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当年盗盒人
谁都可以听得出,温宝裕的“方法”根本是在胡闹,所以,连红绫在内,都以责怪的眼色望向他。温宝裕缩了缩头,又道:“曹大哥,算了,只当我没说过,我是说著玩的!”
可是曹金福却很是认真:“那掌管宝镜的人在
间,如何找他去?”
我心厌温宝裕胡言
语,就落井下石:“派小宝去找,他神通广大,多半能找到!“
温宝裕惨叫一声:“我是存心开玩笑的,再也不敢了,曹大哥别见怪!”
曹金福一听,虽然
心不快,可是他为人忠厚,也就忍住了没有发作。只是放开了温宝裕。
这时,温宝裕不断地在向曹金福打躬作揖,表示赔罪,在一旁只是喝闷酒,一直不出声的祖天开,忽然道:“那许愿宝镜,自然由大同的新媳妇掌管,哼!这女人好狠心,竟不来看看大同,常言道一夜夫
百
恩,看来全是假的!”
祖天开忽然大发牢
,还好所有的人,对于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了然,不然还真听不懂他的话。
在他口中的“大同”自然是王朝的孙子王大同,那如今成了疯子,曾经死了又还
的脑科医生王大同。而“新媳妇”当然是王大同的
子李宣宣,那位美
绝伦的大美人,自从她嫁给了王大同之后。祖天开一直叫她“大同的新媳妇”——“媳妇”在北方话中的意思是
子。
李宣宣的身分奇特无比,她是
间使者,是
老二的继任人,
老二盗了
间三宝到
世来,之后若干年,
间才又派出了李宣宣到
世,来追寻其中的“许愿宝镜”
可是李宣宣纯非鬼魂,百分之百是人,她何以会成了
间使者的,和
老二如何会成为
差一样,还是一个不可解的谜团。
祖天开这时所说的话没有错:那许愿宝镜,当然是由她掌管著。而她有宝镜在手,要出入
间
世,易如反掌,虽然她对王大同已经绝望,但王大同如今处境大是凄凉,她似乎也应该来看王大同一下,祖天开的责备,也有一定道理。
曹金福听了,大叫一声,声若洪钟:“只要找到她,就能知道许多许多事!”
我在这个故事一开始的时候,就已提过,我们对许愿宝镜,有过一番讨论——讨论就是这样形成的,并非经过刻意的安排,而是自然产生,曹金福的大声叫嚷,可以说是讨论的开始。
温宝裕立时说:“是,至少通过许愿宝镜,你可以知道能不能报仇!”
祖天开摇头:“也不一定,用那宝镜的过程复杂无比,而且还要看每一个人和宝镜的缘分。像我,当年得了宝镜,要到六十多年之后,才是使用的时候!”
曹金福睁大了双眼:“这东西┅┅真是法宝?”
红绫
口:“凡是在地球人知识范围以外的物事,对地球人来说,都是法宝。”
红绫的话,正是我一贯的主张,所以听了她的话,自然深得吾心,而且突然心中一亮,立时问她:“以你现在的知识范围去认识,那是甚么?”
红绫在苗疆有奇遇,她妈妈的妈妈把无数的知识,注入了她的脑中,这经过各人都知道,也知道她这时的知识范围已远远超过了地球上的一切,所以,我一问,各人都静了下来,留心听她怎么说。
红绫且不说话,只是拿起了她挂在项间的那环,把玩著。那苹小小的圆环,奇重无比——红绫力大无穷,她自然不会觉得重。
我一看到了红绫这样的小动作,心中就陡然一动,想到的是:这个来自
间,神秘莫名的小圆环,曾有夺魂催命,令人死亡之能。而且,和曹金福上代,
门死亡的惨事,大有关连,若是红绫已对他说了这环的来历,曹金福这傻大个子,不知何以能沉得住气?
我心中这样想,自然而然,向曹金福偷觑了一眼。
曹金福这时的神情极怪,他正看着红绫手中的那环,
语又止,疑惑之至,过了一会,他伸手指向那环,可是这时,红绫却已顺手把那环放进了衣领之中。
曹金福和红绫再
,也不好意思把手指指向一个姑娘家的
口,所以他缩回了手来,但仍是神情疑惑。
那环的来历我知道,我这时肯定曹金福不知道,他之所以一看到就有疑问,可能是由于他的上代曾被这环夺走了全家的生命,所以令他有点“直觉”
同时,我也想到,红绫行事很有分寸——没有把这环的来历告诉曹金福。
红绫想了约有三分钟,才回答我的问题:“我不能肯定,但是大体来说,那是一种┅┅仪器。可以放出能量,也可以接收能量——在接收了人的脑电波之后,会有有关这个人未来命运的显示——人未来的命运,是根据遗传密码发生的。那仪器的用途很多,用它来许愿,只怕根本不是它的功用。”
红绫说得很小心,虽然她的话不够具体,但也把那“许愿宝镜”描出了一个轮廓。
曹金福神情向往:“管它原来的功能是甚么,只要能让我许一个愿就好了!”
