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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2
 接下来的九个小时很乏味。通过强迫睡眠、增加血糖含量和催眠灌输,我们已经被调整到了可以执行四十小时任务(相当于P行星自转两圈),个人卫生问题动力服自身就可以解决。虽然动力服支持不了那么长时间,但每个人都带上了额外的能量块和超级空气补充罐。没有战斗的巡逻令人生厌,不经意间很容易出事。

 我做了所有我能想到的事,让参哈和布隆比轮担任巡逻中士(这样就可以让副排长和老板自由地四处转转);我还命令巡逻人员的配置必须每次不同,这样每个人检查的地形对于他来说是全新的。针对某个特定区域的巡逻,通过不同的排列组合,人员配置的方式几乎是无穷的。除此之外,我和我的副排长商定,下列行为可以在各班争夺荣誉班时加分:第一个发现真正的臭虫,第一个杀死臭虫等等——都是新兵训练营的把戏,但是保持警惕就意味着生存,任何能防止士兵厌倦的法子都有用。

 终于,我们这儿来了一个特殊单位:三个战地工兵军官,坐在一辆飞行工程车里,陪同着一位天才——一位空间感应者。布莱基事先对我说过他们要来。“保护他们,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

 “是,长官。他们会要些什么?”

 “我怎么知道?哪怕兰德里少校需要你扒下自己的皮,撑着骨头架子跳舞,你也要照办不误!”

 “是,长官。”

 我把命令传达下去,并在相关地区设立了岗哨。他们到达时我了上去,因为我感到好奇,我还从来没见过一位特殊天才工作呢。他们在我的右翼降落,离开了飞行车。兰德里少校和另外两个军官穿着装甲,手里拿着火焰器。那个天才既没穿装甲,也没拿着武器,只戴了一个氧气面罩。他穿着一件没有肩章的工作服,脸上带着对一切都厌倦透顶的表情。没人把我介绍给他。他样子像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不过我走近他时,看到他疲倦的眼睛旁有一圈皱纹。

 他一走出来便摘下氧气面罩。我很担心,没有用无线电,头盔贴着头盔对兰德里少校说:“少校——这附近的空气很‘热’。另外,我们接到警告——”

 “别担心,”少校说“他知道他在干什么。”

 我闭上嘴。天才向前走了一小段,又转身回来,揪扯着下嘴。他闭着眼睛,仿佛失在自己的思绪里。

 忽然间,他又睁开眼睛,烦躁地说:“这么多傻瓜跳来跳去,我还怎么工作?”

 兰德里少校冷冰冰地说:“让你的排待在地上。”

 我咽了口唾沫,开始和他争论——随后不得不在公开线路下达命令:“黑卫士第一排——落地并保持静止。”

 我得为希福中尉说句好话;他训练的排真是出色,我只听到一片重复我的命令的声音,一直向下传达到班。我说了一句:“少校,我可以让他们在地面来回走动吗?”

 “不行,闭上你的嘴。”

 现在,这位空间感应者回到车里,戴上面罩。车里没有我的位置,但是我获准——确切地说是受命——抓着车身被拖着一块儿走。我们移动了几英里左右。感应者再次摘下面罩,四处走来走去。这次他和那两个战地工兵中的一个说了几句,那个工兵军官不断点头,在一块垫板上画着草图。

 这个特勤小组在我的区域内大约降落了十几次,每次都做着同样的似乎毫无意义的事,随后他们向第五团负责的区域驶去。离开之前,那个负责画画的工兵军官从他的草稿盒底部拿出一张纸,把它交给我。“这是你区域的地下分布图。这条的红带子是你区域内惟一一条臭虫们的林荫大道。它进入这个区域的地点在地下大约一千英尺,不断向你的左后方向上攀升,这条坑道离开这个区域时,深度只有四百五十英尺了。和它相连的那个浅蓝色的网状物是一个大型臭虫殖民地,这个殖民地只有一处距地面少于一百英尺,我已经标注出来了。你可以在那儿布置些听地器,直到我们彻底解决它。”

 我盯着草图,问道:“这图可靠吗?”

 工兵军官看了感应者一眼,随后以非常小的声音对我说:“当然,你这个傻瓜!你想干什么?想把他惹火不成?”

 他们离开之后我研究起这张图来。这位艺术家一般的工兵军官画的是一张双视角草图,把它放进投影仪之后,就能看到地底一千英尺以上的三维图像。我完全沉浸在图中,直到被人提醒之后才想到要解除“保持静止”命令。接着,我撤回了弹坑附近的听地兵,并从每个班出两个人,通知他们地下图所示的重点方位,让他们注意倾听虫族大道和城市的声音。

 我把这儿的情况向布莱基做了汇报。在我开始描述虫族坑道的坐标时,他打断了我。“兰德里少校给我发了一份传真。你只需要报告你安排的听地器的坐标就行。”

 我照办了。他说:“干得不赖,乔尼。但跟我想的有点不同。

 你在图上画出的坑道上布置的听地器太多,没有必要。沿着它们的大道放四个听地兵,在它们的城市上方以菱形布下另外四个听地兵,这样你手头还剩四个。把一个放在你的右后角和坑道形成的三角形中,剩下的三个布置在坑道另一面的广大区域中。“

 “是,长官。”我又说“上尉,这张地图靠得住吗?”

 “你有什么问题吗?”

 “嗯…我觉得这玩意儿像巫术,嗯,术。”

 “噢,听着,小子,我这儿有一条太空元帅给你的口信。他让我告诉你这张地图是官方认可的…还有,一切都由他负责,你只要全心全意照管好你的排就行了。明白了?”

