平耳朵敏锐,他说话虽极低沉,却听得清楚,连忙拱手道:“老人家说得是。”

 别老人家偏了下耳朵,说道:“小伙子,你…说什么?”他耳朵重听!

 上官平凑近了些,大声道:“就是在下。”

 “唔!”别老人家点着头,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上官平道:“在下上官平。”

 别老人家道:“上官平…很好…你是做…什么来的…”

 上官平道:“在下是游山来的。”

 别老人家道:“泰…山…有什么好游的?整座泰山…只有…快活三…还好走些…”

 “快活三”三个字,听得上官平心头不一动,但看这位别老人家,连说话都很吃力,自然不可能会是师父要自己来找的快活三了,一面试探着问道:“老人家时常去快活山么?”

 别老人家着早烟,口烟雾,含含糊糊的道:“我…我老头年纪大了,那里…

 还能游山,但…到了泰山,总…得去走走,就去快…活三…走了一回,那…段路…真不错,我老…头可惜…没有儿女…也没人可以…托付…不然,我真想留…个遗…言,再过个七…八十年,我老人家死了,就…把我这…把老骨头,葬…到快活三去…”

 上官平听得暗暗好笑,这位别老人家,连走路都只能拖着脚移动,还要再活个七八十年,那岂不是要活到一百五十岁了?

 别老人家接着又道:“泰…山还有一个地方也不错,那是碧霞宫…碧…霞元君是玉皇大帝…的女儿,长得美…得很…她的…侍儿…也个个都是…仙女…你们…年轻人应该去…瞧瞧……有意思…”

 他虽然上了年纪,但一说到仙女,还是咽着口水,好像很羡慕仙女似的!

 上官平听得很好笑,这位老人家简直口胡说八道,荒诞透顶。

 只听一个娇脆的声音叫道:“上官兄,你等久了。”

 那是祝茜茜的声音,人还在走廊上,话声老远就传了过来,不!她人也像一阵风般轻俏的快步走来。

 上官平转身过去,祝茜茜已经到了面前,喜孜孜的道:“我们已经见过方丈了,他答应我们住在庙里呢!”

 住在庙里,她竟有这般高兴!

 祝士谔走在后面,他走路当然不会比妹子慢;但他却落后甚多,这时才刚从长廊转出,可见祝茜茜是一路跑出来的。她为什么这般急呢?因为上官平说过在大殿上等他们的。

 祝士谔脸上不觉有了笑容,妹子一向眼高于顶,从不假人词,许多武林世家和自己同辈的少年,她很少理睬过人,对这位上官平,居然一见投缘,不但对他有说有笑,就是刚才一出方丈室,她就刻不容缓抢在自己面前,快步急行,恨不得一下飞到前进大殿上来。

 上官平的人品,确是千中挑一之选,妹于眼光倒是不错。祝茜茜回头望着大哥,娇嗔道:

 “大哥,你又不是秀才,干吗一步三摇,走得真慢。”

 祝士谔含笑道:“这可不是我走得慢,该是妹子走得快了。”

 祝茜茜粉脸不飞红,举手掠掠鬓发,说道:“在爹面前,你走几步规行炬步,好让爹夸奖你少年老成,出来了这样慢的,讨厌死啦!”

 祝士谔笑道:“所以爹要骂你像一匹没缰的野马,说要给你找一条缰绳…”

 祝茜茜被他说得粉脸更红,娇急的跺跺脚道:“大哥,你又嚼舌,我不来啦!”回身朝上官平问道:“上官兄,方才你在和谁说话呢?”

 “别老人家。”上官平随着话声,回头看去,刚才还坐在石阶上的别老人家已经不见,敢情祝茜茜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祝茜茜眨着眼睛,问道:“别老人家是谁呢?”

 上官平道:“贤兄妹没来之前,住在庙里的,只有在下和别老人家两人,他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待会吃晚餐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他了。”

 正说之间,法空匆匆走来,合掌道:“小僧领祝施主两位去看看客房,两位请随小僧来。”

 祝茜茜回眸问道:“上官兄,你住在那里呢?”

 这话,是要上官平和她一起去了,姑娘家自然不好意思明说。

 祝士谔知道妹子的心意就接着道:“上官兄如果没事,就和我们一同去看看客房如何?”

 上官平道:“贤兄妹刚来,在下自当奉陪。”

 三人由法空走前面,来至客舍,法空推开上官平隔壁的一道房门,说道:“上官施主就住在隔壁一间房中,祝施主看看这一间房如何?”

 祝士谔点头笑道:“太好了,和上官兄住在一起,就不会岑寂了。”

 祝茜茜问道:“大师父,我呢?住在那里?”

 法空道:“女施主的客房,还在后面。”

 祝茜茜道:“这里不是有很多房间空着么?”

