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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是猛龙不过江
 一来云施施功力相当深厚“霹雳拳”是极为刚猛路数,她居然已能敛刃藏锋,发招时,并没有甚么雷霆霹雳声息。

 二来焦二昔年“山三煞”的威名极大,如今身为内廷供奉,被称为“大内三凶”之一,地位甚高,他只注意神态稳健的云振天,没有把像朵花儿般的年轻女娃云施施看在眼内。

 故而一面冷笑,一面不屑闪避的随手翻起右掌接架,只用了约莫七成功力。

 两掌相之际,陡然霹雳微鸣!

 当然,云施施练的是“霹雳拳”用的招术是“天鼓当空”威力自极刚猛,不过事先藏敛着,这霹雳之声,是及时爆发而已。

 她性格刚强,嫉恶如仇,加上从爹爹语气中,听出这像极了焦大叔的“活无常”焦二,不太好斗,一上手就用了全力。

 十二成力,斗七成劲,自是云施施略占便宜,霹雳一声,白袍微晃,焦二居然被震得退了半步。

 这半步之退,退起了云施施无边勇气,百丈豪情,她扬眉娇叱:“什么‘山三煞’?什么是‘大内三凶’?你这徒负虚名的臭僵尸,且吃我一顿‘霹雳拳’,几式‘旋风斩月刀’,或‘九九云曳月弹’,大概便知道云家父女不是好吃的叶子,可以从‘活僵尸’变成‘死僵尸’了吧!”

 话声中“千峰震雨”、“北斗驱魁”、“斜鞭紫电”三绝招回环并发,掌啸如雷,掌风如海,掌形如幻,掌影如山,硬把“活僵尸”焦二笼罩在无边威势之下。

 这回,云施施丝毫未再收敛,用的全是她“霹雳拳”中萃撒手绝学。

 云施施在扬眉发威。

 云振天在皱眉揣度。

 他认为焦二既被延聘为内廷供奉,决不会徒负虚名,常言道得好:“不是猛龙不过江,不是恶虎不下岗”

 焦二敢独来江南…

 念方至此,云振天几乎已因现场情况,改变了他的想法。

 因为云施施这回环三招,攻得太妙,攻得太猛,也攻得太快,得焦二似乎闪不及闪,避不及避,竟接连挨了三拳。

 两拳挨在前,一拳挨在后背。

 哈哈…哈哈…有人在笑。

 率率…率率…有人在抖。

 笑的是挨打的“活强尸”焦二。

 抖的是打人的二小姐云施施。

 云施施脸色灰败,双目中的人神光,也突告黯淡。

 焦一一却脸色越来越青,目光越来越绿,一只鸟爪般的左手,也在缓缓抬起。

 云振天沉不住气,要出手了!

 他久闯江湖,听人说过,焦二最厉害的,便是那只左手,练有“九毒风爪”容他一发,云施施那有幸理。

 但云振天动未动之际,有人先动。

 “焦二,且慢…”

 人随声到,从寺门外飘进一条黑影,挡在焦二与云施施之间。

 也是同样的高,也是同样的瘦,来人正是焦大。

 焦大目注焦二,冷冷说道:“来,焦二,把你威震江湖的‘九毒风爪’,向我焦大的膛上招呼,不要老不识羞,欺凌后辈!”

 焦二目内碧芒微敛,把刚刚抬起的青黑左掌,收了回去,哈哈一笑道:“大哥,你我虽是同父异母,总是兄弟,看在你的份上,我不要这女娃儿的命了。”

 原来焦大与焦二,竟是同父异母兄弟,怪不得身材相貌均极相像。

 焦大向焦二略微盯了两眼,点头改了称呼道:“老二,你既然还承认我是你的哥哥,便把解药拿来。”

 焦二装作不解道:“甚么解药?”

 焦大指着云施施道:“我这二侄女难道不是急于求功,未曾注意到你白袍之内,穿有‘毒猬金蓑’,以致受了暗算,中了奇毒!”