 “是,上尉。”

 “虫族掘进速度很快,你要特别注意坑道上方以外的那些听地器。只要在任何外围四个听地器中听到响于蝴蝶叫的声音,马上向我报告,不管是什么声音。”

 “是,长官。”

 “它们挖时会发出油炸熏似的声音。这是给你提个醒,怕你以前没听过。停止巡逻。保留一个人眼监视弹坑。让你的排里一半人进入睡眠两小时,另外一半两人一组轮负责听地。”

 “是,长官。”

 “你可能会碰到更多的战地工兵。现在战斗计划有所改变。一个工兵连会在坑道离地面最近的地方爆破,住那个坑道,地点也许在你的左方,也许在‘猎头族’的区域。同时,另一个工兵连会在你右方三十英里第一团的区域内,针对虫族辅助坑道采取同样的行动。子填进去以后,它们的一长段干道和定居点就会被切断。很多地方都会同时采取类似行动。最后——或者我们能看到臭虫们冲出地面,与我们战;或者它们被堵在那儿不动,我们钻下去,一段一段收拾它们。”

 “明白了。”我说不准自己是否真的明白了,但我知道我的任务:重新调配听地兵,让我的半个排睡觉。接着再来一次臭虫狩猎——走运的话,战斗在表面;必要时不得不下去。

 “让你的翼侧注意接过来的工兵连。如果他们需要帮助,你们就提供帮助。”

 “好的,上尉。”我兴奋地答应着。战地工兵几乎和步兵部队一样出色,和他们共事是一种享受。在紧要关头,他们会战斗,可能不是那么专业,但的确非常勇敢;或者他们继续手头的工作,头也不抬,毫不在意身边的战。他们有一个非官方的、非常愤世嫉俗的和非常古老的座右铭:先挖坑,再死在坑里。它补充了他们的正式座右铭:事必成!两个座右铭都真实地反映了实际情况。

 “执行任务吧,小伙子。”

 十二个听地器意味着我能在每个听地器旁安排半个班,由一个下士或是他的副班长带领三个士兵。安排每个听地小组四个人中的两个人监听,另两个人睡觉,随后轮换。纳瓦瑞和其他的副队长可以轮监视弹坑、睡觉,而分队长可以轮照顾整个排。谁也不需要远距离移动,我把详细计划和方位告诉副排长之后,整个重新布置只花了不到十分钟。我告诫每个人,必须瞪大眼睛注意接工兵连。等每个分队长报告听地器已经就位时,我切换到公开线路,命令道:“奇数队员!躺下,准备睡觉…一…二…三…四…五——睡觉!”

 动力服不是,但它能让你睡着。战斗催眠有一个大好处,哪怕在最不宜睡眠的场合,催眠命令也可以使一个人立即进入睡眠状态,尽管下命令的这个人根本不是个职业催眠师。被催眠者可以马上醒来,头脑清醒,立时便可以投入战斗。这可是个救命法宝。在战场上,如果一个人的体力消耗到了极限,他可能会向着空气开火,却对真正的击目标视而不见。

 我自己一点儿也不想睡。我没有接到这样的命令,也没有要求。一想到我入睡时,身子底下没准就有好几千只臭虫,我的胃都搐起来。只寄望于那个感应者一贯正确,只寄望于虫族冲出来时肯定会被听地器察觉。

 也许真是这样,但我不想碰运气。

 我切换到私人线路。“军士长——”

 “是,长官。”

 “你也趁机睡一觉吧。我负责监视。躺下,准备睡觉…一…二——”

 “请等一下,长官。我有个提议。”

 “什么?”

 “从改变后的计划看,接下来四个小时内不会有行动。你可以现在睡一觉,然后——”

 “别说了,军士长!我不会睡的。我要检查一圈那些听地器,还要准备接工兵连。”

 “好的,长官。”

 “我在这儿检查一下第三号听地器。你那边和布隆比一起睡上一会儿,然后——”

 “乔尼!”

 我立刻收住后半句话。“什么事,上尉。”老板一直在听吗?“你的听地器都安排好了吗?”

 “是,上尉,奇数队员已经入睡了。我正打算开始检查每一个听地器。然后——”

 “这件事让你的军士长去干。你睡觉。”

 “但是,上尉——”

 “躺下。这是命令。准备睡觉…一…二…三——乔尼!”

 “上尉,如果你允许的话,我想先检查一下听地器,之后再休息,如果你坚持的话。我自己情愿醒着。我——”

 布莱基在我耳边大笑。“听着,小子,你已经睡了一个小时又十分钟了。”

 “长官?”

 “看一下时间。”我看了——感到自己真蠢透了。“你清醒了吗,小子?”

 “是的,长官。我认为是的。”

 “情况发展得比我们原来想的快。叫醒你的奇数队员,让你的偶数队员开始睡觉。运气好的话,他们可以睡上一个小时。让他们换班,你去检查听地器,向我报告。”

 我服从命令,开始检查,其间没有和我的副排长通话。我对他和布莱基都感到不。对于连长的不在于他违背我的意愿强行让我入睡;至于我的副排长,我则阴暗地以为,他才是排里真正的老板,我只是个摆设,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被迫入睡。

 但是当我检查完三号、一号听地机后(没有任何声音,这两个都设在虫区前方),我冷静下来。毕竟,不能因为上尉干的事责怪一个军士,哪怕是个军士长。这很愚蠢。“军士长——”

 “有,里科先生。”

 “你想和偶数队员一起睡觉吗?我在叫醒他们之前一两分钟叫醒你。”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长官,我想亲自检查听地器。”

 “你还没检查吗?”

