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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我和小葇的神仙生活,很快便形成基本规则。像一起洗澡,总是在浴缸中,我为她洗遍全身,她再为我洗全身,但她至少会三次为我特别加洗它,第一次我坐在浴缸边,她仰卧用她的脚.她有非常秀气的脚;第二次我仰卧,她坐着,用双手;第三次跪着,上半身俯在浴缸边,背对着她,她从后自我大腿中间伸手过来,从丸洗起,一直洗到坚的全部。这时我特别低头欣赏,看她的手在颤抖中胆怯中慢慢动作,这是我最喜欢最喜欢的一幕。我幻想一个可爱的小处女在为我做这件事,对她说来,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接触到男人这种东西,并且,等一下过后,我就会"强暴"她——我兴奋死了。

 这一次洗澡时,我舒服的躺在水里,张开两腿,让小葇仔细洗着它。当它起着、坚着,像寻找特定目标似的大势所趋时,小葇一面好奇的凝视、一面泛出了一脸愁容。她说:"我想起看海明威《战地梦》最后一章,女主角临死以前,微笑的对男主角说:你不会跟别的女孩子做我们之间做的事,或说同样的话吧?男朋友承诺绝不会。我忽发奇想,我真忍不住要说:我真的愿望我们分开了,它不要再同别人做。这不是要谁承诺,这只是我的愿望。"她慢慢洗着它,抬起头来,眼却望向别处。

 我轻拍着她的头。"我也同此愿望。在我一生中,让它有这么完美、这么甜蜜的结局,它真的永远足了。我想,它应该提前退休。——为了怀念一个心爱的女人而提前退休。"我抬起她的下巴,笑看着她,叫她看着我的笑。"这不是承诺,我愿望它从此金盆手洗之后,永远封存,此后除了小便,不做第二种用途。"

 带着肥皂沫,小葇的食指涂在我嘴上,她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你太大胆了吧?不征求它同意,怎可代它决定未来?你不怕它叛变?何况,不一定没有第二种用途;它还是会不甘雄伏的。比如说——"

 "比如说?"我也凑到她耳边。

 "比如说它忍不住,叛变了你,将来变成暴狂,说不定要展示给别人看。只是看,没有别的,这也算是第二种用途吧?"她一边轻捏着它,一边轻声细语。

 "这倒真是有点麻烦。"我小声说。"那么就放宽一点,干脆许它暴给别人看,但不能做了,因为已经退休了。"

 叶葇笑起来,又抿着嘴。"人家好好一个愿望,被你一搅,搅了。"

 我握住她双肩,摇着。"不要失望、不要这么快就失望。我承诺它如果忍不住,一定要暴的话,我会让它只向你暴。"

 "可是,我们分开了。"

 "分开了吗?永远没有、永远不会。我身心俱存、你音容宛在。当它忍不住,它会以你为对象,做为指针。你在南方,它就指南;你在北方,它就指北;你坐上飞机,它就指向天。但,拜托,你不要下地狱或进隧道或进沟,那样对起者就不大方便了。"

 "奇怪啊!"叶葇笑起来。"我进沟干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你去自杀吧?孟子说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就是那样死法。"

 "要自杀,也得找个干净一点的地方啊!"

 "这世界只是沟,没有净土。"

 "佛经说有。"

 "佛经胡说。"

 "佛经真的说有。"

 "佛经真的胡说。"

 "嗅,我想起来了,世界真正的净土只有一个地方,就是——就是——你家里。你家里真的干净,我刚来那天,看你家里一尘不染,以为你有洁癖。"

 "我只是清洁整齐,没有洁癖。我讨厌那些狗窝式的家。大多的男人女人的家都是狗窝。尤其是文艺圈中的那些什么什么家,出来人模人样,回来狗头狗脑。——出门即人,回家即狗。他们是名副其实的狗男女,还自以为有文学、艺术气质。其中有的吃喝膘赌全来,抽烟不停、借书不还、借钱不还,尤其讨厌。跟他们上朋友,你真想自杀。想自经于沟渎。"

 ."所以我才看中你的家。如果自经于沟渎,倒不如死在你上。也许有一天,我不想活了,我被人烟熏了、书被借去不还了、钱被借去不还了,我想不开了,我会溜进你的家,自经于沟渎在阁下上。"

 "对不起,我的不做自经于沟渎之用,但可供自渎之用。如果阁下在敝上手,鄙人乐于出借并偷看…"

 小葇叫起来,捣住我的嘴。"你老是说不雅的话。不许你再说。"

 "答应到时候许我看,我就不说。"

 "看什么?"