 经焦大这一叫破,云振天才知爱女业已受伤。

 但性格倔强的云施施好似既怕老父忧心,又想顾全面子的紧握双拳,不舍鲜血下,并暗暗凝功,想把所中奇毒,仍从伤口出。

 焦二听得焦大向他索讨解药,不面有难

 焦大冷笑道:“老二,不要为难,江湖中,好修行,有道是:‘但得一步地,何处不留人’放了我大哥大嫂和两位侄女,由我陪你回京差,大概还不至于影响了你的荣华富贵!”

 焦二默然片刻,突的长叹一声道:“富贵草头,功名瓦上霜,何须分敌友,全是汉家郎!大哥,你拿去吧,解药在此。”

 话完,从怀中摸出个小小纸包,便向焦大递去。

 焦大见兄弟焦二,居然被自己劝得深明大义,自然高兴万分,伸手去接。

 云振天更是轩眉狂笑道:“好个‘何须分敌友,全是汉家郎’,焦二兄,你真是血汉子,肯不肯折节下?云振天愿与你一盟…”

 “一盟在地”的“在地”二字,尚未说出,云振天便傻了眼。

 因为焦大伸手去接焦二手中所拿的解药纸包时,焦二竟未放下解药,反而用尾指锐甲,在焦大的掌心上划了一下。

 焦大被焦二装得真的言语所惑,毫未提防,又在分心听云振天狂笑发话,以致掌心中立告血如泉涌。

 他狂吼一声,嗔目叱道:“焦二,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竟如此卑鄙地,用‘九毒风爪’伤我?”

 好厉害的毒力,焦大一言甫毕,人已不支“咕咚”晕倒在地。

 焦二桀桀厉笑:“道义能值几文一两?亲情又能卖几钱一斤?为了功名,为了富贵,慢说你是我同父异母兄弟,就是我同胞骨,亲生爹娘,焦二也…”

 云振天再也听不下这种无法无天、无情无义之言,怒叱一声,挥动旱烟袋扑上,一出手便是极凌厉的绝招,攻向焦二周身要害大

 焦二双臂一抖,全身骨节“格格格格”的不住连响,竟然毫无畏惧,穿入云振天旱烟袋所化的漫天光影之中,伸出两只青黑鬼爪,抢攻逆袭!

 才仅十来招,云振天便告不支,被得连连后退。

 焦二收手狂笑道:“云大班主,开过眼界了吧,这就是我焦二傲视当世,得以进身内廷的‘山绝学’!”

 一条人影,飘坠当场向焦二推出一掌。

 这人影,也是来自庙外,但身法太轻太妙,就像一朵白云般,冉冉飘了进来。

 那向焦二所推出的一掌,也软绵绵地,不似含有任何劲力。

 但焦二是大行家,他识货,惊呼一声:“好家伙,这是‘太神功’。”

 应付“太神功”他不敢像应付云拖施“霹雳拳”那等大意,他左掌扬处,凝有十一成的九毒风爪力,飞而上。

 柔遇柔,没有霹雳,末生震响,但焦二却足下站不稳桩“腾腾”连退两步!

 来人,是云素素,是云振天和凌翠仙最柔、最美,也最孝顺的小女儿,但此时,她那美得怜人的脸庞儿上,却带有极为深刻,难以形容的一种幽怨!

 云素素眼望着踉舱后退两步,才勉强站稳了桩的焦二,嘴角微披,说了声:“山绝学,不过如是?”

 语言很柔,毫不森厉,但却使焦二那张青惨惨的脸上生红,并红中带紫。

 焦大如今躺在地上已面如金纸,人事不知。

 云施施的“毒猬金蓑”伤势,虽比焦大的“九毒风爪”伤势略轻,也已不能说话,但她还有知觉,目光凝望着云素素,神色惨然!

 不懂平素以为比自己柔弱多多的小妹,何来这高功力?

 云振天是知晓底细之人,他不惊异,他只奇怪云素素是在大殿中陪她妈妈凌翠仙睡觉,怎会从庙外进入?