 “没有,长官。刚才那一小时我也在睡觉。”

 “啊?”

 他听上去很尴尬。“上尉下的命令。他让布隆比临时负责指挥,然后在让你休息后马上就让我睡觉了。”

 我正想回答,却不住大笑起来。“军士长?咱们俩干脆离开这儿找个地方再睡一觉算了。在这儿只是浪费时间,指挥这个排的是布莱基上尉。”

 “长官,我认为,”他正正经经地回答“布莱基上尉干每件事肯定都有他自己的理由。”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忘记了我的对话对象远在十英里之外。

 “是的,你是对的,他总是有理由。嗯…既然让我们两个都睡了,他一定希望我们现在完全清醒,保持警惕。”

 “我想一定是的。”

 “嗯…想到为什么了吗?”

 他等了很长时间才回答。“里科先生,”他缓慢地说“如果上尉知道,他会告诉我们的。我从来没听说他隐瞒消息。但有时他无法直接解释他所做的事。上尉的直觉——这么说吧,我已经学会了尊重他的决定。”

 “是吗?班长都是偶数,他们都在睡觉。”

 “是的,长官。”

 “警告各班副班长。我们不会叫醒任何人…可一旦需要,每一秒都是宝贵的。”

 “马上执行。”

 我检查了剩余的前方听地器,又检查位于虫族城市上方的四个听地器,把我的麦克风线以并联形式搭在它们上面。我着自己倾听。我能听到它们,就在下面,互相像鸟一样啾啾地叫着。我想离开这个地方,我能做的只是不让自己的想法表现出来。

 我怀疑那个特殊天才只不过是个听力好得异乎寻常的人。

 好吧,不管他是怎么做的,臭虫就在他说的那个地方。在军官学校时,我们听过臭虫声音的录音。这四个听地器收集到的是典型的虫族大型巢的声音。啾啾声可能是它们的语言(但如果它们受大脑阶层远程控制,彼此之间还有交谈的必要吗?),还有树枝和干叶子发出的沙沙声,另有一种呜呜作响的背景噪音,在虫族巢经常能听到,很像是机器发出的——没准是它们的空调。

 我没听到它们挖掘岩石时发出的嘶嘶声和噼啪声。

 虫族大道的声音和巢中的声音不同:低沉的隆隆作响的背景噪音,短时间内突然增大为一种咆哮,仿佛大队人马正在通过。

 我在第五号听地器那儿听了一会儿,随后想到一个主意——让在虫族大道上方四个听地器边待命的人注意倾听,当他那儿的咆哮声增至最大时向我报告一声“到达”

 我向上尉报告。“上尉——”

 “什么事,乔尼?”

 “这个虫族殖民地的交通量都指向一个方向,从我这儿到你那儿。速度大约为每小时一百一十英里,每分钟大约有一支部队通过。”

 “很接近。”他同意道“我的得数为一百零八英里、五十八秒一个单位。”

 “噢。”我有点沮丧,改变了话题“我还没有碰到那个工兵连。”

 “你不会碰到了。他们在‘猎头族’区域的后半部分选了个地方。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还有什么事?”

 “没有了,长官。”我们结束了通话,我的感觉好些了。连布莱基都会忘事…而且我的想法没错。我离开坑道区,前去检查虫区右后方的第十二号听地器。

 和其他地点一样,那儿有两个人睡觉,一个倾听,另一个待命。我冲那个待命的说:“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长官。”

 那个在听的人是五个新兵中的一个。他抬起头说:“里科先生,我觉得这个声音听上去不太对劲。”

 “我检查一下。”我说。他往旁边挪了挪,我联上听地器。

 油炸熏!声音这么响,仿佛能闻到香味。

 我打开公开线路。“第一排,苏醒!醒过来,点名,向我报告。”

 ——随即转到军官线路。“上尉!布莱克斯通上尉!情况紧急!”

 “别急,乔尼,报告。”

 “听到‘油炸熏’声,长官。”我回答道,竭尽全力保持自己的声音平稳“第十二号听地器,坐标东九,黑一号方块。”

 “东九,”他同意道“读数?”

 我匆匆看了一眼声音仪表。“我不知道,上尉。超过最大读数。

 听上去就在我脚下。“

 “好!”他一声欢呼——不知他为什么这样“今天最好的消息!现在听着,小子。把你的小伙子叫醒——”

 “他们已经醒了,长官!”

 “很好。撤回两个听地兵,让他们在十二号附近目测。设法找出臭虫们冲出来的地点。离那个地方远远的!明白了?”

 “听到了,长官。”我小心翼翼地说“但是我不明白。”

 他叹了口气。“乔尼,你会让我的头发愁白的。听着,小子,我们需要它们出来,越多越好。当它们到达表面时,你的火力不足以把它们全都干掉。只有一个办法:封住它们的口——但你绝对不能这么做!它们倾巢出击,一个团都对付不了,但这正是将军希望看到的,而且他有一个旅的重武器盘旋在轨道上待命。因此你要做的就是确定拥出地点,退后并监视那个地点。如果你的运气足够好,在你的区域出现虫族大冒头,你的勘测会一直上报到最高层。保住你的运气,还有,保住小命!明白了?”