 法空合掌道:“回女施主,这里是男客舍,女客舍还在后面,也有两排房舍,和男客舍中间隔着一道墙,要从方才进来的长廊折向后面,另有一道门进去。”

 祝茜茜道:“那有这么麻烦?叫我一个人住到后面去?”

 法空合十道:“这是敝庙的规炬,也是男女有别之意。”

 祝茜茜道:“大哥,你们要不要去看看我住的房间?”

 法空又道:“女施主原谅,女客舍中,男客止步,小僧也只能陪女施主到门口,里面另有一位老婆婆打扫管理,她会领女施主去看房间的。本来这里男客舍,女客也应该止步的,因为目前只有上官施主和一位别老施主住着,女施主和祝施主又是兄妹,才破例让女施主进来的。”

 祝茜茜道:“你们庙里规矩真多。”

 法空双手合十,陪笑道:“天下各大丛林,凡是设有客房的,都是如此。”

 “好吧!”祝茜茜道:“那就麻烦大师父,领我去看看了。”

 法空合十道:“女施主请随小僧来。”

 祝茜茜跟着法空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大哥、上官兄,我去去就来。”

 口口口口口口

 上官平紧记着茅棚中那人说的话,一半也为了好奇心所驱使,二更不到,他悄悄起,推开东首窗户,穿窗而出,就长身掠起,越墙而出,施展轻功,来至云步桥北首一片松林之中,循着石径行去。

 他因茅棚中那人敌友未明,一路上功凝百,耳目并用,暗自戒备,快走近茅棚,只见茅棚前面的一片空地上,站着一个头戴斗笠,身穿宽大长衫的人,因为他面向茅棚,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不觉脚下一停,心中忖道:“这人大概就是约自己前来的那人了。”

 正待走出林去,询问他约自己前来,有何见敦?但继而一想:“此人敌友未分,不如先看看他站在茅棚前面做些什么?”心中想着,就悄悄闪到一棵松树后面,隐住身子,凝目看去。

 今晚月蒙胧,松林间更是树影迷离,但上官平自幼随师学艺,目能夜视,和对方相距,虽有七八丈距离,还能看得清楚。

 只见那人手中执着一树枝,抱元守一,凝立不动。他虽然不动,但上官平已可看出对方这一姿势,正是师门练剑的起手式——“紫气东来”照说应该面向东方,剑竖前,向朝霞吐纳剑气,然后徐徐发剑。

 “原来他在练剑。”上官平心念方动,那人身形已动,一剑缓缓递出,剑势乍展,身形又随着盘转,又是一剑斜划而出。

 这剑势,上官平一看就知,那不是师父传给白己的“南天十八剑”?

 他练了十年剑法,自然十分熟悉,心中暗道:“这人果然和自己师门大有渊源!”

 对方剑势已经展开,他就不好出声招呼,就是要出声招呼,也得等他把这趟剑法练完之后。上官平此时敌意已去,就静静的看他练剑。

 他这一静下心来,才发现那人剑上造诣十分纯,自己练剑十年,同样一套“南天十八剑”从他手上使出,居然轻灵威猛,兼而有之,每一招式的微之处,都是自己所无法体会的奇奥变化,自己所想像不到的妙诀要,都从他剑(松枝)上发挥无遗,一目了然,一时看得上官平如醉如痴,默默记忆,心领神会。

 “南天十八剑”一共只有十八个剑式,那人演练到最后一剑,眼看即将练完,上官平耳中忽然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喝道:“这是最后一式‘一剑小天下’,看仔细了!”

 “南天十八剑”顾名思义,自然只有十八式剑法:但这人却说还有最后一式,那不成了十九剑么?

 上官平耳中听到这缕极细的喝声,那人手中松枝已经展开,他使得十分缓慢,似是有意使给上官平看的。

 上官平听到他的喝声,已知这人一定是本门前辈无疑,这一机会,岂肯放过?赶紧双目凝注,以手代剑,跟着那人松枝划出的移动变化式样,依样画葫芦的比划。

 这一剑看起来,只是人随剑转,长剑只在身外划了一个圆圈,剑式十分简单;但在这一剑划出之间,却含蕴了博大深的剑术原理,有凌厉猛攻,也有严密防守,真有剑势一出,攻守兼顾的绝世奇学。

 上官平人本聪明,对本门“南天十八剑”苦练了十年,这一招“一剑小天下”既是继“南天十八剑”之后的一招剑法,自有其脉络可循之处。

 那人敢情也怕上官平记不住,演完之后,又重复的演练两次,上官平也一心一意的跟着他练了三遍。那人练完第三遍,忽然把手中松枝朝地上一掷,口中发出一声长笑,突然腾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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