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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古弥远释放出来的那道漂亮的明月光华,护住了青的苏畅,护住了瀛棘的舞裳妃,护住了铁勒的狼王,却偏偏没有护住瀛棘的新王瀛台询。

 “行刺者确是高手啊。”他们说,将那个身是箭的青袍人翻了过来检查,却发现那是一个银发女人。她眉目秀气,体形娇弱,一双手白如莲藕,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将自己在雪地里埋了一夜,举手便取人性命的杀手。

 “这一位可不是羽人,”古弥远掂了掂那块黑沉沉的铁牌,又看了看这死人,道“看来这一谋刺该当与宁州无关。”

 我当然知道那和宁州没有关系,这女人就是我昨夜在昆天王的大殿里见的那个盲女人呀,但我见她为了救伙伴逃出而死,心中有几分不忍,也就没有说破。

 苏畅青白着脸,束手无策地说:“那和…谁谁谁有关,莫不成便是铁狼王?”

 他紧张地望向对面,却见原本停留在瀛棘大营门口的瀛棘大军突见惊变,已然同时启动,一起朝这边移来。他大吃一惊,心道自己的大军都留在营里,铁狼王若是生变,他这两千来人可真是羊入虎口了。苏畅当即大声下令,青后队奔上,前队两翼展开,弓箭手将闪闪的利箭搭上弦,瞄准了瀛棘一方,形势一触即发。他冲着对面大声喝道:“铁勒延陀,你是要造反吗?”

 铁勒延陀骑在他的青狼上,见了青这阵势也是吃了一惊,他皱着眉头,大声喝道:“左骖,回去传我命令,谁也不许上前一步,违令者斩!”

 他身后一骑拨转马头,向后奔去,大声呼喝着,将刚刚起步的大军生生定住。

 苏畅神色稍定,喝问道:“铁勒延陀,你若是诚意前来接,舞裳妃为何不来?我看你定是预谋行刺,才有如此安排。”

 铁勒在对面遥遥答道:“舞裳妃听得太平侯回来,高兴得一夜未曾睡着,只是她身子不

 便,确然不能前来接,如今正在瀛棘大营内打扫厅堂,恭几位大驾。“

 “放,别当我们是小孩子啦,”苏畅冷着脸道“我们到了北荒一,彻夜无事,如今刚到你铁勒的营前却遭人袭击,不是你派出的刺客又会是谁?”

 “苏校尉,我有话要和古先生说。”铁勒延陀突然喝道。

 苏畅一愣,却听铁勒延陀勒着他的巨狼,如狼一般大声吼道:“古先生,我铁勒如今身有大嫌,百口莫辩,如何洗冤,要向先生讨个办法。”

 苏畅万想不到他竟然是求教这事,也没想到古弥远的回答更是直截了当:“刺客不是你派的,我已经知道了。你速将瀛棘兵调来,四下扫干净。我和苏将军即刻便入你营中。”

 铁勒延陀闻言大喜,又派出几名传令兵朝着瀛棘大营的方向飞奔。

 苏畅急得拉了一把古弥远,道:“先生,你这是怎么讲?”

 古弥远叹了口气,简明扼要地说:“高飞的羽人空中出手已经是致命一击,这位秘术士,她在雪中伏了一夜,只为一旦失手,便突然再起攻击,不论主谋是谁,定下这连环计那便是志在必得呀。将军要小心四周雪地里是不是还有伏兵。”

 “说的是。”苏畅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喝令青骑兵四下翻查雪中是否还有伏兵。他又问:“但你怎么又能铁定铁勒延陀不是幕后主谋呢?”

 “那位鹤雪士绝对是个中高手,他翻飞下来的第一箭就穿了太平侯的咽喉,那他失了先机后,干冒大险第二次冲下来,又是要谁呢?”他平静地瞄了一眼眼珠滴溜溜转的齐夷校尉,笑道:“不,不是你,也不是我。他要的便是这位铁狼王了。”

 苏畅暗地里舒了口气,却兀自嘴硬道:“谁知道这不是演戏?”

