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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在十七岁
 从浴室出来时候,已近四点了。

 我赤着,搂着赤的朱仑,走进卧室。

 正因为彩云易散、刹那不居,所以赤遮盖赤,只有欣,没有别的,也没有时间别的,正因珍惜那段刹那、那片彩云。珍惜,也在修订:

 珍惜

 珍惜是一场绮梦,你不愿醒;

 珍惜是一出情戏,你不愿落幕;

 珍惜是一对可爱小,你不愿左右选择;

 珍惜是一只美丽的脚,你亲它闻它,

 不愿对另只说不。

 珍惜是把刹那拉长;

 珍惜是任春风几度;

 珍惜是摧残、蹂躏、一次又一次强暴情人;

 珍惜是把珍惜凝住。

 “手十七岁”结束了、“强暴十七岁”开始了。“强暴十七岁”多么美好、多么珍贵,它的开始,其实就是结束。它不是最后一次,它是最后,只有一次。

 又想到那句:“未知生,焉知死?”“Whileyoudonotknowlife,howcanyouknowa波utdeath?”其实,这句话说反了,正确的顺序该是“未知死,焉知生?”只有深知死亡的人,才能反过来知道珍惜什么是生命。

 十七岁的自己,是不完整的,因为身体内有了空间。当庞然大物静止的时候,她定义了什么是空间;当庞然大物动作的时候,她定义了什么是时间。宇宙在斯,那里就是宇宙,宇宙不在上帝的手里,宇宙在十七岁漂亮女生的时空里,这就是珍惜。

 不再计算沙漏,只知道它在颠倒、又颠倒。知道每一次漏尽都不是终结,而是开始,只要我们颠倒。

 注目光也倾听声,让拍立得、让录音带留下唯一、不再、与永恒。

 古典的壁钟,还是刻度了程,进针从十六走到十七点,起落一小时、六十分钟、三千六百秒,多少瞬间又多少刹那,在欢乐中与叫中,我感受到每一波的起、起、起、起…和最后的落。我惊醒的感到:新一次的昏,业已到来,朱仑已陷于微息状态。

 救护车来的时候,我已替朱仑穿上背心式T恤、牛仔,外加一条毯。回到振兴医院,已是十七点五十分。符副院长赶到现场照料,三小时候,朱仑的手脚渐渐冷去,她的神情安详足,一片冷凝绝。我不用世俗的反应告别,朱仑和我并未告别,十七岁的朱仑与我长在,即使生死线上,她仍与我留下的长在。

 窗外,浓雾。山不见了。山对面的磺溪,不见了。磺溪岸上的高楼,也不见了。

 浓雾不是屏障、不是窗帘、不是黑夜、也不是魔术师。它不那么生硬、那么鲁、那么向晚、那么“演出”它只是光明与温柔,在一切都存在时,一切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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