 "看你自杀,或自渎。"

 "我从不自渎。并且,这字眼可真不好。我不认为那是渎。"

 "我同意。你在我服里,是一个不会自渎的女人。我不喜欢女人自渎。像你这样纯洁的女人,手是难以想像的不搭调。你纯洁得像玛利亚(Maria),玛利亚会手吗?总之,圣灵般的女人应该有点冷淡。我看你冷淡,我喜欢纯洁的女人冷淡。"

 小美的手放开了它。用浴巾遮盖了脸。"可是,"她停了一阵,陷入沉思。"可是,认识你以后,我还纯洁吗?和男人这样在一起还算纯洁吗?"

 我转过她的身,从背后搂住她。"这才是真的纯洁,纯洁不是空谷幽兰、纯洁不是孤芳自赏,真的纯洁是要献出、要献身,像以处女献神一般的,要做为牺牲才能彰显出来。晋巴。"physicalcontactwithmeistanta摸unttospiricualPurification像是一支漂亮的腊烛,它要燃烧才有用。处女献神就是一种燃烧,否则变成老处女,有纯洁何用?要记得,云雨中的纯洁才是真的纯洁,不论你心上的男人怎么蹂躏你,你仍旧此心不染、超尘脱俗、一清如洗,并且把蹂躏你的男人一起提升,这才是真的菩萨功夫。佛教里有一种欢喜佛,它是偶像崇拜中最怪异的偶像,偶像上不是一个佛,而是男女两个,不但抱在一起,并且还着。在《大圣欢喜供养法》中有一段说明,我会背,背给你听:

 大圣自在天,乌摩女为妇。所生有三千子:其左千五百,昆那夜王为第一,行诸恶事;右千五百,扇那夜持善天下为第二修一切善利。此扇那夜迦王,则观音之化身也。为调和彼昆那夜恶行,同生一类,成兄弟夫妇,示现相抱同体之形,基本因缘,具在《大明咒贼经》。

 主要意思就是说:为了调和一千五百个做恶事的,才以一千五百个做善事的来配合兄弟夫妇,这一千五百个调和派,又是观音之化身,由观音出面,做为女的,以的方法,来软化男人的恶行,这种设计,真绝透了,但也伟大极了。你看观音这样献身给男人,不还是一个纯洁的佛吗?难道如你所忧虑的:和男人这样在一起还算纯洁吗?当然算啊,观音就是证人。"

 "真不可思议,还有这种佛,这种欢喜佛。"小葇惊叹。

 "还有不可思议的呢!欢喜佛是佛与佛发生行为,还有佛与人发生的呢,那就更实际、更人化了。有本书叫《西湖二集》,有一个故事说,唐朝廷州有位女,不接钱钞、不要钱,让人白膘,原来这女是在舍身菩萨化身,以济贫人之!以自己体做布施,真是菩萨心肠。目的只是足穷人的,最单纯。其实这个故事该修改一下,专门布施给穷人,太便宜穷人了,应该布施给义人才好,给因义受难的人,像——"

 "像万劫先生。"小葇会心的手向我一指。

 "像万劫先生。"

 "这怎么可以,还有我在呀,你怎么爱上菩萨了?"

 "我爱上菩萨了,但那菩萨不是别人,就是你呀!"

 "你要我做女?"

 "做菩萨化身的女,专给我用的女。"

 "那还好,"小葇放心了。"我还以为菩萨是我情敌呢?"

 "你是你自己的敌人。"

 "这个故事不如头一个好。头一个有教化作用,可以用献身方法感化坏人。你太坏了,应该感化。"

 "你别愁我不被感化。这个政府就有名叫《生产教育实验所》的单位,专门感化政治犯的。我一旦坐牢,早晚会去那个地方,就是给你洗脑,像我这种顽强的大头脑,他们永远洗不了的,除非给像你这样的菩萨洗。"

 "菩萨也洗人脑吗?"