听得曹金福如此说,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知道双方的想法是一样的:曹金福许愿,愿望自然是能报血海深仇。而如果我和白素来许愿,我们的愿望是甚么呢?
我们的目光,立刻一起望向红绫,这表示我们的心意一致,都希望红绫能快乐。
曹金福停了一停,又问:“如何才能和
间┅┅联络——那黄老四是一个鬼,他是不是能够自由来去,可不可以托他去捎个口讯?”
曹金福的话听来很可笑,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笑的意思,因为曹金福的“血海深仇”若不是有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事态不论向哪一方面发展,都不是令人可以笑得出来的。
红绫很同情地道:“黄老四要是不肯,我再用力扯他的头发。”
那“黄老四”是白老大以前的结义兄弟,可是他如今的情形,却怪异莫名——他早已死了,灵魂不肯归入
间,做了许多年孤魂野鬼之后,进入了一个叫陈安安的六岁女孩的身体之内,所以红绫才可以随便扯他的头发!
曹金福望向各人,神情恳切,显然他这时心中正急切地想得到各人的帮助。
我相信在这里的所有人,个个都愿意帮助他,可是也人人和我一样,根本不知道从何著手才好。
还有一个问题,令我十分担心的是,真的若是让曹金福找到了
差,以他心中积恨之深,非出手杀了
差不可——在文明社会中,他的“报仇”行为,为法律所不容。
自然,以曹金福身手之能,要逃脱法律的制裁,是很容易的事,他可以隐居在深山大泽之中,例如在苗疆生活。但是这一来,他就和文明社会
离了,虽然对他来说,或许不算甚么。但是总叫人感到牺牲太多,代价太大了!
我和白素商量过,也曾试图化解他心中的仇恨,因为那毕竟是大半个世纪之前的事,绝非他亲身的经历。但也随即,我们都感到那做不到“血海深仇”在他的脑中,已
深蒂固,怎么也拔除不了。
我和白素,又曾想到过,过去了这么多年,
差这个罪魁祸首,可能早已死了,那就让曹金福一直怀著不能报仇的遗憾好了,也没有甚么大不了。
可是近
来事情的发展,当年结义的五个人,年纪以白老大最大,他也还健在,更奇特的是,黄老四虽然死了那么多年,可是他的鬼魂却进入了一个小女孩的身体,他算是死还是活呢?
如是
差的情形,也和黄老四一样(他曾在
间耽过,更应有这种不可思议的事发生在他的身上),那么,曹金福找到了
差之后,会发生的事岂不是更严重。更复杂了!
这些问题,一直在困扰著我们,所以,这时,一和曹金福求助的目光相接触,我甚至想避开他的眼光。但曹金福已先叫了出来:“卫叔!”
我
了一口气:“你放心,这里想把
差找出来的人很多,大家一定会尽力——若是我们这里那么多人,也找不出他来——”
温宝裕抢过去说:“——那世上就再也没有甚么力量可以找出他来了!”
曹金福固执起来,如一头花岗石牛,他道:“不,一定能把他找出来,上天下地,人世找不到,到
间去找,总要把他找出来!”
各人都沉默了一会,因为实在不知说甚么才好。虽然有许多事发生了,可是整件事的许多关键,却还是很虚无飘渺的——这种感觉最难受了,明明知道有一大堆东西在那里,可是却只能感觉,而看不见,摸不著,虚得叫人心中发慌。
就在这时候,门铃响起,白老大沉声道:“花五来了,他心中有鬼,来迟了!”
白老大说得极其肯定,我看出不单是我,其余人也都有疑惑之
,可是立即证明,白老大的说法对,红绫一个箭步到了门口,把门打开。站在门口,正是神情惶恐,手足无措的花五。
花五的样子很是普通,这样外形的人,见了一次之后,不会有很深的印象,混在人丛中,也不会惹人注目。
白老大一扬手,声若洪钟:“进来,各位,这位是花五,曾是金取帮的高手,妙手空空,神通广大。其余人自我介绍吧!”