 “是,长官。确定拥出地点。退后,避免接触。观察并报告。”

 “执行命令。”

 我撤出了虫族干道中段的九号和十号听地器,让他们从左右两个方向接近东九区域,途中每半英里停下来倾听是否有“油炸熏”的声音。同时我把十二号听地器往我们后方移动,倾听声音在何处消失。

 与此同时,在我前方的虫族城市和弹坑之间,我的副排长正在重新集结部队。集合所有的人,除了十二个听地兵之外。受命不准攻击,我们俩都担心整个排散得太开,无法互相支援。所以他把队形收缩到五英里,布隆比的分队在左,接近虫族城市。这种安排使得兵员间距不超过三百英尺(对于伞兵来说,这就等于肩并肩了),并使九个听地兵处于左右两翼照顾得到的范围内。只有那三个和我一起的听地兵处在他们的即时援助范围之外。

 我告诉狼獾的贝恩和猎头族的杜·甘布我不再巡逻了,并告诉了他们原因,还把队伍的重新集结报告给了布莱克斯通上尉。

 他哼了一声。“你自己决定吧。预测到了拥出方位?”

 “中心区域可能位于东十,上尉,但现在很难确定。在直径大约为三英里的范围内,声音都很响,区域好像还在扩大。我想仅根据声音大小画出一个强度范围。”我继续道“他们会不会在地底下挖一条水平方向的坑道呢?”

 他吃了一惊。“有可能。我希望不是——我们想让他们出来。”

 他说“如果声音中心移动了,马上告诉我。继续检查。”

 “是,长官。上尉——”

 “嗯?说。”

 “你告诉我们它们出来时不要攻击。如果它们冒出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只当观众吗?”

 他沉默了相当一段时间,大概有十五至二十秒,肯定是和“上头”商量。最后总算开口了。“里科先生,在东十和邻近区域不准攻击。其他地方——命令是臭虫狩猎。”

 “遵命,长官。”我高兴地说“我们打臭虫。”

 “乔尼!”他厉声说“如果你追逐的是勋章而不是臭虫——而且被我发现了——你会得到一张非常难看的31表①。”

 【①指前文提到的实习军官考评表。】

 “上尉,”我真心诚意地说“我根本不想得勋章。我的想法是打击臭虫。”

 “对。现在别再烦我了。”

 我呼叫了我的副排长,向他说明我们必须遵守的新规定,并让他把我的话传下去,最后让他提醒每个人重新给动力服加能量和空气。

 “我们刚刚完成,长官。我建议把和你在一起的听地兵替换下来。”

 这个建议很有道理,因为我的听地兵没有时间加注动力服。但是他推举的替换者都是侦察兵。

 我不出声地咒骂着自己的愚蠢。侦察动力服的速度和指挥官的一样快,是作战服速度的两倍。我原本就依稀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最后却把这感觉归结为处在虫族的环境中不可避免的紧张。

 现在我知道了。我站在这儿,领着另外三个人——他们都穿着作战型动力服——和我的排相距十英里。臭虫们冒出来时,我会面对一个十分棘手的局面…除非和我在一起的人能以和我同样的速度与排主力会合。“很好。”我同意道“但是我不再需要三个人。立刻把休斯派过来。让他替换奈博格。用另外三个侦察员替换最前面的听地兵。”

 “只要休斯?”他疑惑地问。

 “休斯一人足够了。我自己会看着一个听地器。我们两个人就可以覆盖整个区域。我们知道现在它们在什么方位。”我加了一句“让休斯立刻来这儿报到。”

 接下来的三十七分钟,什么事也没发生。休斯和我在东十区来回巡逻,每过五秒听一次,接着继续前进。现在已经没有必要把麦克风入岩石层了,放在地面都能得到清晰响亮的“油炸熏”声。发声区域扩大了,但它的中心没有移动。其间我曾向布莱基上尉报告声音突然消失了,三分钟之后又向他报告声音又出现了。其他时间,我一直留在侦察兵线路上,让副排长照顾排里的其他人和接近排主力位置的那几个听地站。

 最后,所有的事一下子发生了。

 一个声音在侦察兵线路上大叫起来。“‘熏了’!阿尔伯特二号区!”

 我切换线路喊道:“上尉!‘熏了’,地点阿尔伯特二号区,黑一号!”随即再次切换线路和我的排联系“呼叫!‘熏了’,地点阿尔伯特二号区,黑一号”——接着立即听到杜·甘布的报告声:“阿道夫三号区,绿十二发现‘油炸熏’声。”

 我马上把新情况报告布莱基,又切换到侦察兵线路,听到线路上有人喊道:“臭虫!臭虫!请求帮助!”

 “哪儿?”

 没有回答。我又切换线路。“军士长!谁报告发现了臭虫?”

 他大声回答道:“从它们城里出来的——大约位于曼谷六号区。”

 “揍它们!”我转而和布莱基通话。“曼谷六号区发现臭虫,黑一号——我方正在攻击。”

 “我听见你下命令了。”他平静地回答道“东十号情况怎么样?”

 “东十号——”我脚下的大地突然陷了下去。我被成群的臭虫没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没有受伤,感觉像是掉进了一棵树的枝叶里——但这些枝叶是活的,还在不断挤我。同一时间里我的陀螺仪嗡嗡哀鸣,竭尽全力想使我站起来。我掉下去大约十到十五英尺,深得看不到天光。

 随后,水般的活生生的魔鬼们把我托进了亮光里——训练起了作用,我两腿着地后,口里报告,手上战斗。“东十出现拥出——不,东十一,就是我现在的方位。很大,大量拥出。好几百。

 不,多得多。“我两手各抓一只火焰器,报告的同时不断焚烧它们。

 “快离开那儿,乔尼!”