 焦二脸红之后,勉强狞笑道:“你是云素素么?想不到云振天还有个能把‘太神功’,练到七八成的女儿?-…”

 云素素道:“但些甚么?你以为我的‘太神功’,胜不了你的‘山绝学’?还是我的‘太阳十三剑’,砍不断你左手所练的‘九毒风爪’呢?”

 “太阳十三剑?”

 焦二失声叫道:“你…你是‘太阳庵主’门下?”

 云素素冷笑道:“你既知道这桩秘密,也该知道我不会让你这廷鹰犬,生出这座荒寺的大门的。”

 一面说话,一面从袖中取出一柄长才尺许、朱红色的小剑。

 焦二狞笑道:“未必,你纵得了‘太阳庵主’真传,焦二仍身有能,何况‘山绝毒’,别无解药,至少焦大和云施施,会是我棺材内的垫背之物!”

 “你也未必!”

 声随人至不对,是声随光至。

 跟着这句“你也未必”而来的,是极不起眼的一粒豆大红光。

 这点豆大红光,来势绝快,飞打焦二左肋。

 焦二左手练有极上乘的“九毒风爪”除前古神物外,对一般刀剑暗器,均无所惧,自然对这点豆大红光,不甚在意的,随手一挡!

 怪事来了,一触之下,那点豆大红光,并不爆炸,也未被焦二震落,竟像有极强黏般,黏在他手背之上。

 青烟腾处,焦二失魂似的怪叫一声:“那来这多怪事,这是大内十三红中的‘红豆相思火’嘛!”

 焦二够狠、够辣,竟在惊呼声中,取出一柄匕首,把多年功力所聚的那只左手,硬生生的给齐腕剁掉!

 “哼!毒蛇啮手,壮士断腕,处置倒是够快!可惜京师九格格的‘大内十三红’暗器,太毒大狠,一丝见血,必赴黄泉,没有这粒‘再生丸’,你不会活得过顿饭光的了!”

 话,是个黑衣蒙面人说的。

 这人身法太快,不知何来,听语音有点怪异,但显然是个男子,比起长身玉立的方豪来,至少要矮上一个头左右。

 他站在距离焦二的三尺以外,手中托着一粒墨绿色的丹药。

 焦二成名半世,应该是个英雄。

 但急难之下,他居然怕死,把英雄变成狗熊模样,向那黑衣蒙面人,乞怜叫道:“快,快,我愿付任何代价,把九格格的‘再生丸’给我!”

 黑衣蒙面人道:“成,你先给‘毒猬金蓑’,和‘九毒风爪’的解药,等云二姑娘与焦大先生安然无恙,我才会给你这粒‘再生丸’。”

 焦二无可奈何,掷过一黄一白两个小包道:“黄解‘九毒风爪’,白色解‘毒猬金蓑’他们定可无恙,你快把‘再生丸’抛过来吧,我已觉毒力攻心,迟了怕来不及!”

 黑衣蒙面人冷笑着道:“对不起,再等一等,你是不讲道义、不念骨的无之辈,我对你信不过…”

 语音略顿,侧头向云素素道:“云三姑娘,你快把解药给你姐姐和焦大先生服下。”

 云素素深含诧异地,向这黑衣蒙面人看了一眼,如言喂给云施施和焦大服下解药。

 果然,尽管焦二无情无义,无法无天,但他却没种和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所给解药是真的,云施施和焦大服下后,立告醒转无事。

 焦二又在急得叫了:“我的解药,已然有效,你的解药,快…快点…给我…”

 黑衣蒙面人森森的哼了一声,那粒墨绿色的“再生丸”在他两指之间,逐渐化为碎粉,洒落地面。

 焦大一惊,云振天和云施施也都吃了一惊。

 云素素更是惊得全身一震,她秀眉紧蹙,目光盯着蒙面黑衣人,似乎不相信他竟会有这等毁去解药举措。

 “再生丸”一毁,焦二断了生机,他好像斩刑犯业已了草标,到了法场似的,精神立即溃散,全身软了下来。

 他身子在抖,舌头也在抖,勉强抖出了一句话。

 这话,仍是向黑衣蒙面人说的:“你…你…你究竟是…是谁?怎…怎么这…这样狠法?”