花五一脸苦笑,向内走来,各人自我介绍,大侦探小郭的神情最尴尬。
花五还没有坐下,白老大目光如雷,在他的身上扫来扫去。他虽然年老,可是目光仍然凌厉之极,连旁观者,也似乎可以感到目光扫在花五身上,像是有“刷刷”的声响在发出来。
花五更是坐立不安,鼻尖沁著汗,一双手无处去放,无意识地挥动著。他先开口,声音断续:“老大,这┅┅是怎么啦?”
白老大嘿嘿冷笑:“几年之前,有一个试酒大会,在那个会上,亚洲之鹰罗开,曾托人带了一件来自
间的宝物给卫斯理,结果,那宝物在转眼之间,叫人偷走了!”
花五乾笑,抹著汗,他很胖,容易出汗:“这事┅┅大家都知道┅┅偷走那┅┅宝物的,是一个┅┅乾瘦老头,可能┅┅是韩国┅┅金取帮的高手。我已照老大的吩咐要找他出来。”
白老大的神态更冷:“找到了没有?”
花五陪著笑:“老大你这是┅┅明知故问了,事隔有年┅┅当年又没有甚么线索留下来,哪有那么容易找的,我正在努力!”
白老大忽然纵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极其宏亮,陡然爆发,令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花五更是神情惶恐,不知如何才好!
这时候,我对白老大的言行,不是全部苟同,因为他太盛气凌人了——白老大霸气十足,这是我早已知道的。我也可以肯定,花五鬼头鬼脑,必然有重大的事情隐瞒著我们。
可是花五在听了白老大的电话之后赶来,一直低声下气,笑脸
人,而白老大则咄咄
人,像是大老爷在审案子一样,一点也不留余地,简直没有将花五放在眼中。
我当时所想到的是,虽说当年结义,白老大为长,但是事隔多年,他这个“老大”已没有甚么约束力,花五的忍耐有限度,万一他反了脸,要找出那个偷走盒子的金取帮高手,就更加困难了!
所以,我认为有必要使气氛缓和一些,不要
僵。
我也相信,那时不但是我,所有的人,都有同样的想法,因为人人都不出声,都有不以为然的神情,而花五也不住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各人。
我知道白老大霸道,所以在开口之前,先
了一口气,盘算著该如何说才好。
白素就在我的身边,我们之间,确实已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她立即知道了我要做甚么,所以,不等我吐出第一个字来,她就伸手指,掩住了我的口!
白素用行动来叫我别多口,听由事情由白老大控制去进展。
由于接下来事情的演变,实在太出人意表了,所以我对白素当时止住了我的发言,佩服之至。可是我也有些不服气。
所以在事后,我曾问她:“当时,你难道已经知道了事情会有甚么样的发展变化,所以才不让我说话?”
白素微笑:“不,我不知道,我没有料到事情会那样,只是我比你更了解爹的为人——他若不是有了十足的理由,不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不会有这样的言行!”
我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又想了一遍,才由衷地感叹:“姜是老的辣!”
这是后话,当时,白老大忽然大声纵笑,人人目定口呆,我被白素阻止,也没有出声,所以白老大的气势如虹,操纵了全场。花五的样子更可怜巴巴,他道:“许多日子了,事情┅┅会有变化,我也许久没和金取帮的人┅┅联络了!”
白老大的轰笑声戛然而止,一字一顿地道:“说到现在,这一句倒是实话!”
各人听得白老大这样讲,更是愕然,因为那等于说,花五所说的,几乎全是谎言!这是很不留余地的指责!
花五张大了口,看来想为自己分辨,但是白老大不容他开口,一伸手,指尖离花五的鼻尖,已只有一公分的距离,白老大语音铿锵:“你怎敢和金取帮联络?金取帮的人一直在我你,你躲还来不及,怎么会有联络?”
白老大的这几句话,说得突兀之极——我不明白,也不以为在场的人有一听就明白的。
可是花五显然是一听就明白了的。
因为他胖胖的脸上,一下子变得血
全无,豆大的汗珠,不断渗出来,胖
在发抖,汗珠也就一粒一粒地弹散了开来。
看他的神情,分明是心中的恐惧,至于极点!
白老大一面嘿嘿冷笑,一面向我望来,冷冷地问我:“听说金取帮的帮规极严,你可知道一二?”
我这时多少也已看出,白老大是在“做戏”要在戏剧化的“攻势”之下,令得花五全面崩溃,好把隐秘说出来。他既然问我,我自然要帮著他把这台“戏”做好。
所以我点了点头,用听来骇人的声调道:“是,严到了极点,若是有一次行事失手。就要先剁去一手,逐出帮去,任由死活!”