 古弥远嘿嘿一笑,突然道:“苏将军,你奉王命前来扶助瀛台询登位,却失了太平侯,这子可不小呀。”

 苏畅的脸色登时发青,旋即又转为白色。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然滚鞍下马,朝古弥远拜下,口中道:“先生救我。”

 古弥远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替你修书一封,你可速回青去复命。”

 “这怎么使得?”苏畅吓得口发白“使命未完,我率军回去,会被青王砍头的。”

 “你使命是什么?”

 “扶助瀛台询即位。”

 “如今瀛台询人在哪呢?”

 苏畅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古弥远微笑着道:“苏将军虽然力战擒获刺客,但终究无力回天。这幕后主谋我已知道。不会是铁狼王,他若在自家门前动手杀人岂非是傻子。”

 他突然凑近苏畅的耳朵,低声道:“此刻北荒有铁狼王、昆天王、瀛台彼三方豪强,相互牵扯不净,你若留下来牵连进去,又不知如何从中调处,稍有闪失,便害了全军性命,那才会被砍头呢。”

 苏畅虽然犹豫,终究知道这位古先生极受青王礼遇,也正是他说动青王,让他将大公子瀛台询送回北荒。此刻大公子既然已死,他手足无措,也只有听他的了。

 铁勒延陀此刻已经带着十来名随从奔了过来。既然出了事,双方宾主之礼也不多讲究了。铁狼王将青人接到了瀛棘大营,而他手下大军来回纵横,将大片雪原直翻了个底朝天。

 “你在想什么?”我老师的话很轻柔地在我耳朵边响起,他的马走在我的背后,挡住了投向我的大片阳光。我看见我那温厚的大哥尸体躺在地上,血灌了他的甲胄。

 那柄架在他脖子上的命运之刀终于落了下来,只不过挥舞这一刀的不是青人,而是瀛棘人。

 他不用再为必将要到来的更艰难的日子忧愁了,不论北荒上的战火将要如何燃烧,不论淌着瀛棘的血的人们如何地自相残杀,他仰卧在雪地里,摆了这一切纷扰——我看到了他边的微笑。

 “如果我不来北荒我大哥就不会死是吗?”这一切都在古弥远的算中吧。如果太平侯瀛台询始终活着,我又怎么能当上瀛棘的王呢。我说:“我大哥救了我。”

 “唔,”我的老师严肃地点了点头,他明白我的意思“可他救不了瀛棘。”他骑的马和他身上的衣袍是一个颜色,洁白得不沾染一点尘土和血。

 “我…可你怎么知道我就可以呢?”

 “因为我知道,阿鞠尼。”他轻声地回答,他的眼睛温暖如春天的月牙湖,蓝荧荧的,在那下面埋藏着多少秘密呢“成大事不拘小恶。我知道你很难过,不过你应该忘记它,要看到那些更多需要帮助的人——爱他们所有,而不是一个。”

 “这是可以比较的吗?”我们走在营盘内泥泞的道路上,两旁是调暗淡的建筑,背靠背地站在荒芜的草原上,其间混扎着木板钉的围墙和小屋,它们在历经的严寒中已经发黑了,尽头是一片片不的荒野。看着瀛棘的大营里那些出来接的瘦削牧民和百姓们,我在那儿想着,一个瀛棘人能和我大哥比较吗?两个呢?两百个呢?两万个呢?

 “我可以救他,但他终究要死在你叔父手里。你觉得他是你叔父的对手吗?”

 “不是。”我想了又想,然后摇了摇头。

 “这是你踏上回乡之路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的啊。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这只是开始,还将死去更多的人。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瀛棘。”

 “你后悔了么?”他端坐在马上,用一种非同寻常的严肃口气问道“如果当时你就知道你回来会导致你大哥死去,你会回来吗?”

 我低着头在马上想了很久。

 “老师,那么,铁狼王…是他杀了我父亲吗?”

 古弥远脸上的笑表明了他是不会告诉我的,果然,他拨转马头,说:“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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