 “遵命!”——我开始跳跃。

 接着马上停下来。我及时停止跳跃,不再火,仔细察看起来——因为突然间我意识到我本该已经死了。“更正,”我说,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东十一区的拥出是假的。没有战士。”

 “重复。”

 “东十,黑一号。目前这里的拥出全是工人。没有战士。我被臭虫包围了,它们还在往外拥,但是没有一个携带武器,与我身边最接近的那几个有典型的工人特征。我没有受到攻击。”我继续着“上尉,你认为这可能是声东击西吗?真正的士兵会从别的地方拥出?”

 “可能。”他承认道“你的报告被直接转给了师部,让他们考虑吧。到处走走,复核你的报告。不要假设它们都是工人——你可能会以最痛苦的方式发现真相。”

 “好的,上尉。”我跳得又高又远,想远离这片无害却又令人厌恶的恶魔。

 石头嶙峋的地面到处布令人骨悚然的黑色形体。我手动控制管,跳得更高一些。我叫道:“休斯!报告!”

 “臭虫,里科先生!好几百亿!我在烧它们。”

 “休斯,好好看看那些臭虫。它们中有向你开火的吗?会不会都是工人?”

 “嗯——”我落回地面,紧接着又跃上空中。他报告道“嘿!

 你说对了,长官!你怎么知道的?“

 “返回你的班,休斯。”我切换线路“上尉,几千个臭虫已经从这一地区拥出,的数目尚未确定。我没有受到攻击。重复,根本没有受到攻击。如果它们中有战士,它们一定是利用工人作掩护,同时避免开火。”

 他没有回答。

 在我左方极远处突然出现一道异常明亮的闪光,紧接着,右前方更远处出现了第二道。我下意识地注意到了它们的时间和方位。“布莱基上尉——请回答!”在跳跃的最高点,我极力确定他的信号,但那个方向被黑二号绵延的小山包挡住了。

 我切换了线路,叫道:“军士长!你能帮我转接到上尉吗?”

 但就在那一刻,我的副排长的信号突然消失了。

 我以动力服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向那个方位奔去。刚才我没有太在意雷达显示屏,我的副排长在指挥整个排,而我一直忙着,先是倾听地底动静,后来则是应付几百个臭虫。我关闭了所有非士官信号,想看得更清楚些。

 我看了看只标出士官信号的显示屏,找出布隆比和参哈,还找出了他们的班长和副队长。“参哈!副排长在哪里?”

 “他在勘查一个,长官。”

 “告诉他我正赶过去。”没等他回答我就切换了线路。“黑卫士第一排呼叫第二排——请回答!”

 “什么事?”科罗申少尉吼道。

 “我无法接通上尉。”

 “接通不了了。”

 “死了?”

 “不。没有能量了——所以退出了。”

 “噢。那么现在你代理连长?”

 “是的,是的,又怎么样?你需要支援吗?”

 “嗯…不用。不用,长官。”

 “那么就闭嘴。”科罗申告诉我“除非你需要支援。我们这儿出了大麻烦,简直对付不了。”

 “好的。”突然间,我发现自己也面临着无法应付的局面。在向科罗申报告时,我将显示屏调到近距全显状态,因为现在我离我的排已经很近了——我眼睁睁看着第一分队的人一个接一个消失,布隆比的信号是第一个消失的。

 “参哈!一分队出了什么事?”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紧张。“他们跟着副排长钻进里去了。”

 书上讲过如何应付这种局面吗?我可记不得。布隆比是擅自行动吗?或者他接到了命令,只不过我没听到?听着,那些人已经钻进了臭虫,看不到也听不到他们了。现在不是讨论军法问题的时候,这些事明天再说。如果我们中有谁会有明天的话——“很好。”我说“我回来了。向我报告。”我的最后一跳把我带进他们中间。我看到我的右面有只臭虫,在落地之前我把它干掉了。这只不是工人——它一边移动,一边猛烈开火。

 “我损失了三个人。”参哈息着“我不知道布隆比损失了多少。它们一下子从三个地方拥出来——我们的伤亡都发生在那个时候。但我们正在肃清它们——”

 我正要起跳,一阵巨大的冲击波猛地击中了我,把我摔向一旁。三分三十七秒——就是说三十英里的距离。是我们的工兵在往里填子?“第一分队!注意接下一次冲击波!”我笨手笨脚地落地了,几乎落在三四个臭虫上。它们没有死,也没有击。被震晕了。我朝它们扔了颗手榴弹,继续跳跃。“趁机干掉它们!”我喊道“它们都晕了。注意下一次——”

 就在我说话时,第二阵冲击波到达了。不像第一次那么强烈。

 “参哈!马上清查你分队的人数。每个人都动起来,快,把它们消灭干净。”

 点名疙疙瘩瘩缓慢地进行着——从我的生理显示器上可以看到很多人都失踪了。扫却进行得又快又准。我本人沿着周边干掉了十几只臭虫。最后那几个在我把它们撂倒前突然恢复了行动能力。为什么冲击波给它们造成的伤害比给我们的大得多?因为它们没有护甲?或是它们藏在地下某个地方的大脑被震晕了?点名的结果是还剩十九个人有战斗力,两名阵亡,两名负伤,还有三个因为动力服故障退出战斗——但是纳瓦瑞的这三名手下中有两人凭借从伤亡战士的动力服上卸下来的零件修好了自己的动力服;第三人动力服的无线电和雷达坏了,现场无法修复,所以纳瓦瑞派这个人去看护伤员。回收之前我们对伤员的照顾只能是这么多了。