 "听我讲第三个菩萨故事,你就明白了。有一部书叫《观音感应传》,记载唐朝时候,陕右金沙滩地方忽然来了一个漂亮的卖鱼女人,许多人都打她主意,想讨她为。她的择偶条件很怪,就是男方须能在一夜之间背得出一部叫《普门品》的佛经才成,结果有二十个人背得出来。这漂亮女人说:我一个人怎么能嫁这么多丈夫?再换一部难背的,背《金刚经》吧。结果你背我背,仍有十八个人背得出来。这又不行,于是又改背《法华经》,结果只有一个姓马的年轻人能背得出来。漂亮女人就答应嫁给他。可是结婚之,一进门,她就死了,并且尸体立刻烂光。后来来了一个和尚,姓马的年轻人带他上坟,和尚开棺,不见尸体,只见到一堆黄金色的锁子骨。和尚说:此观音菩萨,悯汝等以化现耳!可见人信了佛,不一定搞得到观音,可能空忙一场!但观音摆人一道,却提升了人的信佛程度,这是佛门的一大收获。总之,这第三个故事吊足了男人胃口,张三李四哇哩哇啦背了一晚上佛经,结果漂亮女人还是处女、观音菩萨还是处女,多妙啊!"

 "这个故事好!"小葇举起拇指。"最纯洁。只是令人不解的是,为什么要用情的方法来传教?"

 "佛门传教,有一奇怪的理论,叫做以,主张用风情万种的美女,吸引好之徒,以引你为手段、以导你信佛为目的,这在《宗镜录》和《维摩诘所说经》中,都公开宣扬过。而所谓观音者,也是舍身干这行的。因为观音的造型之一就是纯洁的美女,像你一样。"

 "多谢赞美,你把我给观音化了。在佛教的所有神里,只有观音这个女神够看。"

 "你说观音是女神,也未必。一般善男信女,都以为观音是女的,正式的佛理解释是观音不男不女,亦男亦女,可男可女。不但可男可女,并且可以现众身,上自飞禽,下至走兽,无一不可。因为观世音本身是无形的,佛门弟子却枉费心机为观音造像、画像,当然是可笑的。"

 "原来如此。"

 "事实上,有关观音男女的争执,我还是受害人。我写过一篇《观音不男不女》的文章,后来做为书名,和其他杂文印成一本小册子,不料推出以后,蒋介石政府还没查呢,却先被善男信女给查了。摆书摊的阿公阿婆拒绝代售这书,理由是作者侮辱了观音。这一被书经验使我感到,你散布真理的时候,阻力绝不止于昏君,还有愚民呢!再进一步推论,阻力绝不止于暴君,还有暴民呢!"

 "观音别虽然值得讨论,但在你说的欢喜佛、女、卖鱼女人三个故事中,观音都是女的。证明佛教认同女人和情。"

 "你说得对。关键在男人本身的弱点,他对女人有强烈的望。这种望,什么理论其实也挡不住。薄伽丘(Boccaccio)《十谈》中,有洋和尚自谓我虽是僧侣也有男人望的话;莫里哀《塔土夫》中,也有我虽披上袈裟但我仍是一个男人的话。洋和尚如此,中国和尚也一样。《西厢记》写和尚见了崔莺莺要贪看;《金瓶梅》写和尚见了潘金莲要昏了佛禅心、要七颠八倒,酥成一块、要.从前苦行一时休,万个金刚降不住,!至于《水济传》中写花和尚裴如海,更是一绝:说他将善男瞒了、信女勾来,要她喜舍身,慈悲畅…"

 "哎呀!"小葇以手指扶头。"我头部大了,你的书是怎么念的,你怎么一串一串记得这些出中外和尚丑的文献!你真教人佩服,可是也缺德。说,你为什么这么缺德?"

 "缺德?我就是看不惯他们不缺的仁义道德。你看佛经怎么看女人:按照佛门理论,不论《杂阿含经》、不论《方广大庄严经》、不论《佛本行集经》,都记魔女做六百种、二十二种媚,用以惑佛。但是佛的反应却视女女媚为屎囊袋!《四十二章经》记天神献玉女,用以试炼佛,但是佛的反应却视玉女为革囊众秽!后汉书记天神遣好女给浮屠,但是浮屠的反应却视好女为革囊盛血!大体上,都把女人看做两脚水肥车,只见其臭腐,不见其美丽。不过,这种见地,似乎唯佛唯浮屠能办到,而其信徒和尚者,却夏更其难。所以,所及,玉通和尚五十二年把持,最后功亏一篑,五戒禅师几十载辛苦,最后毁于一。——和尚愈大,他两腿中间的小和尚愈闹个没完,孔夫子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者,我却说吾末见好佛经如好者。可见经典理论是一回事,事实行为是另一回事。他们整天念佛经,可是狗倒灶的事,一样也不少做。"

