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音机时代
无线电技术发明后,
收音机时代就开始了,而互联网时代就要终结了。
人们见面,打招呼用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上机了吗?”
最初的收音机,很庞大,只有富人才买得起。
到后来,越做越小,小到可以
进口袋里、别在皮带上了。收音机的价格也越来越便宜了。
这玩艺很快就普及了。是个人,走到哪里,都拿着个袖珍收音机。
看看你周围吧,上班、等公共汽车、上学、旅行,大家都在听收音机,都没有工夫和心情跟同事、朋友和亲人交流了。
那些新人类,都在忙着上机,而只有那些老人们,还在计算机前吭哧吭哧地上网。
其实也没有别的道理,因为这是新东西,所以谁都想赶这个
。
不过,收音机里面的内容倒也真是无所不包。
这里有很多很多的电台,有很多很多的频道。什么新闻台,商业台,文学台,艺术台,科学台,辞典台,
友台,音乐台,什么样的内容,都能在无线电波中找到。
你要不
足,还可以通过链接(或者叫空中走廊),换到别的台去。那些电台啊,互相之间都形成了合作关系。你可以从北京一下去到上海,再从上海一下去到东京——如果你的
语好的话。要是英语好,就可以去美国了,听美国之音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节目,那才叫精彩。
收音机世界大极了,空间无限,节目都储存在电台的磁盘库里,并飞快地更新,听众可以随时点播。
后来,索尼公司发明了录音机,这样,节目就可以下载了。
开始,要一点一点地下载,但很快技术就革新了,可以快速下载。
再后来,日本人又把移动电话内置进了收音机,这样,就变成
互式的了。电台的热线节目也就火了。
你可以看到,
街的人们,一边走一边对着收音机大声呼叫。在家里也是这样。
常常是,丈夫在一个屋里大叫,老婆在另外一个屋里大叫,孩子在客厅里大叫。
听到自己或别人的声音从匣子里传出来,那种感觉,真是太独特了、太神奇了。
这样一来,大家也就不上网了。
不过,声音也是可以伪饰的,在话筒上附加一个声频转换器,变
变细、变男变女都可以。
所以说,在收音机里,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狗。
我也是这样的一条狗。
我早晨起
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收音机,听听有没有打不溜妹儿。打不溜妹儿是无线电邮件也就是W-MAIL的呢称我很爱听打不溜妹儿,因为我结识了很多机上朋友。尤其是,最近还找了一个机上情人。
这事说起来是这样的。
有一天,我下班回来,便开始上机。
我先到了一个门户电台,是外国风险投资搞的,叫“呀呼呼呼”附带说一句,每个电台的名字,都是四个字的,因为无线电技术是日本人在二零一零年发明的。
我听了一阵“呀呼呼呼”的新闻节目,并发表了一通评论。新闻频道里有一个家伙,我们都管他叫节目主持人。他总是适时地延迟信号的出现,以便把有问题的话语,都给删去。这我们已经习惯了。
然后,我又下载了一大堆流行音乐和笑话。
随后我便从“呀呼呼呼”窜到了另一个电台,去了一家聊天室。
这里聊得真热闹呀。
一伙人正在神侃收音机经济的问题。中间还有几个女的,不时
上几句话。其中一个,话音特别甜,她一说话,别人都静静地听她。
总之,我们越聊越起劲,聊得昏天黑地,最后创下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连续聊天的纪录。声音甜美的姑娘也一直陪着大伙聊。
到第五天,大家都聊累了,不断有人下机。到了第六天,就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了。
我说:“嗨,真酷。”她说:“嗨,真酷。”我说:“还聊吗?”她说:“还聊。”我们又继续聊了下去。这时我才得知,真巧,她也住在这座城市。
我们的感觉很好,聊得很投机。后来我们便让电台节目主持人给我们开了一个两人专用频道。我们在收音机上说话,不需要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击键盘,也不用担心电波“堵车”这就很有利于感情的表达了。
聊到第七天晚上,我感到浑身燥热了。我相信她也是这样。
然后,我们便商定,每天发打不溜伊妹儿,每天在两人频道聊天。
我们的关系于是飞速发展。
到了后来有一天,我实在熬不住了,很想跟她见一面。
我提出了要求。她迟疑了一下,说要考虑考虑。第二天,她答应了。
“在哪里见面呢?”她问。
“我都想好了,就在我刚上机时常去的那个机吧门口。它叫'馊糊糊糊'。”
“'馊糊糊糊'啊,我知道。在机民中很有名的。”
“那就说好了,明天晚上六点钟,在机吧门口见。”
“我们怎么认出对方呢?”
“当然,还是靠声音!”
这事说好了,我便开始准备。我打算给她买点礼物。
我想到了有个电台,叫“爬爬死爬”最近从NHK那里
到了一些风险投资,搞起了无线电商务。
我把频率调到“爬爬死爬”商业台。
我提出了购物的请求。有一个节目主持人,我也搞不清是机器人还是真人,便通过热线,热情地为我提供服务。他向我介绍最好的商品。这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但这个过程本身很有意思。我又问了一些细节,便决定了我要买的东西。
我给她买了一条项链。
又给我买了一身西服。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电台实行送货上门,货到付款。
从电台那里买东西,就是方便。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我却忽然有些担心起来。因为我想到一件事情,就是曾经有一个机友,因为对方声音好听,
上了一个女节目主持人,等见了面才发现是一个老太婆。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第二天晚上,我便来到了“馊糊糊糊”的门口。
我打开收音机,一边听节目,一边等待。
终于,收音机报时了。六点整。
这时,我便
出了一种声音。这是代表我的存在的声音。我的机名叫“百眼鹦鹉”我发出的是鹦鹉的叫声。
我马上听见了另一种声音。这是她在回应。她的机名叫“金睛神猫”所以很自然她发出了猫叫声。
我激动不安地朝那只“猫”走去。
结果你们都知道了。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我实实在在地感到,这是一个年轻而温润的身体,不是老太太的身体。
“我猜就是这样。”她说。声音有些颤抖。那声音跟收音机里的一样。
“我猜也是这样。你当初也是个网虫吧?白天黑夜都盯在计算机跟前吧?”我说。
“我的眼睛就是在那时
坏的。”
“没关系,虽然我们俩眼睛都瞎了,但是,我们的耳朵还好使。最最重要的是,我们赶上了
收音机时代!”
“嗨,真酷!”
我们一齐开心地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