 与此同时,我和参哈中士一起检查了臭虫们从中拥出的三个。和地下图一对比就能看出,它们在坑道距地面最近的地方掘了几个出口。

 一个已经被封住了,成了一堆松散的石头。第二个附近没有虫族活动迹象。我命令参哈派一个副班长和一个士兵看着这个口,碰到少量臭虫可以把它们干掉。如果它们大量拥出,就把口封住——太空元帅大可以舒舒服服待在天上,下达什么不准封的命令。可我眼下必须面对现实,而不是理论。

 接着,我察看起第三个来,就是那个没了我的副排长和半个排的臭虫

 这是一条臭虫的通道,接近地面的部分长二十英尺,它们只需要把五十英尺长的一截坑道的顶部掀掉就行。顶部岩石层没有了,怎么还会传来“油炸熏”的声音?我不知道。坑道壁歪歪斜斜,上头还有一道道的凹槽。通过对照地图,我们可以看出究竟发生了什么:另外两个来自小型支线坑道,而我正在看的这个坑道是它们主干道的一部分。所以,其他两个的拥出只是佯攻,它们的主攻来自这里。

 臭虫们可以透过厚厚的岩石层观察到地面的情况?里面什么都看不到,既没有虫族,也没有人类。参哈指出二分队消失的方向。副排长已经下去了七分四十秒,布隆比跟下去找他也过了七分钟多一点。我朝黑暗深处望去,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心里直发。“中士,管好你的分队。”我说,努力使我的声音轻松一点“如果需要支援,联系科罗申少尉。”

 “有什么命令,长官?”

 “没有,除非上头有什么命令下来。我要下去寻找二分队,所以我可能会有一阵子联系不上。”随后我纵身跃进里,动作很快,因为我觉得自己的勇气正在迅速消失。

 我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全分队!”

 “一班!”——“二班!”——“三班!”

 “以班为单位,跟我来!”——参哈也跳了进来。

 至少我不再感到孤单。

 我让参哈在口留下两个人,守住后方。一个在坑道口,另一个在地面。随后我率领大家以最快的速度顺着二分队消失的方向前进——但是速度并不快,因为坑道顶部刚好碰着我们的头。穿着动力服时可以用类似溜冰的方式前进,不需要抬脚,但这种方式既不简单也不自然。不穿着动力服的话,我们反而能跑得快点。

 我们需要立即戴上红外仪。此刻,我们确定了一个早已存在的理论:臭虫们通过红外线观察。黑暗的坑道在红外仪里显得很亮堂。至此,这里面还没有特别的地方,只有光滑的岩石壁,呈半圆形罩在光滑平整的地面上。

 我们到达了坑道内一个十字路口,我不停下来思索。条令中有如何在地下分布进攻力量的内容,但是管用吗?惟一能确定的就是,写下这部分内容的那个人自己从来没有执行过它…因为在皇家行动之前,没有人活着钻出口,告诉大家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

 条令要求我们守卫每一个碰到的十字路口,就像我们面前的这一个。但是我已经用了两个人守住我们的逃生口;如果每个十字路口都得留下十分之一的攻击力量,很快就会全体死翘翘。

 我决定大家待在一起…还决定我们之中任何一人都不能被俘虏。不能成为臭虫的俘虏。最好能成为一次漂亮干净的地产争夺战。打定主意之后,我卸下了思想包袱,不再左右为难。

 我小心地向十字路口的各个方向张望。没有臭虫。我通过士官线路呼叫道:“布隆比!”

 结果令人震惊。平常使用动力服无线电时,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因为你与你发出的声音被隔开了。但是在这儿,地下一个光滑的通道网中,我发出的声音被反弹回来,整个建筑仿佛是个巨大的扩音器。

 “布—布—隆—隆—比—比—比—”

 我的耳朵在轰鸣。

 紧接着又轰鸣了一次。“里—里—克—克—先—先—生—”

 “别那么大声。”我说,迫使自己尽可能轻地发声“你在哪儿?”

 布隆比回答了,声音不再那么震耳聋。“长官,我不知道。

 我们迷路了。“

 “好吧,别急。我们来接你。你离我们不会很远。副排长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长官。我们一直——”

 “等一下。”我切换到私人线路。“军士长——”

 “我听到你了,长官。”他的声音很平静,音量也较小。“布隆比和我取得了无线电联系,但我们一直未能会合。”

 “你在哪儿?”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长官,我建议你和布隆比分队会合,然后回地面上去。”

 “回答我的问题。”

 “里科先生,即使你在这底下待上一个星期也仍然可能找不到我…我目前也无法移动。你必须——”

 “闭嘴,军士长!你受伤了?”

 “没有,长官,但是——”

 “那为什么无法移动?被臭虫包围了?”

 “很多。它们现在无法接近我…可我也出不来。所以我认为你最好——”

 “军士长,别浪费时间!我相信你很清楚自己拐了哪几个弯。

 现在,趁我手里拿着地图,好好跟我说说。并告诉我你的方位仪上的游标读数。这是命令。报告。“

 他作了报告,简洁又精确。我打开了头盔灯,把红外仪翻上额头,对照着地图前进。“好,”我说“你差不多在我正下方两层——我知道怎么到你那儿去。我们找到二分队之后马上赶到你那儿。”我切换了线路“布隆比——”

 “有,长官。”

 “碰到第一个坑道十字路口时,你是向右、向左,还是直行?”

 “直行,长官。”

 “好,参哈,把人带过来。布隆比,你那儿有臭虫吗?”