 "照这样说来,把女人当做臭皮囊也好、水肥车也罢,好像都不灵呢,都挡不住老和尚要变逐臭之夫了。"小葇说。

 "虽然挡不住,还是要挡呀!有一本叫《海回狂》的古书,特别收进四觉观。四觉就是四种警觉,第一叫睡起生,就是看到女人,要立刻设想她刚睡醒时什么样子,眼有眼屎、嘴有口臭、脂粉末施、十分丑陋,不是吗?第二叫醉后生觉就是看到女人,要立刻设想她喝醉酒时什么样子,杯盘狼藉,大吐地,多丑啊!不是吗?第三叫病时生觉,就是看到女人,要立刻设想她久病在什么样子,面黄肌瘦、形容枯槁,还生了一身癞疮,多丑啊!不是吗?…"

 "哎呀1"小葇皱起眉头。"别说了,恶心死了!"

 "再说最后的,第四叫见厕生觉,就是看到女人,要立刻设想她在厕所时什么样子,、臭气熏天、大便不通、脸像猪肝,多丑啊!不是吗?这第四,已和前面说的臭皮囊和水肥车接轨了。"

 小葇捣着鼻子,笑个不停。"真妙啊!太妙了。谁想出这些法子!这些法子可真缺德。整个都臭成一片,为什么不想一点不待嗅觉的呢?"

 "有,有一个,一个宋朝和尚叫慈爱的,他写过一篇《枯骨颂》,后来引发出一种枯骨想的法子,就是看到女人,要立刻设想她死后化为枯骨的样子,在她皮尽、骷髅干的时候,还有什么可爱呢?既然是枯骨,臭味应该少一点了。是不是?"

 "好像少一点。"

 "想女人是枯骨还不够。为了加强定力、扑灭火,还有一种九想观,就是用九种想法来扑灭火,不过这回重点不是把女人想成枯骨,而是把自己想成九种死相,想到自己死时,尸体变冷、发青、生脓、汁、虫咬、筋、骨散、火烧,最后也是枯骨,这九种想法每一想,就立刻提醒自己将来我就是那副惨相,则心淡矣!如此这般控制情,虽生犹死,你说多妙呀:"

 "真好玩,明明双方都是活人,却把双方看成死人。"

 "另外还有一种不以死人吓唬自己的方法,就是警告男人会变成女人。《海回狂》书里还谈到男人好,下辈子会变成女人。照佛教的理论,变成女人是很倒楣的事。佛经里挖苦女人的话,可以一举举一大堆。《巴利典小品》说女人本像取巧多智的贼,和她们同在一块儿,真理就很难找得着;《毗奈耶杂事》说女人作恶、无恩、刻毒等像大黑蛇;《增一阿含经》说女人不净行、妄语、心不正;正法念经说女人自恃身、侨慢、如雹,能害善苗;《智度论》说女人以着故,虽行福,不能得男身;《宝积经》说女人是大毒;《大毗婆婆论)说女人是梵行垢;《大般涅盘经》说女人是大魔王,能食一切人等等等等,简直说不完。不过,佛经里瞧不起女人,但并不遗弃女人,而是仍要救她们,当然救女人也因为要救男人的缘故。《增一阿合经》说佛出世为的是救女人和救男人离女人的羁绊,佛不出世时,女人人地狱如雨雹;佛出世后,女人才能得救。而救女人之道无他,使女人先变成男人而已。女人先变成男人,才能上天或成佛。正因为当女人这么倒楣,所以《海回狂》这种书就吓唬男人,说你好,下辈子会变成女人。"

 "这样说来,女人如果好怎么办呢?同样的逻辑,该下辈子变成男人呀,那多划得来,这辈子可随便好,下辈子又变成男人。"

 "没错啊,《海回狂》这种书也防到这一点。因为男人下辈子变女人,是堕落;女人下辈子变男人,是超生。怎可以同样好,却女人何幸而男人何不幸?于是出来解释,《海回狂)的解释是:比如两个人一起登山,张三朝下看,不小心失足掉下去了;李四朝上看,也不小心失足掉下去了。结论是,李四虽向上看,但不能因为失足就往天上掉,他和张三一样,还是堕落了。"

 "不管怎么论证,"小葇峰回路转。"还是要回到一开始的问题。就是,我想到《战地梦)那临死前女主角,她最后要求她心上的人,不和别的女孩子做我们之间做的事。小说里男主角答应了,如果你是那男主角,你答应吗?"