 蒙面黑衣人冷笑未答,其实他纵然答话,也对焦二毫无价值。

 因为焦二听不见了,他已作了糊涂鬼,耳鼻眼口中,全黑血,全身并在剧烈痉挛收缩,那副死相,委实太以惨酷。

 云素素说话了,她居然责备那黑衣蒙面人:“焦二该死,但你不该这么骗他,先解了他的毒后,再正大光明的凭功夫杀他,岂不让他死得心服口服?”

 黑衣蒙面人苦笑道:“三小姐,我不得已…”

 一语未毕,云素素便沉着脸儿道:“不得已三字怎讲?”

 黑衣蒙面人道:“九格格向来只传暗器,不传解药,她人在大内,并未离京,我那有神通得到‘再生丸’?这粒墨绿色的丹丸,根本就是假货!”

 云素素大感意外,为之一怔!

 黑衣蒙面人又道:“三小姐的神功绝艺,或许能杀得了焦二,但未必能及时得他献出真正解药,我不忍心见二小姐玉殒香清,也不忍见焦大先生被他丧尽天良的兄弟害死,只得利用刚到手的真一粒‘红豆相思火’,使焦二上个恶当,遭了报应,是不是不得已呢?”

 刚刚责问人的云素素,竟被对方反问得无话可答。

 黑衣蒙面人一叹又道:“朝廷已对云班主夫妇特别注意,尤其下了密旨,最好能把两位小姐活解京师。绝世高手,不断南来,最可怕的便是‘血冠羽士’、‘九格格’,和‘神勇威武玉贝勒’等三人,故而,姑苏绝非善地,云班主应该找个隐秘所在,略微避避锋头,好在灌输民族志节是长远大计,成功或许在百年之后的事,眼前还是保全苗,最为要紧!”

 话完,人闪,抓走了焦二遗尸,在庙门外失去踪迹。

 云振天目送他背影消失,失声叹息道:“高,武功高,见识高,议论更高,他是谁呢?是不是方豪?”

 云施施接口道:“不是,他不够高,方豪至少要比他高出一个头呢!”

 焦大也摇头道:“不是,他不是方豪,他是人,方豪是鬼,方豪就是他适才祈说京师高手中,最可怕的神勇威武玉贝勒。”

 云素素有点惑地,陷入沉思,半晌后,方苦笑道:“我不敢说他不是方豪,因以方豪那身修为,用‘缩骨功’,使身躯矮上一尺,并非难事,但也不敢说他定是方豪,因为方豪如今应该正左拥右抱,沉海之中,不可能赶来此地!”

 口口口口口口

 云素素委实是方豪的知音,地说方豪如今应该在左拥右抱之中,果然半丝不错。

 不过,下面一句“沉海”却又半点不对。

 因为方豪左拥右抱的,不是“十二玫瑰”中,老九紫蔷、老十紫薇触手柔的温香体,他所拥抱之物,奇冷如冰,自然毫无风意味!

 他右手抱的,确是紫蔷。

 左手抱的,确是紫薇。

 但这九格格苦心调教出来的两名凶恶女,却都少了一口活人所必须有的气儿。

 面前,掘好了一个大坑,坑中业已先有了一具尸体。

 那尸体正是死在“红豆相思火”下的“活僵尸”焦二。

 方豪真狠,对焦二尸体,都不肯轻饶,他又剥下了焦二贴身所穿,曾使云施施吃了大苦的“毒猬金蓑”

 方豪真绝,他像剥猪锣般的,去了焦二的衣服,使得他死后赤身体,居然还有相当的理由!

 他一面剥衣,一面喃喃自语:“焦二,你是死在九格格的‘红豆相思火’之下,我若能够设法,使九格格死在这件‘毒猬金蓑’之下,岂不是等于为你报仇雪恨?你可以瞑目九泉…”

 可怜,焦二的两只三角眼,几乎因死得太以痛苦,瞪得宛如鸡蛋,那里还有瞑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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