 “没有,长官。但是我们迷路的原因就是碰上了臭虫。我们干掉了它们中的一伙…战斗结束时,我们已经拐了几个弯。”

 我准备问问伤亡人数,但转念一想,最好晚些再知道坏消息。

 我的任务是把我的排聚在一起并离开这儿。不知怎的,一个没有臭虫的臭虫城市比遭遇臭虫本身更令人不安。布隆比指引我们又拐过两个弯,我则朝着那些我们不会进入的坑道里扔了几个烈酒炸弹。“烈酒”是过去我们用来对付臭虫的神经毒气弹的衍生产品——它不会杀死臭虫,但是每个路过它的臭虫都会颤抖直至瘫痪。

 这次行动中我们专门装备了这种炸弹,但我情愿拿一吨这玩意儿换几磅真家伙。尽管如此,它也许可以保护我们的侧翼。

 在一段长长的坑道中,我和布隆比失去了联系。我猜可能是由于无线电某种古怪的物质反了回来,因为在下一个十字路口,联系又恢复了。

 但是,到了那里,他就不知道该让我向哪儿转弯了。这地方,或是这儿的临近区域,就是臭虫们向他们发起进攻的地方。

 也是臭虫进攻我们的地方。

 我不知它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刚刚还是一片安静,紧接着我听到从纵队后方传来大叫声“臭虫!臭虫!”我转过身——突然间到处都是臭虫。我怀疑那些光滑的坑道壁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结实。我只能这么想,否则便无法解释它们怎么能够忽然间出现在我们的周围和中间。

 我们无法使用火焰器,也不能使用炸弹,因为很容易误伤自己人。但臭虫却不会受到类似的良心谴责,它们想做的就是把我们干掉。好在我们还有手,还有脚——战斗持续时间肯定没超过一分钟,接着那里便不再有臭虫了,地板上仅剩下它们破碎的肢体…还有四名躺倒的星船伞兵。

 其中一个是布隆比中士,他死了。战斗过程中,二分队加入了我们。他们就在离此不远的地方,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以防在这个宫中陷得更深。他们听见了战斗声,尽管无法用无线电和我们联系,但还是循声找了过来。

 参哈和我确认了躺下的队员确已死亡,随后把两个分队合并成一个由四个班组成的分队,继续向下搜寻,找到了已经被臭虫包围的副排长。

 那场战斗根本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他事先已经警告过我将看到什么局面。他活捉了一个脑子,把它臃肿的身体当作挡箭牌。他出不来,但是臭虫也不能攻击他,这么做等于向自己的脑子开火,无异于自杀。

 我们没有这种限制。我们在它们的身后开了火。

 之后,我看着他活捉的那个令人生厌的家伙。尽管我们有所损失,但我仍然欣喜若狂。紧接着,我听到一阵“油炸熏”声向我近。一大片坑道天花板砸在我的头上。我的皇家行动就此结束。

 我在上醒来,以为自己还在军官学校,之前只不过做了一个又长又复杂的臭虫噩梦。但是我不在学校里,我在阿贡号运兵船上临时养伤。我的的确确在战斗中指挥过自己的排,时间总共不超过十二小时。

 现在我只是一个病人,病因是一氧化二氮中毒,外加在没有动力服保护的情况下遭受过量核辐,暴过程大约为一小时,直至我被回收。另外还有几折断的肋骨,头上的一记重创,正是这记重创使我失去了知觉。

 过了很长时间我才大致清皇家行动的整个状况,但有些事我恐怕永远都不明白了。例如,为什么布隆比会带着他的分队钻进去。布隆比死了,奈蒂紧随其后也阵亡了。我庆幸他们两人事先都得到了一条杠杠,并且在那天佩戴着它参加了P行星上那场完全不像按计划进行的战斗。

 最后,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我的副排长决定钻进去。他听见了我给布莱克斯通上尉的报告,知道了那个“大拥出”其实只是个幌子,让大量工人出来送死。当真正的士兵从他所在之处拥出来时,他得出了结论(正确的结论,比参谋们得出结论的时间还要早几分钟),认为臭虫在作垂死挣扎,要不然它们不会轻易把工人赶出来送死。

 他看到来自虫族城市的反击力量较为薄弱,于是推想出敌人的储备力量已经不多了——并且进一步决定,趁这个天赐良机,单独一个人或许就能发起进攻,搜寻“皇室成员”并将其俘获。请记住,那才是整个行动的惟一目的。我们有足够的部队,可以肃清整个P行星,但我们的目标是活捉皇室成员,并在这个过程中学习战。因此他尽力一搏,抓住机会,同时达到了上述两个目标。

 这样一来,第一排可以自豪地宣称“任务完成了”好几百个排中,只有少数几个才有这样的资格。没能抓到女王(臭虫们先把它们打死了),脑子也只抓到了六个。这六个当中没有哪个实现了战俘换,它们只存活了很短一段时间。但是心理战部队的小伙子们确实取得了活体组织,因此我觉得皇家行动应该算是个胜利。

 我的副排长得到了火线提拔。我没能得到(即使得到了,我也不会接受)。我没有为他的提拔感到惊奇。布莱基上尉早就跟我说过,我得到的是“整个舰队最的军士长”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话。副排长我很早以前就见过,但我想黑卫士中没有人知道这一点——至少不会从我这儿得知,更不可能从他那儿。我怀疑布莱基本人是否知道这一点,但是我从成为新兵的第一天起就认识我的副排长了。

 他的名字叫兹穆。

 在我看来,我在皇家行动中的所作所为并不合格。我在阿贡号上待了一个多月,首先作为病人,随后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直至他们返航把我和其他十几个人送回“避难所”整个航程给了我太多的思考时间,其中大部分用在思考伤亡上。我责备自己在地面担任排长的短短一段时间内做了多少蠢事。我知道我的指挥算不上一个好军官,我甚至没能在战斗中负伤,只被一块大石头把自己砸晕了过去。