 "这要看女主角是不是真死了。"

 "如果真死了呢?"

 "这要看女主角是不是你。"

 "如果是我,我死了呢?"

 "这要看我坐不坐牢?"

 "跟坐牢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坐牢期间,自然就等于答应了,因为牢里没有别的女孩子。"

 "那出狱以后呢?"

 "如果无期徒刑,就很难出狱。"

 "如果最后还是出狱了呢?"

 "那时"定老得有能了,所以也等于答应了,因为有别的女孩子也没用。"

 "如果那时还不老呢?"

 "那我就要努力追回并补偿我在坐牢期间的遗憾,天涯海角,找到第二个你。整天整夜、以继夜和你在一起,软硬兼施,做我人生最喜欢做的事。"

 "什么事?"

 "。"

 "做完以后做什么事?"

 "等待下一次。"

 小葇又气又笑,瞪我一眼,严肃起来。

 "我不懂你意思,我那时死了,怎么会有第二个我?"

 "我也不懂我意思,总觉得应有第二个你,与我重续前缘。"

 "那时我是女鬼了。"

 "我要的应该就是女鬼。像《聊斋》女鬼一样。"

 "会吗?不会了吧?《聊斋》中的女鬼,像荷花三娘子,在共处了一段快乐的时光后,总是突然要走了,说凤业偿,请告别也、说聚必有散,固是常也。——女鬼比男人还能参透人间离合。女鬼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吧一,"

 "是那么决绝吗?好像也不是。你忘了荷花三娘子最后说的是:我走了,可是你想要我的时候,你可以抱住我穿过的衣服、叫我名字,那时你也许会看到我。后来荷花三娘子走了。那男的想要她的时候,就抱住她衣服、叫她名字,在仿佛之间,荷花三娘子会依稀出现,让她的男人跟她做,但只出可爱的笑脸,一句话都不说了。——可见女鬼还会回来,慰劳她的情人,但只是慰劳而已。笑着不说一句话,多美啊2所以啊,你就算变成了女鬼,我也扣住你的衣服、内,整天叫你名字,把你叫来,一次又一次蹂躏你!"

 "哎呀,听起来真恐怖!这样我看我只好改名字,使你叫不到我了。"

 "改名字?谈何容易,政府不准啊!按照独夫蒋介石的国民大有为政府的《姓名条例》,要改名字,名字要与通缉犯同名才准改、名字要字义俗不雅者才准改、名字要和尚尼姑还俗才能改…你呀,你没有一个条件符合,除非你先去做尼姑。"

 "你本来说我像修女的,怎么变成尼姑了?"

 "修女就是尼姑,洋尼姑。"

 "我出了家你还要同我做那种事?"

 "这样我才配做男主角啊,只跟你做。"

 "这就是你要找的第二个我吗?"

 "应该是才对,不然,什么又是第二个你呢?不过,照十一世纪中国神秘哲学家邵尧夫的推算,人间万事,会在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全部重演。所以,没有第二个你,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第一个你还会回来,还会回到这里。"

 "是深情到来生?"叶葇极感兴趣。

 "不是来生,是重生,只是要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

 "太远了!"

 "的确大远了一点。"

 "还是做女鬼快,是不是?"

 "是,还是做女鬼吧:"

 小葇大概有点"战地梦情结",她念念不忘女主角临死前的叮咛和男主角的承诺。她又谈到"聊斋"中女鬼荷花三娘子的事。

 "我跟你谈谈另一个女鬼的故事吧。清朝纪晓岚在他《阅微草堂笔记)里记有一个故事:一位吴先生,喜欢找女。后来碰到一位鬼狐变的狐女——女狐仙,虽时常做,但是意犹未足,仍去找女。女狐仙向他说:凡是你喜欢的女,其实我一变就可变成她的模样。你只要一想到那个人,我就立刻变成她给你看,这样多好,你何必花钱到外面找女呢?这位吴先生听了女狐仙的话,乐意一试,一试之下,果然想到那一位女,那位女就立刻出现在眼前,于是全由女狐仙包办,不再找女了。可是过了不久,他向女狐仙抱怨说:"你变成她们,很令我快乐,可惜这是幻化的,总觉得不是真的,总觉得不是真的在和她们做。"女狐仙回答他说:"你说的不对。男女爱这种事,本就是像电光石火一样。不但我变成她们是幻化的;就便是我自己,不变成别人,又何尝不是幻化的?即千百年来的美女们,那个又不是幻化的?男女相遇,两情相悦,或者短到几小时、或者长到几年,终有离别之时。到那时候,几年相处也好、几小时聚也罢,都归于梦一场、转眼成空,这难道不幻化吗?就便是两人永不分离,白头偕老,但是人只要老去,就跟原来不一样了,当年的美女,变成了老妇,就便同是一人,走样到达步田地,这难道不幻化吗?"吴先生听了这番女狐仙哲学家的话,为之大彻大悟。几年以后,女狐仙离开了,吴先生也看透了,也不再找女了。——纪晓岚这个故事,真不错吧?"