白老大“啧”地一声:“行事失手,纯属无心之失,尚且处置如此之严,若是欺瞒背叛,
没帮中财物宝贝,不知会怎样?”
白老大的话才一出口,我还没有接腔,花五已发出了一下惨叫声:“老大,救我!“
花五那一下惨叫声,显然在白老大的意料之中,他立时斜睨向花五:“你闯下了甚么大祸,要我打救?”
花五声音发颤:“我┅┅欺瞒背叛,
没帮中的财物,帮主命我┅┅去盗取宝物。我得手之后┅┅据为己有,逃匿追踪。”
白老大冷冷
问:“据金取帮帮规,该当何罪?”
花五的声音更是颤抖,充
了恐惧,他道:“断去┅┅双手双足,
入土坛子中,只
头在外,充著把戏班中的坛中怪人。”
花五不但说来声音凄厉,而且所说的内容,也令人不寒而栗。一时之间,人人望着花五,只见他脸色灰败,汗出如浆。可是白老大还不放过他,又追问:“想那坛子,坛口甚小,人虽被砍去了手足,身体仍大,如何能
得进去呢?”
花五全身发抖,发出的声音更可怕,所说的内容,也更是匪夷所思,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他道:“把断手断足之人,浸在热醋之中七七四十九
,每
只喂清水,人饿极了会喝醋,以致
瘦一
,醋浸又令人骨头酥软┅┅所以可以
进┅┅坛子之中!”
他说完之后,整个人已软瘫在沙发中,红绫递了一杯酒给他,他一口就喝光。
白老大冷笑:“不知那是甚么宝物,值得你冒这样的奇险去
没?”
花五望向白老大,刹那之间,神情复杂之至,分明还想隐瞒,但又不知道白老大究竟知道了多少。白老大一扬眉:“我全知道了,这些年来,你也不嫌重?”
白老大最后那句话,乍一听,也是毫无来由之至,但是我听了之后,心中陡然一动,不
发出了“啊”地一下低呼声!
刹那之间,我想到了一些甚么,虽然那还只是极其模糊的一个概念,但是我已下意识地感到那人没有可能了,一定是我的胡思
想。所以,在发出了低呼声的同时,我又自然而然地摇了摇头。
可是我那一下低呼声,却已引起了白老大的注意。白老大立时向我望来,目光之中,竟大有嘉许之意。这种情形,又令得我心头狂跳——莫非我突然之间想到的,竟是事实?
正在我心思缭
之际,花五已大叫一声,身子自沙发中“滑”了下来。看情形,他本来是要向白老大下跪的,可是他由于惊恐太甚,以致整个人都软瘫了下来,变成了趴在地上,不住颤抖。
他同时发出绝望的哀鸣,声音凄厉:“老大,你真的甚么都知道了!你真的知道,求求你,别说出来,别说出来,别告诉任何人┅┅别让风声传开去,我可不想临老再做坛子人!”
他的叫声,简直令人
发直竖,红绫和曹金福异口同声问:“他做了甚么,怕成这样!”
白老大冷冷地道:“我非说出来不可,因为你的作为,和在这里的人都有关连,他们有权知道!”
花五的身子,剧烈地发著抖,白老大又道:“不过,除非现在就有金取帮的高手在,不然,我可以保证你的行为,不会从这里传到金取帮的耳中去!”
温宝裕在这时,也忍不住叫了起来:“天!他究竟做了甚么?”
白老大向我望来,目光之中,颇有挑战的神色,显然他是想考考我,是不是可以回答得出这个问题。
我深深
了一口气,先伸手向曹金福招了招手,曹金福神情疑惑,来到了我的身边。我这才伸手向花五一指,声音清楚,使人人都听得到。我在有了模糊的概念之后,又想了许多,深信我这时说出来的,必然就是事情的真相。
我道:“金福,当年我们怀疑是你取走了那苹来自
间的盒子。其实那苹盒子是被花先生偷走的!”
我这句话一出口,各人都怔呆,只有白素微笑,白老大则发出了满意的笑声。花五在白老大的笑声之中,软瘫在地上,发出可怕的呻
声。
曹金福用力眨著眼:“花先生?他┅┅我可记不起当时有他在场啊!”我再
了一口气:“当时,他坐在你的旁边,又乾又老又瘦,你忘了?”
曹金福又眨了一会眼,这才笑了起来:“你在开玩笑,这瘦老头和┅┅他┅┅可没有半分相似之处,而且一个瘦,一个胖┅┅这┅┅”
温宝裕脑筋动得快,他也想通了,他以一句简单的话,回应曹金福的疑问:“人的外型,是很容易改变的。”