 至于伤亡——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我只知道合并小队时,我带出来的六个班只剩下四个了。我不知道兹穆带领他们回到地面,等着黑卫士被换防和回收之前,还会倒下多少人。

 我不知道布莱克斯通上尉是否还活着(其实他还活着——事实上,差不多就在我钻进里时,他就返回了指挥岗位),也不知道如果一个考察对象还活着,他的主考官却死了,像这种情况该走什么样的程序。但是我觉得,我的31表肯定会把我打回一个中士。连我的数学书都被扔在了另外一条飞船上,但这已经无所谓了。

 尽管如此,在阿贡号飞船上我获准下的头一个星期里,大量闲逛和沉思之后,我从一位低级军官那儿借来几本书,开始学习。数学是不容易对付的,它会占用你大部分脑子。而且,不管你是什么军衔,多学点东西总是有好处的。任何有点用处的东西都建立在数学的基础上。

 当我最终向军官学校报到并回我的肩章时,我得知自己又成了一个学员,而不是中士。我猜是因为布莱基上尉无法找出我不合格的确凿证据,只好推想我合格了。

 我的室友,安琪儿,正待在我们的屋子里,他的脚跷在桌子上——脚前有个包裹,那是我的数学书。他抬起头来,吃了一惊。

 “你好,乔尼!我们以为你死了!”

 “我?臭虫没那么喜欢我。你什么时候走?”

 “我已经出去过了。”安琪儿抗议道“你走之后的第二天。我总共空降了三次,回来刚刚一个星期。你怎么用了那么长时间?”

 “回家的路太长了。当了一个月乘客。”

 “有些人就是走运。你参加了哪次空降?”

 “没有空降过。”我承认道。

 他瞪着我。“有些人真太走运了。”

 或许安琪儿说得对。我终于毕业了。他把他自己的幸运分了一些给我——通过耐心辅导我的数学。我猜我的“幸运”大多都来自于他人——安琪儿、果冻、中尉、卡尔和杜波司中校。是的,还有我的父亲和布莱基…还有布隆比…还有尖子——当然少不了兹穆中士,他已经获得上尉的荣誉军衔和中尉的永久军衔。

 这很好,我觉得,如果我到头来军衔比他还高,未免有点不对劲。

 毕业后的一天,我的同学贝尼·蒙泰兹和我一起站在飞船降落场上,等待着登上我们各自的飞船。我们是崭新出炉的少尉,还不大习惯。别人向我们敬礼让我们很不自在,于是我假装看着环绕在“避难所”轨道上的飞船航班表——名单那么长,肯定是在准备一次大战役,尽管他们认为我还不适合与闻机密。我感到激动。我有两个最真挚的愿望,也可以说是一个:一是被派回到我的老部队,我父亲仍然在那儿。现在我实现了第二个,不管这个大战役是什么,它意味着在这次重要的空降作战中,我可以在果冻·杰拉尔中尉率领的队伍中间接受磨炼。

 这个念头占据了我的心,我不敢把它说出口,所以只能研究这个名单。嚯,这么多飞船!幸好按照类型分类列在航班表上,否则我们别想找到某条船。我浏览着伞兵运输船,只有这些船才和机动步兵有关。

 名单上有曼纳海姆!有机会见到卡门吗?或许没有,但是我可以发封信,查询一下。

 大船——新型的福吉谷号和伊珀尔号,马拉松、阿拉曼、硫磺岛、加里波利、莱特岛、马恩、图尔、葛底斯堡、黑斯廷斯、阿拉莫、滑铁卢①——是士兵使这些名字无比辉煌。

 小船都以英雄的名字命名:贺雷修斯、阿尔文·约克、沼泽之狐、还有我亲爱的罗杰·扬、鲍威上校、德弗雷克斯、威辛格图里斯、桑蒂诺、奥布里·考森斯、卡梅安哈、奥迪·墨菲等等。

 我说:“应该有条船叫作麦格赛赛。”

 贝尼问道:“什么?”

 “拉蒙·麦格西西②。”我解释道“是个了不起的人,真正的战士。要是活到今天,准能当上心理战部队的司令。你学过历史吗?”

 “是这样,”贝尼承认道“我是个人,只知道一个英雄人物西蒙·玻利瓦尔③。他建造金字塔,打败了无敌舰队,第一个登上了月球。”

 “还娶了克里奥佩特拉,你忘了。”

 “噢,那个啊。是的,好吧,我猜每个国家都有各自版本的历史。”

 “我想是的。”我说完之后,又嘟囔了一声,贝尼问道:“你说什么?”

 “对不起,贝尼,是我母语中的一句老话。大致翻译出来,我想应该是‘心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是什么语言?”

 “塔加路语。我的母语。”

 “你的老家不使用标准英语吗?”

 【①均以人类历史上各次重大战役命名。】【②菲律宾政治家,曾挫败一次兵变。】【③南美洲的解放者。下面的话是开玩笑,把其他人的业绩安在他头上。】

 “噢,当然用。生意和学习之类的事都用标准英语。我们只是在家里偶尔说说自己的母语。这是传统,你知道的。”

 “是的,我知道。我父母在家也常说西班牙语。可你是从哪儿——”喇叭里突然想起了“牧场”的曲子,贝尼容光焕发。“该和我的船约会了!伙计,自己保重!再见。”

 “小心臭虫。”我转身继续浏览着航班表:蒙哥马利、格雷尼莫——接着响起了世上最动听的声音:——让这个名字光芒闪耀,让罗杰·扬的名字响彻四方!

 我抓起行李急匆匆奔去。“心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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