 小葇听得入神。故事讲完了,她如梦方,打量着我。"我看呀,这位吴先生倒有几分像一位万先生呢。"

 "你错了。万先生对女可没有吴先生那么有兴趣。"我声明。

 "不过,"叶葇狡黠的说。."如果她们不是女而是女朋友们、是美女们,这时候来个女狐仙哲学家,随君叫名点唱,摇身一变,以一当十,倒也省掉不少麻烦,这样也不错呀!"

 "我同意!"我举起右手。"不过,先决条件是:这位女狐仙哲学家要绝不嫉妒,她不但甘心忍受她情人的花心,并且甘愿一一变成别人的造型来足情人的素愿。她不嫉妒,一来是她深知她情人喜好美女的多样,要从多样足他,才最妥当、最安全;二来是她这样做,实际并投吃亏,子不落外人田,这情人不论心在何处、情归何处、极视听之娱在何处,其实都不离开原处。"

 "你说的固然有道理,不过,你注意纪晓岚这个故事的最后是说几年以后,女狐仙离开了,吴先生也不再找女了。这位吴先生为什么在和女狐仙分手后不再找女了?原因你知道吗?我猜他对分别了的情人有了承诺。"

 "我想,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这位女狐仙哲学家真是人的、真的住了他。他不再喜欢别人了。"

 "怎么可能?别忘了男人喜好美女的多样。别人是多数,多数就千变万化,有多样:燕瘦、环肥,还有不肥不瘦的,光在肥瘦之间,就有那么多花样,何况脸蛋呢?…"

 "当然可能!"我打断她的话。"当女狐仙哲学家真正可爱到千变万化时候,她本身就具有独特的多样。这时候,她变来变去,所变都是职业上的、服装上的,就像一个女明星,一个人可以在不同的电影里演出不同的女人,但那种千变万化中有一点绝对不变,就是她的脸蛋,那脸蛋独有的特色是永远人的。所以,那只是一人多变,而不是变成多人。"

 "那同样的脸蛋不会看腻吗?"

 "看你这样人的就永远不会。"

 "那我好高兴。"

 "你高兴,就表示你接受了你要为我扮演不同的女人给我看、给我摸、给我享有、给我顶礼、给我蹂躏、给我为所为,不是吗?"

 小葇笑而不答。但自此以后、出浴以后,真的在我的要求和点唱之下,她竟一一为我演出,从修女到模特儿、从新娘到女秘书、从海伦(Helen)到赵飞燕、从女盲人到昏中的未成年少女…每次我都把我疯狂的幻想放纵的传给她,她都相与挽仰、淋漓尽致,让我得意尽。真没想到她极有表演天才,演什么像什么。当然也有"失败"的时候,有一次我要她扮演一位刚刚死去的情人,任我"尸"做为告别,她最后忍不住笑了一下,我追问她为什么死人还能笑,她说死人看到你这么变态也会笑、也会起死回生。我听了,假装生气,"残忍"的以多种高难度的姿势"惩罚"了她,她一路求饶、喊救命,并保证"定死给我看,绝不再活,把我挑得花心怒放。最后,我说我来扮演死人,由你用嘴巴做,做为告别,她为我做了,当温暖的、白色的、滑润的直上她的脸,她一言不发下了,赤走出卧室。回来的时候,手拿一张卡片,递给我,娟秀的五个字写在上面:做鬼也风。"我笑起来,她一脸严肃,凑到我耳边,低声警告:"人死了,不许笑。"我反问为什么死了不能笑却可以看卡片,她把眼睁大,说:"因为你死不瞑目。"——这就是小葇,慧黠的、可爱的、一派天真、一派纯情的小葇,你让她死了,她也不让你活,但她帮你有"次欢乐的死,她让你死前还看到千千万万的你在她脸上,她任你做出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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